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煙囪冒黑煙直升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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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記者 王諍

電影《鐵道英雄》於11月19日公映。電影講述了抗日戰爭時期,八路軍115師魯南鐵道大隊在臨城棗莊的車站以及鐵道線上,同日寇鬥智鬥勇,殊死搏鬥的故事。自1956年上海電影制片廠導演趙明把同名小說《鐵道遊擊隊》搬上大銀幕,半個多世紀以來,這一紅色經典文本先後多次被翻拍成影視作品。由呂其明作曲的那首《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更是憑借優美的旋律,郎朗上口的歌詞而被傳唱至今。

《鐵道英雄》電影海報

演員夏雨在《鐵道英雄》的首映禮上,曾評價該片是“老酒重新又精釀”,可謂信言。新中國成立後,以抗日戰爭為題材的影視作品,不勝枚舉。進入新世紀後,隨著中國內地電影院線的崛起,這一題材呈現出“分流”的態勢:一方面,在電視劇制作領域,以橫店影視城為例,在此創作的同類型電視劇可謂蔚然大觀,水平卻參差不齊,招致的評價也是褒貶不一。另一方面,在大銀幕上,能讓人們記得住的這類電影作品則寥寥無幾。

陸川導演的《南京!南京!》、張藝謀執導的《金陵十三釵》以及去年奪得內地電影市場票房冠軍的《八佰》可以說是其間翹楚。這些電影多是反映正面戰場的抗戰歷史,同時在故事情節上也帶有導演鮮明的作者性思考。而以傳統的八一電影制片廠為代表,所推出的反映中國共產黨敵後抗戰的電影作品,雖然也做出過諸如邀請港臺演員出演等變化。總的說來,市場反響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收效。

近幾年來,內地主旋律影片迎來爆發式發展。它們不再是印象中刻板的說教,而是充分結合時代語境和觀眾觀影需求,並在電影表現手法上積極尋求突破,創造了以“主旋律+商業化”的新模式。從這個角度寓目,眼下這部《鐵道英雄》可謂相當不俗,有著“小切口、大格局”的氣象:在故事講述上,不僅局限於“鐵道遊擊隊”的一時一地,而是把事件發生地棗莊放在貫穿南北的津浦線上,由此拉伸故事的時空維度——不僅呈現出敵後抗日戰場的鮮活圖景,也通過服化道細節的考較與考究,呼應了中國的抗戰隸屬於全世界反法西斯戰場的環環相扣。

不去過分追求戲劇化的視覺奇觀,而是統一精心勾勒全片的影像風格,同時選配精幹的演員貼合恰當的角色,踏踏實實講故事,可以說是高度風格化的《鐵道英雄》另一大亮點。該片的編劇、導演同為楊楓,作為一名廣電系統出身的導演,本身又是濟南人的他,在這部個人公映的電影處女作上,並沒有那麼地“近鄉情怯”,而是表現出難得的沈穩與老道,在對故事創作的斟酌和影像風格的拿捏上,顯然都有著自己的獨到之處。近日,他在北京接受了澎湃新聞記者的專訪。

導演楊楓

【對話】

“歷史的格局,決定了這部電影的格局”

澎湃新聞:能否先介紹下《鐵道英雄》的創作緣起?

楊楓:實際上2016年,我就開始動手要做《鐵道英雄》。選擇這個題材離不開我上一部電影《極寒之城》,那部電影裏涉及到晚清、民國鐵路的情節,我從那時起就註意到這條津浦線。津浦線是晚清政府修建的一條貫穿南北的交通大動脈,線路大體位於咱們國家的華東地區,可以說是現而今京滬線的早期雛形。當年是北起天津北站,南至南京長江北畔的浦口站。鐵路沿線的城鎮,工礦企業非常集中,礦產資源豐富。由於舊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屬性,這條鐵路線從修建到管理,西方列強,特別是英國和德國介入就非常深。

鐵路當年是新奇的事物。津浦線不光承擔了繁重的運輸任務,它本身也是社會生活的一部濃縮史。這條鐵路線上發生過當年轟動一時的“民國大劫案”,另外來自全國的各色人等,註意這點,它不光是山東當地的民眾,而是全國的農民、勞工、商人都集中在此,沿線討生活。那些年,很多舶來品也是通過鐵路沿線開始向中國內地輻射,比如老輩人講話,洋煙、洋火、洋胰子(香皂),帶“洋”字的東西是這麼進入中國千家萬戶的。

礦區空鏡

在《鐵道英雄》的片頭,黑白歷史紀實影像這段,我是花錢從國外買來的影像資料,並下了大力氣做了8mm膠片的修復。之前在國內沒有放映過,就是為了先把觀眾帶入到那個年月,交代故事發生的歷史背景。過往很多影片可能沒註意到津浦鐵路線的歷史背景,但我願意片在頭花點筆墨介紹下,並且這條線索是貫穿全片的。這是我黨領導的敵後抗日武裝非常閃光的一筆,體現出從北到南是全國抗戰的一盤棋。這是歷史的格局,也決定了這部電影的格局。

工廠工人集合

澎湃新聞:具體到“鐵道遊擊隊”的故事,這是經典的紅色文本,之前很多影視作品也演繹過。你作為編劇,如何創作劇本?

