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斷腕續腕周公解夢的簡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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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春錦

豐子愷

豐子愷是我國現代史上一位著名的文化人物,集漫畫家、散文家等多種身份於一身。學術界對豐子愷文學藝術成就以及生平史跡的研究應該說已經十分全面而到位,特別是以陳星教授為代表的專家學者,編撰出版了諸如《豐子愷評傳》(陳星著,山東畫報出版社2011年10月版)、《豐子愷年譜長編》(陳星著,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年修訂版,以下簡稱“《長編》”)及《豐子愷全集》(陳星主編,海豚出版社2016年版,以下簡稱“《全集》”)等學術成果,為學界所矚目。但由於豐子愷交遊廣闊,這方面的研究難免百密一疏,其中,豐子愷與著名詞學家龍榆生之間的交往史實,至今未被包括以上研究成果在內的著述涉及。本文將就兩人之間的往來信劄和相關史料做一些輯考。

筆者最先見到的是收錄於《龍榆生師友書劄》中的豐子愷的兩通信劄和一通詩劄,均為毛筆字跡。此書為張瑞田所編,系筆者參與策劃的“蠹魚文叢”之一種,2019年8月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發行。內容分別為:

信劄一(本文所謂“信劄一”“詩劄”系筆者所加,下同)

榆生先生:

惠示奉到,信已於今日交大會秘書處送陳市長,勿念。因今日市長未到會,故未能親交。日後見面時,當為提及。專復,即頌

日安。

弟豐子愷叩

信劄二

榆生先生:

昨《光明日報》載有論詞文章,今剪下寄呈,詞家對此必感興趣,並有高見也。即致教禮。

弟豐子愷上

九月十三日

附剪報,不須寄還。

五十年代豐子愷致龍榆生手劄

詩劄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

樓上寢,殘月下簾旌。夢見秣陵惆悵事,桃花柳絮滿江城,雙髻坐吹笙。皇甫松《夢江南》

讀忍寒詞人《唐宋名家詞選》率書誌興。

子愷

1953年12月16日豐子愷隨信寄龍榆生詩劄

對這三種史料的書寫時間,張瑞田在介紹中籠統地認為是“約20世紀50年代初”。此說經筆者反復辨析,發現過於含糊,以下將從寫作時間、交往史實等方面加以考索與鉤沈。

信劄一沒有落款時間,這為判斷此信的具體寫作時間增加了難度,但又並非無跡可尋,比如信中提及的“陳市長”,應指建國初擔任上海市首任市長的陳毅。陳毅是1949年5月28日上海市人民政府宣告成立當天出任市長的,至1954年9月29日被任命為國務院常務副總理,此後直至1955年3月之後才正式卸任上海市長一職並赴北京履職(《陳毅年譜》,劉樹發著,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因此,此信的寫作時間應不出這一範圍。而豐子愷自1950年7月24日以美術界代表身份出席上海市第一屆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起,因受到新政權器重,故時常能在相關會議上見到陳毅。龍榆生為此委托豐氏帶信給陳毅,應在情理之中。只是信劄中的“大會”不知何指,故無法確定更為具體的時間。

龍榆生

信劄二的落款中有月日而無年份。其中提及的《光明日報》所載論詞文章已無從得知,但信末問候語中的“教禮”二字則透露了信息。龍榆生於1956年8月起從上海博物館調至上海音樂學院民樂系任教授,豐子愷於信尾致以“教禮”可謂相稱(《龍榆生先生年譜》,張暉著,學林出版社2001年版,以下簡稱“龍譜”)。此信當寫於1956年8月之後。

詩劄的內容系豐子愷所書唐代詞人皇甫松的《夢江南》詞二闋,據落款可知,豐子愷是讀了龍榆生選編的《唐宋名家詞選》後“率書誌興”的。那麼這份詩劄又是寫於何時的呢?筆者正在為此查考資料時,張瑞田先生應筆者之請又發來了五通從未公布過的豐子愷致龍榆生信劄,均為硬筆字跡,其中一通就涉及“今抄夢江南二闋寄奉”之語:

信劄三

榆生先生:

