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2021-10-21 18:00·中財論壇
花紅花謝，時間的鐘表滴滴答答，四季的輪回去了又返，轉眼，女兒已經十二歲，小學畢業，踏進初中，學業登上艱難的山頭，腦袋裏標榜著獨立與自主。坐在客廳裏常常聽到，女兒走進房間，門“嘭”的一聲狠狠關緊，重重地敲打我的心頭。
文/單培文
暖暖的夕陽照在房間的角落裏，綠蘿翠綠得可愛，書桌上擺滿一沓又一沓的書籍，各式各樣的作業接踵而至。對於成長的孩子而言，學業是永遠擺脫不了的枷鎖。這緊箍咒套在了女兒的頭上，也套住了我的所有業余時間。盡管“雙減”政策出臺，但不減父母的責任，不減孩子的自律。
女兒是個馬大哈，粗心大意是數學最大的障礙。4+7，她能算出12；正負號加減乘除，一個符號莫名其妙地消失；單位不同，她忽略不見……面對這個問題，小學時期我就經常指出，甚至大發雷霆，鼻子都氣歪了：“怎麼回事？到底什麼原因，為什麼就不能仔細點？將來的數學成績，你一定會死在粗心大意上。”也曾好言相對：“孩子啊，做題不要求快，細心點，把該拿的分數拿到手，也對得起自己。”我還拿出罰的措施：“去，把這個粗心大意的題罰抄十題。”結果呢，濤聲依舊。簡簡單單的一頁數學題，她居然算錯三四個，我的眼睛瞪圓了，無法合攏。沒有辦法，只能選擇無奈地接受，讓時間慢慢去解決這一個問題。
數學作業的普通題型，女兒均能自我解決。一旦練習冊中出現“思維拓展”的題型，她十有八九就會將眉頭皺出深深的溝壑。她有畏難心理，不敢去嘗試，以至於每次遇到，只能來找我。我雖然是老師，但不是初中老師，更不是數學老師，好多題目也束手無策。只是，我能置若罔聞，置之不理嗎？或者扔出一句話：“這個問題，你先空著，上課的時候認真聽。老師會講解的。”又或者說：“我也不知道，你再回去仔細想想。”也許，作為父母，我們一定要保障孩子的大後方，但當孩子遇到難題尋求你的幫助時，我們也一定要想方設法，幫助她共同解決，至少在心態上，在行為上，都要有這樣的表現。
我將手伸進袋子，掏出手機，打開作業幫，拍照搜索題目，認真理清解題思路，一遍遍地看，直到看懂為止。回頭，講給女兒聽，一遍不懂講兩遍，兩遍不懂講三遍，不厭其煩。某次，我講了五遍，女兒還是沒有聽懂，我居然沒有發火，心態平和，而是選擇了暫停，等到老婆回家後，準備迂回戰術，先講給老婆聽，再讓老婆講給女兒聽。因此，受到了老婆大人的嘲笑，笑聲差點震塌房頂。我卻沒有覺到好笑，不改初衷，總以為這不正常嗎？為了女兒能懂，什麼方法不能想。誰叫我是父親呢？
英語對於我來說，更是難如登天。讀書時，我的英語一直是老師的詬病，成績很少優秀過。即使現在以成年人的眼光去看英語，依然是霧裏看花。我真的弄不懂here和this的區分，不知道音標的正確拼法，單詞的各種形態。那就跟女兒一起學，幸好百度非常強大，不懂問度娘；幸好朋友中有懂英語的，發個微信都能解決。
其實，我的性格內向，不太喜歡去求人，但為了女兒，我似乎臉皮厚了不少，求了不少人，且問得津津有味，大有“滔滔江水，絕不停息”的節奏。
看看女兒曾經稚嫩的臉龐，鼻子旁邊已經爬上小小的青春痘。小孩子調皮而可愛，大孩子懂事而聽話，只是青春的孩子常常冠上叛逆的名詞。許多父母都在講：“唉，初中的孩子太不聽話，又有自己的想法，又十分不理智。”
