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自己割父親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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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老光棍在中秋節當晚,殺死了他那愛喝酒的父親。

4月19日,中國檢察網公開了一份雲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檢察院的《起訴書》,披露了這樣一起犯罪事實:2020年10月2日,南澗縣41歲男子常正才“為減少病痛給父親(李某貴)帶來的折磨”,在自家正房內用繩索將其勒死。

常正才勒死父親後,將屍體拉到離家200米遠的墳地,裝入事先擺放好的棺材內掩埋,隨後他電話通知親屬稱,李某貴系醉酒跌死。

紅星新聞記者日前赴南澗縣對此案進行調查。當地村黨支部書記、扶貧幹部及鄰居、親屬介紹,常正才年輕時頭部受過重傷,自此變得沈默寡言,但其為人和善,非易怒易暴之人。去年李某貴的身體每況愈下,瘦到皮包骨,到後期只能吃一些柔軟食物,很多人認為是“酗酒”導致的李某貴的身體出現了這樣的狀況。

熟悉常正才父子的當地人稱,常正才孝順聽話,父子間從無日常爭吵,當地人至今無法理解,這起刑案為何就發生了。

父與子

南澗縣無量山鎮華山村,有一條名叫小普線路的國道,沿此國道從無量山鎮城區往景東縣方向出發,約5分鐘的車程處,是一片長滿了松樹的密林,道路右側的下坡處住著三兄弟,靠北的一戶有新老兩處房產。如今,這房產失去了它的主人。

這裏原來住的,是戶主常正才和他的父親李某貴。常正才1979年生,小學文化,身高一米六。當地人告訴紅星新聞,常正才的爺爺是上門女婿,生了三個兒子。按當地習俗,其父親這一輩跟奶奶姓,常正才這一輩“歸宗”,又跟爺爺姓。

常正才父子的老屋

常正才有兄弟二人,其哥哥常某斌亦入贅到村裏其他人家。墓碑信息顯示,常正才的生母生於1957年,卒於1989年。常正才的堂哥常某夫介紹,常正才的一只手系“蹼手”,即指頭間有皮肉相連,致其勞作時行動遲緩。

此外,常正才患有嚴重的支氣管炎,為此他從不吃燒烤。多病的常正才無法成為家中的頂梁柱,逐漸成了村裏的老光棍,雖年過四十,但始終無人為他提親。當地人稱,華山村偏僻閉塞,即便健康的成年男子,當光棍的也很多。

常正才父子系貧困戶,主要貧困原因是殘疾。常正才父子的建檔立卡時間為2015年,脫貧時間為2019年,南澗縣民族中學教師徐某芬是幫扶責任人。

2018年8月,上一任幫扶幹部退休,徐某芬接手幫扶常正才父子,“我銜接之後,幾乎是一周下去一次。每次下去,我們見面時他們都很有禮貌和規矩”。

常正才父子屋外耕地,現荒廢

徐某芬說,常正才父子並非那種“等靠要”的類型,盡管困難重重,他們仍想方設法謀生。他們養過一頭牛,在住所附近耕種著三畝玉米、豌豆和蠶豆,賣豌豆的收入,每年超過兩千元。徐某芬稱,這對父子的莊稼長勢茂盛,而他們割的草,也總是很整齊。

華山村共有3019人,其中貧困戶為258戶,這些貧困戶多為殘疾、智障致貧。華山村黨支部書記歐某林介紹,常正才父子熱衷村裏的公益事業,一月兩次的村環境衛生整治,每戶需出一人,常正才和其父親總有一人參加。

皮包骨

常家有一臺撿來的舊電視機,李某貴通過它了解國家政策和天下大事。徐某芬說,對扶貧政策,常正才父子掛在嘴邊的話就是“感恩”。新的政策,只要一傳達,他們都積極配合。

平和、溫良、知足,是這對父子留給徐某芬的印象。一次,徐某芬給父子倆買了一個櫥櫃,她安裝起來費勁,這對父子覺得不好意思,主動打電話叫家裏的大兒子來幫忙。

對一些無法報銷的藥,常正才曾向徐某芬詢問是否有新的報銷政策。徐某芬答應他向上反映,對此常正才稱,如沒有新政策,就不要為難。

常正才(左一)與李某貴(左二)

2020上半年起,徐某芬留意到,李某貴日漸消瘦,漸漸變得皮包骨,到最後,胸腹上只有一層皮包裹著。某日徐某芬上門,看到只有常正才一人在吃飯,她問:“大哥(李某貴)去哪裏了?”常正才怕徐某芬誤會其不孝,趕緊解釋說,老父親胃不好,吃不下東西,已經睡下了。徐某芬遂叮囑,老人家年紀大了,可以把飯煮軟一點。常正才告訴徐某芬,其父親難受時,會空腹喝酒。

沒人說得清李某貴“酗酒”到底是為了酒精麻醉自己,還是因無法正常進食,去汲取這種特殊液體的“營養”。常某夫說,常正才靠撿破爛貼補家用,總是當日撿當日賣,並用這些零錢為李某貴打酒。李某貴並非酒鬼,他從未醉酒,喝酒最多的一次,是一天喝了五六瓶啤酒。

