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驢踩了親人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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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程璨

編者的話

BaoBao是什麼?是擁抱,是包容,是寶寶……中國青年報社以“每一朵雪花都溫暖”文化創意征集活動,為“三億人上冰雪”的冬奧願景,傳遞“溫暖的BaoBao”,傳遞雪中那些溫暖的回憶。有家有國,就有溫暖的BaoBao;有你有我,就有溫暖的BaoBao。更多溫暖的BaoBao,等你來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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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擁抱

陳聰(23歲) 西藏軍區某部邊防戰士

我們都是母親身上掉的一塊肉——小時候母親把我們擁在她的懷裏,仔細地端詳,眼睛裏充滿了濃濃的愛意。

我們那時候小小的,總是喜歡跟在母親後面跑,求母親的抱抱,求母親的一個親吻。

小時候,不管做錯什麼事情,母親總是輕言細語諄諄教誨,總會幫我們擺平一切,把我們抱在手中安慰和鼓勵。

漸漸地,我們長大了,有時會拒絕她比較親密的動作,當母親想把我們摟在懷裏的時候,會用力推開她。也許是覺得自己長大了,不再需要這些煩瑣平常的舉動了。

但是母親卻絕對不會這麼想——在她眼裏,我們還是那個稚嫩可愛的小孩子,她眼裏還是那麼充滿愛意——盡管我們一次次把她推得很遠,盡管我們很叛逆。

那年冬天,我當了兵,要去往雪山雲端之巔的拉薩。我母親十分開心,她說:“保家衛國戍邊,是男子漢應該做的事情。”但是當我真的要離開的那一刻,母親再也忍不住她的淚水,死死地抱住著我,在火車站哭了起來。因為,她不放心,一個18年都沒離開過她的孩子。我不知道為什麼熱淚盈眶,哽咽起來。

這是母親久違的擁抱,還是那麼熟悉那麼暖和。盡管依偎在她的懷裏,但是可能我已經長得太高,她並沒有把我完全抱住。

邊防很好,並沒有母親想象的那麼苦,我在這裏一切都好,只是可能自從分別開始,才有點想家吧——家裏有等待的人。

但是男兒何不帶吳鉤啊!保家衛國可能才是男子漢該幹的事吧。一有時間,我就跟母親打電話講述這裏的生活。因為當兵,因為離家,也讓我成長了不少,長大了很多。

3年後的冬天,我踏上了回家的飛機。那次休假,我並沒有告訴母親,想給她一個驚喜。她那天一早買菜時,湊巧和一個我已經退役的同年兵老鄉偶遇,意外得知我休假的消息。於是,她迅速趕到機場等著我。

本來想給她一個驚喜,結果讓母親給了我一個驚喜。我滿眼的驚訝,母親卻早已熱淚盈眶,跑過來緊緊抱著我。

這次我沒有推開母親,反而是緊緊地抱住了她,我們相擁著,流著淚。

從機場回家的一路上,母親一直牽著我的手,擁抱著我。外面已是冬天,而母親的擁抱永遠是最溫暖的。這可能是我有生以來最美好難忘的一次擁抱吧!

我們身處在不同的地方,可能遠離家鄉,但請別忘記家裏還有等著你的母親,她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如果回到家,請給你的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她不會拒絕你,會反過來給你一個更加溫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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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家莊的初雪

季雨(28歲) 清華大學建築學院碩士生

11月的張家口山區入了夜,有時會有雪花東一片西一片地飄落。

它們在村廣場老槐樹的大喇叭底下頑皮地追逐,在我們工地轟鳴的打印機器人前挽著手舞蹈。它們在探照燈下泛出點點柔和的銀光,飄啊搖啊地飛旋到那排沿山勢鋪開的屋頂上,被靠山窯洞裏飄出來的炊煙一卷,就嘻嘻哈哈地紛紛躲藏在夜幕中了。

