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吃人的蛆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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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犯焉識”?

這個書名乍一聽是有些奇怪的,但你可千萬別以為它只是想詢問你“是否認識那個姓陸的犯人”這麼簡單?

實際上,它大有深意:人這一生,“識人”總是個大難題,更何況有些時候,人想認識自己往往要比認識別人更加困難,

所以,從這個方面來看,這四個字是帶著對命運的無奈嘲諷的,在動蕩的年代裏、在無涯的歲月中,誰能真正認識誰?誰又能真正明白自己是誰呢?

大家好,今天給您帶來嚴歌苓的作品《陸犯焉識》

1954年春,西北的千古荒漠裏,迎來了一輛載滿犯人的卡車,這其中,身高一米八二的陸焉識格外顯眼,

他是個留美博士,因莫須有的罪名剛從浙贛監獄被發配此地,囚服上的編號是他此刻的名字:2868。

但西北是個消磨人的地方,嚴寒、饑荒、勞累,任何一種苦難都能輕易殺死一個人,

所以,三年之後,陸焉識囚服上的名字就變成了278,這個數字的改變預示了荒漠的殘酷,也代表著陸焉識生命力的頑強

妻子馮婉喻的每月來信,是支撐陸焉識枯燥生活的唯一寬慰,信的內容通常一半寫孩子們的趣事,另一半回憶兩個人的過往,

信的末尾,妻子還會輕輕地問一句:“焉識,記得嗎?”,陸焉識每到這時都要對著空氣回復一句:記得,但肆虐的西北風卻總吹亂他的聲音

那是1921年6月的一個下午,初夏的上海悶熱異常,在那座乳黃色的三層別墅內,18歲的陸焉識第一次見到了17歲的馮婉喻,

她皮膚白凈,鼻子小巧,一雙解放腳上套著時下最時興的黑色仕女皮鞋,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氣質出眾的美人,可是美人再美也要有人懂得欣賞才行,而陸焉識卻顯然不是那個慧眼識美的人,

陸焉識的傲氣是與生俱來的,實際上他也的確有蔑視美麗的資本,他出身於富有人家,自幼被養得一身貴氣,不僅人帥心善,而且才華橫溢,

用他弟弟陸焉得的酸話說就是:我打小在他面前就自卑的不得了,覺得有那樣一個神通阿哥,阿弟真難做人,我一直想,阿哥從小就這麼天才,那天底下的頂好房子就應該給他住,頂好的汽車,就該給他開,頂好的吃的穿的,要給他吃他穿,才公平,

年輕時候的陸焉識該是那麼的風流倜儻、春風得意,可就是這樣一個翩翩佳公子,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心太軟。

說到這兒,我們就不得不鄭重提一下陸焉識的繼母、馮婉喻的姑媽——馮儀芳

陸焉識14歲那年,父親因病突然過世, 留下了才進門8個月就淪為新寡的馮儀芳,

靈堂上,年輕的繼母孤立無援,正要被陸家人以“克夫”之名退回娘家,她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陸焉識一見就心軟了,覺得馮儀芳在這場喪事裏也十分無辜,就沒忍住站起身來叫了她一聲“恩娘”,

這聲恩娘,讓馮儀芳留在了陸家,也讓馮儀芳對陸焉識從此更加疼愛,而且她嫌自己一個人疼不夠,還特意找來了自己嫡親的侄女馮婉喻一起疼,

這就是為什麼陸焉識在1921年6月的那個下午,面對美人時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的原因,

因為馮婉喻就是馮儀芳手中的那根線,她想在陸焉識身上打上一個如意死結,斷了陸焉識一生唯一擇偶的機會和無數次相愛的可能,

所以,當陸焉識聽到馮儀芳的那句:“叫她阿妮頭好了,親,以後在家就這麼叫”的時候,心中突然打了一個寒噤,再不敢看馮婉喻一眼

陸焉識心中有自己的成算,他沒想讓恩娘馮儀芳來拿捏自己的婚姻,因此,下面有意無意的談話中,陸焉識提出了:“我要去美國留學”的請求,

出乎他意料的是,馮儀芳非但沒有阻止,反而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都表現得很熱情,不僅為陸焉識申請簽證出了不少力,還精心為他整理了出遠門的行囊,

這讓血性青年陸焉識非常感動,覺得馮儀芳就是他此生最親的親人、最大的恩人,因此,當恩人在他遠行之前有所請求時,陸焉識也就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

