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羊身上長跳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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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梅香半世芳

——“三牛”精神踐行者路生梅50余載守護一方百姓健康

路大夫的手機壞了。

敲敲,拍拍,反復按開關鍵,還是黑屏。這可是大事!

多年來,無論白天黑夜,她手機從不關機。這個號碼,是佳縣老百姓的免費“急診熱線”,撥打者不知凡幾。“病人聯系不上我怎麼辦?”路生梅焦急而無措。

耄耋之年,華發蒼顏,路大夫放不下的依然是她的病人。

53年前,24歲的北京姑娘路生梅第一次來到陜西省榆林市佳縣時,沒有人認為這個城裏姑娘會待得久。

路生梅(右)與同事一起去佳縣店鎮賀家溝村一名臥床不起的病人家義診途中(2月4日攝)。新華社記者陶明攝

黃土高原與毛烏素沙漠在此交匯,環境惡劣、條件艱苦。縣城三面環水,峭壁林立,守著黃河卻吃水難。民間歌謠形容:“懸崖峭壁石頭城,一瓢清水貴如金。”

那時的路生梅紮著兩條麻花辮,滿懷期待。她自己也不曾想到,這裏將成為她未來50多年眷戀不走的“家鄉”。

路生梅(右)與佳縣中醫院兒科醫生高苗苗一起探討患者病情。新華社照片

淩淩獨西行

1968年,路生梅從北京第二醫學院(現首都醫科大學)畢業。她憧憬著自己的未來,去北京一家知名醫院工作,努力成為一名兒科專家。

然而,學校的一則通知,改變了她的命運軌跡。

那一年的醫科生是統一分配,路生梅的分配地是條件艱苦、醫療資源短缺的西部縣城。

接到通知,路生梅就收拾行裝,包裹裏滿是精心挑選的醫學書籍。她服從分配的理由很簡單:“我是祖國培養的。祖國哪裏需要我,我就到哪裏去。”

時值寒冬,她一路西行,乘火車、搭卡車,蹲在穿羊皮襖的老鄉中間瑟瑟發抖。連著幾日受凍、顛簸,這個單薄、瘦弱的姑娘終於到達佳縣縣城。

那是路生梅永遠也忘不了的一個早晨。她拎著包裹,穿過縣城狹窄的街道,城外坑坑窪窪的土路盡頭,幾排墻皮脫落的舊窯洞就是她未來的工作地——佳縣人民醫院,“一個鄉鎮衛生院的規模”。

瞬間,路生梅的一腔熱血涼了半截。

其實,挑戰才剛剛開始。“當時這裏不僅吃糠咽菜,吃水、用水都得靠驢從黃河裏拉。”路生梅回憶,渾濁的黃河水沈澱後才能喝,每天只有一瓢。

住窯洞,她連火都不會燒,只能睡冰冷的土炕;出入醫院,路旁是一片荒墳:下鄉出診,常需要走幾十裏路,動不動沾染一身跳蚤、虱子……

初來乍到的路生梅一面過“生活關”,一面在同事和患者的期待下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我的專業是兒科學,但這兒卻沒有分科。人家聽說是北京來的大夫,就覺得你什麼病都能看。”路生梅說。

為了不讓病人失望,她抓緊一切時間和機會學習各種醫學知識。白天坐診、出診,夜晚油燈下看書、記筆記,成為她生活的常態。

“除了內外科、兒科,我還學會了婦產科、皮膚科技術。不少老鄉習慣看中醫,我又自學了針灸。”就這樣,“準專科醫生”生生變成了“十八般武藝皆通”的全科醫生。

定定住天涯

人口不足3萬的佳縣縣城,只有一條主街道。街道後的窄巷中,有兩口窯洞,就是路生梅的家。家中的陳設簡單到寒酸,火炕、木沙發、三合板書桌、門扇掉落的衣櫃……50多年來,這裏的主人也沒添置多少家當。

“剛來時也沒想到能在這裏安家,一待就是一輩子。”路生梅坦言,有段日子,走與留,在心頭反復掂量。她曾想報考研究生繼續深造,“不是怕苦,而是想去攀攀醫學高峰”。

她到底還是沒能割舍這片黃土地。因為“佳縣實在太落後,太缺醫生了”!

當時這裏一些農村群眾生病甚至不去醫院、不找醫生,而是請“神婆”驅邪。有次出診,她無意中看到:一口破窯洞中,土炕上病人已經昏迷,“神婆”還在念念有詞。

這一幕讓路生梅震驚!

“病人神誌不清了,再耽誤下去可不得了。”情急中,她說服家屬讓她給病人診治,經過診斷,路生梅用針灸使病人清醒過來。

“我當時也捏了一把汗,就怕這一針紮下去,病人還是不能清醒,那不僅救不了人,還爭不回家屬的信任,他們以後還會相信‘神婆’。”路生梅說,“不能把病人讓給封建迷信!”

