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自己對鏡子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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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2日下午,長沙的雨越下越大。幾個小時前,袁隆平逝世的消息正式對外公布,整座城市陷入了哀傷——湘雅醫院門口擠滿了前來悼念的人,人們立起三紮水稻,向這位雜交水稻研究的開拓者致敬。

靈車經過時,街面上的所有車輛都自發停下致哀,鳴笛聲在雨中此起彼伏、久久回響。更多人趕到了袁隆平生前長期工作和生活的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16時50分,靈車緩緩駛入這裏,在大院繞行一周。人們齊聲高喊:“袁老,一路走好!”還有人冒雨追著靈車跑了一路。

在人群中,一個眼尖的當地記者發現了站在袁家門口掩面哭泣的曹小平,立刻把鏡頭湊了上去。旁邊幾個不明就裏的外地記者也跟著圍了上去。他們拍了一些曹小平回憶袁老的話語和她流淚的畫面,又很快離開,趕往下一個新聞現場,留下曹小平久久地、悲傷地站在那裏……

5月23日,曹小平在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的袁隆平遺像前祭奠。 雷冊淵 攝

袁隆平是中國最著名的科學家之一,他樸素、親和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然而鮮有人知,在他晚年,與他的黝黑皮膚和彩色格子襯衫一樣具有辨識度的平頭發型出自曹小平之手。

從2003年曹小平的理發店在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後門口開業,到去年11月袁隆平最後一次登門理發,近18年裏,袁隆平隔段時間就會來這裏剪發、焗油。兩年前,曹小平在理發店門口掛上了袁隆平題寫的店名“曹氏名剪·萍”。

這家不到10平方米的小店,留下了這位曾獲得國家最高榮譽的“雜交水稻之父”平凡生活的某個側影,留下了一位科學巨匠和一位普通勞動者的相處片段,也留下了袁隆平帶給曹小平的精神財富和她內心那些不為人知的不舍和辛酸。

“就像一個普通的長者,

根本看不出他是個大牌科學家。”

2003年9月的一天,在長沙市芙蓉區紅園東路上,一間由街邊小雜屋改造而成的理發店開張了。店面不到10平方米,又開在小路上,連塊招牌都沒有,很不起眼。一張理發椅、一面鏡子、一個加熱器、兩個簡易櫃子和幾張圓凳,就是當時理發店裏的全部家當。唯一的便利是,這裏屬於湖南雜交水稻研究中心職工宿舍的範圍,周圍還有許多研究所和高校。開張那天放了鞭炮,中心很多人都來捧場了,袁隆平的夫人也來祝賀。

曹小平的丈夫在中心做臨時工,她對袁隆平的名字並不陌生。加上袁隆平不講排場,早年間,他常常一個人上班、下田、買菜、逛超市,周圍的居民幾乎人人都見過袁隆平。盡管如此,當袁隆平走進曹小平剛剛開張一個多月的理發店時,她還是吃了一驚。

“我要剪頭。”袁隆平說。曹小平趕忙迎他坐下,詢問袁隆平想怎麼修剪。簡單幾句溝通過後,曹小平了解了他的需求——不在意發型,只是不喜歡鬢角有棱角,喜歡平滑一些。曹小平說:“給袁老剪頭不能用套了模具的推子直接推,要用梳子抵住,根據頭型慢慢修剪。”

袁隆平90歲生日前一天,理完發後袁隆平十分開心,與曹小平合影。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在大眾的印象裏,袁隆平的發型似乎從未變過,一直都是再平常不過的板寸。而翻閱歷史照片會發現,青年時代的袁隆平也留過偏分發型。那時,他就讀於西南農學院,是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批大學生。1952年畢業後,懷著“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的理想,袁隆平來到湖南偏僻的安江農校當了一名老師。也許是為了方便田間工作,他剪掉了需要更多時間打理的偏分,改為板寸。而且袁隆平各個時期的板寸也不相同,年輕時的板寸較長,頭發一根根精神地支棱著,到了老年,隨著發際線逐漸後移,頭發長度也慢慢變短,但始終染成黑色。

