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見抓雞配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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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公雞的命運

秋之歌者

一個不大的老四合院住著四戶人家:退休教師林學華夫婦,政府某局副科長於德利夫婦,個體戶姜林夫婦和無業遊民楊二狗。

這四合院是楊二狗的祖業。雖然有些老舊,但由於是木質結構的老式瓦房,住著還比較舒適,冬暖夏涼。楊二狗是這四合院的房東,其他三家都是租戶。平時,楊二狗就是靠著三家租戶每月不到四千元的租金過日子,雖說不算富裕,但解決他一個人的吃穿用度也還算寬裕。這就養成了他遊手好閑、不務正業的毛病。

平常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也很平淡,大家住在同一個院子裏,總是很禮貌地相互招呼,相互幫助,有如一家人。只是這房東楊二狗經常幾天不著家,也不知道瞎忙些啥。

一個周六的下午,林學華懶懶地半躺在院子中央的桂花樹下乘涼小憩,從扇子掉落地上看來,他已沈入夢裏。老伴坐在屋裏邊看電視邊織毛衣,不時轉頭望望院子裏。見林學華睡著了,提塊浴巾出門蓋在他身上,順手撿起掉落的扇子。

左面隔壁的於德利夫婦租住的屋子大門緊閉,常態看,這小兩口估計不在家。右面隔壁的姜林夫婦現在應該是比較忙的時候,他們的早餐店過了中午就應該收拾店鋪和采買、加工準備第二天出售的早餐。對面房東楊二狗同樣也是大門緊閉,已經兩天沒看見人影。

這時,院門被敲得山響,把睡夢中的林學華驚了一跳。林學華的妻子劉彩霞在屋裏聽到聲音,忙丟下手裏的活計跑到院子裏,看到老伴被驚醒,心裏有點冒火:“是哪個這麼無禮?敲啥敲!喊啥喊!”

“開門,開門,有人嗎?”一個粗門大嗓的人邊喊邊砸門。

“土匪啊?要搶人!”劉彩霞心裏窩火,也沒好氣,但還是走到了院門邊。

“你是哪個?有什麼事?”

“我是從下鄉收雞賣的,有只大公雞跑了,我看到飛到你家院子裏來了。請你開下門好嗎?”

“你這是在找雞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土匪來了!我一直在家,沒看到什麼公雞母雞的飛進來,你走吧!”劉彩霞心裏的氣正盛,她覺得這漢子不該驚嚇熟睡的老伴。

“真的,我真的看到飛進你家院子來了。求求你,剛才是我太著急了,對不起!請你開下門,要是跑了這只雞,我今天就算是白幹了。”

“彩霞,去開門吧,大家都不容易,他們更不容易。”林學華早已清醒,站起身來搖著扇子說道。

“就你心善,盡會做好人!”劉彩霞嘟噥著,極不情願地打開了院門。

門外,一個粗壯的大漢滿臉通紅,已經看不出本色的舊汗衫胸前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雙手變換著方向不時抹去滿臉瀑布般滴落的汗珠。沒等劉彩霞開口,便欺身上前擠進門來。

嚴格說來,這大漢確實很無禮,進院子後也不打招呼就四處尋找起來,倒像是林學華和劉彩霞沒了道理,變成了客人。

“餵餵餵,你這人怎麼了?你是誰?進來就到處亂看亂翻,這是你家嗎?”劉彩霞本來就一肚子火,現在更是怒不可遏。

開始,林學華也被這大漢的行為嚇了一跳,擔心碰上壞人。但是看到院子外停放的那輛小雙排座上裝滿雞的籠子和還來不及關上的駕駛座門,就知道這大漢沒撒謊,也並非歹人,也就放心了。

對於劉彩霞的呵斥,大漢置若罔聞,不住地四下查找。看到其他幾家都是大門緊閉,只有林學華家房門是打開的,就想進門。

劉彩霞見此情況,順手抄起墻邊的拖把對著大漢喝道:“幹嘛幹嘛?滾出去!再敢胡來我就報警了!”

大漢一楞,才發覺自己的行為過於急躁,過於魯莽。扯起汗衫使勁搽了一下滿臉的汗水,笑笑道:“呵呵,對不住了阿姨,剛才性急,讓您誤會了,我不是壞人,就想找回那只飛跑了的大公雞,要是找不回來,今天我基本上就算是白幹了!麻煩您老人家通融一下讓我進家裏去看看,求求您了!”說完,居然還靦腆地笑了笑。

“不行,你這人好沒道理,你的雞丟了和我們沒有任何相幹,憑什麼進來無禮取鬧?你趕緊走,否則我就報警了!”劉彩霞緊握拖把在胸前,仿佛拿了一把AK47。

“算了算了,彩霞,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設身處地,設身處地!讓他進去看看吧,他也不容易。”林學華慢騰騰地踱渡步過來,拉開劉彩霞。

大漢給林學華匆忙地鞠躬,林學華還沒來得及回禮,大漢就已經進入他家的客廳四處尋找。林學華的頭跟著手裏的扇子搖了搖,苦笑一下跟了進去。

客廳裏,大漢找了個遍,卻連跟雞毛都沒找到,他眼裏充滿了失望,頹然地蹲在地上。

林學華知道這大漢並不死心,幹脆將冰箱也打開,左右兩邊的房門通通打開讓大漢盡情地尋找。這時,於德利夫婦走進了院子。

大漢在林學華家折騰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只要命的雞,就無奈地退到院子裏,碰到於家夫婦正在開房門。

正好姜林的老婆王桂珍也回家來拿香料,看到大漢從林學華家出來,以為林學華家來了親戚,就迎上來問道:“林老師,家裏來親戚了?過來坐坐嘛!”聽到聲音,於德利夫婦倆也走過來問好。

劉彩霞正好余怒未消,盯著大漢氣鼓鼓道:“什麼親戚啊!怕是八十桿子都打不著的人!”

“呵呵,呵呵,不至於,不至於。四海之內皆兄弟嘛!”林學華還是搖著扇子慢慢悠悠。

聽到劉彩霞的語氣,王桂珍以為又是林學華的“掛角親戚”來找林學華借錢或者幫忙了,好奇心讓於德利夫婦也急速地湊了過來。

“劉阿姨,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平時老覺得自己是官太太,高人一等的於德利的老婆肖敏珠更是來了興趣,挽著於德利跑了過來。

見院子裏的人回來了大多數,劉彩霞覺得腰桿頓時粗壯了幾分,用手裏的拖把指著大漢說:“他就是個雞販子,說是今天下鄉收雞回來路過這裏,跑了一只大公雞,親眼看到飛進我們這院子了。蠻不講理的進來找了半天,連我家的臥室都翻了個遍,真是沒教養!”

