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裙子褲頭紐扣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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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語雲:“花木管時令,鳥鳴知四時。”自然界萬物隨著時令的更替周而復始,比如春桃、夏荷、秋菊還有冬梅。花開花落,都隨著季節時序流轉,自然而然地,它們本身也就成了季節輪換的標誌,伴隨著春去秋來、寒暑更疊,周而復始地點綴著我們的生活。

古人總結令中開花時間最準確的花作為代表,稱作這個節令的“花信”,也叫“花信風”。這是風與花的約定,風應著花期而來,叫做“信風”;一番風來,吹開了應季的花,就是提示節令變化的“花信”了。

南宋·李嵩《秋葵圖》

花信的時序之美

花信風,如風信子,提起即有詩意。“風不信則花不成”,春風即是催花之風。南宋程大昌在《繁演錄》中摘錄了南朝徐鍇《歲時記·春日》的一段文字,大意是說人們將三月花開時吹來的風稱作“花信風”。《呂氏春秋》贊其為“春之德風”。顯然,宋人對“花信風”的理解與今天所言的花期大不相同,而是指“信風”,也叫“風信”,更具體的是清明前後,花開時的春風。

春三月桃花將開未開,纖弱的枝丫在清冷的風中徐徐顫動,宋人梅堯臣詩興頓起:“桃小未開春意濃,梢頭綠葉映微紅。君家歌管相催急,枝弱不勝花信風。”(《觀劉元忠小鬟舞》)他真切地描繪了一番初春時桃花含苞的清麗場景。再看慧洪的“弄晴雨過秧針出,花信風來麥浪寒”之句(《贈胡子顯八首》之七),縱使春寒料峭,卻也架不住清明已過,地氣變暖,稻秧在水田中挺立、纖細蔥綠,而越冬小麥已在應期而至的風信中翻騰起陣陣麥浪了。這裏描寫的花信風,都重“風信”。

從現代氣象學上來看,我國東部與太平洋相鄰,西南部又與印度洋相距不遠,具有明顯而普遍的季風現象,冬夏風向更替明顯,並且這對一年中節氣物候的周期性變換有著重要的影響。風的流動會引起身體對冷暖的本能反應,在人們的意識中滋生了對季節交替的直接印象。事實上,古人很早就有觀測季風現象的記錄了。漢代《易緯通卦驗》將四時風向與八節相關聯,稱為“八風”,“立春條風至,春分明庶風至,立夏清明風至,夏至景風至,立秋涼風至,秋分閶闔風至,立冬不周風至,冬至廣莫風至”。寒食清明,正是春夏季節交替,天清景明之際,卻也是“乍暖還寒最難將息”,人體甚是敏感,禁不住愈發渴望春花吐蕊,好把青山踏遍。於是這一番急切的心情,便在詩句中流淌出來。

“二十四番花信風”的說法,北宋後期詩文中漸多,但仍無具體所指,如《全宋詩》收北宋晏殊殘句,雲:“春寒欲盡復未盡,二十四番花信風”。南宋因為活動中心在江南的關系,逐漸明確為江南時序。南宋周密《小酌》更有“禁煙時節燕初來,對此新晴釂一壺。二十四番花信了,不知更有峭寒無”之句,亦是對寒食之後,春風乍起場景的範而觀之。南宋錢塘人何應龍《曉窗》雲:“桃花落盡李花殘,女伴相期看牡丹。二十四番花信後,曉窗猶帶幾分寒。”這一番風信吹得桃落李殘,牡丹亦漸入觀花期。這裏“二十四番花信”指一時的氣候,兼帶著花信漸起。關於這一點南宋周輝的《清波雜誌》所述更詳,其文雲:“江南自初春至首夏,有二十四番花信風,梅花風最先,楝花風居後,”爾後,周輝自敘年少時曾與友人和《春詞》一首,其中有“卷簾試約東君問,花信風來第幾番”之句。

說到“第幾番”,便勾起了“二十四番”的由來。宋人詩句中常以“一百五日”或“一百六日”與“二十四番”對舉,如北宋江西人徐俯有“一百五日寒食雨,二十四番花信風”之語。南宋樓鑰《山行》“一百五日麥秋冷,二十四番花信風。”元釋善住《遣興五首》其四則曰:“一百六日寒食雨,二十四番花信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分二十四節氣,七十二物候,由冬至之後計算,“一百五日”或“一百六日”正是寒食或清明,二十四候恰是清明最後一候。由此,我們可以有這樣一個印象,此時“二十四番花信風”還只是個籠統的概念,所指的大體是人們對初春一段特殊氣候、物候變化的總體印象。

今所見完整的“二十四番花信風”見於明初錢塘人王逵的《蠡海集》,後世相關詳細說法都出於此。按照《蠡海集·氣候類》的定義,一候為五日,三候為一個節氣,每年從小寒起至來年谷雨止,四個月八個節氣共二十四候,每候都有一種花兒綻蕾開放,“始於梅花,終於楝花”,便是整整“二十四番花信風”。具體順序為:小寒一候梅花、二候山茶、三候水仙;大寒一候瑞香、二候蘭花、三候山礬;立春一候迎春、二候櫻桃、三候望春;雨水一候菜花、二候杏花、三候李花;驚蟄一候桃花、二候棣棠、三候薔薇;春分一候海棠、二候梨花、三候木蘭;清明一候桐花、二候麥花、三候柳花;谷雨一候牡丹、二候荼蘼、三候楝花。