據袁隆平身邊的工作人員介紹,此前很長一段時間裏,袁隆平的頭發都是他侄子剪的。到曹小平店裏的這次理發體驗顯然讓袁隆平非常滿意,加上理發店距袁隆平家的大門不過三五十米,此後,他便成了這裏的老顧客,直到去世。

袁隆平家大門,這裏與曹小平理發店的直線距離不過三五十米。 雷冊淵 攝

“‘小曹!小曹!’袁老每次來店裏理發,還沒進門就開始喊我,非常親切。”曹小平說,有時店裏正好有其他顧客在理發,袁老就會先離開,過會兒再來。曹小平總會喊住他,告訴他前面的客人馬上就好了,等幾分鐘就行。這時,袁隆平就會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後面的椅子上等,“就像一個普通的長者,根本看不出他是個大牌科學家。”

剛開店那幾年,曹小平理一次發收費5元,後來漲到10元、20元、30元,但袁隆平每次來理發都會硬塞給她100元。曹小平覺得,能給袁隆平理發是自己的榮幸,總是不收,有時她會追出門去把錢退給袁隆平。袁隆平就會佯裝生氣地說:“你剪頭不收錢,那我下次不來了。”曹小平只好收下。

“袁老永遠那麼平易近人,沒有一丁點架子。”曹小平說。

“帥氣!”“真帥!”“我又年輕10歲了!”

曹小平的理發店規模小、位置偏,洗、剪、吹、燙只有她一人來做,人氣總是不旺。有一年,曹小平在更好的地段看中了一間鋪面,並和房東談好了租金。馬上就要簽合同了,準備大幹一場。

當她把這個消息告訴袁隆平時,正坐在椅子上理發的袁隆平猛地扭過頭,有些激動地說:“你走了,我以後上哪兒剪頭嘞?”

“要不是我當時反應快,把推子拿開了,袁老師後腦勺的頭發就要被推掉了。”曹小平說,“我沒想到袁老師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聽他這樣說我真的很感動,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放棄了搬店的想法。”

就這樣,曹小平留了下來,她的小店在這兒一開就是18年。

“18年來,袁老在我心裏就是家人一樣。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想做到,無論袁老師什麼時候想理發,我都能為他理發。”曹小平說。

一次,因為親戚家中有事,曹小平關了幾天門。接到袁隆平助理的電話,聽說袁老想要理發,曹小平立刻讓丈夫開車把自己送回店裏為袁隆平理發,然後夫婦倆又開車折返,來回車程近4個小時。

2018年,袁隆平身體抱恙,在海南住院。恰好曹小平的丈夫也陪同去了海南,她就關了十多天門,去海南探望。

曹小平不能進醫院看望袁隆平,只能待在招待所。一天早上,她正在院子裏曬太陽,看見有車開進來,就趕忙跟上去。袁隆平看見她,撓著頭興奮地大喊:“小曹,刷油,刷油!”刷油就是染發的意思,盡管已經年近九旬,但袁隆平仍會定時染發。

袁隆平“好勝”,這一點不僅體現在雜交水稻的產量不斷刷新,也體現在他不服老。80歲時,袁隆平自稱“80後”“資深帥哥”。年過90,他又改口稱自己是“90後”。身邊的工作人員也會盡量避免在他面前提起“老”字。

2018年曹小平在三亞為袁隆平理發後,袁隆平主動邀請她合影。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袁隆平理發沒有固定頻率,一般十天半個月理一次,如果有重要活動,或者要會見重要的客人,他也會到店裏整理一下。間隔最短的一次是2019年國慶前夕,袁隆平去北京領“共和國勛章”,理完發才過了三四天,臨出發,又到店裏讓曹小平為他整理了一下發型。“袁老師非常註重形象,理發對他來說更像是整理儀表、放松心情的一種儀式。”曹小平說。

每次剪完頭發,袁隆平都會特別開心,精神十足。他會對著鏡子裏的自己仔細端詳一番,然後飆出幾句英語。曹小平聽不懂,袁隆平又會翻譯一遍給她聽,“帥氣!”“真帥!”“我又年輕10歲了!”

