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洗內衣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014期主持人 | 潘文捷

今年9月,上海迪士尼發布了玲娜貝兒這個角色,這只粉紅色的狐貍以可愛元氣的造型獲得了很多青睞。首發當日,購買玲娜貝兒周邊的消費者排隊數小時才能進入商店。在線上,代購的加價幅度也有不少超過三百元,至今已經登上微博熱搜二十余次。

這只“川沙妲己”(上海迪士尼位於川沙鎮)是“達菲的朋友們”中的一員。達菲熊是米妮送給米奇的玩偶,因為魔法而獲得了生命,它和米奇一起環遊世界並且結交了很多新朋友。在迪士尼講述的故事裏,玲娜貝兒是在達菲迷路時在森林裏遇到的狐貍,她拿出放大鏡找到了達菲身上的線索,幫達菲找到了回家的路。作為一個熱愛大自然的冒險家,玲娜貝兒即使是遇到難題也會從中發現樂趣。“達菲的朋友們”包括還雪莉玫、傑拉托尼、星黛露、可琦安、奧樂米拉,他們都沒有動畫作品。

為什麼沒有作品也能夠吸引眾多粉絲?根據網易數讀《玲娜貝兒,怎麼就成了今年最紅的女明星》分析,雖然只有人設,但是“可愛”本身就足夠讓人們淪陷在玩偶的魅力當中。現代人被壓力纏身的時候,就向往像兒童和動物一樣,不必遵守社會規定的生活方式。但也有一些聲音認為,沒有作品的玲娜貝兒讓人想到這些年被資本捧紅的流量明顯,沒有業務水平也沒有作品,但是卻能夠走紅。

你喜歡在上海迪士尼出道的玲娜貝兒嗎?你怎麼看待她的走紅?迪士尼近年來出現了一些獨立自主的女性形象,與過去等待王子拯救的公主有所區別,你是怎麼看待這樣的變化的?

路人:自古狐貍精多美女?

姜妍:抱歉我對玲娜貝兒完全不了解,剛剛才去搜了一下她的模樣,但離了解還相距甚遠。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某種形象代言?品牌把一些優點、個性賦予在某個新形象上,盡量讓這個形象和品牌所希望呈現給用戶的形象相吻合,對用戶來說也有了一個具象化的對應目標?今天早上在天壇聽見旁邊扔沙包的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講自己在家和小愛互動的經歷,我聽著就覺得很有意思。她說家裏的年輕人讓小愛30分鐘以後叫自己,她就在旁邊說“我才不用別人叫呢”。她嫌小愛說話聲音小,家人就會說“小愛小愛大點兒聲”。老太太可能沒辦法說清楚小愛同學到底是個什麼東東,但她記住了小愛的名字,還會在公園裏和同伴們訴說,是不是也從側面體現出這個形象的打造還挺成功的?我還想到了前陣子特別火的威震天。但是更多的形象代言其實沒有機會出圈,只在特定人群中有限傳播,比如以前去看中網我還買過一個小美和大力(中網的吉祥物)的紀念品。但隨著年紀漸長,自己對不實用的東西越來越缺乏興趣,以前家裏的諸多玩偶都已經洗幹凈打包裝起來了。

黃月:對玲娜貝兒非常後知後覺,看到蘿嚴肅公號某一天的推送才知道來龍去脈,確然是一位追不上文化潮流的編輯的日常縮影了。也是那一天才知道大名鼎鼎的達菲六寶是啥,之前只知道達菲是流感藥的。學完之後最大的疑惑是:兒兒真的可以構成一個昵稱吼?

董子琪:不太了解玲娜貝兒,但是我在某社交平臺上看到有女生戴著同款粉色大尾巴去迪士尼拍照,她自己是這麼回憶的,“有人會說她有尾巴欸,並前來跟我拍照。還有人問我能不能摸摸。”即使在迪士尼,人戴上粉色的尾巴也是個奇怪的意象啊。是因為中國自古就覺得狐貍精多是美女嗎?所以扮上狐貍尾巴等於是誘惑力的美女?我不懂這可愛經濟背後是否有其他潛在的、說不出口的誘惑。可愛可以摸摸?