這個時候，我們父母是指南針，是導航塔，指引著孩子走向正確的方向。他們會有很多出格的想法，會有很多錯誤的做法，我們不能放棄，提醒他們改正，走向康莊大道。退一萬步講，至少讓他們將來後悔時，還來得及。
嘮叨是愚蠢至極的做法，沒有任何用處，還增加逆反心理。年幼的我有一個嘮叨的母親，面對她無休無止的嘮叨，我真實的想法是：“讓你嘮叨，我就不改，我偏不改，非要跟你對著幹。你討厭什麼，我就幹什麼。”結果呢，越嘮叨，孩子越變壞；孩子越變壞，你越嘮叨，最後只剩下一地的雞毛，連眼前的茍且都容不下。
基本靠吼，棍棒教育有作用嗎？肯定不行。孩子小，不懂事，你吼吼，他可能就聽了；你提起棍棒，她可能就畏縮了，但孩子大了，樹立了尊嚴意識，絕對不行。
自從孩子解下紅領巾的那一刻，我基本選擇了表揚外加提醒的教育。孩子是需要信心的，每個人都喜歡表揚。別人的孩子不例外，你的孩子不例外，天下所有的孩子全大同小異。
天氣炎熱，盛夏的陽光那麼刺眼，樹葉耷拉著腦袋，女兒已經五天沒有洗頭，汗水夾雜著頭皮屑，散發著難聞的氣息，我側過頭，捂住鼻子，差點露出厭惡的表情。可是，我只能在吃飯時，偶爾冒出一句裝作極不經意卻蓄謀已久的話語：“咦，家裏怎麼有一股難聞的味道？”女兒似乎不好意思，匆匆吃完飯，趕緊去洗頭。當她攥著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時，表揚的季節到了。我一臉笑容，特別開心，眉毛都在跳舞：“哇，女兒真愛幹凈，居然洗頭了，真了不起。不像我小時候，常常一個月不洗頭，頭上都長虱子，癢得要死。”其實，說這話時，我的心裏窩著一肚子火，真想上去扇她幾個耳光。哪有這樣的女孩子，這麼不愛幹凈？
女兒的鞋子徹底毀了，原來白晰的鞋面現在是那麼骯臟，布滿無數的灰塵，混著泥巴，夾著墨水，淪陷成黑夜的代名詞。該洗了，怎麼辦？我提高了分貝，跟老婆講：“老婆，我的鞋子有點臟了，裏面的細菌很多，穿著極不舒服，趁著大好的陽光，我去把它洗一洗。”洗完，看見女兒還是無動於衷，我只好再深入地提醒：“女兒，你看看爸爸洗的鞋子幹凈嗎？到時候穿起來，肯定舒服。”我旁敲側擊，她終於聽懂了，拿起了鞋子，走向了水池……其實，做這些時，我吃在肚子裏的飯都想吐了，這麼大的孩子一點自理能力都沒有？
夜空的星星在閃爍，墻上掛鐘的時針已經來到十點，女兒還像個遊魂一樣晃來晃去，走進廚房喝口水，走到客廳剝個橘子，走進廁所小解一下，走到陽臺看看明亮的月盤，就是沒有一點上床睡覺的意思，我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忍住再忍住，選擇什麼辦法？那就是一起休息，關燈上床閉眼，不發出一點聲音。看看所有人都睡覺了，大家房間裏的燈都黑了，女兒看看也沒有意思，只能換上睡衣。
孩子在成長期，我們要學會退出她的空間，閉上自己的嘴巴，控制自己的情緒，委婉地提醒，采取迂回戰術，誰叫我們是父母呢？
女兒放學的時間晚，常常下午六點多。她年紀小，又是女孩子，離家有四五公裏，上學是個大問題。
