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吃油炸蜂蛹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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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亞

用如今的話說,那時我是一個自閉的小孩。

父母忙,底下還有弟弟,根本無暇顧我。我便自幼跟著祖父,除了會同他說各種傻話,幾乎就是一個自閉兒童。

那時的夏天是孩子們天堂,到了暑假就撒開歡兒了,滿世界躥。男孩們上山掏鳥窩下水撈蝦米,什麼小嫩鳥崽兒、蜂窩裏新下的蜂蛹、小螞蚱大螳螂,都能弄回來烤了或炸了吃。夜裏拿手電到稻田裏照青蛙,據說,青蛙呆,手電光一照就懵了,任你伸手抓了丟進網兜裏。至於什麼鬥牛、攻城、打仗、遊野泳,那都是家常便飯了。凡家有男孩的,到了吃飯時間,大人就扯開了嗓子喊“XXX啊,你死哪兒去了,連吃飯都不曉得回來?”女孩們偶爾也參與男孩的遊戲,素常是捉迷藏、丟沙包、跳房子、跳皮筋,也摘了野薔薇的花插到細竹枝上擎著在山野裏奔跑,掐了鳳仙花去染指甲……我笨,除了後兩樣,其他都不會。“自閉兒童”的暑假也可以用如今的一個字眼總結歸納,那就是——宅。

宅著能幹嗎?讀書、折紙、瞎畫畫兒、發呆,衝著天井裏的雨唱歌,都是玩兒。旁人總以為我孤獨,他們不知道,一個人的玩兒自在無比。

風日好時,最宜讀書。由父親的書架上抓一本覬覦已久的小說爬到小閣樓上,打開窗,窗外是一棵苦楝樹,綠陰撐開來遮了大半個窗戶。這一日看的是《愛瑪》,雖讀得懵懂,但我喜歡愛瑪啊,她自信又自在,快樂得如此真實。像苦楝樹上趴著的蟬,日日裏“知呀——知呀——”快樂地唱,似乎永遠不知疲倦。隔窗不足一米的苦楝樹枝幹上就停著一只蟬,它真有耐心,比我更有耐心。趴那兒已經半天了,一寸也沒挪動,它唱歌也不動,又懶又快樂。我呢?我只剩了懶了,也窩椅子上半天了,看會兒愛瑪,看會兒蟬。苦楝子青綠青綠的,樹葉子嫩綠嫩綠的,風一來,苦楝子快樂地晃晃,樹葉子快樂地搖搖。我快樂嗎?我也不曉得。

暑假還愛落雨,明明天光好得不得了,說暗就暗了。老天根本不管你高興還是不高興,總之得就著它的高興來。有時落雨之前還得憋悶半天,像我弟賭氣,肚子憋氣憋得一鼓一鼓。憋久了終於撒開來,又是雷又是雨的。

落雨最好看《鏡花緣》。天光忽暗,妖風四起,煙塵亂冒,雷聲滾地而來,半天裏一個閃電,恍惚間天開地陷一般,雨點滾將出來。雨打得苦楝樹枝葉亂抖,加之瓦背檐下滑落的水流,鬧哄哄鼓樂齊鳴。這會兒正讀到兩面國,那原本彬彬有禮的青衫文士猛地揭開後腦勺的文士巾露出猙獰的另一面。這一幕,伴著窗外電閃雷鳴的“特效”,足夠當恐怖片來看了。還有啊,書裏有一味藥名喚“雷丸”。據說“得霹靂而生”,就是在雷雨天後才生出來。哪天雨後我也要上山去尋一回,萬一拾得雷丸呢?可治我弟的肚子痛。

大雨天如果沒旁人的話,我會下樓跑到天井裏,衝著由屋檐滑下來的雨柱大聲唱歌。《我是一個粉刷匠》《春天在哪裏》……把會的歌從頭至尾唱個遍。不是唱給雨聽,是同雨逗著玩兒。歌聲會在天井檐下的雨幕上撞出回聲,混響和鼓點並作。檐下亂濺的雨自然沒有節奏,唱歌時就不一樣了,節拍和旋律都能隨雨來,低八度或高八度甚至唱破嗓子唱走音都不是事。嗚哩哇啦就罷了,還可以繞著天井各種抽風亂舞。

這天的雨歇了,熱氣便減了,天色也灰了。一日歇了再來一日。薛剛反了唐。孫悟空跟六指獼猴打得難分難解。司文的瞽目僧又嗅了一篇臭屁文章,正對著墻壁作嘔放屁。基督山伯爵終於找到了寶藏,恩仇也都了結。老人的窩棚裏,他又睡著了,正夢見獅子。蜣螂又做了一個食物的球,把它們藏好了……

一本書看畢又接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