粉絲:思考達菲家族造星模式

林子人:我承認我是被玲娜貝兒俘獲的其中一員,而且我發現我的朋友裏有不少跟我經歷了一模一樣的心路歷程:一個啥動畫作品都沒有的角色完全不懂有什麼好粉的;哎好像有點意思嗷;啊玲娜貝兒真是宇宙第一可愛!我覺得玲娜貝兒的走紅確實和現代人渴望重返童年烏托邦和某種無憂無慮的生活狀態有關,這其實是迪士尼樂園的根基——為所有人(主要是有消費力的成年人)造夢,在人造樂園裏短暫地拋卻現實。玲娜貝兒的走紅其實也是社交網絡促成的一個現象。因為玲娜貝兒和其他“達菲的朋友們”是迪士尼樂園本身的原創角色,原本人們應當只能在樂園裏見到他們,但短視頻的傳播、視頻博主的二次創作源源不斷地向社交網絡輸送關於玲娜貝兒的新鮮素材,讓更大範圍的人在沒有去迪士尼樂園的情況下也能了解和喜歡上這個角色。

更值得註意的一點是,玲娜貝兒“狐設”的形成其實完全歸功於扮演她的工作人員。不知道這個角色的一炮而紅是這些扮演她的工作人員的靈機一動還是有意為之,我之前讀過一些關於迪士尼樂園工作人員的報道,了解到樂園中的角色扮演者其實是有嚴格的行為規範,他們不能做出將現實引入迪士尼世界的舉動(比如不能表示自己知道什麼是手機,要說不要用那個發光的盒子對著我),要在角色的世界觀中行事。但如果你看過玲娜貝兒的短視頻,會發現她的行為和粉絲的反應已經完全超越了迪士尼世界觀:粉絲說買不到她的周邊,她會掏出折疊手機給工廠打電話(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感嘆她真是無實物表演天才!);粉絲會開玩笑說她是迪士尼樂園的銷售冠軍,是“米老板”的明星員工。當玲娜貝兒已經成為流量巨大的網紅的時候,迪士尼樂園原本對角色扮演者的規定也在被衝擊和消解。

陳佳靖:我記得此前達菲家族裏的星黛露也曾經在“出道”時很快得到了大量關註,成為迪士尼世界的頂流女明星。星黛露與玲娜貝兒一樣沒有什麼故事背景做支撐,大多數人只知道她是達菲的朋友,是一個很愛跳舞的兔子,更多人迷戀的是她可愛的外表和活潑的性格。可以說,這種走紅的模式已經成為達菲家族延續自身熱度、不斷創造明星的一種方式了。達菲家族的人物也確實都是如此——毛茸茸、馬卡龍色的動物外表,沒有任何攻擊性的甜美氣質,總是充滿友善充滿活力……無論是小孩還是成人都很難不被他們治愈。誰還在乎每個角色具體是怎麼回事呢?什麼都不用想才是最快樂的。

這種造星方式也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讓大眾賦予他們新的故事和人設。就像子人說的,玲娜貝兒的走紅在很大程度上歸功於迪士尼工作人員對這一角色的詮釋,以及在與遊客現場互動過程中碰撞出的火花。她本身缺乏故事基礎反而給了大家二次創作的自由,但同時,這種自由也容易讓人物本身變得脆弱。現在網絡上很多短視頻都以拍攝玲娜貝兒作為創作主題來收獲流量,效果相當顯著。前幾日,有一位男遊客掏出“鉆戒”向玲娜貝兒下跪求婚,求婚現場的視頻被廣泛傳播,但事後人們發現,這位男遊客不止一次對迪士尼的人偶作出不當舉動,比如對達菲的身材進行語言攻擊、對著雪莉玫唱《醜八怪》等,實際上都是為了搞噱頭吸引流量。我想隨著玲娜貝兒的走紅,她的面貌也會變得越來越模糊,直到熱度褪去,成為一個沒有人說得清是誰的迪士尼人物之一。

人偶:我們的快樂建立在誰的勞動之上?

林子人:吊詭的是:雖然是工作人員賦予了玲娜貝兒靈魂,但我們可能永遠都不被允許知道這些人是誰。披上玲娜貝兒的外衣,他們得到了如此多的愛和關註,但脫下這張皮呢?早就有報道指出,迪士尼樂園的工作人員其實薪資水平遠遠低於我們的想象,他們的付出——保持微笑、友善、熱情等一系列遠超常人的情感勞動,以及身穿沈重人偶外套還要載歌載舞的體力勞動——其實很大程度上是得不到對等的回報的。我在想,服務業的工作整體被有意無意地輕視、貶低其經濟價值,是一種整體價值觀層面的缺陷:和那些為了讓人的生活更舒適、精神更愉悅而做的工作相比,與資本擴張直接相關的物質生產被認為才是更值得金錢褒獎的。

