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世玲 編輯｜盧伊
對蘇州和武漢的不少人來說，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風。
5月14日晚，兩地部分地區均有狂風肆虐，雷雨交加。大風將樹木連根拔起，掃平房屋和電線，又將雜物吸上天空，任其在空中旋轉、扭曲、墜落，這樣的場景令人恐懼。
次日，兩地官方終於揭開這場“風災”的謎底：龍卷風，且部分地區中心最大風力分別達12級和17級，共造成12人死亡，379人受傷。
同一天兩地接連遭受龍卷風襲擊，傷亡慘重，這種現象近年罕見，難免引發疑惑和擔憂。針對我國內陸地區為何頻發龍卷風，此次災害又為何死傷慘重等問題，多位氣象部門專家做出分析。
被龍卷風襲擊的城鄉：樹被風連根拔起一開始誰都沒想到風這麼大。
5月14日晚7時許，蘇州盛澤鎮荷花村村民陳賓剛下班，準備去吃飯，但路上風變大了，他只好回家，“待了20多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風）。”
武漢的龍卷風比蘇州晚一個小時出現。
晚上8時許，小吃店老板老鄧正在路上。他本想去打球，開車出去，不料半路下雨，他只好返回位於蔡甸區黃陵社區二期的家。
一開始只是閃電頻頻，突然就起大風了，“瘋狂地吹，挺嚇人的，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大的風，雨水都是橫著吹的。”他說。
蘇州龍卷風現場（受訪者供圖）
差不多同個時間點，11公裏外的武漢商學院學生王愷正在圖書館裏學習。她提供的視頻顯示，落地玻璃窗外大雨紛紛，時有閃電劈下，伴隨著劈裏啪啦的聲音，“昨天冰雹在敲擊圖書館的玻璃，嚇得我們（不輕）。”
據老鄧回憶，狂風僅持續了3-4分鐘，但遠在盛澤鎮的葉子卻覺得，風大約刮了半小時。
當地村民廣為流傳的一則視頻中，灰黑色的“風”占據了近一半畫面，疑為大團灰塵被卷上空所致，還有許多雜物被大風帶入半空中飄動，近處的樹則被風吹得一直擺動。
另一則視頻則顯示，風停後，有房子屋頂只剩橫梁，視頻中聲音稱：“風刮的，房頂全部掀掉了。”
陳賓所在村子所幸沒有遭大風肆虐，但附近的紅安、勝天等三個村子電路都受損了，附近的廠房也被破壞，街道的高壓線變電站都壞了。
人們站在狼藉中，只能借助手機屏幕和手電照明。
老鄧也在風息後出門逛了一圈，才發現小區供電也不穩定， “（電燈）一閃一閃的，有停電的現象”。
此外，小區活動室整片玻璃被吹倒，招商廣告牌整個被拔下來。街上很多樹被連根拔起，基本每條路都有樹倒在中間，路上紅綠燈電線桿和路燈也被吹壞了。
王愷晚自習結束後，也在校園裏看到不少被風刮倒的樹，有的正倒在回宿舍的路上，後來是幾名男生幫忙拖開，他們才得以前行。
路也被雨水淹了，水高到腳踝處，只能脫了鞋子走。
當地不少人也遭遇了類似樹倒電停的情況，有網友留言說，“樓下幾十輛車全被倒下的樹壓在下面了。”
這兩場大風的謎底很快由官方揭露。
5月15日，蘇州市人民政府先通報稱，14日19時前後，蘇州市吳江區盛澤鎮部分地區突遭龍卷風襲擊，初步研判為EF3級龍卷風，中心最大風力17級。
蘇州龍卷風現場（受訪者供圖）
接著，湖北省人民政府也通報稱，武漢昨晚突發龍卷風，定為EF2級。
當日下午，武漢市氣象局局長王麗則在近期強對流天氣應對處置工作新聞發布會上進一步通報稱，通過地面、探空以及雷達資料分析，根據事發地附近樹木折斷和倒伏方向，初步判斷這是一次局地強對流天氣，主要發生時段是14日20時-21時，主要地點為武漢市蔡甸區東部，受災中心區域可能有12級以上的大風。
風走後，救護車響了一晚，工地吹完就像垃圾場龍卷風終於散了，卻也為兩地帶來了12死379傷的嚴重傷亡。
陳賓提供的三則現場救援視頻顯示，遭龍卷風襲擊的地方一片狼藉，房屋倒塌，深夜有人拿著照明設備，在往廢墟裏探照找人，還有一些身穿消防服的人員在遠處清理設備。
廢墟中，幾名消防員擡出一具擔架，視頻中聲音稱：“這個人走了，出來時都蓋上了。”
葉子也稱，那晚的龍卷風導致盛澤鎮一帶的四個村子有好些人受傷。她看到當地人流傳的視頻中，很多頭部受傷的人坐在醫院的椅子上，據她所知，有些傷者已經轉移到市裏的醫院。
搜救工作持續了一整夜，直至15日淩晨5時方才結束。
據蘇州方面統計顯示，此次龍卷風災害共造成多人傷亡，其中致4人死亡，其中1人當場死亡，2人危重經救治無效死亡，1人失蹤被發現後送醫救治無效死亡，19人輕傷，仍在醫院觀察治療，均無生命危險，以及130人輕微傷，經醫院處理後返回家中。
同時，受損農戶達84戶，受損面積1500平方米，受損企業17戶，受損面積13000平方米。
