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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平凡的退休老人的回憶有什麼價值呢?要說價值,只在於它的唯一性、真實性和時代特征性。唯一性是說世上沒有與它完全相同的經歷;真實性是說它是真實發生過的;時代特征性是說上個世紀五十、六十、七十年代是個特別的年代,那個年代的生活、學習、工作具有那個時代的特征。

我於1948年出生於包頭市呂祖廟街西人巷七號院,那是一個座西朝東的大院,圓大門上鐫字“愛吾廬”,兩扇大木門,進門是照壁,後面是一溜南房,大門洞正北是一溜東房,加上西、北房就是一個方形大院。大門在院子東南角,進大門稍往北一堵半人高的圍墻,圍著一個井臺,有方形木井欄,上面是轆轤。這井裏的水,我吃了二十多年。那時,全院人都為這”甜水井”自豪,到國家要人們吃自來水而填此井時,有的人還想不通,覺得太可惜了。這樣,每戶人家就都有一付扁擔和兩個水桶,家裏有個大水缸。上井臺”絞水“,擔水回家,就是一種經常性的事務,這也算是當時生活方式的一種吧。

我小時候,院裏還有養駱駝的,不知什麼時候,駱駝回來一臥就是多半院。

生活方式的不同,莫過於生火做飯了,到做飯時,每家的風箱響起,爐竈冒出一股股濃煙,這就是”人煙稠密”吧。

晚飯過後,我的母親趕快拿著小凳了和書本,上”掃盲班”去了。母親是土右旗麻糖營出生的,文盲,街道上把居住較近的一些文盲組織起來識字,我那時小,不知道她們用的是什麼教材,但到得後來,我母親能識得戶口,糧本,工業券...甚至後來看《聖經》、《贊美詩》,(在我的二姨的勸導下信了基督教)

長大後才知道,這種教育是全國性的,可以想見,這是多麼龐大的一個工程,後來對國家的社會政治生活影響是多麼大!

再有就是掃毒,那時,老百姓中就有很多“洋癱”,因抽大煙而成為社會廢物。這次國家能將“種、制、售、抽”全部掃蕩,並成立很多“戒煙所”,讓抽洋煙者戒了煙,象正常人那樣自食其力。

還有就是根絕娼妓,我在七十年代調到新單位工作,曾有人悄悄告訴我,某某的妻子就是五十年代的窯子裏的。中國從解放初的幾十年,徹底鏟除了該行業,讓從業者改行,給妓女們辦學習班,提高認識,有的參加了工作,有的嫁了人。

這種徹底性,是世界上罕有的

我那時還小,許多事,有看到的,有聽大人們說的,有後來全明白的。那時,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打蒼蠅,說起來,也許現在的年輕人不相信,那時的蒼蠅都是成群結隊的,凡有食物的地方,凡是垃圾堆、廁所,蒼蠅之多是難以想象的。除去蠅拍,還有蠅刷,就象戲劇裏太監手裏拿的那個拂塵,木柄頭上紮一團馬尾,將屋門敞開,用蠅刷向蠅群猛抽,將有少部分蒼蠅抽死落地,大部分被驅趕出屋。再關上門減少密集度。那時,街道居民,單位職工、學校學生,都有打蒼蠅任務。另外,有的人在完成任務後,額外將一袋死蒼蠅送到居委會,還有物質獎勵,根據數量,獎肥宅,毛巾等。

春季的挖蛹也是任務,只見所有廁所的墻根都有挖下的小坑,人們把蛹用小木棍夾到紙袋裏交任務。

這種全民性質的“除四害講衛生”運動持續了好多年,四害在中華大地上終於減少了,不過後來聽說”四害“中的麻雀,雖然吃糧食,但是也吃蟲子,由於麻雀減少,莊稼的病蟲害增加了,不知道這個說法正確與否。

這種全民動員的合力,雷厲風行的動作,也許從那時就形成了一種風氣。

我家的住處,往西、往西北走二三裏就到了城外(早沒城墻了),全是農田和散落的村莊。每年秋後,要去“掏茬子”。

農田在收割壓稼後,留有10一一20厘米的一段莖,連同根系,用特制的一種“三抓子“抓起來或用鐵鍬鏟起來,最後抖凈土堆在一處,鋪好兩股繩子,墩成一個個長方塊,左右疊放形成一垛,捆好了背回家中。“糜茬“不耐燒,“高梁茬”不易著,最好的是”谷茬“。弄好了一年的柴火就差不多夠了。

