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1日、22日，又一場寒潮侵襲北京，依舊是伴著四五級的風，樹葉落得更快了。
紅的楓葉、黃的銀杏葉、棕的梧桐葉、綠的楊樹葉……不久前還在上演扮靚北京秋色的重頭戲，此時卻已被狂風卷得匆匆謝幕。
北京市民們還沒反應過來，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落葉，就不見了蹤影，它們去哪裏了？
無邊落木蕭蕭下
“雙十一”前夜，很多電商“尾款人”熬了半宿，還在被窩裏刷手機，為搶購商品付尾款。同一時間，北京很多環衛人熬了整宿，扛著掃把走街串巷掃落葉。
落葉清掃完，要單獨打包。北京環雅麗都投資有限公司（下簡稱“環雅麗都”）第四分公司作業四班班長陳廣向告訴記者，進入11月以來，他們班組所負責的北京市西城區牛街街道，幾乎每天都能清掃出120余包落葉，每包落葉至少50斤重。也就是說，僅1.4平方千米的牛街街道轄區內，每天清掃出的落葉多達3噸。
另據北京市園林綠化局公布的數據，北京市每年產生的枯枝落葉約有500萬噸。
從去年開始，北京市全面推行垃圾分類。落葉作為園林廢棄物，在垃圾分類上屬於“廚余垃圾”。其實早在2015年，北京市的落葉就不再被統一當成普通垃圾焚燒或填埋，而是進行無害化和資源化利用。這就要求送去加工的落葉中，一張紙片都不能有。
可實際上，落葉裏難免裹挾著垃圾。去年，環衛工人還曾在落葉堆裏撿到一個手機。因此，環衛工人將這些落葉打包後，還要在臨時集中堆放點對落葉進行二次分揀——再次拆包將落葉裏面夾雜著的垃圾全都揀出來，以便後續將落葉粉碎、發酵，做成肥料反哺土壤。
11月初的那場雪後，馬路上積雪裹著落葉，經過腳踩車軋之後，都成了土黃色的“泥粥”，再無任何金秋的浪漫可言。由於有積雪，溫度又低，有些麻袋裏的落葉，都凍成了大冰疙瘩。一包50斤的落葉結冰後，重量幾乎翻倍，要兩個壯碩的環衛工人合力才擡得動。同樣因為有積雪，僅三五天時間，有些落葉在麻袋裏被雪水漚發酵了，冒著白煙、散著臭氣，滾燙得讓人難以接近。
無論面對怎樣的冰火兩重天，環衛師傅都得親自上手，逐一分揀。
11月18日早晨8點開始，在蓮花胡同東側，7名環衛工人花了一個半小時，才完成250多包落葉的二次分揀。這是牛街街道兩天的落葉清掃量。僅是將這些落葉裝車，他們就用了1個多小時。
劉磊是這趟接車的司機，也是環雅麗都第六分公司運輸班的班長。他和副班長劉金龍要把這些落葉送到位於北京市順義區張鎮的綠色資源綜合循環利用基地（下簡稱“張鎮基地”），單程70多公裏。遇到堵車或大霧封路，一趟往返要五六個小時。
11月6日、7日，北京迎來今冬第一場雪，比往年提前了20多天。這場初雪不僅強度較大，還伴隨著5級左右的大風，陣風甚至達到八九級。往年北京樹葉要兩個月才逐漸落光，今年在11月中旬的兩周內迅速集中掉落，落葉清運的壓力比往年大得多。
劉磊的班組共有10輛垃圾壓縮車，日常負責整個西城區生活垃圾的清運。今秋進入落葉期後，他們調度9輛車同時運送落葉。每天每輛車至少往返兩趟張鎮基地，遇到大風降溫、落葉劇增的日子，則至少要跑3趟。
劉磊通常早上6點出車，往返順義運完3趟落葉，最早也要晚上9點才結束。路況不好時，劉磊經常深夜十一二點才到家。最忙的日子裏，即使周末也無休。