早在兩年前，老婆就為女兒買來了自行車，手把手地教她學會騎行，護送上路。只是，車子學會了，放在樓底下：墊子停滿了灰塵，腳板處結上了蜘蛛網，車籃上長出了銹跡，車胎也沒氣了……不知何時，自行車已經被遺忘。只因為，我們不敢讓她一個人騎車上學：安全問題，時間問題，雨雪問題，太多太多。
那就選擇接送。一句話，寫出來輕松，做起來難。
一年四季，春雨夏雷，秋霜冬雪，炎熱與嚴寒並在。學校的時間表與你的時間表大相徑庭，你能讓學校改？不能，只能默默接受。
我常常五點鐘下班，星期五更是早到三點鐘下班，離女兒放學時間足有三四個鐘頭，怎麼辦？等唄，同事們洗好茶杯，提著背包，笑容滿面開始了愉快的周末，我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無休無止地等。
每一個人都知道，等待的時間最漫長，簡直是熱鍋上的螞蟻——無限煎熬。幾分鐘後，迫不及待地看一看鐘表；幾分鐘後，百無聊賴地掏出手機玩一把；幾分鐘後，自然而然地拿出一本書，翻上幾頁……
好不容易時間到了，我騎著摩托車，穿過擁擠的人群，前方水泄不通，寸步難行。等一會吧，電話鈴聲已經響起，按下接聽鍵，傳來女兒嗔怪的聲音：“爸爸，你怎麼還沒到？同學都走了。”我滿臉歉意：“馬上，馬上。”
下一次早點出發，到了學校門口，找個位置停下車，蹲在臺階處等。梧桐的黃葉無聲飄落，樹上的螞蟻不知疲倦地爬行，小鳥永遠嘰嘰喳喳……女兒出來了，你熱情地迎接她，可是坐上車子，根本出不去。接送的家長人山人海啊！
星期一，清晨的微風徐徐吹來，雄渾的國歌聲中，五星紅旗冉冉升起，頭頂的太陽格外耀眼，短短十幾分鐘的升國旗儀式，總有孩子扛不住，“哇哇”嘔吐一番，或者身體搖來擺去，像是喝醉了酒，眼看就要暈倒。每當此時，無數的老師總在感嘆：“現在的孩子怎麼啦，體質真弱。”
從教育部到地方政府，已經意識到“體育與健康”的重要性，著手提高這門課程的中考分數，聽說到2022年，將逐步提升至120分。這既是一個偉大的福音，也是一個巨大的噩耗。因為女兒就是典型的缺乏運動型。
看女兒的身材，像一只螃蟹，橫著長。十二歲的人，身體已有了福態，胳膊與大腿變得老粗，臉蛋變得肥胖，近一百斤的體重，顯然已經超標。
老師甚是嚴厲，很負責任。每天放學，西下的夕陽映照臉龐，她帶著孩子們在操場上跑步，四百米的跑道，十來圈的距離，氣喘籲籲，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只是，還有周末與假期！
這是個橫亙眼前的難題，對於許多家長來講，挑戰重重。如果孩子聽話，還好，湊巧的是現在的孩子大多懶惰。他們擁在被子裏，掛在嘴邊最多的一句話：“我已經累了整整一個星期，還不讓我好好休息下，睡個懶覺？”
面對這個問題，你如果兇巴巴地來上一句：“趕緊給我起來，必須給我起來，不為中考的分數，也為自己的健康！再不起來，我揍你。”你試試看，孩子的白眼翻上了天，一次可能屈服，三四次呢？
表率是必須的。克服自己的懶惰，放下喜歡的手機，每天自己堅持半小時的運動，雷打不動。多少年來，我就是天天堅持晨跑，無論刮風下雨，還是雨雪霧霜，從不拖泥帶水。記得一個笑話：“不要羨慕那些晨跑的人，75%是離異，15%是分居，9%是準備分居。你想想，但凡有一條腿壓在你身上，也不至於起這麼早，怎麼舍得離開溫柔鄉？”
可又有誰知道，身體的重要性；又有誰意識到，為了給孩子表率，什麼溫柔鄉不能舍棄？
