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文昌
圖：王恒
年歲漸長，時常回想起兒時“母親解夢”故事。小時候，母親常常給我們講：如果你頭一天晚上夢見了鬼怪，夢見了洪水滔天，夢見被毒蛇咬傷，你不必怕，這是好的兆頭；如果你夢見了自己娶了媳婦，揀了銀子，考中狀元，升官發財，你倒要當心，第二天也許要有災禍臨頭。以前我對母親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總以為是母親沒有文化，怕我們不聽話，才用這些迷信的話來嚇唬我們。
而今，母親早已離我遠去。靜夜裏想起母親說過的這些話，聯想起現實中一個個貪官的貪腐之路，常常陷入沈思。夢是一種心理的活動，是一種心理暗示。當我們做了噩夢，便覺得生活處處充滿了危險和荊棘，所以事事小心，如履薄冰，唯恐這一天大禍臨頭，反倒平安無事；相反，做了好夢，便覺世界到處充滿了陽光，仿佛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甚至可以為所欲為，這時，真正的災難也就悄悄地來到我們身邊。正如西諺所雲：世界讓你滅亡，必先讓你瘋狂。如此看來，母親也還算是一個了不起的“解夢專家”。
原湖南省長沙市煙草公司黨組成員、副經理，兼長沙神農大酒店中方總經理周普華因受賄罪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他在懺悔錄中講道：“要說自己完全不懂法是假的。以前看過反腐敗的文件，看過反腐敗的電影，就是沒有到監獄去看過。要是真去看過，在裏面生活幾天，我肯定會規規矩矩，一分錢也不敢收的。”
周普華把自己的腐敗歸罪於以前沒有到過監獄，尤其是沒有到監獄住上兩天。此語大有“身後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的無奈和悲涼。可是，昔日周普華風光無限的時候，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把他這個 “商界驕子”放到監獄裏待幾天？魯迅在談到如何寫小說的時候曾經講過：寫殺人最好是自己殺過人，寫妓女還得去賣淫？答曰：不然。（葉紫作《豐收》序）可見，身陷囹圄之前，周普華的腦子裏是沒有監獄的概念，無法無天、目空一切的心理讓自己稀裏糊塗地走進了監獄!
盛時需作衰時想，上場總有下場時。有些官員手握權力、誌得意滿之時，往往天馬行空，我行我素，“萬物供我驅馳”，如飛蛾撲火，焚身乃止。此時的他們忘記了監督，忘記了自省，忘記了溫柔鄉裏隱藏的殺機，等到身陷囹圄，方才大夢初醒。
喬雲華在《與李真面對面》中披露了這樣一個情節。據陽泉市第二看守所管教幹部介紹，李真在監禁期間，一個犯人家屬送來了花生米。晚上管教幹部通過監控室屏幕看到，李真等那個犯人睡著後，偷偷地抓了一把花生米藏在身後，然後躡手躡腳地把它放進了自己的被窩。自始至終，他都用眼睛盯著那個犯人，生怕他醒來。這是昔日一擲千金的李真嗎？是的，這是一只腳已經踏進地獄之門的李真！李真雖然沒有說出周普華那樣的話，但這個細節遠遠要比周普華說的話來得更強烈、更真實，因為面對幾萬元一桌酒席都懶得動筷子的他，肯定沒有想到幾粒花生米會對他產生這麼大的誘惑。
閑來無事，翻檢《聊齋誌異》，其中的鬼、怪、狐、仙總是以花容月貌掩蓋著面目的猙獰，讀後總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甚至會滲出一絲絲的冷汗。郭沫若曾說蒲松齡“寫鬼寫妖高人一等”，我看真正的“高明”在於：它讓我們時刻想到浮華的表象背後往往就是地獄之門，在地獄的那一邊，鬼、怪、狐、仙口中流著涎水、風情萬種，正在向我們遙遙招手。
母親的“夢境理論”讓我想起電視專題片《永遠在路上》的一句解說詞：“五光十色之中刀光劍影！”它在告誡每一個黨員領導幹部，永遠保持清醒的頭腦，懂規矩、知敬畏、明底線，防微杜漸，堅守初心，行穩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