楊楓:我在做具體的案頭工作前,先去了一趟棗莊的黨史辦、史誌館,看當年的歷史手稿,了解八路軍115師魯南鐵道大隊的情況,包括去采訪當年隊員的後人,逐漸有了更完整的認識。他們這些人有礦工、有修鐵路的、還有護路員,這哥幾個關系很好,結義除暴安良。

1937年,日本全面侵華,之後占領了津浦線,隨即英德兩國的鐵路管理機構也就退出了。這哥幾個就開始在鐵路沿線動手,搶了日軍的藥棉。這時候山裏八路軍115師就註意到了他們,派了教導員給他們宣傳抗日救國的精神,逐漸他們找到了人生的信仰。在組織幫助下,成立魯南鐵道大隊。這些人白天幹調度的幹調度,修火車的修火車,挖礦的挖礦,晚上幹“正經營生”,搶奪日軍的軍需品,搞破襲戰。真正成為一把插在敵人心臟的尖刀。

導演楊楓(右)同範偉交流說戲

澎湃新聞:《鐵道英雄》中,張涵予、範偉飾演的老洪和老王是“關鍵人物”,談談他們的塑造。

楊楓:片中的老洪、老王,歷史上的人物原型是洪振海和王誌勝,我在寫劇本的時候,把好幾個隊員的事跡和性格糅合在一起,創作出了“老洪”和“老王”。這些人本身有“吃鐵路”的本事,有的還好喝點酒,有的還懂幾句日語,在他們兩身上其實有五六個當年鐵道隊員的影子。比如有人當初跟德國工程師幹過活,雖然沒上過學,但人聰明,後來都看得懂圖紙,成為車站的工段長。這麼著寫出了老洪的人物線。

做劇本寫臺詞,我有個創作習慣,就是動筆的時候,腦子裏就有演員。老洪、老王我就是衝著張涵予、範偉來寫的。之前《極寒之城》,我是衝著金士傑、李立群、夏雨寫的。涵予的臺詞功底特別好,他看過我的《極寒之城》,當時就跟我說希望未來有合作。他本身是一位非常優秀的配音演員,同時表演經驗也極其老道。比如涵予一張口,“把子兒頂上(子彈上膛)。”“都別動家夥,這兒離下一站只有五公裏。槍一響,就炸鍋。”這些臺詞一聽,就像長在他身上一樣,別人說味兒就不對了,架不起來。同時在片場也會去摳臺詞,比如“的地得”,多一個“de”字,他演一遍,我們倆相視一笑,可以去掉再來一遍。跟好演員之間很容易就能達成一種默契,能演的咱們就不說詞兒。三個鏡頭交代清楚的,能不能濃縮在一個鏡頭裏?化繁為簡,這才有力道,這才是電影。

範偉是我個人非常喜歡的演員。他是個非常好的演員,只是大眾看春晚小品對他的認識可能不夠深刻。其實早在建新(黃建新)導演拍《求求你表揚我》(1999)的時候,我就關註到這個演員了,包括之後張猛導演的《耳朵大有福》(2008),他的表演就已經是“影帝”級的了。他的表演是生活流,沒有痕跡。他的無痕跡是真的無痕跡,但還是在“演”的,是“腌”在人物裏的表演,絕不是流於表面。

片中,範偉有句臺詞大家印象很深刻,“兄弟,咱們喝(讀ha)點”,這一聽就是青島話。還是回到剛開始講的,那個時代津浦線上不止只有山東人,或者說棗莊當地人,棗莊其實像個碼頭,有點碼頭文化五行八作、魚龍混雜的意思。有山東方言,比如“拉拉呱”(嘮家常),但也有別的地方的口音兒。同時,我就是山東人,也想在片中打破過往一些對山東固有的刻板印象。比如片中人物怎麼不吃煎餅卷大蔥?這是臨沂沂蒙山一帶的吃食。山東地界大了,可不是都吃這個(笑)。我們也試驗過讓張涵予講棗莊話或者唐山話,現場都能笑場嘍,索性還是讓他把最舒服的表演狀態拿出來。

範偉飾演的老王、張涵予飾演的老洪

澎湃新聞:提到生活史,真實的歷史場景還原,對於電影的可信度是至關重要的。片中高爐泡澡的情節反復出現,能否介紹下?