“什麼什麼?敢到小爺的四合院來鬧騰?你也不看看這是啥子地方!信不信老子平了你!”不知什麼時候,幾天沒見面的房東楊二狗悄無聲息地進了院子。

“就是,你憑什麼就認定跑掉的雞飛進了這院子?你知不知道私闖民宅是違法的?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就讓你進去吃牢飯!”於德利剛剛提任市裏一個也算是執法部門的副科長沒幾天,在任何場合都想表現出自己是個領導,過過官癮。特別是在這樣滿是底層階級的人的面前,哪裏會舍得放棄顯擺一番的機會。

“就是就是,你也不看看這院裏住的是什麼人就敢亂闖,以後還想不想在市場裏混了?”肖敏珠緊接著的話印證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古語。結婚沒多久於德利就提了副科長,為此,她得意地到處宣傳,直至很多的小姐妹都不理她了都沒發現。

“是啊,你別看你面前的這人年輕,他可是我們市裏的領導,說讓你進去吃牢飯那是分分鐘的事!”王桂珍顯然也是懼怕於德利手裏的那點權力,語言裏明顯的帶有馬屁的味道。

那大漢被大家圍在院子中間,一臉的沮喪,雙手下意識地在頭上亂抓。眼睛看著林學華家門邊窗臺下雞籠裏那只身體巨大的蘆花母雞,囁嚅著說:“我說的是真話,我沒撒謊,雞真的飛到你們院子裏來了!”

見大漢眼睛不離自己的寶貝母雞,劉彩霞急了:“你什麼意思?老盯著我的雞籠看什麼?告訴你,這只雞是我弟弟送的,已經養了好幾個月,你可別打什麼壞主意哈!再說了,你跑掉的是只公雞,我的這可是只兩天能生三個蛋的母雞!”

“阿姨,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哎呀,算了,算了!算我倒黴!不找了,對不起大家,我走了。”大漢說完,退後幾步,向大家鞠了一躬,轉身出門開車走了。

楊二狗見狀,還不失時機地對大漢的背影做出一個施展拳頭的動作,那慘白疲憊的臉上滿是怒氣:“靠,下次別讓我遇上你!睡覺去咯。”

翌日淩晨,天還沒亮。一聲緊接一聲的雞鳴把院子裏的人都吵醒了。這雞的打鳴聲高亢而嘹亮,在靜謐的夜晚更是顯得刺耳。

劉彩霞應該是第一個被吵醒的,她在黑暗中找了件外衣披上,慢慢地摸到窗前撩開一絲窗簾,隱隱看到院子中間的桂花樹下有一只高大威猛的公雞在不停地鳴叫。

“彩霞,你不好好睡覺,折騰個啥呀?”林學華睡意朦朧地說。

“噓......別說話!”劉彩霞摸到床邊,上床後道:“昨天那雞販子還真沒說假話呢!那只大公雞真的在,現在就在桂花樹下,我看啊,足足有八斤以上呢!”

“你又想打什麼鬼主意嘛?心思別歪了哈!”林學華嘟嘟噥噥說完,翻身又想睡。

“算了算了,反正跟你說了也是白說!你別管就好,睡覺!”劉彩霞很不滿意地躺下,可就是怎麼都睡不著,腦筋急速地轉動起來。

於德利家同樣也被吵醒了,肖敏珠開始的時候不斷抱怨這公雞的打鳴聲太吵人,待於德利從窗戶邊上回到床上時才高興起來。

“寶貝,活該我們要發一筆小財了,昨天那個雞販子還真沒說假話,你看看院子裏那桂花樹下的影子,就是它在叫,我們得想辦法把它弄回來!”

“怎麼弄啊?現在去抓?”

“怎麼可能去抓?我堂堂一個大科長好意思和他們去搶嗎?這不太掉價了。我們要智取,你容我好好想想!”

“對啊!它這種叫法,估計現在整個院子裏的人都醒了,被看到了我們丟不起這個臉。想想,快想想怎麼智取?要快哦!”

姜林夫婦就算累了一天,也架不住這雄雞的鳴叫,也被吵醒了。兩人站在窗戶邊上看著桂花樹下的大公雞,也在撥打著心裏的小算盤。

姜林早年也曾跟著幾個朋友做過雞販子,對雞的了解可以說不比對自己的了解少多少。哪怕屋外看不到雞,就憑這鳴叫聲和身影,他就能判斷出這是一只難得一遇的好公雞:“老婆,這是一只百年難遇的大公雞啊!雞齡至少有三年以上,重量在九斤半以上,按照現在的市場價,至少三十元一斤!假如抓到它在店裏炒成辣子雞賣面條,少說可以賣七、八百甚至上千元錢的。”

“喲,這麼好?那你還不快去抓!免得又跑了!”就算在黑暗裏,姜林都好像看到了王桂珍臉上那貪婪的神態。

“你笨啊?這麼大的打鳴聲,別說這院子裏的人,就算是隔壁院子裏的人,都該被吵醒了!你也不想想,怎麼大家都沒出來說個話或者是有誰去抓?要是我沒猜錯,大家都是醒的,而且對面那小兩口說不定現在就和我們一樣站在窗子旁看著這只雞呢!要想得到這只雞,不能硬來,只能智取,懂不?”姜林混了多年江湖,分析問題就是老辣。

“那楊二狗呢?他不可能會顧及臉面吧?他肯定會直接抓!”王桂珍的話,讓姜林多了一份擔心。

“這個楊二狗肯定又是在網吧熬了幾個夜,所以才睡得這麼死,要是他現在醒了,就算不去抓這只雞,也會嫌它吵了瞌睡,會開門趕跑它。不行,明天得想個辦法讓楊二狗離開這院子!”姜林說完,若有所思地拉起王桂珍回到床上。

於德利家這邊,躺在於德利懷裏的肖敏珠睡意全無,扭動著姣好的身體,嗲嗲地問道:“我的領導,你想好了沒有?要不我幫你把風,你去迅速地去把它抓回家吧!你這次提科長雖然大部分是憑自己的能力,可假如人家夏局長不助一臂之力,你的競爭對手就上去了哦!哪裏還有你什麼事呀。為了你以後的前程,我們要知恩圖報。現在送什麼都不太好,這只雞不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嗎?雖然雞值不了幾個錢,但俗話說得好,物以稀為貴啊!你想想,這麼大的公雞我們可是從來都沒見到過哦,要是送給夏局長家,不就像是走親戚一樣的自然嗎?還避免了行賄的嫌疑,同時這關系又更加拉近了一層。”

“我知道,這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禮物,自然而又珍貴。但是絕對不可以直接去抓啊!你想想,這公雞打鳴的聲音這麼大,這院子裏的人不就早都醒了,為什麼沒人開門出來?不就是都在打這只雞的主意又不好直接抓嗎?”

