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穿吊帶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1

森林裏,你和好幾種動物生活在一起,有馬、牛、羊、老虎和孔雀。有一天,你必須要離開這片森林去往別處,但是此時你只能帶著一種動物離開,這時候你會選哪一種?

這是臺灣作家痞子蔡在小說《孔雀森林》中的開場,書中男主是一個選孔雀又不像選孔雀的人,後來他分別遇到了選老虎的、選羊的、選馬的女生,因為種種原因又一個個與她們錯過,最後,他遇到了一個和他一樣選孔雀的女孩。

女孩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李珊藍,她每次介紹自己的時候都像是在描繪一個曼妙的長鏡頭:珊瑚的珊,藍色的藍。

珊藍會在每一年聖誕節的前夜,去做彩繪模特扮演俏麗型的聖誕老人;會在每一個情人節的夜晚去成大賣一束一束的大紅玫瑰;她還會在一個叫“中國娃娃”的夜店裏做服務生,每天深夜十二點以後,穿著藍色襯衣的她經過一片片繚繞的煙霧,蹲下身來給一桌桌的客人端酒水,有時候會不小心踩到嘔吐物一個趔趄滑到,手中的杯子碎了一地,眼前的客人笑成一片,有醉酒的老男人想順勢拉她到懷中,她擡起頭吐他一臉。

她三十歲了,一無所有,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裏,她甚至連一條狗也沒有,因為一條純種的狗要一萬新臺幣。她說,當她看到秋天的落葉不再覺得那是詩,而是覺得傷感,這時候她覺得自己在慢慢變老了。她一邊變老,一邊安靜有力的生活。

她的確是選孔雀的人。據說,獵人喜歡利用雨天捕捉孔雀,因為雨水會將孔雀的大尾巴弄濕而變得很重,孔雀很愛惜自己美麗的羽毛,尤其是尾巴。她平時也不大飛,只是因為不希望弄傷羽毛,更不會在雨天飛。

於是,不管獵人靠的再近,它絕對動也不會動,選擇束手就縛。

所以選孔雀的珊藍與那些跳熱舞取悅客人的妖艷女孩是不同的,她連笑都不會賣,她寧願去擺攤。

這是我少年時期看過的一本書,多年過去,我已經忘記了書中那些選老虎、馬、羊女生的樣子,但是我始終記得這個選孔雀的女生。她愛過一個和她一樣選孔雀的人,可那個人最終沒有帶她走。

馬代表自由,牛代表事業,羊代表愛情,老虎代表自尊。孔雀呢,代表金錢。大家都說,孔雀貪慕虛榮又那麼驕傲,為了愛美,甚至連性命也可以放棄,所有的動物都認為生命是最重要的,但是珊藍認為,對於孔雀來說,即使很孤獨,即使全世界沒有一個了解她的人,信仰依然比生命更重要,她那美麗的羽毛就是她的信仰。

生為孔雀,卻不能開屏,那麼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故事的最後,他在桃園機場坐上了飛往美利堅的波音大飛機,而她繼續蹲在臺北的鬧市裏認真的擺攤。

2

我是一個選馬的人,但是卻有著孔雀的信仰,珍惜羽毛,向往自由。

很多年以後,我一個人坐著綠皮火車從上海到拉薩,坐了整整兩天兩夜。經過了唐古拉山,昆侖山,可可西裏,看到了車窗外大片大片的雲漸行漸遠,像是要觸摸到了的地面,又輕輕彈起來飄走。不遠處,成群的藏羚羊在一片白茫茫中恣意的奔跑,透過玻璃,我看得清那一雙雙靈動的眼睛在回頭張望。

這是一場盛大的獨處。火車在曠野中飛馳,眼前的整個世界空無一人,只有天空、大地、群山和偶爾幾只飛鳥,以及長河落日圓。我知道這是大自然賜給我的眼福。

你信嗎,如果一個人常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己年輕時讀過的書,腦海中總是浮現的畫面,或許是無形中意念的吸引,都會以另外一種形式折射到未來的現實生活裏,像是不可思議的電影蒙太奇,一場場幻覺在平行中交錯,這些常常在我身上發生。