示奉到。記三年前弟遷入此屋之次日,曾蒙惠過,惜當時另有他客,未曾多領教益為憾。朱詠葵君曾來此探詢尊址,後藉悉近況佳勝,至以為慰。今承賜浣溪沙,寫作俱佳,甚可寶愛!惟弟已三年餘不親畫筆矣。(初因學習俄文,後因右手患瘋痛不能掌握毛筆,今則忙於翻譯,繪事益生疏矣。)忍寒校詞之圖,目下力不勝任。只得待將來重理舊業時再行報命也。(人民日報、解放日報屢來索畫,均經婉謝,約以將來。)開明版尊選唐宋名家詞,為弟所愛讀。今抄夢江南二闋寄奉,聊答雅惠耳。順頌

時安。

豐子愷叩

十二月十六日

附下礬紙,寫壞一張,另一張璧奉。又及。

1953年12月16日豐子愷致龍榆生手劄

此信雖未寫明寫作年份,但據信中“今承賜浣溪沙”一語,筆者從《龍榆生全集》第四卷“詩詞集”中(《龍榆生全集》,張暉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龍譜》1953年中的“編年詞”亦有著錄)找到了龍榆生寫給豐子愷的這闋《浣溪沙》詞,如下:

浣溪沙

贈豐子愷。子愷晚習俄文,兩年即已精通,能譯各種著作,為可佩也

法乳曹溪眾所依君為弘一法師弟子,除將奮迅孰知歸。嶄新世界析幾微。慣以音聲為佛事,卻從形象見生機君以漫畫負盛名。感人才藝似君稀。

《葵傾集》

《龍榆生全集》第四卷中的詩詞作品均有編年,按創作年份先後排列,這闋《浣溪沙》就被編在1953年中。由此可以斷定此信及詩劄即作於1953年12月16日,是該日一同寄給龍榆生的。

下面,就張瑞田先生提供的豐子愷致龍榆生的另外四通信劄一一加以考釋,這些信劄連同上文的三通均是《全集》所失收的佚簡,故而彌足珍貴。

信劄四

忍寒居士:

來示欣悉。令媛知弟將北遊,想是小兒華瞻所傳述。小兒近赴北京,將與圖書館同事戚女士之妹結婚,強弟北去主婚,暑中實懶於遠行,正囑其來滬結婚,故弟行止尚未定也。倘北行,定可與令媛圖晤,(賜教)則不敢也。

人民文學出版社將刊古典文學,曾以目錄寄來囑題意見。尊選唐宋名家詞再加校訂,當更美善。市長重視此工作,邀居士專精撰述,足見國家寶愛古典遺產,發揚民族精神,至可喜也。專此奉復,即頌

文安。

弟豐子愷上

七月廿二日

按:龍榆生名沐勛,字榆生,號忍寒詞人等,又曾以忍寒廬等自榜書齋,故擡頭之“忍寒”即為龍榆生。此信中,豐子愷說“小兒近赴北京,將與圖書館同事戚女士之妹結婚”,說的是豐華瞻與戚誌蓉的婚事。兩人於1954年下半年於北京成婚,曾希望豐子愷“北去主婚”,豐子愷因“暑中實懶於遠行”,後又因生病住院,終未成行。此外,信中還說“市長重視此工作,邀居士專精撰述”,這與《龍譜》中1954年所述一致:“七月,陳毅市長諭文管會主任委員徐平羽,轉囑上海博物館館長,允許先生專心撰述,不必隨例上班。”(《龍譜》,175頁)據此可確定此劄當寫於1954年7月22日。信中提到的“令媛”即龍榆生長女龍順宜,當時供職於北京圖書館。

信劄五

榆生先生:

駕臨時弟在醫院療養,失迓甚歉!蒙賜示並佳制,小兒送到醫院,醫生正禁止看書,得大作減字木蘭花吟哦之,慰我良多!弟於重陽前數日出院,所患乃結核性肋膜炎,肋膜已愈,而肺結核需要三個月絕對休息,故近正在作徹底之有閑者。所惜此病禁酒,“共陶陶進一觴”一句惟有心領而已!弟所遷居之屋,在舊阿爾培路(陜西南路)亨利路口(新樂路),即凡爾登花園,去尊寓不遠。弟不能出門,何日有暇,盼惠臨暢談,至為歡迎。此致

