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單桂芬 編輯|燕子 圖片|網絡
三奶奶是父親的幹娘，就住在我家斜對門。家中女孩子裏奶奶最喜歡我，我也很愛奶奶。
奶奶是個愛幹凈的老太太，她的皮膚白凈而柔軟，頭發梳得隨意但不淩亂，總喜歡穿一件近似時風藍的布衫，她的床鋪總是整潔的，即使做飯也會把竈門前打掃得清清爽爽。
我喜歡奶奶的恬靜溫柔，我們祖孫倆相處得很愉快。放學後我總愛跑到奶奶家的院子裏就著小板凳寫作業，奶奶在屋子裏忙活，我們不說話，但在沈靜溫暖的陽光裏共同享受小院溫柔的呵護。閑暇的時間裏，我會陪奶奶打水滸牌，就是俗稱“婆婆牌”的一種紙牌，我們打了一輪又一輪，奶奶起牌時那略帶骨感修長白皙的手指，那修得長長的指甲，那輕柔舒緩的動作都留給我最美的回憶。我們打牌也會有爭執，但那爭執總是在奶奶和藹而綿柔的笑聲裏化解，我們親昵的歡聲笑語像極了窗外的清風，令人開心舒暢。
漫長的夏日時光，我們打牌倦了，奶奶就給我講故事，奶奶的故事為我打開了一個奇妙的世界。她給我講朱買臣休妻，講牛郎織女葡萄架，講古人至孝的故事，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些傳奇愛情故事，比如梁山伯與祝英臺的悲劇，他們怎樣同窗共讀，怎樣同床而棲，怎樣十八裏相送，怎樣同穴化蝶，那動人的細節，那美好的情愫，那悲哀的結局在我幼小的心靈上引起了不小的震撼。奶奶的故事神奇的地方還不僅在這裏，她還會由梁祝的故事生發開去，講他們的前生後世，講到他們幾世輪回不得愛情善果，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過程。尤記得在他們的前生，兩人也是一對有情人，礙於家庭的反對，他們決定私奔，相約一個夜晚在河邊相會，以男子掛在樹枝上的白衣衫為約會地標誌，然後乘船離開。但不巧的是，那夜電閃雷鳴，風雨大作，當女子冒雨趕到岸邊時，只見白衣衫，卻不見心上人，河水滔滔，狂風嗚咽，她拼命呼喊，但聲音瞬間就被風雨淹沒，她料想心上人已溺水身亡，自己也絕不偷生，抱著白衣衫毅然決然地跳進咆哮的河水之中，殉情而亡。奶奶也講他們後世終成神仙眷屬的傳奇經歷，講男子如何歷經重重考驗，最終與心愛的人脫離凡胎成仙過上幸福生活的過程。還有靈異故事裏那只白色的小公雞與養雞女之間的愛情，與許仙和白娘子的故事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在那數不清的日子裏，奶奶用她溫婉而富有表現力的語言為我打開了一扇想象的神奇大門，在那裏我看到了世態炎涼，也感受到至愛真情，我的童年因了奶奶的故事而變得豐富多彩，離奇神秘。
我小學尚未畢業，奶奶的一生就止步在那個秋日的夜晚。那天我去南畝拾棉花，當我拖著兩大袋重重的棉花回家時，月亮已經高高升起。我看見奶奶家的院子裏燃起了一堆火，便料到奶奶去世了，那是在焚燒她的衣物。為奶奶送葬那晚，月亮分外地明亮，我坐在院子裏搭建的竈臺前，目送著奶奶的靈柩被擡出了屋門，在沈悶的哭聲裏，整個院子都是白亮亮的一片，像極了奶奶故事裏的神秘世界。我就那麼坐著，沒有太多的悲哀，老覺得奶奶並沒有去世，她只不過是出一趟遠門，到她經常描述的靈異世界裏去看看而已，那個即將埋葬奶奶的墓地是不是她進入靈異世界的入口呢？
奶奶確乎離世了，有那掛在墻上的照片和她那空空的床鋪為證。