每年秋後最忙的還是“刨山藥”,“山藥“是土豆的方言。我們周邊,大量種植土豆,易成活,產量高。在人們的印象中最是一種廉價易得,窮人的食品。農村收完土豆後,就允許人們進地刨山藥,在起山藥時,形成一個圓坑,只要用”器具“在坑的周邊一刨,總會再刨出土豆來,雖說是小的多,但也有大的,每次“刨山藥”總會刨回個十幾二十斤的裝在布袋中背回來,

一九六一年秋天,我發現一片地裏用牛耕地,那正是一塊土豆地,鐵犁翻開土往前走,往往就有土豆冒起來,有的又被虛土埋住,扶犁的大爺隨手把發現的土豆扔進一個籮筐裏。但仍有漏掉的。我於是跟在後面把他漏掉的撿起來,幾小時下來,我撿的大約有三十斤,那是我撿得最多的一天。以後每天來,每天最少撿二十斤以上,直到把這塊地犁完,結束了。閑聊中,知他是王家坑旦村的。

春節的前幾個月,父母親就忙上了,他們要籌備過大年的一切。尤其是60、61、62這三年的春節。那時我家九口人,父母,我們四男二女,六個子女,我是老大,還有一位祖父。(為方便起見,最後總計教。實際是逐漸增多的)

父親在前大路小學教書,工資每月54元,

怎樣生活?開源與節流。開源方面,父親下班後,經帶刻蠟版,具體給哪裏刻,刻什麼內容,不清楚,只知道文親刻得很好,深淺適當,淺了,印不真切,深了,壽命短,早早漏了油墨就用不成了。掙多少錢也不知道,反正是有收入的。

五八年,我和表兄到一個叫水泥管道廠的地方團泥球,把和好的黃泥用手團成圓球,整齊擺放在平地上就行了,每天能掙幾角錢。(計件的)呂二小院內立有很多鐵絲捆,鐵絲都是彎曲的,只要向工作人員申請,拿一捆,在泵上過好斤兩,辦個手續,拉回家,把鐵絲用斧子搗直了再送回去,也能掙些零錢。

東河區西面,原有個西灘牛奶廠,周邊是莊稼地和草地,在這裏割草,然後到廠裏賣,幾個人合夥,半天也能賣幾元。諸如此類。

再說節流,那時經常聽到一個歌子:”勤儉是我們的傳家寶,社會主義建設離不了……”人們普遍有個理念:“省下就是掙下“,假設有雙鞋壞了,買雙鞋需五元,如果修好了繼續穿,或者自制了一雙鞋。就有了五元,這五元可以買其它物品,就等於增加了五元收入。那時的鞋大都是自己做,用舊破布打襯子,做鞋幫,納底子,最後縫起來就是一雙新鞋。那時經常見到家庭婦女即使閑坐在一起,一邊坐,一邊手裏或擰蔴線,或納底子。至於穿衣服,有句話叫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不知道的人以為這是穿衣的極限了,實際上有的衣服不止穿九年。因為一年四季,單夾皮棉,輪流穿,沒那麼費,衣服也不是那麼容易破的,除非扯了,劃了。那時做衣服大都是到百貨公司批上一塊布,自己裁剪,縫制,如遇裁不了的,請人裁或到裁縫鋪請師付裁好,自己縫。有時大的穿完二的穿,有時大改小.裏外翻新等方法,提高利用率。所以消費不是很大。

一個人家,一年中有幾個費錢的節點,秋天,家家要儲藏大量的土豆、白菜、羅蔔等“秋菜”,這時,各單位會給職工發一次“秋菜補貼”,冬天快到了,家家要買媒,單位往往給職工拉1一一1.5噸煤,或者發煤補,中秋,國慶,新年、春節等節日給發“福利”,年底評出困難職工發一些補助。總的來說,是讓所有人都過得去。

大人們還是把過年稱為“年關”,因為費錢。

那時的人把“人情禮數“看得很重,過”大年”,總要把幾家近親都請到家吃一頓,(他們幾家都要回請),原來席上必有的”八大碗“,現在降格為”六大碗”,即扒肉條、清蒸羊,煨牛肉,黃燜雞,丸子,八寶粥。要準備若幹份,除去請客的,自家也要吃幾頓年飯。過年,是必須要吃餃子”的,那時的餃子餡,都是羊肉胡羅蔔的,就是要提前把羊肉,胡羅蔔剁成餡,團成圓球狀,凍住了放在涼房一個甕中,吃時去取。忙碌的臘月,專門有一天蒸饅頭,點上紅點也凍在甕中。