敬禮。

弟豐子愷上

十月廿三日

按:此信中所說的“佳制”即是後文中所說的“大作”《減字木蘭花》。這闋詞亦收在《龍榆生全集》第四卷“詩詞集”中,被編在1954年中(《龍譜》1954年中的“編年詞”亦有著錄),內容如下:

減字木蘭花

晨起有懷豐子愷,因掇“清宵”二語別續六句寄之。子愷方臥病淞濱,聊以此相慰解也

清宵夢破,詞客有靈應識我。去矣離懷,霽月光風眼底來。 維摩丈室,花不著身何有疾。又近重陽,可共陶陶進一觴。

《葵傾集》

詞前小序說“子愷方臥病淞濱,聊以此相慰解也”,這與豐子愷在信劄五中所說的“弟於重陽前數日出院,所患乃結核性肋膜炎”正相契合。據此可確定此劄當寫於1954年10月23日。另據豐子愷1954年10月31日致潘應人信中說:“我九月間已遷居此間(址見信面),同時不幸患肋膜炎及肺結核,住院一個月,最近才出院,須絕對休息三個月,再去檢驗。故近日生活甚是沈悶。”(豐子愷:《致潘應人、陸亞雄》,見《全集》第二十卷,楊子耘、楊朝嬰編,155頁)

此信與信劄五對照,有關生病住院的內容大體相同。從中亦可知,豐子愷是9月入院的,而非《長編》所說的8月(《長編》,620頁)。兩通信中還提及“遷居”一事,據《長編》,該年9月1日豐家從福州路671弄1號舉家遷到了陜西南路39弄93號,遷入的正是後來著名的日月樓。

信劄六

榆生先生:

示奉到。唐宋名家詞選及近三百家詞選將重版行世,甚可欣賀!囑為作圖,實甚難奉命。因弟擱畫筆已數年,專事俄文學習及翻譯,雖欲破例,無奈手不聽命!諺雲: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蓋技術一經荒疏,必須再加長期訓練,方能表演,畫術亦由拳曲也。因此近來各界(人民日報、解放日報,各雜誌、各舊友)索畫,一概惋(婉)謝。先生此選,於詞道供(貢)獻甚鉅!弟意唐宋之詞,瑰麗溫雅,自身已有無量之美,不須用畫附飾;附飾以畫,反失體統。不知高見以為如何?倘必欲附飾拙畫,則弟之舊作倘能覓得(弟自己所藏已抗戰戰中□失),選其適用者附飾之,作為補白,則固無不可,乞尊裁為幸。

聞先生在博物館辦公,弟頗思來參觀,並拜訪,只因近患貧血,易暈厥,獨自不敢出門。且待復健後造訪。此致

三月三日

按:此信開頭提到的兩部書應該是龍榆生選編的《唐宋名家詞選》和《近三百年名家詞選》。前者於1954年8月著手修訂,1955年1月6日完成,1956年5月由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出版;後者於1956年3月31日修訂完成,並於同年9月亦由上海古典文學出版社出版。根據信文後半部分所議“唐宋之詞”可知,龍榆生“囑為作圖”的應該是《唐宋名家詞選》一書,那麼此信當寫於1954至1955年之間。

以上根據信文中的線索,對六通信劄的寫作時間和相關史實分別做了考析。而信劄七因沒有確切的史料做支撐,只能做些有限的推測,以便方家進一步考證。信文如下:

信劄七

榆生先生:

弟旅遊昨日始返,示奉到。前賜大著,便於青年學習,至可贊佩。毛主席詞命意高雅,含義深邃,弟未敢冒昧作畫,方命為歉!今寄近作一圖附贈,以答雅意,請予指正。匆復,致

敬禮。

弟豐子愷具

三月十五日

按:此信開頭自述“旅遊昨日始返”,據落款時間“三月十五日”查考,目前所知整個五十年代中豐子愷曾於1958年春有過揚州和西湖之遊,春遊歸來之後作有《揚州夢》《西湖春遊》散文二篇。據此推測,此信可能寫於1958年。

