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2日，“蕪湖大司馬被蕪湖市委書記接見”，一條蕪湖新聞綜合頻道的電視新聞被搬上了B站（視頻網站“嗶哩嗶哩”），點擊量超300萬，若算上各渠道的轉發轉載，穩穩破千萬。用流行的話說，這是“破圈”了。具體的新聞內容是，8月21日蕪湖第十九場暢聊早餐會，邀請了“蕪湖大司馬”等6位自媒體工作者出席，就如何提升城市軟實力，聽取他們建言獻策。蕪湖市委書記單向前，市委副書記、市長寧波參加。“破圈”的關鍵，是幾位自媒體工作者自帶光環。其中，“蕪湖大司馬”本名韓金龍，土生土長的蕪湖人，是知名的電競遊戲網絡主播，網絡上“蕪湖起飛”的梗，便出自他和他的粉絲們。這讓蕪湖市委書記單向前也有點驚訝，他向記者感慨，這原本應該是一條普通的政務信息，卻有如此驚人的網絡傳播力。此後在好幾個場合，單向前都與同事探討這個現象，一項工作一份事業一種新思想，如何在社會上達成共識，引領社會潮流，就要用好各類平臺和傳播工具。單向前還給此前也參加過暢聊早餐會的奇瑞汽車董事長尹同躍打電話，假如讓“蕪湖大司馬”為奇瑞代言，會有什麼效果？過了一周，8月29日，第二十場暢聊早餐會舉行，適逢安徽省省長王清憲在蕪湖調研，他專門抽出時間聽取了早餐會舉辦情況介紹，並與蕪湖市領導一起，同部分企業家代表交流座談。其間，王清憲充分肯定了暢聊早餐會這個服務企業家的平臺，認為它體現了對企業家創意創新創造的充分尊重，也一定能匯聚廣大企業家創意創新創造的智慧。其實，近兩年在南京、泰州和其他一些長三角城市都有類似的企業家早餐會，蕪湖早餐會“破圈”關鍵在哪裏？
參加蕪湖暢聊早餐會的企業家們。 楊大偉 攝
聊什麼怎麼聊很重要
曾有媒體列出長三角一些城市早餐會的菜單，比如茶葉蛋、豆腐腦、燙幹絲，描述其地方特色……其實，和領導一起吃早飯的人，倒不在意吃的是啥，關鍵是能聊啥。蕪湖的暢聊早餐會的特別之處在於它不是“會”，更偏重於“聊”。單向前辦早餐會的本意，是在日常公務之外，盡快盡可能多地考察了解蕪湖本地企業的狀況，聽取企業家意見，一起謀劃產業發展和城市建設。今年初，有人向單向前建議，早餐會是否要預先設置議題。他說不需要，純發散式的，大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認為最好的溝通狀態，應該是輕松的，大家吃了早飯，喝茶呷咖啡，像朋友一樣聊閑天吹吹牛就行。不設主持人，大家都不準備講稿，工作人員基本都不在場，也不喊電視攝像記者。3月底開始，搞了幾場早餐會後，效果不錯，但似乎光依靠政府各部門各條線來組織企業家，途徑顯得有點刻板和單一，幹脆向全社會開放，邀請更多不同群體代表來吃早餐。5月底，“蕪湖暢聊早餐會”開通微信公眾號，人人可以報名，大家都能留言；公眾號發出“約飯”邀請後，當天後臺就有數百條留言。記者忍不住問，不預設發言主題，也不審發言稿，相關條線部門也不刻意篩選人，萬一有人現場出難題怎麼辦？單向前坦言，確實也有讓他尷尬的時候，比如有企業家毫不諱言地點出，因為該公司產品供不應求、產能擴大，數次反映廠房問題，某開發區卻一直沒解決。單向前當場道歉，並在走訪調研之後，督辦解決。他和同事後來將此作為服務企業的案例，剖析其中問題，舉一反三。
蕪湖暢聊早餐會上。楊大偉 攝
幾千人報名網紅早餐
很快，跟市委書記吃早餐的事兒在蕪湖傳開了。有人在公眾號留言：“大家有好點子可以在這個平臺建言獻策，一經采納，可以免費去鐵山賓館體驗網紅早餐。”鐵山賓館是蕪湖市區老牌的國有賓館，和市領導一起吃的早餐，被形容為網紅早餐。參加了21場早餐會，單向前覺得挺欣慰。一是他發現企業家們都特別想聊，有很多話想說，幾位市領導當好傾聽者就可以了，而且不少信息讓他很受啟發，對於政府部門制定相關政策有實質性的幫助；二是他的意外發現，原來跨行業跨領域的企業家之間，溝通交流並不多，坐在一起很容易碰撞出新的火花，產生新的業務。6月6日，單向前和傻子瓜子的董事長年強、馬瑞利汽車零部件（蕪湖）有限公司工廠的德國廠長迪特爾、凱絡文換熱器（中國）有限公司的英國總經理英傑、海螺川崎工程有限公司日本總經理根本雅章，坐在一起吃早飯，有的外國人漢語很溜，有的外國人雖然要借助翻譯，但認真表達了喜歡在蕪湖的長江邊跑步鍛煉；64歲的迪特爾還提了要求，他希望退休後，能夠繼續為蕪湖招商引資。單向前回答：“我們不僅需要你們做蕪湖的招商大使，還要請你們做蕪湖的宣傳顧問。”