“咱幹了這麼多年環衛，不怕苦和累，最怕的就是市民不滿意。”劉磊對記者說，進入落葉期以來，常有市民撥打12345熱線，反映落葉沒有及時清掃影響市容，或者落葉集中堆積占道影響出行等問題。只要收到投訴，哪怕是深夜，劉磊也會帶著兄弟們趕到現場，把落葉裝走。
化作春泥更護花
18日上午，北京部分高速因霧霾封路，記者跟隨劉磊把當天第一車落葉運到位於張鎮的基地時，已是中午1點。在那裏接待他們的張雪茹來自北京薊城智造科技有限公司（下簡稱“薊城智造”）項目部，她告訴記者，自11月初北京初雪之後，每天運送到這裏的落葉有20多車，平均每車運送來的落葉重量為7噸左右。
在這個占地面積200多畝的基地，落葉將轉化成肥料。張雪茹介紹說，經過一個冬天的自然堆腐後，他們會在第二年開春為落葉摻上一些微生物處理劑和菌劑，加速落葉腐熟，最後按比例添加雞糞、牛糞等輔料，把落葉制成有機肥料。
去年全年，張鎮基地按這個方法處理了5000余噸落葉。運營張鎮基地的北京市薊城山水集團，每年可處理2萬噸左右的園林廢棄物，並將其加工成8000噸左右有機肥料反哺土壤。
這種看上去像是“黑土”的有機肥料，將會重新被用於市政道路和公園綠化中去。使用方式非常簡單，只需和普通土壤按比例攪拌混合即可。這樣做能提高土壤的有機質含量和土壤的通透性。現在西城區的很多公園都在用這種肥料為樹木追肥。“用過這種肥料的樹木，葉片顏色會更鮮艷。”工作人員介紹。
雖然使用“自產自銷”的有機肥料，確實可以省去另購綠化肥料的成本，但是張雪茹告訴記者，由於這種園林廢棄物的創新處理方式還在應用的初期，需要集中投入技術、場地、設備等，因此比起經濟效益，現階段他們更看重的是生態效益。
對落葉進行集中清運，人力和運輸成本較高，就地消納並加以利用的方式更理想。北京市內不少公園都在探索將落葉加工處理，重新作為公園景觀。比如，玉淵潭公園將園內的枯枝落葉打碎成碎屑，作為植物根部覆蓋物，或染色處理後填充覆蓋到花帶當中，為冬季略顯蕭瑟的公園添彩。再比如，北京動物園會專門收集枯枝落葉，用於動物獸舍的鋪墊或裝飾。
北京市內一些綠化面積大的公園，也在公園內設置專門機構清理枯枝落葉等園林廢棄物。北京植物園在其園內設立了綠化垃圾處理廠。廠房內粉碎、發酵車間等齊具，每天可消納60立方米粉碎後的園林廢棄物。植物園內產生的枯枝落葉都在此處理變成肥土回填園區，實現了園林廢棄物的零排放。
道路街區的落葉由環衛企業負責集中清運，居民區內產生的落葉則多由小區物業處理，量也不小，讓不少物業公司很頭疼。為此，今年秋天，北京市西城區的部分胡同、小區裏，首次新增了11臺小型枯枝落葉處理站。
這種落葉處理站實際上是園林綠化廢棄物處置車。它的外觀看上去像是運送集裝箱的廂式貨車，但“集裝箱”的部位可以對枯枝落葉進行粉碎。只需要把枯枝落葉“餵”到“集裝箱”側面開口的齒輪處，啟動按鈕，它就會用鐵嘴鋼牙把各類園林廢棄物“吞”進肚子裏。
園林綠化廢棄物處置車不僅可移動、可拆卸，而且不揚塵、噪音低於40分貝。最重要的是，由於它能夠在車廂內部進行破碎，因此容積遠超普通垃圾壓縮車。一個處理站能容納5.5噸，約140立方米枯枝落葉，大約相當於7到10輛垃圾壓縮車的容積。盡管最終仍需把枯枝落葉運送到京郊集中堆腐處理，但運輸和人力成本可以極大壓縮。（記者尹平平）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