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遊樂園水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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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日,廣東省東莞市石排鎮石排公園,小蘭來到公園和朋友一起“炸街”,色彩亮麗的造型吸引了許多人的圍觀和搭訕。為補貼家用,她從老家雲南來到石排鎮的一家玩具廠打工。受身邊朋友的影響,她接觸到“殺馬特”文化並開始學習打扮。對很多彩發青年來說,這種誇張的造型使他們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吸引更多人的關註,也讓他們獲得自信與活力,那是在工廠流水線工作中從未體驗過的快樂與自由。

8月30日,廣東省東莞市石排鎮,鎮中心人流密集的十字路口,一塊公告欄上貼滿各家工廠的招工信息,吸引了一名路人駐足。在石排鎮,這樣的招工信息隨處可見,“日結工資”“包吃包住”“做事輕松”是經常出現的關鍵詞。

5月1日,廣東省東莞市石排鎮石排公園,彩發青年阿才在公園的草地上跳街舞,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圍觀。

5月3日,廣東省東莞市石排鎮,貝貝剛剛做完新發型,與3歲的女兒在名流理發店後巷玩耍。她今年24歲,平日和姐姐共同經營一家美甲店。

5月1日,廣東省東莞市石排鎮名流理發店,寒少正在做發型,店員用吹風機和梳子將他的頭發往上吹,再將其定型,形成一個個像刺猬刺的尖角。

9月1日,廣東省東莞市石排鎮,小蘭站在她工作的針織廠宿舍樓天臺。如今她已不再迷戀誇張炫麗的造型,恢復一頭黑發,衣著樸素。輾轉換了幾份工作後,她來到這裏做工,平日裏住在工廠提供的宿舍裏,雖然房間十分擁擠,但節省了生活上的開支。

8月29日,廣東省東莞市石排鎮,來自雲南的苗族小夥淵華站在他工作的電子廠外。積累了幾年工作經驗的他,現在是鎮上電子廠的領班,每月能賺四五千元。工廠管理嚴格,進出必須拿著印有照片的員工證,他只有在周日才有機會走出工廠,精心打扮前往公園,等待心儀的另一半出現。

8月29日,廣東省東莞市石排鎮,在附近工業園找工作的洪少。他也曾是石排鎮上的一名“彩發青年”,之前去溫州的工地上打過一段時間工。相比那裏,他更喜歡石排鎮的氛圍,如今他的頭發相比之前短了很多,回到鎮上後一直在附近的工廠看招聘信息,希望能找到工作留下來。

每到小長假,廣東東莞石排鎮上的公園裏都會聚集著一群年輕男孩,他們頂著顏色豐富、造型誇張的發型站在草坪中間,一旁的藍牙音箱播放著動感十足的音樂。23歲的阿才摘掉平日做工時一直戴著的眼鏡,伴隨著音樂的節奏跳起街舞。音樂聲吸引了不少的路人,大家自發地在這群彩發青年周圍站成一圈。“他們的頭發怎麼搞成這樣?”人群裏不時有人發出疑問,“一看就是沒讀過書的‘二流子’。”一位中年男人看著他們的發型直搖頭。更多人則被阿才利落的舞蹈動作所感染,不住為他喝彩。

這幾位引人註目的年輕人20歲出頭,分別來自廣西、雲南、貴州等地的農村。他們大都跟著親人朋友來到東莞,在鎮上的電子廠或是工地上工作。盡管家鄉不同,口音各異,但他們有一個共同點——都喜歡“殺馬特”造型。每逢節假日工廠放假,或者是發工資後的第一個周末,他們就會穿上自己珍藏的個性服飾或家鄉的民族服飾,去理發店吹個誇張的造型,再噴上鮮艷亮麗的顏色,三五成群前往小鎮上的石排公園“炸街”——在公園裏閑逛,吸引路人註意。