武漢的情況也不樂觀。
老鄧所住小區周邊有好幾個工地，“被吹完後看著像垃圾場”。他看到附近工廠工地的人都站在外頭等待救援，他估計可能是有人受傷了，但並不確定具體有多少人受傷，傷得如何，只看到之後有救護車趕來。
幾乎整個晚上，包括王愷在內的許多網友，都聽到消防車和救護車的聲音，讓他覺得“太可怕了”。
新聞發布會上介紹，截至中午12點，現場搜救工作基本結束，據目前統計數據來看，共有8人不幸遇難，230人受傷，3568人受災，緊急轉移安置1197人，倒塌房屋28戶86間，受到嚴重損害的房屋130戶400間。
截至記者發稿前，上述地方斷電區域供電已恢復，現場秩序基本恢復穩定。
長江中下遊為龍卷風多發地，蘇鄂均為高發省為什麼我國內陸城市會出現龍卷風？
據武漢氣象局分析，龍卷風在我國不算常見的災害，基本上每年都有發生。只要滿足形成條件，不論沿海還是內陸，均有可能發生龍卷風，過去多個內陸城市都曾發生龍卷風。
就易發龍卷風地區，中國氣象局分析，在滿足天氣條件的情況下，平原地區是龍卷風相對高發的地區。對於我國來講，長江中下遊平原、珠三角、東北平原、華北平原等地都是龍卷風發生較多的地區。
中國氣象局特別強調，平原地區是人口稠密的地區，要特別註意防範應對。
資料顯示，我國春季和夏季為龍卷風多發季節。
中國天氣網信息顯示，不同地區出現龍卷風月份略有差異：華南多發月份為4-5月，長江中下遊地區4月和7月多發，華北地區6-7月多發，東北地區多發時段為6-8月，西南地區主要發生在7-8月，西北地區則多在7月發生龍卷風。
此次蘇州和武漢兩地的龍卷風災害，基本符合上述規律。
蘇州龍卷風後，現場一片狼藉（受訪者供圖） 蘇州龍卷風後，現場一片狼藉（受訪者供圖）
不過，想要借此預測龍卷風的出現，卻是一道世界性難題。
據中央氣象臺首席預報員張濤介紹，龍卷風是一種很少見的局地性、小尺度、突發性的強對流天氣，是在極不穩定的天氣狀況下，由空氣對流運動造成的強烈的、小範圍的空氣渦旋。龍卷風的時空尺度很小，直徑一般在100米以下，從發生至消散的時間在幾分鐘到幾十分鐘。
“從監測角度來說，目前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對於龍卷風的監測都是很困難的，現有氣象觀測設備難以直接監測到龍卷風。”張濤在接受媒體采訪時稱。
此次兩地接連遭遇龍卷風襲擊，或與我國近期強對流天氣有關。
中國氣象局分析，目前我國進入強對流高發期，4月中旬以後，強對流天氣顯著增多，江南北部、江漢、江淮、華北、黃淮等地都出現了極端強對流天氣。龍卷風的發生除了強對流具備的條件外，還需要低空急流比較強，使發生龍卷風的概率大大增加。
該局根據1991年-2015年記錄的龍卷風資料統計顯示，我國平均每年有42個龍卷風，其中2005年最多，達75個，全國平均每年因龍卷風災害死亡20人。
江蘇省往年重大龍卷風情況（中國氣象局）
但上世紀90年代中期至本世紀初，我國發生龍卷風相對較多，近10年龍卷風則相對較少。
其中，江蘇是我國強龍卷風（EF2以上級）發生次數最多的省份，平均每年死亡6人。
廣東、湖北、安徽也曾數次遭遇龍卷風災。其中，1977年4月16日的龍卷風襲擊了湖北安陸、雲夢、孝感、黃陂、黃岡等地，致118人死亡，1100人受傷，為我國1951年以來傷亡最重的一次。
目前正值龍卷風多發季，15日18時，中央氣象臺繼續發布強對流天氣藍色預警，預計江蘇中南部、湖北東部等地將有8至10級雷暴大風或冰雹天氣。
對此，中國氣象局根據龍卷風自身的特點和預報預警的局限，給出了三個層面的防範建議：
首先，龍卷風天氣發生前的較長時效如幾小時至幾天，天氣預報會對龍卷風背景即強對流天氣發生可能性有較可靠的推測，從這時起應加強對後續臨近預報預警的關註。
其次，當關註到氣象部門數分鐘至數小時前發布身邊的臨近預報預警時，要減少外出，在安全場所回避強對流天氣和可能發生的龍卷風。
第三，當已經面臨龍卷風威脅時，如果在戶外，要觀察龍卷風動態，及時避開其行進路徑，如果在室內，則遠離門、窗和房屋的外圍墻壁，躲在比較堅固的、永久性鋼筋混凝土結構建築物中抱頭蹲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地下室或半地下室。
此外，在電桿倒下、房屋倒塌等緊急情況下，應及時切斷電源，以防止電擊人體或引起火災。乘汽車外出遇到龍卷風時，千萬不能開車躲避，也不要在汽車中躲避，應立即離開汽車，到低窪地躲避。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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