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豁口壘了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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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州古軍堡

因為晉商的關系,關外重鎮張家口與山西有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和晉商關聯最為密切的,或許就是張家口所轄的蔚縣。蔚縣位於北京西部約240公裏的位置,處於被稱為“壩上”的張北高原和華北平原交界處,因此有著重要的戰略地位,歷史上有“京師肘腋,宣大喉襟”之稱。蔚縣並不在從張家口到庫倫的直接通道上,但卻是茶葉之路的縱深腹地,尤其是晉商前往北京的必經之路,因此意義非常重要。

蔚縣古稱蔚州,為“燕雲十六州”之一,歷來是草原遊牧文明和中原農耕文明的過渡區域。

千百年裏,金戈鐵馬,飛沙走石,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人類與自然之間,農耕與遊牧文明之間,不斷進行著激烈的碰撞和演替。

在河北和山西北部,曾經出現的大量城堡型村落,反映了兩種不同文明的衝突和交流。明朝在河北和山西北部修有內外兩道長城,之間又築有大量的軍堡。當時的華北各地都重修長城,廣築碉堡,不僅是對北方遊牧民族的防禦,更是在將蒙古人驅趕到塞外之後,對於主權的重新宣誓。歷史上的蔚州城曾為壺流河盆地上的“巨郡”,是守衛整個華北平原的要地,直接關系到京師的安危。明代著名的“土木之變”中明軍慘敗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權傾朝野的太監王振想帶著明英宗繞道他的老家蔚州,導致錯失軍機。當時這一帶普遍修築城堡,而蔚縣更是“凡村必堡,為諸鄰縣所無”。因此至今只有蔚縣還大量留存了這樣的軍堡。

蔚縣城堡密度在長城一線首屈一指,曾有“八百裏城堡”和“村村皆堡”的說法。古建築學家羅哲文有這樣的論斷:“在世界的東方,存在著人類的一個奇跡,這是中國的萬裏長城。在長城腳下,還存在著另一個奇跡,那是河北蔚縣的古城堡。”在蔚縣東北的109國道旁,西大坪軍堡矗立在山崖之上,據險關扼要道,並與險峻的山體融為一體,讓人過目不忘。這座有六百余年歷史的軍壘是圓形堡,在靠近村子的一處留有圓形門洞和通道。在山崖一面的堡墻騎在懸崖上留出豁口,便於堡內通風和觀察敵情。如今古堡主體猶在,內部多有殘破,盡顯歷史滄桑之感。在電視連續劇《走西口》中,土匪劉一刀的匪窩黑木崖,便是在這裏取景。如今古堡所在的山坡下,既有玉米地,也有放羊的老人,仿佛再次訴說著這裏農牧過渡的往昔。

西大坪軍堡 本文圖片除特殊標註外,均為作者拍攝

晉商的文化基因

在歷史上,蔚縣的行政區劃屢有調整。從明代起,蔚縣屬山西大同府,並置蔚州衛。清朝初屬山西大同府,雍正七年(1729年)改屬宣化府。中華民國元年(1912年),蔚州歸屬直隸省口北道,民國十七年(公元1928年)又劃歸察哈爾省。解放後的1952年,蔚縣最終劃歸河北省。由於曾經隸屬山西大同府三百余年,蔚縣的文化已經和晉北融為一體,地緣相近,語言相通,風土人情與大同周邊頗為相似。因此蔚縣也是晉商輝煌的見證,是山西商人商業版圖的一部分。描寫晉商在張家口創業故事的電視劇《大商道》,有相當一部分內容是在蔚縣取景拍攝。

從明朝開始,由於地緣因素,山西商人利用與蒙古草原連接的便利區位,搶占了和草原民族貿易的先機。無論是在塞上開辟茶馬互市的張家口,還是漠南蒙古的貿易中心歸化城、草原深處的庫倫、俄國邊境的恰克圖和買賣城,山西商人都占據了商業的絕對主導。

而除了地理因素之外,地域文化塑造了晉商突出的商業素質。雍正曾經這樣評價山西人:“山右積習,重利之念,甚於重名。子弟之俊秀者,多入貿易一途,其次寧為吏。至於中材以下,方使之讀書應試。”山西一地重商甚於科舉功名,這在封建社會的中國是少有的。在代代相傳的營商氛圍下,一個商業王國在山西及周邊興起。

清王朝建立後,順治帝接見了最著名的八大晉商,並禦封為內務府的皇商。憑借精明頭腦打造的政商關系,晉商實現了向國家商人的躍遷。隨後憑借對萬裏茶道的壟斷經營,晉商深刻影響了中國的經濟格局:“南有徽商,北有晉商。”《康熙南巡秘記》中載:“故晉之人長於商,車轍馬跡遍天下。齊、魯、秦、燕、趙諸大市,執商市之牛耳者晉人。故晉人之富甲於天下。”《五臺新誌》載:“有麻雀之處即有山西商人。”張庫大道乃至萬裏茶道沿途均成為晉商經濟的腹地。商業貿易深刻影響了城鎮的發展,內蒙古的俗語“先有復盛公,後有包頭城”就反映了這種情況。

除了對貿易的壟斷,晉商更是操縱了萬裏茶道沿線的金融命脈。無論是清末民初的銀行、票號、錢莊商號,無論是國有還是私有,皆有由晉商一手掌控。據記載,晉商商號的翹楚大盛魁和元盛德兩家商號擁有海量的資本:“其中第一家能夠用五十兩重的元寶鋪一條路,從庫倫到北京,而第二家能夠用駱駝在這條路上排兩行。”