許多年之後，我生活的酸甜苦辣也像極了奶奶口中的故事，我選擇了去讀研。這期間，老師讓我們搞劇本策劃，在一次回校的列車上，我一下子有了四個劇本策劃的雛形，而這些劇本裏的環節都是幼時奶奶講給我的部分故事。在我們師門的研討會上，我簡介了自己策劃的劇本《桃園仙遇》和《白羽》，老師和同門聽了贊嘆不已。晚上的時候，老師又興奮地打來電話，一再誇贊我劇本策劃細節的獨到之處，並說以後我們師門裏有關細節策劃的問題都由我來負責，並要求把我策劃的四個劇本都發送給他。
那晚的風很柔，窗外的銀杏樹枝葉扶疏，蓬蓬勃勃，我握著手機，將頭探向窗外，任微風輕撫我的面頰，任銀杏葉輕柔的鼓掌聲拍打我的耳膜，那一刻，這風，這銀杏樹發出的絮語，就像奶奶在講故事，將我一下子拉到奶奶身邊，此刻我深深地明白了，奶奶真的沒有仙去，她一直活在我的內心深處。
後文附上我策劃的劇本簡介，以示對奶奶的紀念：
一、劇名《桃園仙遇》
題材愛情劇
人物簡介
許生——博山腳下一年輕郎中。父母雙亡，孤身一人，靠采藥、治病為生。
妙音——博山山神的三女兒。父母的掌上明珠。
靈兒——妙音的侍女。一只靈鴿的化身。
果果——許生與妙音的兒子，一歲。
婆婆——生活於博山深處，年紀老邁，與兒子相依為命。
婆婆之子——博山山神家仆人。
故事梗概：
一天，許生進大山深處采藥。專註覓藥之時，忽然一只白鴿飛到面前，並對他不停鳴叫，隨後飛起，許生被吸引，尾追到一桃園處，許生才見樹下斜倚一貌美女子，腿被摔傷，往外滲著血。許生把女子背到家中，細心為她敷藥醫治，關懷備至。女子為之感動，並向許生介紹了自己的身世，自名妙音，博山山神之女。並且表示為了報搭救之恩，願與之結為夫妻。寒來暑往，一年即過，妙音生下一可愛男嬰，取名果果。但幸福的時日不久，一日許生采藥歸來，見妻子不在，心感不妙，四處尋覓，發現桌上留一紙條，妙音筆跡：與卿再見，桃園深處。許生忙背上熟睡的孩子，朝大山深處奔去。
到了大山深處，卻怎麼也找不到去桃園的路。而此時已是夜色朦朧，正愁無處投宿，見前方燈光閃爍，有戶人家，許生趕上前去敲門。一老婆婆開門，許生說明來由，但婆婆不準他們留宿，原因是她有一魯莽的兒子，有食人本性，怕傷害他父子。但許生看也無處留宿，還是苦苦哀求，不得已婆婆讓他們留下了，藏在一米缸裏。等兒子回來，聞到有生人味兒，便問母親，被婆婆設法隱瞞過去。天明以後，許生在婆婆的指引下，來到桃園深處，但見桃林依舊，卻不見妻在何處。正處無奈之時，忽見白鴿飛來，幻化成一美麗侍女，介紹自己是靈兒，聲稱三小姐讓她來引路。許生父子隨靈兒來到一出富麗堂皇的深宅大院，男女侍從很多，來往忙碌，其中他還看到婆婆的兒子，但院子卻極為安靜肅穆。靈兒安頓下他們父子，又鄭重囑咐，博山山神不會輕易要他見三小姐，近兩天，妙音的兩個姐姐可能會請許生吃飯，不管請吃什麼飯，都一定要吃，許生滿口答應。
這天，大姐請吃飯，許生欣然前往。落座後，侍女端上來一大盤食物，許生一看，傻了，一盤腐爛生了蛆蟲的生肉，上面還有蛆蟲在爬行，他強忍嘔吐之感，辭別而出。喪氣之余，靈兒告訴他，大姐寬厚仁慈，可能不會怪罪，但二姐脾氣壞，請吃飯，就千萬要吃了。二姐請吃飯時，許生忐忑不安地前往。可二姐家上來的卻是一個剖開了肚皮的胎兒，五臟六腑清晰可見。他又於心不忍，被二姐奚落一番後悻悻而歸。此時，博山山神發怒，嫌他不知好歹，傳話讓他帶著孩子去後花園跳井。許生也萬念俱灰，狠心抱著孩子閉眼跳下去，但沒摔死，被卡在了一棵樹上，定睛一看，周圍是一片桃園，碩大的鮮桃掛在枝頭，他摘下幾個，與兒子分吃起來。過後只覺渾身熱血洶湧，竟輕輕飄了起來，徑直飄到井口處。他低頭一看，發現井內還有他爺倆的樣子在，甚是奇怪。靈兒告訴他，他已經脫去凡胎，成了仙人，可以與小姐成婚了。他轉憂為喜，去見自己日思夜想的妻子，可與之相見的竟是一群與妙音衣著長相完全一樣的女子，他一時也分辨不出，可山神發話，挑不出就甭想娶他女兒，茫然無措的他此時看見靈兒在以目示意他和孩子，許生讓孩子跑去辨認，立時找到了妙音。山神無奈，只好讓許生夫婦團圓。