有關豐子愷與龍榆生的交往,兩人相識於何時,又因何而識,至今不得而知。目前能夠根據上述史料做出判斷的是,他們的來往主要集中於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上半葉和中期,他們之間的關系應該說是比較密切的。在《龍榆生全集》第四卷“詩詞集”中,還能找到三闋龍榆生寫給豐子愷的詞作,亦一並迻錄於此:

滿庭芳

春仲過豐子愷寓園,春色盎然,為拈此曲

柳線搓金,梅枝粲玉,小園駘蕩春光。東君著意,總為弄妝忙。幾日陰晴未準,朝雨過、滿路花香。煕熙感,妙莊嚴相,周澤被無疆。尋芳,攜手去,郊原繡錯,盡許徜徉。慶維摩病起,淺醉何妨。定自神來腕底,收清景、韻入宮商。江南好,鶯吟燕舞,助發少年狂。子愷精音理,兼工漫畫,負盛名,年來以病腕不能作畫,故後片及之。

《葵傾集》

按:此作系於1955年。從小序可知,該年“春仲”龍榆生曾到豐子愷位於陜西南路的新家中拜訪。因四周“春色盎然”,觸景生情,遂有此作。腳註中說“子愷精音理,兼工漫畫,負盛名”,可謂中肯之評,作為詞學大家的龍榆生亦精通音律,所謂“精音理”絕非客套話。而“年來以病腕不能作畫”正與上文信劄三中所說的“右手患瘋痛不能掌握毛筆”相呼應。

定風波

豐子愷將以七月二十六日溯江西上入廬山小住,來書雲:“今夏炎熱為上海百年來所未有,弟鎮日困頓,直視此六尺之軀為贅物,詞翁想亦消減雅興,不知亦有‘冰肌玉骨’之制否也?”是夕,予方往美琪電影院觀南斯拉夫歌舞,座上隱括來書中語,寄子愷發一笑

夏日炎炎不可支,何來玉骨與冰肌。顧視此身真似贅,昏睡,栩然胡蝶欲安之。今夜江風吹夢去,如雨,半空飛瀑濕人衣。妙舞清歌燈影裹,爭比,松間泉韻竹間棋。

按:此作系於1956年。豐子愷偕家眷遊廬山的時間是“7月至8月”(《長編》,628頁),具體何日動身並未明說,而小序中的“七月二十六日”透露了這個明確的日期。更可貴的是,此闋詞作是根據豐氏的信劄“隱括”而來,小序中更是抄錄了“來書”,無意中又保留了一通豐子愷的佚信。又,小序中所引豐氏信劄中問及“不知亦有‘冰肌玉骨’之制否也”,用的是蘇軾《洞仙歌·冰肌玉骨》詞中的典故,表明豐子愷是在向龍榆生索詞,可見兩人關系不一般。

浪淘沙

豐子愷寄示辭緣緣堂之作,漫拈小闋博笑,兼懷馬湛丈杭州

長憶石門灣,碧水回環。四時風物一般般。菱芡堆盤村酒美,長駐朱顏。何用愜清歡,直溯真源。龍蛇飛動靜中看。結習已空花不住,閑話緣緣。

按:此作系於1957年。據小序,是因為“豐子愷寄示辭緣緣堂之作”才有感而作的。豐子愷曾先後寫過兩篇與“辭緣緣堂”有關的作品,其一是《辭緣緣堂二首》,為七言絕句;其二是《辭緣緣堂》,為散文。根據詞意,應是豐子愷給龍榆生寄去了《辭緣緣堂》散文。理由有二:一、《辭緣緣堂》一文中寫到了馬一浮(號湛翁)從桐廬的來信,因龍榆生與馬一浮亦是多年故交,所以龍氏才會很自然地在小序中順帶了一句“兼懷馬湛丈杭州”。二、據《長編》,1957年11月豐子愷的《緣緣堂隨筆》新版和《豐子愷文集》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兩書書名不同但內容完全一致,都收錄了《辭緣緣堂》一文。豐子愷當年或是正好在修訂此文,手上有清樣或手抄一份寄贈龍榆生不是沒有可能的。

責任編輯:鄭詩亮

校對:張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