“那你快點動動你那聰明的腦子吧,我的大領導!”

“嗯嗯,奉老婆大人之令,我決定腦洞大開,好好想想!”

林學華被吵醒後也睡不著了,眼前一直飄蕩著白天那大漢近乎絕望和沮喪的面孔,覺得他好可憐,心裏一直不好受。看看身旁正在裝睡的老伴,欲言又止。

劉彩霞自從被這只公雞的打鳴聲吵醒,看到這只公雞的影子後,心裏也在盤算著怎麼抓到這只雄壯的大公雞。她弟弟是一個雞場的小老板,在養雞的同時也用機械化孵蛋器孵小雞賣,最近由於雞苗質量不高,再加上又面臨要淘汰一大批養殖的老雞,就急於找到優質的種雞來繁殖下一代。而這只大公雞從鳴叫和影子來看,應該是非常難得的種雞。如果能想辦法抓到送給弟弟,也算是為這只雞做了一件大好事,畢竟它也能逃離即將被宰殺的命運變得“妻妾成群”,過著皇帝般的生活,弟弟也一定會舒展開來那緊鎖的眉頭。但是,身邊這個死老頭子一定不會同意,因此,她只能暗暗地盤算。

這一夜,註定成為院子裏的一個不眠之夜。

星期日,天漸漸亮了,又是一個炎熱的大晴天。

按常態,院子裏起得最早的是姜林夫婦,他們通常最晚六點就必須出門去早餐店;林學華夫婦最遲七點也起床開始做早餐;於德利夫婦十一點左右起床;最晚的當數楊二狗,他要麼不在家,要麼就是直到餓得睡不著了才起床。

而今天特別的怪異,於德利夫婦一大早就揉著惺忪的雙眼起床到院子裏活動開了。劉彩霞自己也房門大開,出出進進,最為詭詐的是她將平時視如寶貝的蘆花母雞從雞籠裏放了出來。姜林也少了平時急急的步伐,早餐店由王桂珍單獨去應付。只有林學華還沒出現在院子裏,據劉彩霞說,是身染小恙起不來床。

大家都心知肚明,起得早的都急不可耐地來到院子裏。隨便朝任何人的臉上瞄一眼,都感覺到了一臉的偽裝。明明是兩眼滴溜溜亂轉的,一旦發現別人在註意自己,就會立馬變得一本正經。有幾次,連劉彩霞都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這也算是近年來這院子裏最熱鬧的一個早上了。

“哎呀,你們今天都是怎麼了?這一大早的,怎麼這麼反常啊!昨夜被打鳴的雞吵得睡不好,今天你們的精神反倒像是打了那鬧騰雞的雞血啦?”林學華披著外衣,一臉疲憊、呵欠連天地走出門來。

大家一聽他提到昨夜打鳴的雞,像是都被窺探到內心的秘密一般,整個院子裏的人立刻僵住了幾秒鐘。

林學華不明就裏,也沒註意院子裏這細微的變化。看到自己老伴視如寶貝的蘆花母雞跑了出來,便拿起墻邊的掃帚要趕雞回籠。劉彩霞見狀,心裏倏然就冒出火來:“你這死老頭子在幹嘛呢?你追它幹嘛!你都會出來活動身體,難道它就不能出來活動活動?要不我也關你幾天不準出門試試。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出來幹嘛!趕快回屋睡你的大頭覺去!”

看著滿院子一反常態的人,再聽著老伴莫名其妙的訓斥,林學華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懵了。心想:這都是著魔了嗎?他怎麼知道,這滿院子人的反常表現,就是為了那只吵得他一夜未眠的大公雞。他更不會想到,老伴放出這視如寶貝的蘆花母雞是為了“勾引”那只百年難遇的大公雞,而且這是她想了一夜的“妙計”。林學華搖搖頭,一臉不解的看看院子裏的人,打著呵欠慢悠悠的回屋睡覺去了。

實際上,劉彩霞一大早就放出母雞的行為只有林學華沒有看穿。比猴都精的姜林看到劉彩霞打開雞籠門的瞬間,就在臉上掛滿了不屑的笑容。他現在擔心的是那還未醒來的小祖宗楊二狗,得盡快想個法子讓他早點離開這個院子。不然這有可能隨時出現的大公雞就會被他直接抓走。

肖敏珠隨於德利後邊出門後,很明顯有意地將手裏的一個塑料球丟落地上,便隨著塑料球滿院子的跑,眼睛當然離不開院子裏的犄角旮旯,拿到球後,肖敏珠回到於德利身旁低聲說道:“還真是怪了,院子裏真的沒有大公雞的影子呢,是不是被他們抓到了?”

“不可能!要是劉老太太抓了,她還會放老母雞出來使‘美人計’嗎?要是被姜林抓了,他還會不去早餐店抓緊殺雞隱匿證據?至於楊二狗,現在都還沒醒,更不可能抓到。因此,這只雞還在!只是不知道藏哪裏去了,耐心點親愛的!”

“喲,今天還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了哈,於科長兩位居然有興致起早鍛煉了。”姜林迎面走向於德利夫婦,打趣道。

“姜哥今天不也有點失常嗎?按照平時,這個時候你應該在你的早餐店裏忙活吧?”大家都心知肚明,於德利也不痛不癢地回了姜林一句。

“呵呵,彼此彼此。人嘛,不都有個意外嗎?您說是不是?”姜林說笑著,眼睛老是離不開楊二狗那緊閉的大門。

“這楊兄還真能睡哈,這麼吵也吵不醒他,真是個有福之人啊!”於德利也隨著姜林的目光看向楊二狗的房門:“要不我們敲敲門叫醒他?”