將霧蒙蒙的玻璃用袖口擦開一小片向外望,遠處峰巒如聚,山野小道一直轉到鑿著梯田的另一邊。高低錯落的山脊線,承托著一重重沈澱下來的天穹,零星的燈火鑲嵌在起伏的山勢間,四下裏靜悄悄的,飛雪明燈間偶然融入一響新聞的聲音。在這個時間,燒肉與熗鍋的香氣會從那裏跟著北風送過來。

大約到了明天日出,這片寒風料峭的山嶺,就會覆遍薄薄的一層白霜,愈發是一片蒼茫。那幾頭總在窯洞前嘴皮子亂嚼的青驢,想是不能再隨主人上山馱稭稈去了。

山區的冷是那種能直接鉆進骨髓裏的,下雪的夜晚更添了一重陰潮,穿著厚重得沒法彎腰的軍大衣像是罩了一層冰殼,根本暖不回從衣褶裏滲進來的寒氣。民宿改成的辦公室兼實驗室只有薄薄的一層板門,門縫足有兩指寬,嗚嗚咽咽地漏風,我踩著小板凳一根根釘子鑿上的擋風簾子,總在身後呼呼噠噠地折著跟頭。屋裏唯一一個小電暖氣即便開到最大,也只能暖得到前胸,暖不過後背,身前身後是冰火兩重天。

在工地機器人上攪料的張師傅進來找我拿添加劑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他總是抄著兩只厚實的大手,黃土地一樣千溝萬壑的皺紋裏嵌著灰土。我看他嘴唇都凍裂了,倒了杯熱水遞給他,他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連連擺手,只一個勁兒跟我念叨:“這邊添加劑還有沒有,料太稠啦!管子要凍住啦!”

我負責調配的混凝土添加劑,需要將四種成分分別精確到克稱量,隨時根據濕度和溫度的情況調整配比,然後封裝成袋由攪料的師傅摻在打印用的混凝土裏。

因為氣溫驟降,混凝土結塊速度加快,作為混凝劑的聚羧酸含量統一調整為原來的一半,因此新的添加劑必須重新稱量。我搓了搓凍僵的手指,重新拾起了藥匙,輕輕在燒杯邊沿磕動,觀察著電子秤跳躍的數字,然後把它們一一加入燒杯,混合封裝。

不一會兒,娟子洪亮高亢的笑聲在門口響起。這位健壯親切的婦人又給我們端來了新出鍋還冒著熱氣的排骨湯,忙不疊地用碗盛了推在我們面前,還要一人多舀上兩塊棒骨。她一笑就露出一整排白牙,黝黑眼角深深的魚尾紋掃進鬢角裏去。

這位地道的農村婦女是我們3D打印住宅未來的戶主,她時不常就來我們的實驗室轉轉,一會提著幾箱水果,一會拎著幾斤小米。多數時候,她就站在宅基地轟鳴運行的打印機器人前,踮著腳尖,伸長脖子看著那些勻速運行的打印頭緩緩噴出混凝土,一行行疊加成形態各異的墻壁,眉開眼笑地操著鄉音,側頭和街坊鄰居們交頭接耳,一面聊一面頻頻擡頭。

住在村西頭窯洞裏的張爺爺也挪到我們工地的圍擋外,背著一只手駐足,笑呵呵地把臉湊在欄桿上。雪片將他白發稀疏的頭頂染白了,兒媳婦替他披上外衣一個勁地勸,他偏盯著工地內那屈伸自如的機械臂不肯離開,還小孩子氣地一跺腳,古銅色的臉上那一對蒙著翳的眼睛在探照燈下閃著光。

兩天前我剛剛去張爺爺家裏拜訪過。還記得那天張爺爺黑紅的臉上笑出了一片光澤,拉著我們的手不停地問,什麼時候我們也給他蓋這樣的“高科技”房子,他到時候要把遠在千裏外打工的兒子孫子都叫回來,全家一起看。

三三兩兩的遊客也從農家樂小院裏踱出來,站在沿街正在打印的那堵山墻下,仰著頭頻頻按下快門。他們驚奇地看著機器人帶動著打印噴頭,按照程序預訂的軌跡緩緩移動,一會畫出波浪,一會畫出直線,再於抵達盡頭時精確無誤地沿著直角轉彎。那面造型獨特的花墻在程序中運用了不少函數和算子,隨著混凝土條狀打印痕跡一行行疊加,那秩序井然成獨特規律的造型也慢慢突顯出來,印入了無數好奇與驚嘆的鏡頭裏。

“這就是混凝土3D打印技術?靠著機器人和程序,就可以讓農民們住上結實溫暖的住宅?”