專門有一天炸油餅,饊子,作為正月裏招待客人的甜點。

可是炸糕這天就夠忙的了,要提前預約好這天向房東借來兌臼,把黃米泡過,放進兌臼搗成面,過羅,底子再搗,直至全搗成面,上籠蒸熟,這是素糕,除留少部分

切成片,以後吃“甜片子“外,大部分

包上豆餡再炸成油糕,也凍起來放於甕中,正月享用。

清洗衣服是一項繁重的任務,把所有的衣服洗一遍,棉衣拆開洗完再逢起來,被褥也是拆開洗完再縫起來。母親常常忙到夜間,臘月天冷,洗出的被褥搭在院裏的鐵絲上,常常到天黑還不幹,拿回家是硬片,第2天繼續曬幹。

臘月最忙的一天是打掃家,清晨,把所有的東西都搬到院裏,把火燒旺,燒一鍋熱水,第一步用專門的刷子用清水把頂棚和墻壁都刷一遍,幹了就用”白泥加粉土“的塗料 刷兩遍,刷墻時,第一遍橫刷,第二遍堅刷.刷出來的墻壁很好看。

我父親很善於刷家,每個臘月總要給別人家刷家掙點錢。

刷家要從上午到下午才能完。在這個過程中,把所有的氈子毯子等拿到院裏掛在鐵絲上敲打、清掃,再敲打,再清掃……

這項工作常常讓孩子們來承擔。

晚上,要把所有的櫃子,抽屜中的東西都取或倒出來,每件都清洗或擦拭,待把內部擦幹凈後再拿進去,書櫥中的書,取出來一本一體地拍打或擦拭,再擺進擦幹凈的書櫥中去。

總之,屋中所有的犄角旮旯,平時下動的地方都要徹底清掃一次,這叫 不能把腌臜帶過年去。

如果這年要做一件新衣或新鞋,大都提前就做好了。過年大人們都要去換一些一角錢的新票子,好做“壓歲錢“。

買一些“雜拌”,挺全的,有核桃,紅棗,黑棗,花生,瓜子,糖塊,有時還有柿餅子。過年時除招待客人外,還允許每人抓一些裝在兜裏吃。

過年總要買一些炮,大人放麻雷,小孩子放鞭炮,把鞭炮一個一個拆開,衣兜裏裝一把,拿一支香,點一個扔一個,響一聲,玩得很開心。

年三十上午,大人行貼春聯,掛燈籠,壘旺火,孩子們來回串門,大家看誰換了什麼新衣。

中午吃隔年飯,就是米飯做多一些,插一些紅棗,一頓吃不完,”明年“再吃,晚飯最豐盛,所有好吃的都擺上來,吃完熬年,有好玩伴的熬到天明,有時睡著了,後半夜再起來,最熱鬧的是點著”旺火”,萬炮齊鳴,“接神”開始。據說是迎接從天上返回的所有神。

這時,祖父拿一杯紅糖水讓你喝,這叫”揣元寶“,然後問你幾歲了,明確了現在幾歲。

“初一”早晨照例要吃餃子,吃之前,依輩分給家長拜年。吃完餃子到親戚家拜年,直列中午拜完年回家吃飯。掙了一些“壓歲錢”。

有了壓歲錢,可以買“圪吧”,玻璃的,用嘴吹,聽響聲;風呼嚕,高梁桿編的,一個一米多長的把子,前邊有能轉動的小輪,跑起來,就轉,也挺好玩。

有吹糖人的,有賣冰糖葫蘆的,有拉西洋景的:一個箱子,交錢後,坐在旁邊,向一個小窗口望進去,裏面有變換著花樣的風景圖象,有時,拉洋片的人還伴唱幾句。

這些可貴的壓歲錢還要用來補充些小玩具,比如,洋片,就是一些長方的硬紙片,上面印有“三周演義”等圖畫。

一方把“洋片“放地上,另一方用洋片把它煽得翻過來就贏了,如疊上去,就輸了。還有“彈兒”是圓玻璃球,裏面有各種漂亮的花樣。

此外,還有多種遊戲,如跳繩,打光,挑單,跑圈等等。那時最受歡迎的遊戲是猜謎語,小孩子猜謎,比如,從南上來一樣鵝,撲嗵撲通跳下河“(下餃子);一個老漢挨墻睡,特兒特兒打鼾水(拉風箱)等,上學以後逐漸猜字謎,“左邊兩個人,右邊兩個人,一個不象人,一個假裝人“(從)。那時除元霄燈謎外,經常在一些活動中加猜謎。

那時每戶有個糧本,成年人每月27斤,小孩子有個基數。逐年增加到成年後達到27斤。定量高的工種,由所在單位發多出部分,比如中學生定量每月33斤,由學校每月每人發6斤糧票,我在市政養護處做臨時工時,每月定量56斤,由單位每月發19斤糧票。

我曾經把我及現在的身邊人觀察了一下.每月吃的糧還不如那時供應的多。為什麼那時還有人說糧食不夠吃呢?