可惜,我到最後都沒能給他剪上這個頭

衰老是袁隆平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十年前,鐘南山院士曾為他體檢,袁隆平聽見自己只有1米65後,睜大了眼睛,說:“我年輕時可有1米70呢。”他一直以自己健康的身體為驕傲,他年輕時曾被飛行員考試錄取,也差點進了國家遊泳隊。但衰老是不可抵抗的。

以前,袁隆平總是一個人跑來理發,但近兩年,他的身體狀況明顯變差,只能由身邊人推著輪椅送他來理發。剪頭發時,他問曹小平眼睛花不花,曹小平笑著回答:“我都50歲的人了,眼睛怎麼會不花呢!”袁隆平自言自語:“哦哦,你都50啦,時間好快。”剪完頭發,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又問曹小平自己最近是胖了還是腫了,曹小平就說:“胖了,胖一點好。”

去年11月30日,袁隆平坐著輪椅,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來到理發店。理完發,袁隆平告訴曹小平自己過兩天要去三亞。這些年,每到十一二月,袁隆平就會像候鳥一樣,遷徙到海南三亞的研究基地過冬,指導當地的水稻育種,待到來年春天再返回長沙。

袁隆平與曹小平約定,“下個頭(下次理發)就是一個月以後”。“好!”曹小平答道,然後俯下身說:“袁老師,你如果需要剪頭,我就去三亞幫你剪,就當自費旅遊一趟。”

話音還沒落下,袁隆平身邊的工作人員都笑了起來:“曹姐,你要是真去了三亞,就不是轟動全國了,那就要轟動世界了!”曹小平沒有理會玩笑,雙手扶著輪椅扶手,又俯下身去在袁隆平耳邊說了一遍。

曹小平說,自己永遠忘不了那一天,袁隆平出了門又回過身,對她招了招手。“還是那麼平易近人,笑呵呵的。”

想不到,這一面竟是永別。

不足10平方米的小店只有一張理發椅,袁隆平生前在這個小店理了18年頭發。 雷冊淵 攝

按理說,“一個月以後的頭(理發)”就是春節之前,可曹小平左等右等也沒能等到袁隆平上門理發。“今年4月初,袁老終於回來了,可他沒回家,直接被送去了醫院。”

得知袁隆平住院的消息後,曹小平十分牽掛,總是向袁隆平身邊的人打聽他的身體情況,也多次提出自己可以去醫院幫袁隆平理發。而她得到的回復都是,袁老身體還好,疫情期間醫院不能隨便讓人進出。

曹小平做過兩次噩夢,她夢見袁隆平回來了,躺在床上,旁邊站滿了醫生和工作人員,曹小平過去叫他,怎麼叫都沒有反應。5月22日下午,袁隆平逝世的噩耗傳來,曹小平不敢相信:“袁老師上次走的時候是跟我揮了手的,說好的下個頭是一個月以後,怎麼就走了……”

她還記得,幾年前,住院休養的袁隆平一出院,還沒進家門就直奔理發店,剛進門就問:“小曹,我住了21天醫院,你知不知道?”這句話一直回響在曹小平的耳邊。

她一遍一遍地向人訴說:“你想,袁老一進門就這麼跟我說,那他住院的時候肯定很難受,很想理個發啊。所以這次他住院,我就老是問他身邊人,袁老師頭發長長了沒有?要不要剪了?可惜,我到最後都沒能給他剪上這個頭。你說我得有多難受啊!”曹小平失聲痛哭,這成了她最大的遺憾。

曹小平向記者講述其為袁隆平理發的往事,難掩悲痛。 雷冊淵 攝

能為他理發是我一生的榮幸和驕傲

從5月22日上午袁隆平逝世的謠言出現開始,曹小平的手機鈴聲就沒有斷過,許多人打來電話,向她求證袁老的身體狀況。袁隆平逝世的消息正式公布後,更多人找到她,希望她說點兒什麼,她的悲傷被不停地打斷,她無法適應這樣的關註。