“是的,現在技術還在研發中,等效率和成本符合預期,這些掩藏在深山裏的村落,祖國乃至世界每一個角落的人,都可以住上這種房屋。”

“真好,真好啊!”

依舊有雪紛紛揚揚地落下,穿過鉛灰色的雲層,透過深林而下,它們像一個個頑皮的精靈,落在機器人高聳的機械臂上面,落在工地內的科研人員和民工師傅頭頂肩上,也落在路人們閃閃發亮的眼前。

武家莊的初雪,仿佛沒有那麼料峭生寒了。探照燈下,伴隨著打印機器人的轟鳴,有一種暖軟正隨著這雪片飄落,覆蓋在每個人心頭。

(編者註:2021年,清華大學科研團隊使用機器人3D打印混凝土建造技術,為河北下花園武家莊農戶打印了幾座住宅。它基於數字建築設計方法及機器人自控系統,是一種創新型房屋智能建造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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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雪為引,往返過往

王近松(21歲) 貴州工貿職業學院教師

於我而言,雪是記憶的引子,讓我時常往返記憶中。

小時候父母比較忙,6歲以前,我基本上是在外公外婆的呵護下成長的。外公家住在森林中,遇到雪較大的那年,幾乎要等雪化後才能出門。

有時候外婆帶著我,拿著杯子,將那些灌木叢上的雪舀進壺裏,舀滿後把壺提回屋子,將壺放在通紅的火爐上,雪很快就會融為水,這樣的過程像被設定好的程序一樣,重復很多次。

那時候沒有堆雪人的意識,更不會想到打雪仗,而是跑到雪地上寫一些一輩子沒有學到的文字。這並不是哲學,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一切都是快樂的源泉。有時候用食指在樹葉上畫一些圖案,盡管那些無名的圖案都已消失,可那些就是愛的圖騰。有時候外婆出門把我抱回屋子裏,內心特別不情願。

回到房間裏,小手凍得通紅,習慣性把手放在火爐上,外公便會揪著我的臉說:“下雪天就不要出去啦,把鞋弄濕了腳僵得站不住了才會回來。”

外婆抱著我,一邊用蒼老的手拿著我的小手烤,一邊說:“小孩子嘛,哪有不喜歡玩雪的,過了這個年齡叫他玩,他也不玩啦。”

外婆已經去世10多年,再去回想那些記憶,會覺得特別美好。在這個世界上,以雪為引,在過往中往返,能看見的是許多溫暖的瞬間,那些瞬間再也不會有,但愛從未改變,反而成為記憶中越來越陳年的老酒。

上學後,趕上下雪天,一下課同學們就會衝出教室,抓一把雪,扔向別人。課間10分鐘,卻玩出一整天的快樂。鈴聲響起,也忍不住抓一把雪放在課桌裏,那些抱在一起的雪,在融化時像極了生命發育的初期,從一個胚胎慢慢衍變,然後來到這個世界,成為父母、親戚懷抱中的小棉襖。

去年冬天,父親站在外公外婆曾經生活的房子前給我拍照,土墻房已經倒塌,門前的籬笆也已經腐爛,看到此景一下子就破防,淚汩汩地流。曾經在房中生活的人,有一些永遠不會回來;能回去的人,不管去多少次也見不到想見的人和想見的情景,但雪後陽光出來,在雪花融化之前,快樂永遠像閃光的雪一樣,值得期待、值得回憶。