楊楓:高爐泡澡是礦區的一個特色。電影中這個澡堂,實際上就是鐵道隊的一個聯絡站,他們休整日常社交,包括謀劃行動甚至藏匿炸藥都在這裏。當年的礦區生活我做了調研,雖然挖煤已經機械化了,但下井還是要工人手挖肩扛。井下濕氣重,特別是在冬天,更容易犯關節炎。勞累了一天,泡個熱水澡祛驅寒氣是再正常不過了。之所以不是公共浴室的大池子,這也遵照了當年的歷史記載。上面架口大缸,缸底有個窟窿,包著布條的木塞塞上。下面用煤渣、木炭燒火,也都是當地容易取得的。

高爐泡澡

澎湃新聞:作為這部電影的“一把抓”,你如何設定整部電影的美學風格,能否介紹下?

楊楓:電影是今年年初開拍的,在東北鐵嶺、調兵山搭的車站的景。我的鏡頭不是放在整個臨城(棗莊,民國時稱為臨城),村、莊、舍觀眾是看不到的,都被大雪覆蓋。鏡頭就聚焦在火車站和周邊的大街以及棚戶區,呈現一個工業小鎮的面貌,當地就是煤礦業。同時作為日軍當年的交通樞紐,掠奪的物質從這走,軍用物資從連雲港上岸,也要從這過。如此構建了這裏的日與夜。

為什麼只寫冬天,有些觀眾看完電影覺得,怎麼這個環境像是東北啊?其實我本人是濟南人,山東過去是很冷的。而且我考察過山東的史誌和縣誌,上世紀30年代山東遭過幾次大雪,主要集中在魯西南一帶,能長達一個月都不停,這個沒有誇張。如此,泥濘的黑地,路面上的煤渣和著工廠的機油,往上是漫天的風雪,這樣確立了影片黑白的影調風格。

《鐵道英雄》是彩色的故事片,也有黑白的調子。鉛色的陰雲,遠遠的煙囪冒著黑煙,井架林立。沿著鐵路線,鋼鐵巨龍呼嘯而過,始終是這樣的一個畫風,迥別於之前那種土黃的色調。電影美學方面我是這樣鎖定的,然後就和美術去談的是哪些東西絕對不可以在電影裏出現,比方說粉色紅色橘色和跳躍的顏色這次都不要出現。

鐵道大隊出擊

澎湃新聞:講講片中人物的造型?

楊楓:造型師跟我常年合作。我們發現在1939年前後,特別是津浦鐵路沿線這一帶中國人的穿著,實際上有一種混搭風,很多工人穿著英制和德制的大頭皮鞋,可能是剛幹活的時候發的,都爛了,臟膩膩的感覺。配一個大襠棉褲,裏面套一件工服。影片裏還出現過毛衣,張涵予和範偉穿的毛衣,不少年輕觀眾看完說,哇塞,好新潮啊。其實不對,這兩件毛衣的織法,一戰(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後就有,我們找來歷史圖片,同時托在國外的朋友寄來一些機織料子設計的。設計出來還要做成自然舊,放在沙子裏打磨,各種踩磨,抹上機油,曬出汗堿。另外,張涵予的帽子一開始選了四五頂,最後選了這頂氈帽,在民國戲裏比較常見,同樣做了做舊處理。

導演楊楓和張涵予在片場交流

“我的目標是做英雄三部曲”

澎湃新聞:除了張涵予和範偉,譚凱和魏晨飾演的亓魯、亓順兄弟也令人印象深刻,談談他們的表演?特別的,片中你為亓魯設計了用道釘作為匕首的武器,我認為非常符合人物的設定。

楊楓:亓魯這個名字諧音“齊魯”,提到山東,都說是齊魯大地。他是有原型的,在當年鐵道遊擊隊的烈士裏有位小隊員,他的名字裏就帶個“魯”字,而且曾用道釘,殺過作惡的皇協軍。道釘是鐵路工人手裏常見的家夥,磨尖了就像個攮子,的確可以作為武器。另外我在魯南棗莊鐵道大隊紀念館裏看到了剪子箍,一把剪刀一分為二,車站裏搬運工人拿來作為擭麻袋的家夥事兒,這都體現了他們的人設特點。