“是的是的,昨天他回來後不吃不喝的一直睡到現在,對身體也是極度的傷害啊!您是領導,您叫醒他吧,我去叫他估計他會不高興的。”

聽到領導的稱呼,於德利立即覺得自己在這些老百姓的眼裏又高大了幾分,便毫不猶豫地來到楊二狗的門前敲了起來。

半天雷鳴般的敲門聲才換來屋裏罵罵咧咧的回應:“你們他媽的誰啊?還要不要人活了!這麼急,報喪啊?”門打開處,楊二狗迎著刺眼的陽光,瞇著眼擡起手作為擋陽板。看到門前站著的於德利、姜林和肖敏珠顯得很不耐煩。

“楊哥,你不看都幾點了,還睡。你不怕把頭睡扁了啊?”楊二狗原本睡得好好的,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拍門聲攪擾了好夢,本想好好罵幾句發泄一下,可是當看到說話的是俏首弄姿的肖敏珠時,心裏的那點氣就像被針戳破的氣球,一下就跑光了。

年近三十歲的楊二狗從來沒談過戀愛,像他這樣不務正業的人,也不可能有哪個女孩兒會看上他。所以就一直把肖敏珠悄悄當作夢中情人,曾經有幾次,他還夢到自己與肖敏珠成為了一家人。因此,對肖敏珠的一言一行他都很留意、很關註,還特別喜歡聽到肖敏珠那令人渾身舒爽的聲音。

“喲,原來是敏珠妹妹啊,聲音真好聽!家裏亂,就不請你進來坐了,有什麼事啊,一大早的?”

“楊哥哥,是他們要敲門的,我只是路過看看。不知道他們有什麼事,你問吧。”

聽到不是肖敏珠找他有事,楊二狗頓時就又來了氣:“你們他媽的有病啊?什麼事快說,老子還等著睡回籠覺呢!”楊二狗對著敲門的於德利和姜林沒好氣道。

“二狗弟弟,別生氣啊,我們這也是為你好哦。你看看,昨天你下午回來後就不吃不喝的睡覺到現在,我們想你應該餓壞了,就商量著叫你起床去我家店裏吃點東西呢,你嫂子在店裏,快去吧!”

“是啊是啊,楊兄,你看看你經常這樣對身體不好的,估計你身上也沒錢了,來,我這裏給你一百元錢,吃完東西好好的去網吧玩個夠吧!但是說好哦,這一百元只能算是送你五十元,另五十元是借給你的,到月初要從房租裏扣回的!”

面對這一對莫名其妙的活寶,楊二狗還真的徹底懵了。自己在網吧玩了幾天回來倒頭大睡也不是一次兩次,怎麼就沒見過這兩人有過半點關心呢?楊二狗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他深知“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的道理。

他狐疑地接過於德利手裏的一百元錢,又看看滿含期待的姜林的雙眼,再偷偷地瞄一眼自己心儀的女人。心裏想:這三個人一定沒憋什麼好屁,但是最近手頭特別緊,而自己的遊戲正好玩到了關鍵的時候。再有一個晚上他就能升級到令很多人羨慕的仙級ID了。再說了,自己窮光蛋一枚,他們能給自己挖個什麼陷阱啊?不過就是月底房租的那點事唄。想到這裏,心裏也就釋然了。管他娘的什麼陷阱,先吃完免費的東西再美美的玩上幾天遊戲再說。

見到楊二狗同意了他們的請求,於德利和姜林心照不宣地相對一笑,各自掉頭離開,而楊二狗明顯地感覺到肖敏珠居然給自己拋了一個令人迷醉的眉眼,差點讓他暈厥過去。

院子裏,劉彩霞還在裝模作樣的在地上撒玉米粒餵雞。姜林回到家,迅速找出一個空礦泉水瓶子裝入玉米粒後再倒入一些不知名的液體。而於德利回家後翻出了自己幾年都沒動過的漁具包,拿出了海竿和“爆炸鉤”。

這一天,除了王桂珍和楊二狗,任何人都再沒有走出這院門一步。但是這雄赳赳的大公雞也是神了,無論怎麼找,在太陽落山之前,它楞是就沒有出現。

入夜,大家都早早地做好飯吃完,像在等待某個特別的時刻出現一樣,齊齊地坐到了自己家的窗戶下,觀察院子裏的情況。最為奇怪的是,早早的,每家的燈都關閉了,這其中的緣由大家也都明白。

於德利家,肖敏珠早已搬把椅子坐於窗邊,拉開窗簾一角,借著微弱的路燈光,全神貫註地註視著院子裏的動靜。於德利則戴上釣魚用的頭燈,為避免光線泄露,躲在臥室的衣櫃裏往“爆炸鉤”上穿玉米粒。

姜林家,姜林正在就著手機屏幕的光線從礦泉水瓶子裏往一只碗裏倒出玉米粒,王桂珍看不明白便問道:“老公,你這是在做啥呢?這玉米粒有啥用啊?”姜林頭也不擡地回答:“這你就不懂了,這只雞從昨天到現在你看到了嗎?”

“不就是今天淩晨看到個影子嗎,怎麼?”

“我也只是看到個影子而已,你想想,從昨天到現在這麼長時間了,這雞為了躲避陌生人,不吃不喝已經超過二十四個小時,見到這玉米粒它會怎樣?”姜林說完,得意地看了王桂珍一眼。

“這有什麼啊?就算它吃了,難不成你還能出去直接抓它不成?”