有一些人一生沒被親人抱過,但雪花給了我們相同的機會。我們堆雪人,把Ta當作親人、愛人抱一抱,然後在某個時間Ta會消失,其實這已經夠啦,我們已經暫時得到溫暖,也將永遠得到溫暖。

一生中,我們又何曾不像失去雪一樣,在失去親人、愛人,還有很多東西。只有失去之後,才會懂得溫暖、懂得那些擁抱會陪伴我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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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在桃粉色的棉被上

劉歡歡(19歲) 西南大學文學院學生

南方是很少下雪的。我12歲時,下了一場冷冷的雨夾雪。

夜裏路燈散發出昏黃的燈光,雪飄到燈下,朦朧、淒迷又夢幻。我能感受到我的頭上有無數細小的雪花片,它們小到不能單獨存在,有的在飄落的途中就化成了細小的雨滴,有的小到一落到我的頭發上就化成了水,潤濕了我的頭發。

我摸了摸自己的頭,有點熱氣,所以那種像鹽一樣細碎晶瑩的雪花,一碰到頭發就融化了。我不知道老師為什麼要把我從宿舍裏喊下去,她微笑著讓我去校門口,我也只好懷揣著疑惑的心情匆匆前去。

宿舍和校門口的距離算不上遠,但是在嚴冬和雨雪的咒語下,我身上的熱氣逐漸消散,寒冷從我的指尖一點點蔓延到全身。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到校門口時,我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我的父親。

“爸爸?你怎麼來了?”

“我怕你受凍,擔心你手又生凍瘡,給你送來一床被子。你快把被子拿好,趕緊回宿舍,我就不多談了。”

我從沒想過我的父親會帶著一床棉被出現在我的面前。他向來粗枝大葉,怎麼會看到一場雨夾雪就想起我的凍瘡手呢?家裏離鎮上好幾裏路,這麼晚的天,他是走過來的嗎?他怎麼連把傘也不帶?他在校門口站了多久?……

父親不給我問話的機會,他把棉被從鐵門的縫隙裏塞進來。校門口頂上的白燈照在鐵門上,圓圓的欄桿泛起了銀白色的光,桃粉色的被子就從這種冷冷的光裏擠進來。我抱著父親給的被子,軟蓬蓬的棉花很舒服,而我像只呆頭鵝,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感到幾分酸澀。

父親一向是很暖和的,他常在冬天替我焐手,或者是把我的小手放在他的肚皮上。但這一次,我看見父親把被子遞過來後搓了搓手,嘴唇青烏,像麥茬一樣的短發上閃著細碎的光芒——那些輕飄飄的雪,早已經立在他的頭發上。

見我楞楞地站著,父親催促道:“快走了!太冷了,我也得回去了。再見!”他朝我揮揮手,轉身踏進了沈重的夜色之中。

被子上已經落了一些雨雪。父親是把被子護在懷裏的,棉被到我手裏還是幹爽而蓬松的,但是我沒有父親高大,棉被占據了我的半個身軀,我也必須馬上往回走了。

我不敢想父親在雪夜裏的身影。鎮上和家裏還有很長一段崎嶇的泥路,我只希望雨雪不要下大。

回到宿舍裏,室友們都發出羨慕的聲音。我坐在床鋪上,才發現被罩是新的,桃花一樣的嫩粉色,裏面的被子是鵝絨被——家裏唯一一床鵝絨被。

我把手放進被子裏。父親在外面打工,只有過年才回來,他回來的第一件事總是拉起我的手看。父母離婚後,我回到了老家,開始長凍瘡,發癢、腫脹、潰膿,穿衣服我總是要小心避開我的手。我寫字的時候也不戴手套,因為字會寫得不好看。寫完作業我會去找他焐手,父親就緊緊包住我的手,然後放在他的肚皮上。我能感受到父親手上全是繭,但是很溫暖。