火車將我帶到了拉薩城。我住在了一個叫鳥窩的客棧,客棧的主人也叫痞子。

他戴著棕色的寬沿禮帽,留著大胡子,配戴厚重的沈香念珠,全然藏人打扮。在西藏大學教書的女友海芳給我說,痞子是個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他勤奮又幽默。

每一年春節,他都會開著一輛帶著“藏A”車牌的越野車回到上海,講著一口上海話去給汽車加油,路人紛紛側目。他匆匆的回來又匆匆的返回,在這座城市裏,也有高級寫字樓裏穿著香奈兒時裝的女孩愛他,但她卻不願意跟他一起回拉薩。他還養了一只狗叫“毛毛”,整整陪伴了他7年7個月,形影不離。後來毛毛死了,他將毛毛的骨灰裝進小小的盒子掛在脖子上,連睡覺也不願意摘去。

在我一個人的西藏之旅中,痞子像是這部紀錄片的導演,將我們所有的當事人安排在了鳥窩客棧。

我住在窗臺上有格桑花的二樓,每個傍晚,我的隔壁都傳來安靜的鋼琴曲,那裏住著攝影藝術家Peter,平時在拉薩和尼泊爾之間行走。他說著廣東白話,聲音很好聽。他從不刻意宣傳自己,真正深邃的人一定是低調的。

我看到他拍的照片都有一種時光雋永的美,遊離於塵世之外。他有時候很安靜,有時候脾氣很大,我常常覺得他在思念一個人,但是他從來不說是誰。這裏還有個二十歲的失戀少女聰聰,她是我的室友。她說,自己十八歲那年就來過拉薩了,也是住在鳥窩客棧。

最後一個出場的是阿刁。

那天晚上我要上樓,看到一個女子坐在窗下抽煙,她有著深邃的單眼皮眼睛,仿佛望不到底。黑色的披肩松松的罩著自己,仿佛整個人都套進去了,頭上戴了一頂棕色鴨舌帽,幾乎遮住了眼睛。她的身上有一種復雜的氣質,與我見過的所有女孩都不同。

我經過她,對她笑了笑,她擡起頭看了我一眼,繼續抽煙。

第二天晚上,她走到我的房間喊:擺攤去吧。

八廓街的一角,我們鋪著花紋復雜的藏式毯子並排坐著,她手指飛快的編織,編出的手鏈形狀詭異,佩戴神秘頭像,據說可以辟邪。有的賣10塊,有的賣15塊,她用這些錢來付常住客棧的房租,痞子收她20塊一天。那天晚上我們只賣了兩三個,但是我們彼此之間說了很多的話。

她沒有愛人,有父母,可她與父母也常常處在失聯的狀態。

她像一棵樹,不依靠也不尋找。她是另一個三毛,也走過三毛走過的路。她走過大山和村莊,走過荒漠和雪山。她曾經穿過撒哈拉,去過中東,再沿著絲綢之路返回。

她乘坐擁擠的小巴車從拉薩出發,再去往尼泊爾,又走到越南和柬埔寨,最後去看一眼印度恒河的水。

她去過很多地方,卻從不說自己是環球旅行家。她知道各種各樣的神話,並且對這些神話背後的故事深信不疑。

她搭載過路的汽車去阿裏,路上旁邊的司機用手伸向她的大腿,她縱身一躍,跳下車來。夜晚的藏區冷的讓人發指,她一個人在漆黑的夜裏行走,她以為自己要死在了路上。

阿刁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心中一驚,想起了書中那個選孔雀的女孩。

拉薩的夜晚很涼,她把自己的牛仔外套披在了我身上,她告訴我,如果以後聯系,就打電話給她。她沒有微信,也不用微博,她從不上網,只有一部非智能手機,並且常常處在無法接通的狀態。