5月9日，他和海螺創業董事會主席郭景彬、科大訊飛董事長劉慶峰、三七互娛聯合創始人曾開天、埃夫特董事長許禮進4人一起吃早餐，他們聊得起勁，有一陣子似乎把單向前等市領導都撇開了。就人才建設特別是創意人才培養方面，劉慶峰和曾開天一拍即合，認為有合作空間；郭景彬對埃夫特共享智能工廠規劃產生了濃厚興趣，認為可以聯手為更多企業提供環保、智能化改造等服務。還有一次，蕪湖藍天救援隊的負責人在講述之後，坐在他邊上的一位企業負責人當即表示，可以提供倉庫供藍天救援隊儲放物資，解決他們燃眉之急；另一位企業家則主動說，願意在車輛使用上予以照顧。公眾號後臺已收到幾千個要來參加早餐會的要求，有網友建議早餐會開到學校去、開到農村去，還有網友建議要開金融、教育等專場早餐會。這幾個月，退役軍人企業家、青年創業者、航空產業鏈、小微企業主、自媒體、文旅、教育等專場早餐會已陸續開吃。
蕪湖暢聊早餐會上。楊大偉 攝
尊重換來超預期回報
關於早餐會有幾個細節，被企業家銘記於心。每位早餐會的受邀者，都會收到正式的請柬，最初是單向前挨個手寫簽名的，後來改了形式，但請柬裏依舊保留了手寫的部分；為了不占用正常工作時間，早餐會一般都安排在周六或周日上午，從七八點開始到九點多結束，1.5個小時保證每位受邀者都有二十來分鐘的發言時間，吃好早飯談好事情，還不影響回去繼續工作；早餐會桌上會有“飯友”名單，並有微信群二維碼，入群可以和市領導隨時溝通；早餐會上吃的東西，在蕪湖大街小巷都能買得到，小籠包、煮幹絲、面條、豆漿，但考慮到企業家的個人情況，比如有的是外國企業家，有的人年齡較大，在餐肴選擇上會更細心些，每次上餐時，服務員一定先給受邀者端上；每場早餐會結束後，市領導都會主動邀請大家一起合影留念，站在“C位”的多是企業家。
蕪湖暢聊早餐會的請柬。
至於解決問題、督辦追蹤，更是早餐會的題中之義。對於企業家提出的意見、建議，有些具體的緊迫的問題，往往在現場就有市領導打通有關單位主要領導電話，提出具體落實要求，有的還嚴肅批評；蕪湖相關部門和有關區縣，迅速跟進，確保每一項工作都有始有終，讓企業家感受到下決心、動真格優化營商環境的實效。單向前的尊重，換來的回報超出預期。有時，他發現有些受邀企業家來得特別早；他去一些企業調研，發現早餐會合影被放在企業顯眼的地方；他還看到，公眾號裏有許多令人感動的留言，有善意的批評，更多的是鞭策；有些文章雖然不長，但經常有“5萬+”甚至“10萬+”的傳播量。
蕪湖暢聊早餐會後的合影，會被精心制作並寄到各位合影者手上。
有想法可以對話溝通
截至8月底，早餐會現場收集問題97件，辦結52件，持續推進初見成效34件，正在辦理11件；通過早餐會微信公眾號收集企業家訴求352件。一批建議正落到實處。比如，有企業家建議，建設灣沚區至蕪宣機場、經開區美的園區的軌道交通，這已被納入蕪湖市“十四五”有關專項規劃；企業家提出加大人才招引力度，蕪湖發布“紫雲英人才計劃”，組建了安徽省首個人才發展集團。一批項目也是通過早餐會謀劃的。比如，科大訊飛正在籌備安徽省人工智能實訓基地項目；還比如，中聯農機謀劃在蕪湖推廣智慧農業，打造智慧農業百億產業系統工程。以早餐會為載體，蕪湖實施以商招商和“鏈式招商”。通過早餐會及後續跟進，蕪湖已協調4家企業與產業、行業協會、高校建立了交流機制，幫助瑞鵠汽車模具加入蕪湖新能源汽車產業聯盟，協調埃夫特智能裝備入駐蕪湖（上海）產業創新中心，推動奇瑞集團與海爾集團達成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共同打造全球領先的汽車工業互聯網平臺。蕪湖的暢聊早餐會，可以復制推廣嗎？單向前認為當然可以。操作起來很簡單，不用刻意準備，政府官員要做的就是傾聽、積極回應、督辦落實。但他也強調，早餐會只是一個形式，絕不是目的，以後肯定也會有比早餐會更好的形式；早餐會也不能替代其他形式的大會、專題會或者座談會，它只是一種工作的補充；無論是哪一種形式，都要始終服務於蕪湖加快打造省域副中心城市、建設人民城市這一目標。早餐會在某種程度上，已成為蕪湖市領導向整座城市傳遞理念的平臺，大家有意見可以隨時表達，有想法可以對話溝通，若如此堅持三五年，蕪湖將呈現一個正氣充盈的社會面貌。“親”“清”的政商關系、更高質量的發展、城市能級的提升，也許就水到渠成了。
欄目主編：孔令君 文字編輯：孔令君 題圖來源：楊大偉 攝
題圖：暢聊早餐會現場來源：作者：孔令君 於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