現在,我已經不長凍瘡了。但是每年父親還是會在冬天前打來一個電話,叫我保護好自己的手。我常常喜歡戳穿他:“爸爸,你想我了嗎?”父親只在電話那頭低低地笑,不答話。

南方是很少下雪的。在我12歲那年,下了一場冷冷的雨夾雪。我的父親彎著腰把被子從鐵門的縫隙裏遞給我,有一些看不見的雪從他的頭發上滑下,滾落在桃粉色的棉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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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中的懷抱

李萌森(20歲) 遼寧傳媒學院數字媒體學院學生

下雪了。

那晶瑩的六角花瓣,漫天飛舞。天空,地上,隨處是雪。白色的大地,白色的樹林,白色的衡宇……從甬道到屋檐,從湖面到亭角,校園裏的每一處恢宏與瑣碎,都被這冬日的飛花點染。

落雪無聲,只是默默篆刻下時光的印記。我忽然覺得這是曾經高三的那段歲月吧,當初心心念念想要逃離的地方,如今也會翻湧起無限的回憶。是啊,所有的東西都是在遠去之後才想轉身回望。

身為走讀生的我,每天都要比同學們早出晚歸。那年的一月末,一場寒潮不期而至。突然而至的雪,仿佛冬日纏綿悱惻的回眸,抑或是對早春情意綿綿的告白。

“呼呼……”風在吹,雨在落,雪在飄,大風一陣緊似一陣,將空中的雨雪以最猛烈的方式拋灑在路人的頭上、臉上和身上,人們無法控制地在風雪中搖晃。汽車在艱難地爬行,整個路面恍若一個天然溜冰場。

為安全計,平日開車接送我上學的老爸,臨時決定改乘公交車。站臺上,人們左顧右盼,四下張望,始終不見車來。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距離晚自習的時間越來越近,我也是越來越急。風裹挾著雨,雨夾雜著雪,冷風呼呼地直往脖子裏猛灌,我下意識地緊了緊大衣。老爸看到我的舉動,一把把我攬在了懷裏。老爸那厚實的胸膛,瞬間給了我溫暖。

雪花更密了,夜色凝重,街燈的亮度在雪中顯得那麼黯然、無助。“還是打車走吧!”老爸突然冒出一句,像是在跟我商量,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咱們邊走邊截!”我早已按捺不住地朝學校方向溜去。眼前的雨雪讓我惶恐不安,昏暗的夜色迷茫了返校的行程,也迷茫著我4個月後的終歸之所。不知不覺,我感覺自己完全融入了這茫茫雪色,融入了這不可多得的滑雪場畫面。

終於,一輛空載出租車,緩緩地由遠及近。我們爺兒倆興奮得幾乎尖叫起來,老爸幾乎衝到了快車道上。我們幾乎同時衝到了車前,老爸麻利地拉開了後門,一把將我連抱帶推地摁倒在後排座上,一個閃身,騰挪到座上。

雪越下越大,風絞著雪,團團片片,紛紛揚揚,行道樹的枝丫不堪冰淩和覆雪,偶爾傳來一兩聲折斷的脆響。

“頭發沒淋濕吧?”老爸扒拉開衣襟,一擡手就為我戴上了帽子,順勢將我摟進了懷裏。“可別弄感冒了,非常時期,得非常註意!幹脆休息會兒,打個盹兒吧!”

“嗯!”我倒在老爸的懷裏,頓時,一股暖流湧遍全身。那一刻我才明白,老爸是一堵厚重的、為我遮風擋雨的“鐵壁銅墻”,老爸就是我所有的心安……

天色漠漠,逐漸向黑。白日裏車水馬龍的大街,這時一片寂寥,唯有路燈伴隨著我們在暮色中穿行。雪花恣意綻放,開出大朵大朵潔白的花,包裹著這座溫馨的都市。

“阿嚏——”我打了一個噴嚏,老爸把我捂得更緊了。我仰頭看了老爸一眼,老爸也正看著我笑。那笑容,溫暖、慈祥,而又充滿幸福。

真想就這樣仰著頭,靜靜地等待春天,一任雪花飄落在我的心頭,溫暖我的青春,滋潤我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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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觀感