事實上,在紛繁嘈雜的群體性悲傷背後,很少有人真正走進曹小平的世界,聆聽她的聲音。

18年中,袁隆平曾三次為曹小平的小店題寫店名。第一次是袁隆平剛來店裏理發不久,他見小店沒有招牌,就為它取了名字“東方名剪·萍”(曹小平有時也把名字寫成“小萍”),並提出在後面加上自己的簽名。曹小平怕太高調,沒有掛出袁老的署名。

2019年,曹小平去工商局註冊營業執照,得知這個名字已經被人占用,袁隆平又為其題名“曹氏東方名剪·萍”。沒想到,名字太長,“東方”放不進去,曹小平就拿掉了“東方”,改為“曹氏名剪·萍”。

袁隆平最初為曹小平理發店題寫的店名。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經常到曹小平店裏理發的客人勸她,小店生意本就不好,為何不放出袁隆平的題詞,增加一些知名度?甚至有人奚落她:“知道的呢,說你低調,不知道的,覺得你做作。”話雖難聽,但曹小平始終不為所動。

直到同為小店老顧客的印遇龍院士的一句話點醒了她——“袁院士為你的小店付出過這麼多心血,他題的名字你都不把它放上去,不是辜負了他嗎?”

2019年底,在征得袁隆平的同意後,曹小平的理發店換上了全新的招牌,紅底白字寫著“袁隆平院士定點理發店 曹氏名剪·萍 袁隆平題”。她還把袁隆平2019年去北京領“共和國勛章”前來店理發的照片放大裱好,掛在墻上。袁隆平看了非常高興,說自己很喜歡這張照片。

袁隆平去世第二天,曹小平的理發店關了門。今年3月,她在200米外開了分店,本想把老店留作袁隆平專用理發室,卻再也沒有等來袁隆平。 雷冊淵 攝

果然,招牌和照片一掛出,曹小平和她的小店就火了。“袁隆平常年在街邊小店理發”的熱搜一直停留在當天熱搜榜的前幾名,當地媒體紛紛前來采訪報道,許多人慕名而來……

與此同時,關於曹小平的非議也接踵而至。有人說,記者是曹小平自己找來的;有人說,有媒體給了她錢;有人說,她在借袁隆平的名字炒熱自己。去年疫情期間,她義務為社區老人剪頭,還在店裏設置了捐款箱,把理發賺來的錢捐給了紅十字會,有人諷刺她喜歡出風頭……最讓她感到心寒的是,今年正月初八她回來開門,店招被人潑上了墨汁。

這兩天,去年袁隆平90歲生日時,某媒體平臺編輯幫曹小平註冊的賬號“袁隆平理發師”,引來網友不滿,有網友“噴”她“借袁隆平逝世蹭熱度、賺流量”……

突如其來的一切,讓這個在冷清巷弄裏默默守了18年理發店的中年女人倍感壓力。她躲進小店,拉上卷簾門,默默垂淚,不見人,也不接任何人的電話。

她說,自己一年到頭,除非過年和急事從不出門,不足10平方米的小店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她敬重袁隆平,更珍惜袁老對自己的關愛和情誼,卻從不攀附,或者提任何要求。即使為袁隆平理了18年頭發,曹小平至今都沒有袁隆平的電話號碼,每次都是由他的助手事先與曹小平聯系;曹小平的丈夫在雜交水稻研究中心一直是臨時工,每月只有2000多元工資,曹小平也從未開口求過任何人。

她就像一只困於籠中的受驚的小鳥,害怕任何一點功利破壞自己與袁老之間最純粹的信任,只想小心翼翼地珍藏這份美好。

“當年,是袁老師的青睞和支持讓我把小店堅持開了下來,我一點也不後悔,我現在可以毫不猶豫地講這句話,能為他理發是我一生的榮幸和驕傲,這就是小店存在的意義。”曹小平說,袁隆平對她來說,是顧客,是長輩,是親人,更是榜樣和寄托。共和國失去了一位科學家,曹小平失去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袁隆平逝世那天晚上,曹小平徹夜難眠。深夜,她又獨自回到小店,打開燈,望著那張理發椅發呆。只有這時候,她才能靜下心來咀嚼悲傷。

解放日報·上觀新聞原創稿件

作者:雷冊淵

微信編輯:納米

校對:S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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