馮儀芳的請求的確為難,正是陸焉識“逃亡美國”的初衷:娶馮婉喻進門,兜兜轉轉終於又到了面對這件事的時候,

但這次陸焉識卻不得不同意,一切都準備就緒,自由就在眼前了,他總不能現在反悔不去了吧,

就這樣,陸焉識懷揣著逃離的心將馮婉喻迎進了陸家的大門,但他多少是有些不甘的,

所以,新婚之夜,陸焉識雖全程帶著儒雅得體的微笑,但最終沒有碰他那美艷動人的嬌妻

婚後不久,陸焉識就逃也似的飛走了,他在華盛頓留學整整五年,也在這兒痛痛快快地享受了五年自由的時光,

他社交廣泛、學業有成,花錢大手大腳,因此交了很多酒肉朋友、認識了很多多情的美人,甚至還組建了自己的“紅粉預備隊”,

至於國內那個面目模糊的妻子馮婉喻,他則完全拋到了腦後,

但人的自由終究是“只存在於束縛之中的,沒有堤岸,哪來江河?”,陸焉識任憑在外面多麼狂野,最終還是要在上海的碼頭靠岸的,

於是,在1926年的時候,24歲的陸焉識披上博士袍登上了歸國的郵輪

回家後的第四個晚上,陸焉識不顧馮婉喻痛苦的抽搐,履行了一個丈夫應盡的義務,但他還是本能地將自己排除在這個家庭之外了,

陸焉識的意識裏:家是恩娘、婉瑜和傭人們的,不是他的,

所以,在家裏不自在了幾天之後,陸焉識就成功躲進大學裏教書了,工作是一早在美國時就聯系好的,也是他極為擅長的,

但那是個風雨飄搖的社會,註定容不下只會做學問而不會做人的人,不諳世事與骨子裏的清高很快讓陸焉識在追求自由的運動中被打倒,

恩娘心疼他,說他是個“沒用場”的人,“心底裏不齷齪,人做得清爽”,但是,在社會上沒有用場的人是要被排擠的,

外面的動蕩沒有結束,家裏的紛爭也不曾平息,

在這個家裏,只要面對和陸焉識有關的事情,恩娘的心總是復雜的,對於焉識這個比她小不了幾歲的兒子,她是一半明裏依仗,一半暗中酸澀,

因此,在生活中便處處想要同婉瑜爭個高低,不過,每每這時陸焉識會總站到妻子這邊來,不關乎感情,只因為婉瑜對上婆婆兼姑媽的恩娘時,總討不到好去,

我們曾說過陸焉識是個心軟的人,心太軟的人女人就會是天生的軟肋,即便心中再不喜歡,卻也看不得她們任何一個受委屈,

這天下班回來,陸焉識帶回了兩張梅蘭芳的戲票,便特意繞到廚房找到了正忙碌中的婉瑜,讓她好好將票收起來,

馮婉喻神情怔住,眼睛卻帶著笑意:“恩娘去嗎?”,

陸焉識隨機使了一個眼色,讓她不要告訴恩娘,焉識實在是受夠了恩娘的強勢,不過婉瑜卻覺得婆婆如此,是無形中想要促進他們夫妻團結的好意

1936年,戰爭改變了上海繁榮的模樣,陸焉識供職的大學也決定向後方遷移(重慶),恩娘執意留在上海,

於是,感情剛剛升溫的小夫妻倆便只能暫時分離,

陸焉識是在1940年認識並愛上韓念痕的,兩個人當時都很熱烈,完全顧不上其他,

兩年後,陸焉識第一次為他不諳世事的張揚當了“反革命”,被國民黨特務關押了起來,亂局中,

韓念痕沒有拋棄他,而是拼盡一切打通關節,幫助陸焉識逃出了牢獄,

但是,陸焉識重獲自由不久後,韓念痕卻平靜地離開嫁了人,這可能就是戰爭成全的愛情吧,來得轟轟烈烈,去得悄無聲息

1945年,陸焉識再次回到戰後的上海時,終於學會了向現實低頭,

他傾盡所有,甚至不惜賣掉恩娘和婉瑜的貍子大衣,而買了一磅香腸來宴請淩博士(當時物價瘋漲),想讓對方幫忙找回自己的教職,

但宴會當晚,淩博士沒有來,來的卻是一群欲霸占陸家房產的“惡棍”,

爭執之中,陸焉識激動下吐血暈倒,恩娘和婉瑜抵押了房產湊成了金條,又靠著弟弟陸焉得從比利時匯來的款項,才平安地渡過此劫,

兩年後,陸焉識終於在一所高中找到了工作,可日子還沒有穩定下來,他清高的毛病就又犯了,寫了一篇意有所指的諷刺文章後,上海的“惡棍”們就又登門了,

這次陸家大動蕩之後,恩娘馮儀芳死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1950年夏天,曾經的故交好友大衛韋在報紙上公開撰文,指責陸焉識在國民黨統治時候表達過對共產黨事業不看好的言論,