“這你就不懂了,我這玉米粒是經特殊處理的,泡玉米粒的液體裏面加了強效麻醉藥。只要這雞吃了一粒,不過三十秒鐘它就會倒地睡去!你再看看門後面的竹子。”姜林說完,向門後努努嘴。

王桂珍根據姜林的指引拿起門後的竹竿仔細地觀察起來。原來這長長的竹竿上被結實地綁上了一根細鐵絲並做成了一個活絡套,王桂珍立即明白了姜林的意思,開玩笑地將這套子套住了姜林的脖子往後就拉。這一拉,直嚇得姜林丟掉手裏的碗和礦泉水瓶,雙手抓住已經套在脖子上的細鐵絲,惱怒地叫道:“你這是幹啥?想謀殺親夫啊!這種玩笑你也敢開,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噓......不就是開個玩笑嘛,你至於嗎?”見姜林聲音忽然提高了八度,王桂珍怕被別人聽到,壓低聲音回答道。

林學華家,由於昨晚一直沒休息好,吃完飯的林學華看了一會電視就早早地睡下了。劉彩霞心裏有事,開始還看了看最喜歡的電視連續劇,可是怎麼都靜不下心來。就關了電視機,下意識地往窗外看去。左邊、右邊和對面的三家窗戶都是黑漆漆的,說明已經關燈了。現在還不到二十一點,除了對面的楊二狗家,於德利和姜林家都應該還在看電視,今天早早的關上了燈,應該和那只大公雞有直接的關系。

想到這裏,劉彩霞的心裏更加煩亂起來。為這只雞,別人家都是夫妻同心,一副勢在必得的架勢,只有自己家是孤軍奮戰。這死老頭子不但不幫忙,還一直反對自己使用“美人計”誘惑這大公雞的行為。哪怕今天自己又是放雞,又是在院子裏撒玉米粒,看來這些努力都是徒勞。眼看這只漂亮的大公雞離自己只有一步之遙了,可這一步之遙又顯得那樣的遙遠。想到這裏,一種悲哀的情緒急速地籠罩了她的全身。

轉眼就到了午夜零點,於德利和姜林家還是坐在自家窗戶邊上一刻不停地註視著院子裏面的動靜。隨著一聲高亢的雞鳴聲,這只神奇的大公雞從屋頂上飛到了院子裏,這一叫,就像給於德利和姜林家的四個人打了一針強心劑。他們瞬間精神百倍地動作起來。

看著院子裏桂花樹下那雄赳赳的影子,姜林輕輕的打開窗戶,將碗裏的玉米粒三三兩兩的往院子裏丟去,同時讓王桂珍準備好立於門後的竹竿,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

而於德利這邊,手裏拿著一米五長的海竿,將穿滿了玉米粒的“爆炸鉤”向桂花樹下雄雞的影子拋去,靜靜地等待雄雞“咬鉤”。

劉彩霞由於心裏有事,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聽到了雄雞的打鳴聲,一下子就驚醒過來了。為了不弄醒身邊的林學華,只好輕手輕腳地披好外衣準備去客廳裏面觀察院子裏的情況。沒想到她剛好站立起來,林學華就轉身打開了電燈,這一下,直嚇得劉彩霞渾身哆嗦了一下。她嗔怪地說道:“死老頭子,你開燈幹嘛?嚇我一大跳!”

“怎麼,我開個燈就嚇到你了?心中無鬼,怕鬼何來?我看你是心中有鬼才會被嚇到吧?”實際上林學華也是被第一聲雞鳴吵醒的,見劉彩霞鬼鬼祟祟地起床,便故意開燈並用揶揄的口吻說道。

林學華家臥室裏的燈一開,不但嚇到了劉彩霞,隔壁的於德利夫婦和姜林夫婦同樣也被嚇了一哆嗦。

姜林在投擲玉米粒的時候就隱隱地看到於德利家的門開了一條縫,接著丟出來了個東西在大公雞的身邊,他知道,這一定是於德利準備向大公雞進攻的武器,至於是什麼,暫時還不得而知。但是自從林學華家臥室燈打開的那一瞬,他就知道獨享這只大公雞的計劃落空了。既然自己不能獨享,那麼他也不可能讓於德利的陰謀得逞。

而就在這時,那只要命的大公雞借著林學華家臥室的燈光,看到了於德利丟在身旁穿滿了玉米粒的“爆炸鉤”,或許是“餓不擇食”吧,它低下頭毫不猶豫地啄向了“爆炸鉤”上穿著的玉米粒。

於德利原本看到林學華家臥室的燈打開了,就想收回魚鉤,以免被別人看到了笑話,可就在一楞神的瞬間,這要了命的死公雞居然啄向了自己的魚鉤。

會釣魚的人都知道,這“爆炸鉤”是由八、九顆魚鉤組成的組合釣具。一旦被吃進,任你掙紮都是徒勞,越掙紮,組合裏的其他魚鉤還有可能再鉤進你的皮肉,讓你更沒可能逃掉。

見此情景,於德利一急,就想趁沒被雄雞啄到的時候收回魚鉤,可就是晚了那麼一點。他剛好一收,就將這雄雞啄進嘴裏的魚鉤緊緊地掛了個牢靠。被魚鉤刺進嘴裏的雄雞感覺到忽如其來的劇烈疼痛很要命,便使勁掙紮起來。聽到這雞滿地撲騰的聲音,於德利的臉上馬上冒出了冷汗。

這時候的他有些不知所措,收線不是,不收線也不是。看著姜林家客廳裏的燈也打開了,更是尷尬萬分。這時候他也只能咬咬牙,趁著兩家人都沒出門,賭上一把了。他索性打開門,站起身來極力地搖動魚竿上的絞盤,想早一點將這只該死的大公雞收回家隱藏起來。畢竟,這只雞的價值與他的臉面是不可比的。

就在他極盡全力快要將這只一路掙紮的大公雞拉進家門的時候,姜林家的房門就不失時機地打開了。姜林打個呵欠,揉著雙眼裝模作樣地說道:“大半夜的,怎麼這樣吵啊?還讓不讓人睡個安穩覺了!”

於德利這時如一尊雕像,呆呆地站在自己家門外,手裏的魚竿放下也不是,收線也不是。只得尷尬地說道:“呵呵,姜兄還沒睡啊?呵呵......”

“喲,原來是於大領導啊?怎麼的,大半夜的不睡覺,拿著個魚竿是準備去釣夜魚嗎?喲喲喲,哈哈哈......怎麼的?原來這是釣上大公雞了!哈哈哈,真有你的啊於大領導。”姜林故意最後才看到被釣上的雞,誇張大聲地說道,其目的就是要讓林學華家也要開門出來。

“呵呵,練習練習,練習練習。這不睡不著覺嗎?呵呵,丟個魚餌出去,誰知就釣了只雞,你說好笑不?呵呵......”連於德利自己都感覺到,這番連哄鬼都不合格的話,肯定只能給自己緩解一下氣氛,要是有一面鏡子,於德利可能都不敢看自己臉上那比哭還難看的笑。

“有偷雞賊嗎?有偷雞賊嗎?”劉彩霞邊走邊穿外衣。看到還在地上撲騰的大公雞,劉彩霞心痛得仿佛這魚鉤刺痛的是自己家的雞,她彎下腰抱起還在痛苦中掙紮的雞,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對著於德利吼到:“你這是幹啥呢?還不趕快幫它摘了鉤子,看不到它痛嗎?”