元·錢選《雙清圖》

花信的人文之美

風有信,而花不誤,每到花期,文人雅士總是留下諸多膾炙人口的詩詞章句,將神話傳說、歷史趣聞、社交審美聚集到一處,於是自然之花便透出濃濃的人文意趣。花也就變成了融合自然之美、人文之雅的文化符號,頻頻出現於小說、詞賦與戲曲中。

《紅樓夢》第五十回中有一段寶玉乞梅的情節。大觀園眾姊妹蘆雪庵爭聯即景詩,賈寶玉落第,李紈罰他去妙玉的櫳翠庵折一枝梅花來。寶玉順著山腳剛轉過去,就已聞得一股“寒香拂鼻”。在櫳翠庵門外,就見十數株紅梅,“如胭脂般一般,映著雪色,分外顯得精神,好不有趣”!寶玉費了一番周折討來的真正是一枝好梅,只見“這枝梅花只有二尺來高,旁有一橫枝縱橫而出,約有五六尺長,其間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筆,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蘭蕙”。這一番曲折玲瓏的畫面,不由得讓人想起龔自珍的《病梅館記》,其文道:“梅以曲為美,直則無姿;以欹為美,正則無景;以疏為美,密則無態。”

梅花居二十四番花信風之首位,開百花之先,獨天下而春。傲然與松、竹並稱為“歲寒三友”,與蘭花、竹子、菊花同列“花中四君子”,歷代高潔之士往往以之自擬。北宋隱逸詩人林逋愛梅成癡的故事眾所周知。沈括《夢溪筆談》卷十記述了這則故事,說他隱居於杭州孤山時,清高自適,無妻無子,種梅花數十株並放鶴。林逋時常泛舟西湖,便遊諸寺。此時若有客來訪,童子待客奉茶,開籠縱鶴,良久,林逋便“棹小舟而歸”。天長日久“梅妻鶴子”的佳話便流傳開來了。

傲雪紅梅點亮了小寒清冷的顏色,杏花帶雨則是春的氣息。時至雨水,初春的江南杏花遍地、細雨潤澤,街巷中“賣花者以馬頭竹籃盛之,歌叫於市,買者紛然”(南宋《夢粱錄》)。悠揚的叫賣聲引得史達祖提筆寫下“小雨空簾,無人深巷,已早杏花先賣”的感嘆。南宋詩詞中多有“賣杏花”的字眼,陸遊《臨安春雨初霽》那一句“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膾炙人口、婦孺皆知。及至清代,此俗不改,陳維崧《探春令·詠窗外杏花》亦有“和了滿城微雨,頻上街頭賣”之語。正是“午夢醒來,不覺小窗人靜,春在賣花聲裏”,在一片花團錦簇中,春便回到了大地。

文人愛花,寫著寫著便幻化出十二月花神。杭州西湖蘇堤北端有一座“湖山春社”,清雍正九年(1731)由李衛負責建造,俗稱“花神廟”。廟不大,有清代大學者俞曲園補書楹聯一副,極為有趣巧妙,上聯為“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下聯對“風風雨雨年年暮暮朝朝”,杭城四季繁花似錦的景象如在眼前。廟內供奉十二月花神,一月一花、一花一神,另有四位催花使者,掌管四季花卉盛開。“梅妻鶴子”的林逋當個正月裏的梅花神“名正言順”。三月桃花神是崔護,那一首“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真真不辜負他這“三月桃花神”的雅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陶淵明自然成了九月菊花神。此外還有二月杏花神燧人氏,四月薔薇花神漢武帝,五月石榴花神張騫,六月蓮花神楊貴妃,七月槿花神蔡君謨,八月桂花神竇禹鈞,十月芙蓉花神石曼卿,十一月山茶花神白樂天,十二月水仙花神蘇東坡。若是閏月開花,花神便是鐘馗爺。一位花神即有多個故事,人們以此寄寓心中的情愫。

關於花神的傳說,實則很多,各種記載也不盡相同,頗有趣味。比如水仙,飄逸脫俗,明代文震亨在《長物誌》講到其名,說水神馮夷服此花八石,因此得名“水仙”。古代傳說中,水仙亦是堯帝女兒娥皇、女英的化身。二人同嫁舜,舜南巡駕崩,娥皇女英殉情於湘江後化為江邊水仙,她們也就成了臘月的花神。延展開去,希臘神話中也有一個水仙神——納西賽斯。這位美少年因迷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而枯坐於水邊死去,愛神將其化為水仙,臨水而開,讓他永遠能夠瞧著自己的倒影。可見,花之於生活的魅力古今中外亦有相同之處。