定好計劃也是有必要的。拋棄繁文縟節，瞄準世俗名利，針對中考科目，有目標性地訓練：跑步半小時，跳繩十分鐘，仰臥起坐一百個……
也許有效。當然只能是也許。
中午太陽高照，窗外格外明亮，校園的喧鬧聲此起彼伏，辦公室裏人聲鼎沸，同事們無所顧忌地談天說地。話題微微一轉，聊到現在孩子的教育問題。
我擡起埋在教學參考書裏的頭，不忘摻和一句：“我女兒也差不多，一身的壞毛病：不願意洗衣服，不願意洗碗，不願意拖地……稍微批評一句，就撅起小嘴巴，估計掛個小油壺都掉不下來，接下來幾天都不理你，關門‘怦怦’直響。”
正當時，女兒背著書包，穿著淺綠色的校服走進辦公室。她中午在我學校吃飯，聽到我手舞足蹈的議論，默不做聲走進來，眼睛裏已經夾雜著憤怒。看，眉毛拉直，眼角上挑，雙頰泛紫，差點怒發衝冠……
礙於辦公室許多同事在場，女兒沒有發飆。我識趣地閉上嘴巴，不再發聲。
教訓在眼前。從此，我再也沒有在背後說女兒壞話，盡管心中難免有怨言，也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議論壓在喉間。
我害怕隔墻有耳。
夜深人靜，我多想孩子的優點；有意無意，我多說女兒好的一面。遇到旁人，我掛在口頭：“女兒懂事，認真學習，改正缺點，做事負責，成績在班級中排名也相當不錯。”旁人附和，我會心微笑。
數次，旁人傳給女兒聽。女兒笑容如花，真的變得出類拔萃許多。
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女兒偏偏不愛讀課外書，看到文學名著就發困，頭腦發昏，精神渙散，眼睛不自覺地瞇上。
剛開學，初中老師就在班級群裏重點強調，講得非常清楚；每學期必讀書籍，選讀書籍，建議孩子認真讀完，做上批註，寫上感受，摘抄精彩片段。
買書輕而易舉，現在網絡四通八達，淘寶、京東、拼多多……對比一下價格，辨別一下版本，挑選回來的書籍大多沒有問題。下單後那幾天，快遞的電話一個接一個，都是女兒的課外書，厚厚一摞，疊得高高的。
孩子愛上閱讀是個大難題。
專家建議家長陪他一起看。
一個房間，一張桌子，一個板凳，坐下來，靜靜地看。幸好，我挺愛看書的，對於歷史類、散文類、故事類，都是看了一本又一本。許多書籍頁角已微卷，封面顯陳舊。
只是，可憐的我，剛坐下來，手指尚未觸摸紙張的細膩感，那邊另一個稚嫩的聲音已經響起：“爸爸，爸爸，陪我一起釣下魚吧？”釣魚是種遊戲，短短的釣竿上系塊磁石，木質的魚頭有鐵塊。
噢，忘了，我還有一個三歲的兒子，正讀幼兒園小班，整張臉寫滿了淘氣，整天最愛搗亂，幹壞事。
當了多年的兒子，可以時不時發點脾氣；當了多年的弟弟，可以賣個萌、撒個嬌；當了多年的丈夫，可以深夜訴說一下內心的煩惱；當了多年的女婿，可以共坐餐桌、把酒言歡；當了多年的朋友，散步談心無所顧忌……唯獨，當父親最難，沒有絲毫的松懈，不能一刻的打滑，只能挺起胸膛，強裝笑臉，咬緊牙關，義無反顧地朝前衝，朝前衝。
天下職業，父親最難。
編輯：馬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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