於德利見劉彩霞對自己發火,並沒有覺得難受,反而好像是見到了劉彩霞給他遞過來一根救命的稻草,至少這是一個打破目前尷尬場面的梯子。

“哦哦哦,好的,好的。”於德利這才丟掉手裏的魚竿,接過劉彩霞手裏的大公雞,熟練地摘除了它身上和嘴裏的魚鉤,又討好地將雞遞給劉彩霞。劉彩霞接過雞,走到自己家的窗戶邊,愛憐地湊近雞頭,查看它的傷勢。

借著燈光,映入劉彩霞眼簾的是一只身披紅毛一身閃亮的綠尾大公雞。它的確是一只雞冠肥大聳立、嘴喙短租、雞爪粗壯的絕世公雞,抱在懷裏的分量絕對不下九斤!劉彩霞越看越喜歡,既然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她索性就把事情攤開了:“這只雞本來就是人家雞販子跑掉的雞,並不屬於我們任何人,實際上,大家的想法我都知道,只是不想挑明而已。我想,今天很晚了,大家都休息吧,等明天我們再商量怎麼處理吧!”

於德利原本就正處在一個非常尷尬的位置,見有臺階下,就順坡下驢道:“劉姨說得對,劉姨說得對,明天再說吧!但是明天我要下基層檢查工作,晚上再商量好嗎?”說完,收起魚竿,逃命似地跑回了家。身後追來一句:

“當然咯,只怕是大家沒吃到羊肉反而惹了一身臊哦!由於領導要下基層檢查工作,正好我也要出攤,那就聽劉姨和領導的,明天晚上再商量解決。呵呵,呵呵......”姜林陰陽怪氣的說道,特別是將“下基層檢查”這幾個字故意說得重重的,讓於德利恨得牙根癢癢。

劉彩霞轉身將雞籠打開,送進去懷裏的大公雞,再次查看確定籠門關緊後,伸個懶腰回屋睡覺去了。

屋裏的林學華見老伴回來後,關切地問:“外面什麼情況?怎麼鬧哄哄的?”

“哼,為了一只雞,居然什麼手段都用出來了,真是卑鄙!不過他們也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哼!”劉彩霞答非所問,一臉的憤懣之情。

林學華一臉的茫然:“你又發什麼瘋了?這麼義憤填膺的!”

“不說了,不說了。明天你別管,看我的。睡覺!”

姜林推開房門,看到了王桂珍關切的目光:“最後怎麼說?”

“哼,想吃獨食?門都沒有!我拿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獨吞!”

“問你呢,到底怎麼說?”

“劉老太太說了,今天太晚,明天大家再商量解決。我看,不外乎多出點錢來買而已,還有什麼好辦法啊!”

“但是明天我們都在店裏,怎麼商量啊?”

“人家於大領導明天要下基層檢查工作,晚上再商量。好了好了,睡覺吧,明天還起早呢。”姜林說完,擁著王桂珍回到臥室。

肖敏珠自始至終就沒敢出門,一直藏在們後聽外面的動靜,聽到於德利被發現的時候,也是臊得滿臉通紅,就像是自己偷東西被抓了現場一樣的難受。好不容易於德利逃回家後,趕緊關上門,也不敢開燈。

“他媽的,簡直丟死人了!”於德利進門後把魚竿狠狠的砸在地上。

“這些該死的低俗人還真的狡猾,恐怕這本來就是他們設計好的圈套哦?明天你打算怎麼辦?”

“哼,不外乎多花點錢而已,剛才我真真切切地看了,這只雞還真是百年難見的好雞,送給夏局長絕對合適,他一定高興!明天我回來後直接回家,看看他們怎麼處理。反正我勢在必得,哪怕花一千元我也要把它弄到手!哼哼,就他們幾個小市民能舍得出這價錢買這只雞?笑話!”

“對對對,還是我的大領導有遠見,有魄力!嗯......老公,我們睡覺吧!”肖敏珠又扭動著身體,嗲嗲地說道。

“嗯,嗯......我的小寶貝,走吧。唔,唔......”於德利聽肖敏珠甜得有些膩人的聲音,心裏的那點不快早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一抱抱起肖敏珠,急速走進臥室。

第二天中午,院門開處,楊二狗揉著紅腫的雙眼,哈欠連天的走了進來,經過一夜加一個下午的努力,他的遊戲號終於升級到了令無數遊戲玩家羨慕的“仙級”ID,他也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家好好睡一覺後,再上網去撩妹。

見林學華在桂花樹下乘涼,他徑直走了過去:“林老師,吃過飯了哈,乘涼?這鬼天氣還真他媽的熱哈。”簡直就是無話找話。

“嗯,二狗,你吃了嗎?沒吃就去廚房裏,你劉姨還沒吃完呢,一起吃吧!”

“吃了吃了,剛在網吧吃完一碗蛋炒飯,還飽飽的呢!”

“二狗啊,別閑我多嘴、啰嗦,你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怎麼整天就不找點正經事做做呢?一天泡在網吧裏能有什麼出息啊?且不說對眼睛不好,常熬夜,生活沒規律,你的身體也吃不消啊!難道你真的就打算這樣過一輩子?哎呀,看你這樣我心痛啊!”