常某夫稱,李某貴患的是“瘦死病”,即一個人無法正常進餐,導致營養不良日漸消瘦,並逐漸走向死亡。有村民表示,農村人“各忙各的”,但常正才父子卻時不時到他家拉家常。或許是感到時日無多,此前,李某貴曾多次表示了其死後不必辦喪事、“背上山就行”的想法。

常正才的臥室

相對而言,常正才兄弟間更生疏,二家人僅在春節等重大節日時走動。常正才的嫂子施某香說,常正才生活拮據,卻對她的兩個孩子視如己出,兩孩子上門,他常給他們買零食做獎賞。

施某香最後一次見到公公李某貴,是在中秋節前一天。在無量鎮街上,她看到公公買了兩扇豆腐。李某貴愛吃豆腐,他稱,過中秋了,更要多備些豆腐。

中秋夜

2020年中秋夜,華山村下了一場雨。就是在這個夜晚,一起刑案發生了。

徐某芬是在案發數日後接到李某貴死訊的。去年10月的一天,常正才的哥哥常某斌在電話裏對她說:“徐老師,你以後不用來了,我父親死了。”

整整10多分鐘,徐某芬沒緩過神來。徐某芬告訴紅星新聞,當時她以為,李某貴可能是自然死亡,也可能是因心梗等突發疾病死亡。她怎麼也想不到,李某貴是被自己的兒子殺死了。

4月19日中國檢察網公開的《起訴書》,披露了本案的基本事實。《起訴書》稱,經依法審理查明:被害人李某貴與常正才系父子關系,二人共同生活。由於李某貴以酒度日,身體每況愈下,曾流露過死後將其埋了,不用通知親屬及鄰裏的想法。

李某貴的安葬地

2020年10月2日淩晨(中秋夜)6時許,常正才認為李某貴常年有病以酒續命,為減少病痛給他帶來的折磨,其在自家正房左邊閣房內,用繩索纏繞李某貴頸部將其勒死。

隨後,常正才將李某貴屍體拉到離家200米遠的墳地,裝入事先擺放好的棺材內掩埋。他電話通知親屬稱,李某貴系醉酒跌死。2020年10月5日,常正才將作案時穿的衣服和李某貴生前的行李衣服放在自家房後燒毀,後到無量派出所註銷李某貴戶口。

因涉嫌故意殺人罪,常正才於2020年10月6日被南澗縣公安局刑事拘留,同年10月15日被南澗縣人民檢察院批準逮捕,同日被南澗縣公安局執行逮捕。

經鑒定,死者李某貴符合勒死情形。認定上述事實的證據有:在案的一根繩索,常某某、者某某等證人的證言,被告人常正才的供述和辯解,屍體檢驗、法醫物證鑒定、毒物鑒定等鑒定意見等。

大理州人民檢察院認為,被告人常正才無視國法,故意剝奪他人生命,其行為觸犯了《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之規定,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其刑事責任。常正才自願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可以從寬處理。

情與法

常正才家的老房建了40年,是一層高的土結構瓦房,而今門口處堆滿了鍋碗瓢盆等雜物。新房是終日虛掩的二層樓房,內有小型院子。2020年5月,南澗縣住房和城鄉建設局在這裏掛了《南澗縣農村住房安全認定牌》,認定此房地基穩固,結構完整,滿足安全使用要求,達到住房“安全穩固,遮風避雨”的標準。

常正才父子的新屋

接到叔叔的死訊後,常某夫匆匆趕到這個院子裏。他大哭了一場,面斥常正才“不孝”,“我說,你竟然不辦喪事,電話也不給我們打。當時常正才也哭,但他說,大哥別哭了,事情已經出了。”

此前接受采訪的當地村民稱,常正才父子不怎麼參加村裏的紅白喜事,即便參加,也不會隨禮。“農村的喪事花費多,後來我叔叔補辦的喪事也就從了簡。”常某夫說。

常某夫怎麼也想不到,竟然就是堂弟殺了叔叔。他懷疑常正才“瘋了”。他告訴紅星新聞,常正才在20歲左右時,與人嬉鬧滾下山坡後頭部受創,其昏死了數日,在鎮裏的衛生院住了幾天院後,就“抖手抖腳”地回來。

徐某芬說,常正才經常喊頭疼,CT顯示其頭部有碎骨。他長期吃“頭疼粉”止疼,其性格少言,但從未出現易怒易暴情形。

葬父後第三日上午,常正才到村委會開死亡證明,村黨支部書記歐某林接待了他。歐某林記得,常正才表現如常,他告訴歐某林,他獨自一人,把父親葬在母親的墳旁。棺材、遺體、遺物等,他前後搬運了三次,挖墓穴花去了他三個小時。歐某林為此感到震驚,但他沒做進一步的追問。

本案線索從何而來?警方具體如何偵破?審訊中,常正才對自己的行為有何認知?對這些問題,南澗縣公安局尚未回復紅星新聞。大理州人民檢察院則回復稱,本案已經進入執行階段,法院並沒有判處常正才死刑。一種說法是,當地有民眾發覺李某貴死因異常,遂報警。

常某夫說,常正才一貫的形象,是一個聽話的孝子。但現在,他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他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弒父有違人倫且於法不容。現在,常正才只有“安心改造”這一條路可走。

紅星新聞記者 劉木木 實習生 吳昀 發自雲南大理

編輯 郭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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