一次出診,她徒步一個多小時來到一位待產婦家中,進門時,產婦已經生產,就坐在一個沾滿血跡的土袋子上,家人擔心產婦休克,就用手拽著產婦的頭發,並準備用一把黑乎乎的剪刀剪斷臍帶。

緊急時刻,路生梅衝過去搶下剪刀,一邊解釋,一邊快速拿出消毒器械,給孩子斷臍、包裹。

促使她下定決心留下來的,除了責任,還有佳縣人沈甸甸的情感。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早晨,路生梅到離城十幾裏的崔家畔村出診,當時她穿的是北京帶來的塑料底棉鞋,在雪地裏走幾步就摔一跤,一路跌了40多跤。她索性半躺著滑下山坡,到患者家時幾乎成了“泥人”。

因患者病情較重,路生梅留下治療了好幾天直至患者好轉,待準備離開時,細心的女主人為她送上一雙千層底的棉布鞋。路生梅霎時因感動紅了眼圈。

在那個返回縣城的冬夜,她思考了許久,最終決定留下來,並把“為佳縣人民服務五十年”寫進思想匯報。

路生梅不僅留了下來,還與一位陜北漢子走到了一起。說起已過世10年的丈夫,路大夫神色溫柔:“他是個好人,比我優秀得多。”他們是醫院的同事,一個是醫生,一個是護士。二人相攜相扶,成為當地一段杏林春暖的佳話。

紮下根來的路生梅更專註於提升當地醫療水平。為了挽救更多小生命,路生梅又著手創建獨立的兒科。1983年,佳縣人民醫院首設小兒科,路生梅成為首任兒科主任。

隨著治愈的患兒越來越多,“佳縣兒科”在周邊縣區打響了名氣,許多外地病人慕名而來。

路生梅也終於實現了畢業時的夢想——“成為一名兒科專家”。

冽冽久愈香

佳縣人民醫院一間幾平方米的房間是路生梅的辦公室,這裏常常擠滿病患。“路大夫好!”“這麼早就上班啊?”……清晨,記者跟隨路生梅去醫院的路上,她每走幾步就能收獲一句熱情招呼。

路生梅微笑著,用“醋溜”的陜北話一一回應。個頭不高、身形瘦削、身板筆直,和年輕時沒什麼差別;與朋友們聚在一起,她愛笑、愛唱、愛熱鬧,還是那個開朗的“小姑娘”;但鄉音已改,鬢發花白,皺紋爬滿了她曾光滑的面龐。

50多年來,曾經的“小路醫生”,已經變成可親可近的“路奶奶”。

1999年,路生梅退休了,同齡的大夫要麼含飴弄孫,要麼被其他醫院返聘。路生梅醫術精、人品好,很多醫院爭相高薪邀請,但她一一拒絕。

路生梅仍然選擇在佳縣工作,但卻是免費義診。“國家已經給了我退休工資,我不缺錢,不能再拿另一份錢。”

路大夫的患者中,不僅有佳縣本地人,還有許多來自周邊縣區,甚至黃河對岸山西省的患者。

一個上午,在仔細問診、不斷給家屬交代註意事項的路生梅,時不時會站起來噔噔噔地跑到樓下藥房,去查詢一下某個小藥有沒有?哪個價格更便宜?

“路大夫看得好,我們放心。人好,從來不起火(有耐心)。”53歲的樊振寧帶著小孫子來看病,“我小時候就找路大夫看病,我們家五代人都找她看過病,半個佳縣城人都找她看過病,我們信她。”

除了在佳縣人民醫院、佳縣中醫院輪流坐診,她的住址很多人都知道,有的病人白天上班,下班後才能過來,路生梅也不推拒。

路生梅的電話號碼更是不知有多少人知道,只要有人問,她就告知;只要來電話,她都接,一時沒接上有空就馬上回撥,“萬一是急病呢?一點不能耽誤”。

50多年來,除了外出培訓、回京探親,她幾乎沒離開過佳縣。

“我回京探親時,電話還是一直響,都是病人來電,問我啥時候回去。”路生梅說,“我就像風箏,不管在哪裏,線永遠在病人手中。”

50載已過,但路生梅仍在“超期服役”。有人粗略估算,僅退休後的20年裏,路生梅義診的患者超過10萬人次。

一位曾經的患者幫路生梅修好了手機。這下“風箏線”又接上啦!

當熟悉的鈴聲響起,路生梅接起電話,是一位十幾公裏外的患者求診。這是位長年癱瘓在床的患者,路生梅需要出診。

拎起醫藥箱,穿上大紅色羽絨服,飽滿精神的她又出發了。

白色積雪上躍動著紅色的身影,宛若一樹烈烈紅梅,迎著嚴寒盛放在陜北大地。

(新華社西安2月28日電記者強曉玲、姜辰蓉、賀占軍、張博令)

《光明日報》( 2021年03月01日04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