“林老師,林叔叔,林大爺,這些我都知道的,謝謝您的提醒,再玩一年,再玩一年哈。古話不是說三十而立嗎?我還沒到三十呢!再玩一年我就三十了,我就開始立了。”楊二狗老是被林學華念叨,但是心裏也並不討厭他時常的叨叨,因為林學華夫婦平時對楊二狗還是比較照顧的。

“呦,林老師,舅舅又給您送了只大公雞來?哎呀,這只雞好大啊!怕得有十斤重吧?這輩子還真沒見到過這麼漂亮的大公雞呢!”楊二狗正要回房睡覺,無意中瞥見了那只關在雞籠裏的大公雞。他所說的舅舅,就是劉彩霞那養雞場的弟弟。

“這哪裏是什麼舅舅送來的,這雞就是前天那個雞販子跑掉了的雞,昨夜跑出來了就暫時關在這裏,我還尋思怎麼聯系那雞販子給送回去呢!”林學華躺在竹躺椅上眼都不睜說道。

“您想還回去?不會吧!”楊二狗說完,一步三回頭地往自己家走去,臉上露出了詭詐的一笑。

“勿以小惡而為之,不是自己的東西,絕不能占有,這是原則......”林學華聲音漸弱,手裏的扇子又掉落在地上。

楊二狗回到家,自從看到了那只大公雞後,頓時睡意全無。滿腦子裏面都是那冒著熱氣的香噴噴的雞肉。可是聽林學華的說法,他是鐵了心的要把這雞還給雞販子。長時間在網吧裏泡的楊二狗,肚子裏不是面條就是蛋炒飯,早都不知道這雞肉的味道了。這上天的眷顧送來的肥肉楊二狗怎麼能讓他跑了呢?他決定先下手為強,把雞抓來一刀殺了造成既成事實,哪怕你林學華再想還雞也辦不成了。最後,呵呵,還不是成了大家的腹中之物。想到這裏,楊二狗自己都為自己暗暗地點了個贊。

他拉上窗簾,擡個凳子坐於窗前,等劉彩霞吃完飯收拾好後回屋睡午覺。楊二狗就是要借這個機會從雞籠裏抓到那只肥大的公雞,繼而把它殺了,這就完成了任務,晚飯就有雞肉吃。想到香噴噴的雞肉,楊二狗禁不住流出了口水,高興得“嘿嘿”的笑出聲來。

可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這劉彩霞老是在廚房裏轉來轉去的就是不出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這麼多事。桂花樹下的林學華肚子上搭了塊浴巾,睡得沈沈的,鼻腔裏發出了勻稱的鼾聲,他不是最大的威脅。

院子裏靜靜的,姜林夫婦和於德利夫婦都不在家,那只公雞可能是和劉彩霞家漂亮的母雞關在一個籠子裏,也是心滿意足地忘記了打鳴。楊二狗看見,它還時不時地踩在母雞的背上強行交配。

楊二狗看著,心裏不覺冒出了酸水,惡狠狠地罵道:“你他媽的個騷公雞,也不知道哪裏來的精力,這麼一會兒就好幾次了!等老子抓到你就立即殺了你!”

楊二狗等了半天,也不見劉彩霞回屋。心裏急得被貓抓似的。他轉身從臥室的枕頭底下拿出一把一尺來長的藏刀拍在茶幾上,怒氣衝衝地又回到窗戶邊。

這時候,他看到劉彩霞終於將胸前的圍腰摘下掛好,出門檢查了一下雞籠的門,又抓了兩把玉米粒撒入食槽,拍拍手,才心滿意足地關上門去臥室午休了。

楊二狗抑制不住狂跳的心,好像是等一個心愛的姑娘的的母親不再監管自己的姑娘自己才有機會得手一樣。但是他知道,自己還得耐著性子等劉彩霞進入深沈睡眠,否則,抓雞的時候難免會發出聲響。他知道,這個計劃只有一次機會,必須一次成功。

楊二狗耐著性子等,由於他又熬了一夜,不覺中自己也睡了過去。夢裏,這只大公雞一忽兒變成肖敏珠,一忽兒又變成了一鍋熱氣騰騰的雞肉。不管變成什麼,都是楊二狗所喜歡和必需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楊二狗驚醒了過來。眼前的一幕讓他懊悔得直朝自己的臉上打了幾個巴掌!窗外,劉彩霞已經睡好午覺在廚房開始準備晚飯了。他的這一睡竟睡了三個多小時,又睡過了殺雞的最好機會。這椅子上睡覺的功夫,還是這幾年在網吧練出來的。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楊二狗在屋裏轉著圈,急得一連問了自己幾個怎麼辦!

“靠!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拼了,即便被臭罵一頓,也是值得的!”楊二狗主意一定,伸手拿起茶幾上的藏刀,開門徑直向林學華家方向走去。

林學華這時也基本睡夠了,正從睡夢中慢慢地醒來。一睜眼就看見楊二狗手裏拿把亮閃閃的匕首,不知就裏的他戰戰兢兢地問道:“二狗,你要幹啥?你要幹啥?”邊問邊站起身來往後縮。

在廚房裏的劉彩霞透過窗戶看到這情景,急得丟下手裏的活計跑出門來大聲訓斥道:“楊二狗,你要幹啥!你要幹啥!你別發瘋哈!平時我們待你不薄呀!”

楊二狗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見兩個老人誤會了自己,就幹脆假戲真做,丟開林學華,朝劉彩霞走去,還一臉的怒氣。

劉彩霞見楊二狗怒氣衝衝的奔自己而來,嚇得轉身就往家裏跑,進門後啪的一下關上房門。

楊二狗見自己的陰謀得逞,三步兩步趕到雞籠邊上,打開籠門伸手抓出那只大公雞,只一刀就把雞頭剁了下來。

那只可憐的大公雞還沒反應過來,就成了楊二狗的刀下之鬼。雞頭在地上微微的抖動著,嘴喙還在重復做著閉合的動作。最可怖的是那碩大的身體居然還在滿院子歪歪斜斜的亂跑。

見狀,林學華一手按住心臟部位,一手指著楊二狗:“造孽啊!造孽!你這行為是大損福報!你這是暴殄天物啊!”

劉彩霞見楊二狗殺了自己心愛的大公雞,知道了他的目的。也開門出來,一口一句的“造孽啊!”地喊著,但是木已成舟,又能怎麼辦呢?只好坐在門前的凳子上生悶氣。

楊二狗見目的達到,興奮地叫了起來:“哈哈哈,晚飯有雞肉吃了,打牙祭有口福了!”他走到那只已然倒地的公雞身前,彎腰抱起來到劉彩霞身邊:“劉姨,對不起哈,剛才沒嚇到您吧?還請您老原諒啊!晚飯就看您老的手藝咯?我幫您打下手哈!”

“不準在我家做!這雞臟,我不吃!”林學華看到這血腥的場面,早已怒火中燒。

“林老師,這雞現在臟,一會我好好洗洗幹凈就不臟了,可勁兒香著呢,您還是別鬧脾氣啦!”