李玥涵(21歲) 復旦大學中文系學生

上海很少下雪的。要說最近一次關於雪的記憶,大概是三年前我大一時,喜歡一個男孩子,他那時是詩社社長,教我寫詩,一次評詩會後窗外下雪,他打著傘站在雪裏被我拍下。雪落在他的傘上,我的快門很快,捕捉到了很細密的雪絲。

以前,我很討厭一個人睡覺所感到的孤獨,對黑暗的抗拒,讓我初中時都要求媽媽陪在身邊才能入眠。歸根結底,我害怕背叛的感覺;而且恐懼魔法,因為我相信會有人跟隨著我,在電梯裏或者在書桌前都有。童年的我,夢見自己在外婆家門口被綁架關在地下室,卻永不能回去;夢見有幽靈伴隨我在遊樂園遊蕩;夢見被追殺於東南亞的無盡樓梯。總的來說,就是夢見不安全。

作為一個文學系的女生,我必須接觸“熱帶系”的人格以抵抗文字和人事冷漠的方塊切割。而爸爸在我眼裏始終是一個比較冷的人,雖然他現在經常像個孩子那樣呼喚我,也滿足我的生活所需。在我10歲以前,我和他每次吵架,媽媽都會指責他像5歲。但我10歲之後,母親就和父親站在了一邊。父母把我當男孩子,對我從不富養,也不體貼,但最可惡的是爸爸為了防止我玩摩爾莊園,把家裏電腦設置成一切網頁遊戲都登錄不了。

這一切現在看來都無所謂。只是,爸爸總是端著自己教師的架子,對我各方面進行德育教育,而母親總是作為一個小女生,以自我為中心——我們都是小朋友。因此我從童年就培養起疏離他們的性格,到現在我也喜歡喊他們大名而不是爸媽。

這樣想來,很久沒有和他們一起旅遊,很久沒有和爸爸一起在小區裏玩耍了。他們在群裏分享我的童年照片,滿懷甜蜜回憶,對我也沒有很大觸動。爸爸媽媽喜歡逗我,他們編故事說我的真實父親叫李二毛,母親叫王三大,把我從農村賣過來,我叫李冬紅,有三個姐姐叫李春紅、李夏紅、李秋紅,我當然不信,但卻能哭得很大聲,我討厭他們把我當成什麼都會信的幼兒,討厭對我不切實際的想象。

但是和爸爸在一起,卻也不是沒有好的記憶。那便是下雪的記憶。2008年,我有記憶以來上海的第一場大雪,在北方造成了雪災,在我的家卻造成了我和父親一起下樓玩雪。那一天,白茫茫一片真幹凈,我們的小區有紅色的樓,爸爸年輕體壯,帶我下樓(這時,我常常會被他帶著在小區裏爬很高的石頭或上樹)。我記得我一腳踩到一個大雪包上,就踩到了裏面的狗屎。

我堆了第一個雪人。父親不僅幫我堆了雪人,而且用相機記錄下了我紅撲撲、掛著鼻涕的樣子。那時我還可以拿著小爆竹下樓去放,那年我穿著一件紅色的印著藍貓的衣服,剪了丸子頭,父母床前的衣櫃上有一盆新鮮的水仙花。那之前,我就因為幼兒園和小學在學校遭遇的寂寞,而不敢承認自己有任何幸福了,但我尤其會在作文裏用語詞假裝感動。直到此刻,我才知道那個下雪的日子留下的影像有多難得。

2008年,父親只是一個青年教師、副教授,母親博士畢業,我的家中還時不時會出現外婆的身影,還有從遙遠地方前來住下幾個月的舅爺爺,甚至有我從加拿大回來的單身姨媽帶著我的表姐,這之中有許多爭吵,我與表姐、我與姨媽、我與外婆,但都熱鬧非凡。

兒時的我哭泣頻率太高,甚至患有聲帶小節,一個中小學教師常見病,小學的我經常處於失聲狀態。不過,我那時一定可以在雪裏笑醒,我甚至可以躺下,大喊:橫道世之介!真的。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21年11月15日 07 版)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