潘文捷:有個朋友曾和我說覺得和一些人交流感到困難,舉的例子是“比如你在擔心迪士尼人偶的工作艱辛,別人只會想到迪士尼好可愛好少女,好想去打個卡”。

《極限挑戰》有一期節目是孫紅雷穿著小鳥外形的玩偶服找路人討水喝。在三十多度的高溫裏,他穿著厚厚的玩偶服走來走去,任務完成時全身濕透,疲憊不堪。他沒有抱怨,而是感慨說,真正做這份工作的人,該是有多麼辛苦。觀眾都會心疼孫紅雷的遭遇,但是有多少人看見玩偶服下面的普通人呢?前幾年,迪士尼人偶有中暑暈倒的情況,後續趕來的工作人員沒有解開其頭套和服裝,讓其通風透氣,就將其帶走。這引發了很多爭論,但人偶不能在遊客面前摘下頭套也是迪士尼的要求,這樣可以維護童心。網上隨手一搜,還可以發現有很多遊客打人偶頭部或拽其胡子的現象,上海迪士尼的“雪莉玫”、花栗鼠“蒂蒂”、米妮都曾經被打。根據媒體報道,迪士尼這種看起來可愛的人偶頭套有十幾斤重,為了定型和保證靈活性,裏面還有鋼骨架,不像普通的頭盔那樣裏面是柔軟的保護結構。受到外力的時候,如果鋼架撞到了工作人員頭部,可能會引發腦震蕩或者鼓膜穿孔。我想我們可能需要反思一些快樂是否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

黃月:在遊樂場或商場裏見到這種真人扮演的人偶我總感到不太自在,會忍不住繞開走,會想著裏面那個人冷不冷、熱不熱、累不累、餓不餓、開不開心,可能是因為早年間看過不少小醜電影,《寶貝計劃》裏蔡卓妍扮演的角色又格外引入傷心吧。

公主故事:迪士尼的保守與反叛

董子琪:我記得迪士尼還有另一個貝兒,就是《美女與野獸》裏的女主角。之前拍真人版《美女與野獸》時也引發過一次討論,說貝兒除了美麗之外還有什麼過人之處呢(況且Belle這個詞本身就是美麗的意思)。電影的開場也是著重表現她的美麗是如何地非比尋常,我盯著銀幕只覺得無聊,當然貝拉也喜歡讀書了,仿佛讀書可以稀釋一點脂粉氣?但總的來說還是浮於表面的。

被罵得最厲害的還是長辮子公主和睡美人吧,因為她們幾乎是動也不動地等待拯救。說起來,夢工廠的《怪物史瑞克》就好玩多了,開頭史瑞克也是去城堡裏救公主,但好笑就好笑在浪漫主義中毒的公主並沒有得償所願嫁給王子,最後還和史瑞克一起變成了醜八怪,後面幾部就更過分了,白雪公主、長辮子公主和睡美人紛紛躍起戰鬥,還燒胸罩發表戰鬥宣言。“史瑞克”系列的反諷勁頭、對美貌和完美結局的不屑一顧和輕輕戳破,我都很喜歡。我還喜歡《瘋狂原始人》裏的女性角色,《原始人2》裏的奶奶、媽媽和女兒組成戰隊,將男性家族成員救出,並取得了勝利,可惜這部片子不是迪士尼的。不是故意不說迪士尼的,是實在想不到,或許和皮克斯合作的紅頭發少女《勇敢傳說》可以算一個吧,但還是史瑞克的故事更風趣啊。

趙蘊嫻:直到這幾年中文互聯網出現很多關於迪士尼女性角色的討論,我才開始反思白雪公主、睡美人等角色到底是怎樣的形象。想起來她們雖然是無可爭辯的主角,但故事其實是依靠其他人的行動展開的,女主角保持美麗善良(說難聽一點就是無知柔弱好欺負)就可以了,比較有誘惑力的是那些魔法。白雪公主因為一個宿命中的吻起死回生,灰姑娘等著仙女來把她點成鳳凰,小時候覺得魔法變裝有趣,再加上那些音樂,好像故事就此改寫。長大了之後雖然不拿這當回事,但是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已經成了生活裏的隱喻,我經常會想,自己嘴上批評這些套路和自我弱化,但實際心裏是不是還有一點幻想,躺著做夢的感覺太輕松了。我不確定有多少人真的相信老迪士尼關於女主角的敘事,但我認為很多人都會短暫地容許這些幻夢在腦海中出現一下,可能是一次和朋友的吐槽,也可能是筋疲力盡後的一點自我安慰和欺騙。這也是迪士尼非常流行的原因之一吧?

葉青:我對迪士尼的那些王子和公主童話故事一向是不太喜歡的,但從《冰雪奇緣》系列裏的Elsa到《夏日友晴天》裏的Luca和Alberto,不難看出迪士尼正試圖讓角色變得更多元。可惜受困於其最核心的保守價值觀,往往是蒙著一層紗,臨門一腳又縮了回去。在《冰雪奇緣》第一部中,Elsa從小就將自己封閉了起來,害怕妹妹和其他人發現自己的秘密。在第二部中,Elsa追尋神秘的聲音,在母親的鼓勵下,終於找到了“真實的自己”。兩部電影的敘事都充滿了酷兒元素,活脫脫就是一個深櫃少女活出真我勇敢出櫃的故事。但迪士尼從未給出過官方的定義,處理的方式非常模棱兩可(在《夏日友晴天》中也是如此),難免讓人覺得不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