“不可理喻!簡直不可理喻!”林學華說完,氣衝衝地轉身向院外走去。正好和走進院子裏的姜林、於德利撞個滿懷。原來,於德利這天就像丟了魂一樣,眼前老是飄著這只大公雞的影子,下基層去草草地糊弄一番後,早早地回來喊起姜林準備來解決這大公雞的歸屬問題。

見到這兩人回來,林學華準備側身讓過,不料被於德利攔住:“林老師,您這是在跟誰置氣啊?怎麼被氣成這樣了?”

“你們來了正好,自己進去看看吧,真是貪婪至極、野蠻至極!”

姜林和於德利見林學華怒氣衝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疾步進入院子,也被這血腥的場面驚了一跳。打聽完事情的經過後,兩人的內心也是五味雜陳。

“這楊二狗真不像話,別人丟失的東西怎麼能據為己有呢?這哪裏像一個新時代的青年人的樣子?是吧!”於德利首先發難。

“對啊,領導說話的高度就是不一樣,幾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這楊二狗平時就不務正業,一天到晚不讀書,不看報,他的思想政治水平怎麼能得到提高呢?這雞本來就是人家個體工商業戶跑掉的嘛,就應該原物奉還嘛!怎麼能夠據為己有呢?一點覺悟都沒有!”姜林接著於德利的話,視乎自己也變成了領導,特別是那句“個體工商業戶”的標準說辭,更是顯現了他作為“個體戶”內心的孱弱。

“是的,這問題是比較嚴重的,照重了說,這是盜竊,就算輕的,至少也叫不當得利!可以被行政拘留的!”於德利見到楊二狗把雞殺了,心裏就很不舒服。

兩人邊說邊走進院子,進門前看到滿院子的血和林學華滿滿的憤怒,他們就知道這事的大致結局已定。於德利的心跳得厲害,或者是早有預感,所以進門的時候就不自覺地遲疑了一步。姜林還在接著於德利的話雄壯的邁步進入院子:“領導站的高度就是高,高家莊的高,話也就是說得對,他這行為就該抓起來,就像抓雞一樣的抓!”

“哈哈,今天真是見識了!剛才是誰他媽的說要抓雞一樣的抓呢?抓誰呢?是哪個狗東西要拘留我的呢?哈哈......老子還真的活得無聊了,今天誰個覺得有理的,給老子站左邊,老子今天就和他說叨說叨!”楊二狗說話的同時,手裏蘸著雞血的藏刀也在不自覺的搖晃:“要不就別裝孫子,老老實實的給老子站右邊去揀蔥、刮姜、剝蒜、洗菜!晚上林老師和劉姨請大家喝雞湯,吃雞肉!”於德利和姜林滿滿的信心就這樣被楊二狗毫無由頭還蠻不講理的幾句話化為烏有。

這兩人在楊二狗劈頭蓋臉的絮叨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就呆立在院子門口。或許是看到了楊二狗血紅的雙眼,或許是看到了楊二狗手裏蘸血的藏刀。姜林本能地向楊二狗抱拳後,直接跑到林學華家的廚房裏面去了。楊二狗轉頭一看,姜林還在驚慌中掏出電話在打。但就楊二狗對姜林的了解,他絕對不是在打報警電話,而是通知他老婆回家吃雞肉。

於德利從心裏說,自認為畢竟是個領導,怎麼能在這小混混面前丟了威嚴,雖然也怕楊二狗手裏蘸血的刀和他反復無常的性格,但是為了面子他也得再堅持一下。

見姜林像個漢奸般的投降了楊二狗,他就更加的有點瞧不起姜林了,但是,在瞧不起姜林的同時,他覺得自己的內心也在不知不覺中有點不是那麼堅強了。所以,他的胸口沒有進來時那麼挺拔了,頭也在不覺中稍微調低了點角度。內心的傷痛只有自己知道,這時候他才體驗了無數革命先烈的偉大,也才充分的理解了漢奸的不容易,所以即便姜林跑了,他也只是盯在原地,看看楊二狗會怎麼樣做。其實,於德利的這一番心思對楊二狗來說都是白費,楊二狗什麼人?永遠的直線思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看到什麼就說什麼的思維模式。於德利的這些思維對於楊二狗來說,就是一個字:“累!”

見於德利無動於衷,楊二狗覺得沒了面子,好歹他是這個院子的主人,好歹今天的晚餐的雞肉是自己親自安排的,林學華和劉彩霞倆老再不高興,畢竟我楊二狗也算是仗義的安排了一頓晚餐嘛!

於德利再裝氣質,也是在有限的條件下裝,看到楊二狗從臉色到身體型態的變化,他知道,楊二狗是在極力的忍讓。做人嘛,還是給自己留條後路為好。

見楊二狗裝著不經意的走來,於德利心裏發毛,感覺到連汗毛都在簌簌的發炸,就像獨自一人走在夜晚的亂葬崗。

於德利知道,再裝下去就是自己吃虧。不但掙不來面子,難免這一頓豐盛的晚餐都會與自己擦肩而過。也罷,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就是一點面子嗎?我一個大領導,沒必要和他們這些宵小之徒計較。

“怎麼的?領導還在回憶開會的內容?您就別在我面前裝小清新了唄!一句話,想掰扯的去左邊,想吃雞肉的向姜林大哥學習!懶得和你們啰嗦”楊二狗說完,不屑地瞄了於德利一眼,拿著刀回到林學華家的廚房。

劉彩霞幾時見過這陣仗,只得無奈地聽從了楊二狗的安排,燒水準備燙雞,姜林和於德利也蔫蔫地在楊二狗的指揮下揀蔥、刮姜、剝蒜、洗菜。

只有林學華從褲包裏掏出三百元錢丟在桂花樹下的茶幾上悲哀地說道:“也罷也罷,木已成舟,今天是楊二狗說了算,這三百元錢就算是我買了這只雞請大家聚餐了!有機會了就給人家雞販子送去!”說完這話,林學華又轉身朝院子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喃喃地念道:“這雞好臟,我絕對不吃!這雞好臟,洗都洗不幹凈,我絕對不能吃......”

廚房裏的一幹人,同時都用不解的目光看著林學華的背影,目送他遠去。

作者簡介:馮靜海,筆名:秋之歌者,中國詩歌學會、六盤水市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恒言中文網、六盤水文學院簽約作家;以本土作家身份錄入貴州省六盤水市《荷城誌》文學篇。喜歡文學創作,作品散見於各類報刊、平臺。長篇小說《恐怖QQ群》在“恒言中文網”120余部長篇小說參加的比賽中榮獲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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