你看起來很享受擺攤的樣子,她說。

是的,阿刁。我擡起頭望著她。你如果了解我的過去,你一定不會嫉妒我的現在。因為很多年前 ,我也像你此刻一樣,很認真的在擺攤。

3

指甲油1塊6一小瓶的拿貨價,可以賣到5塊。補水面膜低至9毛錢一張,如果不關註品牌,也能賣到3塊。貨架上漂亮的太陽傘,有的帶著透明的蕾絲花邊,像是《唐頓莊園》裏的精美道具,也不過杭州出廠的,拿貨才9塊錢一把,可以賣到30,如果看準了客人,喊價45塊也有人拿走。小臺燈也是一樣。

時光倒回到大一軍訓的時候,我穿梭在火車站附近的小商品大樓中間去選貨,要打扮成精明生意人的樣子,到了一家店,先拿出貨籃子挎在手臂上,大大方方的跟老板說:我要拿貨,什麼價?對方可能會回答:哦,拿貨就9毛一個嘍。如果弱弱問:請問這瓶指甲油多少錢?對方扭頭憋你一眼扔出一句:我們不零售,你要拿就是六塊錢一瓶,不還價。

我已經深諳其道。成功問到了拿貨價後,其實也不過只買十幾個,因為我沒有很多錢進貨,也輸不起。看著老板鄙夷的又不情願的眼神,我賠笑解釋:不知道這款好不好賣,那就先拿這幾個試試看嘛。然後我裝作長期合作的樣子問對方要名片,付款後就抓緊溜走,頭也不敢回。

擁擠的公交車上,我雙手提著重重的商品站在車廂裏打瞌睡,有陌生的男人靠近我,把手伸進我的包裏偷我的手機,隨後悄悄下車,我下意識的驚醒,穿著高跟鞋猛的追趕,終於,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我抓住他的衣領。對方大驚,拿出手機乖乖的歸還。

這是我大學生活的開始,明知自己一無所有,所以更加有恃無恐。我總要先好好吃飯,才能好好生活。

每一次的進貨就是一場場的鬥智鬥勇和察言觀色,甚至不怕羞辱和挨罵。我提著大包小包在在女生宿舍樓一層一層樓的敲門,看到她們穿著吊帶長裙坐在床上慵懶地塗著腳指甲油,我探出頭來問:請問你們需要美白面膜嗎?

那時候,也有漂亮的男孩把我叫到校園的湖邊走走,冬天的傍晚,湖面升起了渺渺的霧,他突然停下來給我彈唱吉他,“MYGIRL莫名我只喜歡你...”,他斜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唱著唱著就笑了起來。

他的笑讓我清醒。身邊有男生在夜色中騎車載女生經過,我轉過頭遠遠的看著他們,知道這不是屬於我的命運。

炎熱的夏天,我在攝影棚內拍淘寶上的羽絨服,一件三十塊,一天能拍五十件,拍完已經接近中暑暈倒。都不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忙碌,我也無從解釋。

有人美心善的學姐帶我出活動,在地產公司開業時穿華麗的長裙扮演禮儀模特。有一天,我在職業微笑中結束這個周末的工作,有人穿著黑色T恤戴著墨鏡經過我,匆匆遞給我一張名片後又匆匆離開。這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貴人,他叫楊寅。

他運營了一個傳媒公司,是個有理想主義又努力而同時也非常珍惜家庭的人,智商情商極高,而且格局深遠,不介意金錢,不曾虧欠任何人。他的座右銘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這樣珍貴的品質和處事態度影響了我一生。他總是給我一種錯覺,讓我覺得自己完美,他經常對我講的一句話就是,你優秀的像我一樣,你以為我們是普通人嗎?