因為肉,油,蛋,奶等副食少,比如我上述,春節前幾月攢肉票。這幾個月的肉,油就吃得很少了,糧食就吃得多了,超出了定量,出現缺口。比如,每月十號買糧,到7號,糧食吃完了,這時缺糧三天,怎麼辦?向鄰居借三天糧。因為每家買糧日不同,有的是10號,有的是20號,有的30號,這樣,沒糧了就借,買回來就還。再沒了再借,互相倒騰,解決了燃眉之急,但要徹底解決,還要想辦法:

一、日常吃飯不超量,有一句話,”條條省,圪塔費,要吃烙餅賣上地“,盡量吃稀的,比如撈面,兩碗,換成“擱鍋面“就可吃四碗,這樣就頓頓有飽足感了,有的人把這叫做清湯灌大肚。

二,瓜菜代,除去平時多吃外,更有一項重要任務。如家中缺糧三天,每天三頓飯,如果三頓不吃糧食,是不是扳回一天,成了缺糧兩天了?

上學時帶幾個土豆,到校後埋在火爐下方的爐灰中,一節課下來,土豆熟了,磕去灰,剝去皮,挺好的早夕。

中午煮一鍋土豆,剝去皮吃,就上“濫腌菜”(一種以元白菜為主的腌酸菜,味道還好)頂一頓飯。或者,把土豆擦成絲,蒸熟,用油炒一遍,味道很好,是一種受歡迎的飯食。把胡羅蔔煮熟,剝皮也能吃,把南瓜切成條,蒸熟也很好吃。

我在運輸一公司的一位同事,姓馮,經常用瓜菜代說事,比如有人腦子不好使,或有些笨,或事情沒辦好,他往往指為“這個瓜菜代”,曾經聽過一個人發牢騷:“煮山藥(方言稱土豆為山藥)蒸葫蘆(蒸南瓜的意思,方言把南瓜叫葫蘆),仔細思謀沒活頭。”

在三年困難時期,政府放開了自由市場,我住的東河區有條東西向的“新興大街”,從西口往裏走約200多米,街的北面向裏縮回一塊,形成一個廣場,西、北、東三面有店鋪,中間是廣場,後文將要講到我幼年時,常被我老奶帶到這裏,這裏有說快板書的,有耍猴的,說相聲的......很熱鬧。

“困難時期”開放市場,走到這裏,首先聽到的是叫賣聲:“糧票,布票,工業券,你有我要,你要我有”。這些人既收購票證,也出售票證,記得收購一斤糧票是二角,出售一斤糧票是二角五分。

61年冬天,我的祖父領我去了一趟土石旗麻糖營子,我外祖父家,坐火車往東,在美岱召站下車,步行5裏,南向偏西有個村子叫蘇蔔兒蓋,(政治局常委劉雲山在此工作過)住著個我祖父以前的同事李前,在李前家吃過晚飯,安排我兩在東正房李前的父親住的房子過夜,他們談得很投機,談到濃處,老頭摘下不輕易摘掉的頭巾,從頭頂拉出一條小辮子,很鄭重地說:”這是老人留下的,我要保存到死”。

搖曳的油燈燈光下的這一幕,使我終生難忘,我體會到了中國人或說是農民,對於祖先的崇拜,也體會到了傳統的延後性。

出蘇蔔兒蓋往西南走8裏到了麻糖營子,呆了一天,村裏栓了一套馬車,拉了多半車麻袋,以土豆為主,還有其它食品,向包頭出發,黃昏時到一個叫公積阪的村子,進了一個馬車店,聯系好了,把車上的麻袋搬回屋,車倌去卸套,我們進屋,那是一個大屋子。大通鋪,有一個鍋臺,自己做飯。第二天早上栓好車,迅速搬上麻袋就出發了,我只記得他們告訴我說“土豆要放在外邊不動,就凍了。只要車走起來就凍不了。關鍵在於裝卸車要快。