作為晉商文化圈的一份子,蔚縣人也帶有類似的營商文化基因。蔚縣人曾有“張家口的猶太人”的稱號。在張家口從事皮毛行業的人員中,蔚縣人占據最突出的行業優勢。張家口近百家皮毛商行,半數以上為蔚縣人所開,而最著名的皮毛商全部為蔚縣人。來自於蔚州的“毛毛匠”有數萬之多,他們從張家口走出,遍布全國。

此外,來自剪紙藝術之鄉的蔚縣人多心靈手巧,在張庫大道上,除了駝隊還有大量的木輪牛車配合貨物運輸。在木輪車上除了磚茶、布匹等,還有大量的酒、油、雞蛋等。蔚縣的能工巧匠們發明了一種專用的簍,用荊條編制,用麻紙蘸馬血糊成,堅固耐用,專門盛放這些運輸不便的貨物。蔚縣人在張庫大道沿線開設了大量簍鋪,並把持了這個行業,其中知名的有德成簍鋪、敬義簍鋪等。

暖泉鎮尋古

蔚州號稱有八百古堡,如今保存下來的約有兩百座,其中保留最為完整的在暖泉鎮。這個中國歷史文化名鎮位於蔚縣最西部,與山西廣靈縣接壤。曾經的暖泉鎮是草原民族入侵中原時面臨的第一個要塞,一旦失守將影響到京師的安危。同時它也是一個重要商埠。離山西最近的暖泉鎮,就是晉商們走東口的第一站。蔚縣有著四通八達的交通網和八大隘口,直通塞外對蒙經商的幾個口岸:張家口、古北口、殺虎口、獨石口、歸化城......而山西商人正是從暖泉鎮走出山西,來到張家口,走上張庫大道。因此蔚縣被稱為“紫荊關外旱碼頭”,商人雲集,豪宅林立,繁華異常。

暖泉古鎮

作為一個軍事與商業要素共同形成的古鎮,暖泉鎮內的西古堡建設有甕城,北官堡的堡墻裏則有地道。而當年的商鋪、當鋪、銀莊、書院、戲樓、寺廟和晉商們的深宅大院等建築,大都保留完好,每個院落的石刻磚雕都精美異常。漫步在古鎮內,仿佛回到了那個晉商叱咤天下的年代。作家梅潔曾有這樣的文字稱贊蔚縣的歷史古跡:“那些古堡、戲樓和民宅就實在為中國一絕。在蔚縣,無論高山、丘陵、平川,有堡就有村,有村就有廟,有廟就有戲樓。蔚縣歷史上有八百城堡、八百戲樓、八百寺廟之說……走進這四進四出甚至九院相連的古院落,你無法不產生如同走近山西祁縣喬家大院一樣的歷史感和蒼桑感……”

從古鎮的各個建築細節,就能夠感受到這裏不同於北方閉塞小鎮的面貌,豐厚的物質積累,也造就了人們視野的開闊。與常見的旅遊小鎮不同,這個小鎮更顯示出一種大氣。你可以想象到,就在一百年前,南來北往的客商雲集,漢口的茶磚、江浙的絲綢、上海和天津的日用品、中原的棉布、蒙古的奶制品、俄國的皮毛,都匯聚在這裏。小鎮體現出一種國際化的繁華。如今外商和五星酒店紮堆的東莞厚街、虎門,佛山獅山那樣的百強鎮,如果穿越回古代,大概就是暖泉鎮這般模樣。

晉商經營創造的財富積累,多用來回鄉置地,修建豪華宅院。這一點也被詬病為晉商衰落的原因之一:固守家產,不投資實業。不過他們留下的這些大院,卻像活化石一般,向人們展示著當年的輝煌。晉商已經走進歷史的雲煙中,但是建築的和藝術的留存,能夠經得起時光的侵蝕而不朽。

打樹花的民間藝術,同樣在暖泉鎮流傳了下來。鎮內曾經有基礎鑄造業攤點,人們為了祈求風調雨順,每年元宵節都要進行打樹花的活動。表演者先將幾百公斤生鐵融化為鐵水,再著厚厚的羊皮坎肩,用特質的柳木勺,將鐵水潑灑在冰冷的城堡墻上。上千攝氏度的鐵水炸裂後,如同繁花一樣散開。這種“火樹銀花不夜天”的表演,是最令人贊嘆的社火形式。如今來暖泉鎮參觀的遊客絡繹不絕,鎮上專門建了一個劇場,結合一個舞臺劇,進行這樣的表演。舞臺劇的劇情依舊是“哥哥走西口,妹妹淚莫流”的故事。或許經歷了那個年代生離死別的悲苦和在外謀生的艱辛,才能在絕境中迸發出流火的絢爛。

打樹花表演

蔚縣因道路興起,也因道路衰敗。隨著張庫大道的徹底衰落,蔚縣的商貿繁華也迅速消失在歷史之中。一切似乎剛剛發生,一切都已經結束。

回京的路上,路邊村宅墻上刷的廣告標語吸引了我。在小麥種子、豬飼料、農具維修和鄉村鼓樂隊的廣告之間,有一條“在外打工千辛萬苦,不如回鄉創業致富”的標語格外突出。如今走出去的年輕人,或許和當年闖蕩塞外的晉商一樣,和故鄉共同書寫著“走”和“留”的故事。當年的商人帶回了銀元,蓋成了大院;如今的鄉村復興,則更需要從大城市返鄉的人力資本和技術。遠方充滿誘惑,而故鄉永遠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