亓順,我設計的人物線他是一名漢陽兵工廠的驗槍員。1939年,漢陽兵工廠西遷,遷徙過程中不少工人就歇了,可以回家探親。我查閱過漢陽兵工廠的資料,因為要造槍炮,他們搜集了全世界的槍械用來仿造。所以一名驗槍員,拿起任何一把槍,怎麼使那肯定門清兒。電影裏通過涵予的臺詞介紹,“這是去年劫小鬼子的專列,收的一批槍。槍管太長,拿著不順手。”亓順一看,“這可是好東西。”斯普林菲爾德春田步槍,一戰名槍,日本人當年組織暗殺團用它作為狙擊步槍。這個點也是以小見大,為什麼說當年咱們的抗日戰場是世界反法西斯戰場重要的組成部分,這就能看出來。

除了槍械道具,我們這次在打鬥戲上也有講究。這些鐵道大隊的隊員都是窮苦的工人出身,比劃起來不是武術裏的見招拆招,而是一種發狠的廝打,全是一招致命的招式。《鐵道英雄》有動作戲,但不是功夫片,所有那些常見的招式全部要拿掉。鐵道英雄就是普普通通的鐵路工人,他們不是被神話的“超級英雄”,而且他們面對的是武裝到牙齒且訓練有素的日本侵略軍。包括影片最後,他們實際上落入了敵人的圈套,之所以能反敗為勝,靠得還是一口氣,民族的骨氣,英雄的膽氣和膽略。“排除萬難,不怕犧牲。”這不是一句空洞的口號,而是他們踐行的使命。

魏晨飾演亓順(左二)

澎湃新聞:片中還有一個情節,黎教導員下山找到隊員們,把犧牲了的亓魯追認為共產黨員,另外幾名隊員也現場入黨。談談這場戲。

楊楓:這部分的處理,我覺得還是要回到歷史的真實。當年,山東的八路軍被敵人圍困,缺衣少鹽,所以片中下山的黎教導員頭發是花白淩亂的,他不能像小品裏朱時茂那樣瀟灑,哪有發蠟?我們對於革命先輩入黨,提著腦袋幹革命不能過於浪漫化想象。信仰或者說信念感是這部電影強調的,入黨這場戲,我們沒有掛出一面鮮紅的黨旗,而是教導員在車窗上借著霜花水蒸氣,一筆一劃畫出黨徽。而且他帶領大家起立宣誓的入黨誓詞,我們專門查證了當年的誓詞版本。所謂儀式感,它不一定是精致的,但一定是嚴肅的。這是對歷史的尊重,更是我們向歷史的致敬。

澎湃新聞:介紹了電影,能否介紹下你自己?我註意到,你除了擔綱這部電影的編劇、導演,同時也是出品人之一。

楊楓:我大學學的是中文。1992年進入山東廣電,開始從事影視創作。美學的東西,是小時候打得基礎,小學五年級開始玩攝影,家裏120、135的相機開始擺弄,這些年我也喜歡收藏老式攝像機。參加工作以後,從35mm膠片開始拍電視劇。那個年代,主要是國家派活兒,拍了一些主旋律的電視劇。當年一部電視劇可能就兩三集,拍半年。說是導演,但我在片場什麼活兒都得幹,美術、燈光缺人,你也得上手做。那時候接觸電影,各個組拍剩下來的膠片,自己拿來練練手。

1990年代後期,開始出現了民營電影公司,我就來了北京開了自己的廣告公司。拍過健力寶、可口可樂,2003世界杯前面李鐵那個廣告“哪裏都是主場”的廣告,都是我早年拍過的。當年我們單位還有位前輩,孫周導演,他那時候在南方,拍過威力洗衣機、太陽神口服液的廣告。那段歲月,我也拍過一些個人情緒、趣味的東西,拍過一個北京當年“黃面的”出租車的故事。

真正拍電影這事,本來二十多歲就可以開始,但我自覺當是自己還不夠成熟。在我們小時候,什麼是商業片,什麼是文藝片?不扯這個,統稱“彩色寬銀幕故事片”。電影就是講故事,故事的屬性就是傳奇,拍出好看的,而且有一定思想深度的電影是我的目標。但我希望自己先活明白嘍,再去跟觀眾講故事。我認為導演應該是一個思想者,盡管我現在還沒有達到,但一直在往這個方向努力。

《鐵道英雄》我是出品人之一,編劇、導演,攝影指導、剪輯指導都是我,因為從文字轉化成影像的過程,需要綜合的審美和思考。既然是我的作品,自己還是要上心,動動手比劃比劃(笑)。我的目標是做“英雄三部曲”,第一部《鐵道英雄》講的是烈士,第二部《極寒之城》講的是義士,這部電影之前已經拍好了,在等待合適的公映時機。第三部目前正在對接籌備階段,拍隱蔽戰線上的人物,講的是勇士。

導演楊楓

責任編輯:程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