第二天到包頭後,我家也留了一些,他們到市場上把東西賣了。

別的印象不深,只有一點,那次我們留了一些“甜菜幹”,它不能頂飯吃,只能作為零食。那時的土豆市場上賣到五毛一斤。

記得有一次,我到同學程曉鐘家玩,他的父親,哥哥有工作,姐姐出嫁,這天和姐夫(都是好工作)來家、全家吃了一頓煮雞蛋。煮一鍋雞蛋,撈在一盆涼水中,大家撈著吃,中間放一碟鹽,蘸著吃。這也是省下一頓糧食了。

曾經發生過一次轟動的死人的事。有一個人喝醉了酒,晚上騎自行車回家,可能是實在騎不動了,到“紅星食堂”去敲門,食堂無人,敲不開門,他就在門口睡著了,凍死了。第二天早上食堂的人上班見門口躺著一人已死,還有一輛自行車。報了案。後來公安查到頭天晚上和他一起喝酒的人,證實了這件事情。

我的幼年主要是陪伴我的老奶(我祖父的母親),我祖父那時在草地,我和老奶住在上西房第一間,半間大的一個房子,緊挨著的是我父母。

老奶是個瘦小的老太太,滿頭白發,柱拐杖,小腳,耳不聾,眼不花。經常領我到她的兩個女兒家住幾天(我叫大老姑,二老姑),她們全家人對我老奶很尊敬,對我也很好。有時老奶領我去她位於新興大街西口第個院子的閨密家住幾天(我叫崔老奶),新興大街西邊路北是“新興劇院”,門前一小廣場,崔老奶家在廣場東面第一個院內,晚上經常去看戲(主要是晉劇)。

挨我家住的是我叫李大爺(比我父親大)、李大大(相當於大娘)家(他家只有一個兒子,人少.)。經常在炕上圍坐一圈人聽我老奶講故事,好多是戲劇中的情節,但有的卻不是。我老奶是文盲,是怎麼得來的故事呢?我想,應該是出於口口相傳,那時的人,對於上輩人講的話,常常就記住了,再講給小輩聽,如,有一次一個鄰居女人哭著找我老奶,說她男人無理打她了。我老奶叫人把哪個打人的找來。挨個問他,

她的女人犯了“七出“的哪一條,現在我只記得其中一條是”她有沒有噴米灑面?”男人面答沒有。七條都沒有,問這個男人,既然她沒犯錯,你憑什麼打她?

這個男人陪著笑臉,說以後再不打了,老奶說,這話你向你媳婦說去。然後該男子又向媳婦保證再不打了,才一起走了。

我就想,這噴米灑面是什麼意思?後來,覺得是可能是把東西偷偷給娘家的意思。

我還在另外一個場合見到我的大老姑也在指責一個打了老婆的男人,也是那幾句話,她犯了“七出”的哪一條;有沒有噴米灑面:有沒有……

據此,我判斷,她們這是從老一輩口口相傳而來的。

周圍的小孩子們見了她們這些老人都很尊重,聽話,不頂嘴。遇有個別頑劣的,做了壞事的,她們會指責:沒規矩,小娃娃

要懂規矩。曾經有一次外邊來了一個特別項劣的小子,老奶氣憤已極,罵了句“有人養沒人教的“。

1957年元霄節過後,老奶去世。院子裏搭了個靈棚,金鬥,銀鬥,童男,童女,搖錢樹,聚寶盆這些紙火一應俱全。全家人的喪服有講究,外人一看就能知道此人與逝者的關系,我和弟妹們是第四代,已經有了小紅布等裝飾。

給人印象最深的是哭靈,哭的時候大家用同一個調了,配上自己要說的話,這個旋律可以說是亦泣亦訴,徐緩而低迴。我現在還能哼出來。

看熱闊的主要聽哭靈,一有人哭,馬上就有人站在周圍傾聽。

哭的內容分幾類,一類是相當於現在的“悼詞”,介紹逝者的生平,優點,以及對逝者的懷念等,女眷們,女親戚們大都要哭,甚至要哭多次。大家就暗中品評誰哭的好,誰是真痛誰有虛情假意,等等。

第二類是逝者生前對己有恩,表達感謝的,還有逝者生前對自己有怨,作一番解釋,表示一切都過去了,恩怨兩消。

第三類最吸引人,有些婆媳姑嫂之間有隙,趁此時機把對方指責一番,以發泄怨氣,一吐為快。當然,我這裏說的是哭靈的一般情況,實際上,後來的在新中國長大的年輕女娃往往不好意思去哭,這個風俗逐漸消失了。

我老奶德高望重,大家都是婉惜與尊重。我常想,象這樣籍籍無聞的平凡百姓,這種場合給了我們什麼啟示?,她是我們這個民族生生不息洪流中的一滴水,曾經起過永世延續的接棒作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