二、劇名《白羽》
題材家庭劇
人物簡介
小玉——父母雙亡，依靠哥嫂度日。
白羽——玉兒飼養的一只長著潔白羽毛的小公雞，後幻化成精。
乞丐——街上行乞，後入道學法術，成為一名道士。
花妖——一株長於荒院裏的罌粟花。千年修練成精。
白林——小玉與白羽之子。
珠兒——小玉哥嫂之女。與白林青梅竹馬。
故事梗概
小玉本是集鎮上的一善良女子，出門經常接濟惹人討厭的小乞丐，乞丐十分感念她的善心。哥哥去世後，小玉抱著心愛的小公雞與嫂子當掉房子，帶著還在繈褓中的侄女珠兒搬到一處破廢的荒院居住。院內一株紅得發紫的罌粟花正在盛放，嫂子特別喜歡。但不知罌粟成精，覬覦小玉美色，想借小玉軀體成人。
一日深夜，小玉夢見一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來到自己床邊，男子自稱白羽，二人一見如故，攀談投機。如此幾天，便做起夫妻。嫂子在某晚夢一身著紅得發紫的紗衣的女子向她透露小玉的秘密，並讓她拿走白衣少年的衣服。實際上是罌粟花妖怕白羽發現她的秘密，對自己化人不利，故借嫂子除掉白羽。但嫂子不明就裏，十分好奇，一天夜晚，藏在妹妹床下，偷走白羽衣服。第二天小玉發現她的小公雞被拔光了羽毛死在雞窩裏，悲痛的小玉把心愛的小公雞埋葬在了罌粟花的旁邊。從此白衣少年再也沒有出現，而此時小玉已懷有身孕。
十八年過去了，嫂子去世後，小玉把侄女珠兒和兒子白林撫養長大。白林十年寒窗高中狀元，接到喜報後，按傳統為旌其光宗耀祖，要祭祖立旗桿，可卻怎麼也立不起來，一直眼睜睜看著白林長大的白羽的鬼魂在旗桿周圍時隱時現，表情喜憂參半。此時多年前的乞丐入山學藝歸來，成為一位道行很深的道士，告訴小玉讓白林祭拜自己的父親才能立起旗桿。果不其然。
隨後，白林帶母親和珠兒赴任做官，白羽鬼魂暗中護佑，花妖轉換目標，又覬覦珠兒美貌，途中把自己寄居在珠兒體內，想找機會把珠兒掠走。白羽鬼魂發現珠兒眉心有一塊紅得發紫的陰影，知是花妖作怪，借機把花妖從珠兒體內引出，並與之搏鬥，二人過招激烈卻難分勝負。為讓白林能按時赴任，白羽鬼魂托夢白林，請求乞丐幫忙。乞丐想盡辦法，覓得妙藥，能除去花妖，但藥水也有一害處，即對非人非仙的靈異之物均有致命性傷害。白羽鬼魂被藥水傷了之後會被打入萬劫不復之地，但他不顧危險，陪同乞丐與白林捉妖。花妖為了保護自己，在乞丐撒出藥水的一剎那向白林撲來，白羽鬼魂為了護佑兒子，迅速迎了上去，瞬間，花妖與白羽鬼魂灰飛煙滅。
白林在乞丐的幫助下，帶領被花妖附身後有些虛弱的珠兒和得知實情後悲痛的母親小玉，祭拜白羽後，攜全家繼續赴任之路。
作者簡介：單桂芬，山東省定陶區第一中學語文教師，曾先後在《當代小說》、《東京文學》、《學術理論與探索》等雜誌、報刊發表文章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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