就這樣,陸焉識被當成了“現行反革命”,再次入獄,被判無期,在浙江和江西接壤的一所監獄裏服刑,

妻子馮婉喻每三個月來探望一次,每次都要花費半月工資為他制作蟹黃蟹油,可是在家裏,婉瑜卻連生了蛆的鴨蛋也不舍得給孩子們吃,

為了給丈夫減刑,這個女人到處送禮,甚至放下尊嚴,委身於人,

1954年,馮婉喻的探望也維持不下去了,因為陸焉識被轉監送到了漫天黃沙的西北,

其實,在成為勞改犯之前,陸焉識有很多次幸免於難的機會,但是他都沒有珍惜,文人的迂腐和輕狂,讓他一次次刑期被延長,

直至來到了這裏,他已經不是那個精通四國語言,在課堂上談笑風生的博士了,物質的缺乏、政治的苛待、犯人們之間的相互圍獵,都讓陸焉識漸漸蛻變了,

他重新審視自己的內心後,才發現自己對馮婉喻那份遲來的愛意,竟如此洶湧,洶湧到他已經不能依靠每月的來信來緩解相思了,

於是,為了和婉瑜見上一面,1963年的陸焉識當了逃犯,他從解放軍的眼皮子底下搶走了一匹青灰馬後,就無視背後“咚咚咚”的槍聲跑遠了

整整一個月,陸焉識冒著殺頭的風險,從監押地跑到了蘭州城,

在這兒,他先打了個長途電話,接電話的是女兒馮丹玨(陸焉識是政治罪犯,兒女都跟了妻子姓),

小姑娘對父愛並沒有多少概念,反而為對方給家裏帶來的麻煩有諸多埋怨,

所以便不客氣地用英語回到:“請你不要找我母親了,假如你對我們還有絲毫的顧念,請你盡快去自首”,

女兒的話動搖的陸焉識的信念,可他已經逃出來了,哪怕去自首他也要先見一見他的婉瑜,不然陸焉識就算死也是不能安心的,

他爬上了火車,幾天不眠不休,終於來到了上海

天有點冷,時間大概是五點左右,陸焉識躲到了婉瑜教書的小學對面,遠遠地看見了那個記憶中穿米色大衣的身影,

還是十多年前的發髻,還是十多年前的羊皮手包,就這樣款款地走出了學校,

陸焉識眼睛有些模糊了,他從來沒有那一刻覺得妻子這樣美麗,他很後悔,曾因為婉瑜是長輩硬塞給他的女人,而忽略了對方這麼多年的風情,

他的眼睛跟著婉瑜移動,就那樣不遠不近地跟著,看婉瑜上了電車,他也連忙跟了上去,

之後婉瑜進了一家食品商店,第二天婉瑜又特意領了女兒和孫女一起去了點心鋪子,

陸焉識覺得,馮婉喻可能是知道他跟著自己的吧,不然婉瑜早就回家去了,婉瑜是想讓他以這樣的方式和陌生的家人們見個面,

1964年1月5日夜,了卻了心願的陸焉識又回到了那吃人的大草漠,他自首了

自首後,陸焉識沒有被槍斃,但因他逃跑而受處分的看守開始虐待他,

陸焉識下過冷冰冰的黑號子,也奔波於大草漠上做過巡回演講,最後,還是曾經的指導員鄧指解救了他,

這時候的鄧指已經升官當了新農場的副政委,所以才有權把他調到了自己的轄區當了個美差,

也就是從鄧指這裏,陸焉識知道了他對馮婉喻的愛應該是一紙離婚協議書,於是,在1965年的時候,陸焉識再三考慮後,給婉瑜寄去了這張離婚協議,

於是,馮婉喻在這年,為了兒女們的前途,跟這個自己深愛了幾十年的男人劃清了界限

1976年,陸焉識在特赦名單上意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趕緊跟婉瑜打電話告知了這個消息,等待對方的安排,

1979年冬,在妻子馮婉喻、兒子馮子燁、小女兒馮丹玨兩輩人近三年的明爭暗鬥後,陸焉識回到了上海,

他在兒女的陪同下,在錦江飯店的餐廳裏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婉瑜,但是馮婉喻卻只看了陸焉識一眼,就別過臉去望向了別人。

馮婉喻(晚愚)已經認不出陸焉識了,她盼了近三十年的丈夫,在她失憶癥已經惡化到認不出人的時候終於回來了

陸焉識是作為一個愛慕者的身份陪在婉瑜身邊的,像一個親切的老朋友那樣,將前半生的耐心和等待都給了妻子,

1986年,陸焉識和馮婉喻登記復婚做回了法律上的夫妻,同年8月,婉喻因肺炎病危離開了人間,

彌留之際,婉瑜曾焦急地對陸焉識低語,見焉識輕輕的點頭後,她才平靜的閉上了眼睛,

多年後,小孫女在陸焉識的回憶錄中,得知了這對老伉儷最後的情話:

婉瑜問:“他回來了嗎?還來得及嗎”

焉識說:“來得及的,他已經在路上了”

婉瑜附和:“哦,路很遠的”

其實,馮婉喻早已經不知道了陸焉識是誰了,她至死都在等著的只是那個叫作“他”的人

婉瑜走後,陸焉識在上海也沒有任何留戀了,走出西北並沒有讓他獲得自由,他在兒女面前依舊是累贅,是人型洗衣機,是上繳生活費的傭人,是一個“老罪犯”,

所以,沒多久,陸焉識就又帶著馮婉喻的骨灰,回到了那個囚禁了他二十多年的大西北,

直到這一刻,陸焉識才真正開始認識自己,思考他一生所追求的自由和愛情,究竟是什麼?就像婉瑜,是他寡味愛情的開端,卻是他完美的歸宿,

也許自由也一樣吧,從來不在遠方,而在自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