“殺馬特”的歷史最早要追溯到10多年前,被稱為“殺馬特教父”的羅福興當時在深圳的一家理發店打工,他為自己設計了與眾不同的“洗剪吹”造型,並將這種造型稱為“殺馬特”,即意為“時尚、光鮮”的英文單詞“smart”的音譯。其誇張的造型在網絡上風靡一時,引來無數的模仿者和追隨者,他們大都是來自農村、在三四線城鎮打工的年輕人。雖然隨著審美的變化,“殺馬特”早已淡出大眾的視野,但在石排鎮這座工廠林立的南方小鎮,擁有如同孔雀開屏、刺猬硬刺發型的彩發青年,似乎從未消失。

今年27歲的寒少算是彩發青年裏年紀比較大的。他來自四川達州的小村莊,父親在外打工,母親在家種田,大多數時間由奶奶照顧。11歲的時候,他跟著父母來到廣東生活。當時正是“殺馬特”流行的年代,寒少也開始跟朋友嘗試這種造型。去理發店做頭發時,一般要先花上20到40分鐘用力把頭發扯起來,不斷用發膠定型,達到頭發立起來的效果。回憶起這個過程,寒少提到了疼痛感:“就像是用橡皮筋用力紮頭發,頭皮被一下下拉扯著。”但這種發型一般只能保持4-5天,直到下一次洗頭的時候,發膠和顏料會被水衝去,誇張的發型也不復存在。

盡管只是“一次性”的,並且花費是正常理發的兩倍多,但寒少還是堅持在節假日到來前做好造型,精心打扮。他認為,只有在頭發上噴上五彩的顏色時,他才會從人群中脫穎而出,吸引更多人的關註。而被關註、被包圍的感覺讓他找到了自信與活力,那是他在以前農村生活與現在工廠流水線工作中從未體驗過的快樂與自由。

隨著時代的變遷,如今彩發青年的造型已不像從前那樣流行,石排鎮的環境也在發生著變化。工廠的數量變得更多,新修的街道上偶爾有摩托車飛馳,帶起一陣陣揚塵。曾經時髦青年聚集的溜冰城也在去年停止營業,即將被新的工廠所取代。大多數彩發青年離開了石排鎮,或是剪掉了自己五顏六色的頭發,變回“普通人”繼續生活。

苗族姑娘小蘭曾經也是彩發青年的一員,她來自雲南,幾年前跟著親戚來到東莞打工。她坦言以前做頭發最“瘋狂”的時候,有次光是接頭發就花了2000元,結果因為理發師技術不佳,過了不到一周就全拆了。她也曾頂著一頭彩發到石排公園“炸街”,吸引許多路人的圍觀和搭訕。

如今小蘭已經恢復一頭黑發,在鎮上一家工廠做手機殼,每個月全勤的話能掙五六千元,她還利用業余時間在社交媒體上為老鄉設計的民族服飾“帶貨”。她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掙錢,老家的3個弟弟妹妹到了上學的年紀,家裏一小片土地的收成已經支撐不了學雜費等開支,她每月的大部分工資都補貼了家裏。“我自己出來打工沒關系,但弟弟妹妹們一定要讀書,只有讀書才能走出來。”小蘭說。

2019年,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將“殺馬特教主”羅福興重新帶到人們視野裏。不同媒體聯系到石排鎮的彩發青年,對他們進行采訪與拍攝。羅福興和很多人一樣,也離開了東莞石排,他開始學習運營網絡社交賬號,與藝術家和媒體合作,探索“殺馬特”在當今社會語境中的存在方式。

在廣州市風池村,羅福興租了個兩室一廳的單間,偶爾做場直播,和觀眾聊天,有時也帶貨。他的桌上擺著客戶給的牛肉醬、豆豉醬,賣出去1瓶他能賺5塊錢左右。除了偶爾拍視頻或參加活動需要以外,羅福興已經很少在日常生活中做“殺馬特”發型了。

今年年中,寒少也搬到惠州生活,很少再做彩色頭發了。他的微信頭像還是“刺猬頭”的造型,但對他來說,吸引眼球的炫麗造型似乎只屬於那個被工廠包圍的南方小鎮。而那些留在鎮上,渴望被愛的年輕男孩女孩,也將繼續在他們的小小“遊樂園”裏,找尋著自我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肖曉蓉 攝影寫文 來源:中國青年報

來源:中國青年報客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