這樣的言語仿佛是一種魔力,接著整個生命就變得不普通了起來,他的出現讓我明白一個道理:無論生活多難,要始終保持信念和努力的狀態,這樣上帝總會想法設法的給你遞過去一張改變命運的名片。

他大概能發現我的不同,除了誠懇和勤奮也有著與他一樣的理想主義。接著就一起做活動,參與了大量活動策劃和執行,努力梳理自己的資源,也因此而掙得更多的錢,去更好的場合,見更多知名的人。很快,也有更多的公司紛紛與我合作,就這樣四百塊、五百塊、一千兩千塊的存入錢包。在大二的時候,我一個月的收入就超過了五位數。

當然很忙。所有的活動都在周末和各種各樣的節假日進行,有時候一天要跑三四個地方,平日裏還有緊張的上課、做作業和考試。大學四年,不曾休息一天,忙的難以想象,無法正常的參與校園社交和旅行,與很多的老師和學生保持著疏離。也常常在生病,因長期壓力和失眠引起的神經衰弱,因長期飲食不規律患了慢性闌尾炎,還有不明原因的肚子痛和莫名的流鼻血以及暈倒。腳趾因為走路多和高跟鞋也變得醜陋變形。體重輕的像是大風要刮走了,只有82斤。

那些年,我總是感覺精神恍惚,出門仿佛看不到紅綠燈,對面有大車一路鳴笛開過來,我像是看不見也聽不見一樣的,迎面走過去。

我現在承認那時候我有憂郁癥,連流淚都沒有了知覺。常常在深夜睜大眼睛,眼淚順著太陽穴無聲爬到了耳朵裏。也總是做噩夢,在大叫中驚醒,室友都很疼惜我,圍過來摸著我的頭發安撫。

我也是那些年開始真正寫作的,深知這憂郁是有著前因和後果的,卻不懂如何擺脫腦海中各種危險和消極的念頭,於是就寫作。寫在紙上,寫在墻上,寫在書信裏,寫在網絡上,漸漸的上了癮,只要我想說話,我就想寫作,並不關心別人是否在看。文字隨著呼吸碎了一地,對我來說,寫作如同救命。

我翻開當年的文字,看到自己寫:“白天匆匆忙忙做活動,晚上跳蚤市場專心擺地攤,如此高大上和臟亂差的落差,交錯的時空裏突然察覺到自己驚人的天賦和無限的能量。原來,豪車美墅或糟亂夜市,終究是一樣的。”

那時候,很想找一個擺攤的愛人,日落時候我們一起出攤,他最好是烤羊肉串的,旁邊是一家賣紅薯的小夫妻,我可以拿我們的羊肉串換紅薯吃。隔壁還有一家燒茄子的,也有烤土豆的,夜市的長街上放眼望去,物質極大豐富,一片欣欣向榮。

夜深人靜時,我坐在他後面的三輪上唱歌,路過一排排溫柔的路燈。這是我曾經一度向往的生活,我們沒有錢,我們也很幸福。

顯然掙錢也不是我的夢想,盡管當時有很大概率實現普通人想要的發財夢。即使去過很多的地方見過很多的人,我依然還保持著樸素又雲淡風輕的信仰:我想讀更多的書。

於是讀著讀著就到了英國。後來的故事變得冗長,生命的遙遠與漂泊也在持續,只是不再提及過去。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只有慈悲,沒有長恨。在英格蘭,我也遇到了一生中最愛我的人。

倫敦的牛津街,夕陽西下,路旁的地攤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舊書。我在一處舊書攤旁坐著,翻開一本一百年前的詩歌來讀,突然想起了我長長的頭發和兒時的夢。

4

有很多年,我的母親一直被一個神秘的夢境困擾:夜晚的小路她獨自一人行走,身後跟著一條白色小蛇,小蛇身形苗條,雙眼靈動,順著小路蜿蜒前行,在母親的腳後跟窮追不舍。母親認為小蛇有害,欲拿棍將其打死。用力敲打脊柱,只見小蛇皮肉出血,掙紮後繼續前行。母親心中不甘,又在路邊找到一塊重磚,狠狠的砸在小蛇腦袋上,此時小蛇眼中有淚,卻總也不死。月光下,仿佛還在對著她微笑。

母親不解,遂找到算命先生求方解夢,先生大驚:不能再打了,她正是你的女兒啊。

鳴謝:

正文插圖攝影:Peter

開篇動圖攝影:何奕傑

封面攝影:劉馨寧

毛毛圖片攝影:痞子

出鏡:閆秀、聰聰、小狗毛毛

痞子、阿刁、Peter

編輯:Ne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