花信的生活之美

如今我們生活的世界物質豐富、娛樂活動異彩紛呈,但作為物種的個體,我們依舊生活在天地之下、四時之中,即便在喧囂的物質世界、數字時代,四季輪替、花開花落依然與我們的生活時時相關,悄無聲息地伴隨著我們的衣食住行、日常行事,美化了我們的生活、愉悅了我們的身心。

江南的花最是不耐春,比如迎春花,比如白玉蘭花,早已在冷意未退的春寒中嗅到了早春的氣息,仿佛鬧鈴一般,綻開花朵,向大地報春。白玉蘭花開九瓣、色白微碧、香味似蘭,她的花期很早,開花時“一樹萬蕊,不葉而花”。然而一夜春雨兼東風之後,卻瓊英飄零似雪,散落青草如蓋,枝頭留得三兩朵,“枯骨對晴空”。花盡葉生,待到花朝,蔥蘢如蓋。蘇州虎丘山後玉蘭堂有一株明代的白玉蘭。乾隆下江南時,地方官為了討好皇帝,煙熏火燎,促玉蘭開花,哪知差點烤裂燒焦樹幹。不過,此樹因此聞名,玉蘭堂成了虎丘的必遊之地。蘇州人愛花,巧手的廚娘們拾起墜地的花瓣,裹上面粉蔗糖,在油鍋中輕紮一下,金黃鮮脆的玉蘭片冒著熱氣滋滋出鍋。於是,春的氣息就在人們的味蕾上輕輕彌漫開來。這番制作規程在明代王象晉的《群芳譜》中已有記載。明清之際,這類炸花片是流行度頗高的清口小吃。明人王世貞《弇山園記》提及弇山堂前左右各種著玉蘭五株,花開時“交映如雪山瓊島”,直接摘取盛開的花瓣,送入廚房以油煎炸,成品“芳脆激齒”。

鮮花可清口,亦可悅目,一番花信風後,城中或是郊外賞花正是市民的應景節事,江南民間有“谷雨三朝看牡丹”之說。二十四番花信風至谷雨而終,三番花信風過,自是“綠陰芳草長亭”。谷雨前後正值牡丹開花,詩雲“國色天香絕世姿,開逢谷雨得春遲”,牡丹以節氣為名,又稱“谷雨花”。一般谷雨交節後的第三天,城中各處種植有牡丹的場所,都向市民免費開放,任人觀賞。《清嘉錄》記載當年蘇州城,入夜後,街市懸掛彩燈,士女觀遊,摩肩接踵。文人雅士在牡丹花叢設“花會”後“花局”,飲酒作詩,不分親疏。牡丹本自鄉野,盛於唐代,一則“武則天貶牡丹”的故事造就了“洛陽牡丹甲天下”的佳話。建炎南渡,牡丹也隨之南播,花種傳到了蘇州、杭州等地,“玫瑰紫”“紫雲紅”“玉樓春”“綠牡丹”“傅家白”等品種在江南落地生根,人們對牡丹的喜愛有增無減。

到了薰風送暑的夏日,便輪到了“小暑三白”登場。所謂“小暑三白”指的是三種在小暑前後進入盛花期的花朵——梔子花、白蘭花和茉莉花。它們通常被賣花的阿婆擺在一起,又香又白,仿佛是祖母幽深的廳堂中傳出的味道。三種花中,梔子花是最典型的南方花朵,六瓣平鋪,花色潔白,肥潤水靈。梔子花香氣馥郁,在蒙蒙的雨中也十分濃郁。從6月的黃梅雨季一直開到七月的雷雨陣陣,它總是和著江南的雨而綻放。楊萬裏《梔子花》中曾贊它:“孤姿妍外凈,幽馥暑中寒。有朵篸瓶子,無風忽鼻端。”梔連枝買來,插於堂中瓶內,只消幾支,滿室生香,頗是消暑。

還有茉莉花,小巧如珠的茉莉被用細鐵絲串起來,佩戴在姑娘們的手腕間。它雖不及梔子濃烈,但更為清幽。舊時蘇州的賣花姑娘愛用麥草編成寸把長的小燈籠,將茉莉置於其中,或是裝成小花籃,讓女兒家掛於閨閣之中,供其把玩。

“三白”的另一種是白蘭花,比起茉莉花、梔子花,它的名氣比較小,但花期卻是最長的。阿婆用細線將白蘭花單朵或者並蒂穿起來,買花人便將花朵掛在衣襟前的紐扣上,或是家中蚊帳彎彎的掛鉤上,得枕席生香,氤氳伴夢。白蘭花,是江南人對“白蘭”的俗稱,在雲南人們叫它緬桂花,在四川叫黃桷蘭。梔子濃烈灑脫,茉莉羞澀純然,白蘭花則有一種古典的美,花瓣修長,玉質玲瓏。在那個旗袍流行的年代,穿旗袍、佩戴白蘭花,被視為江南女子最為雅致的裝扮。含蓄一點的,則會用手絹包好花朵,藏於衣襟口袋之中,是謂“聞香不見花”。

在春風又綠江南岸的時節,我們在溫柔拂面的花信風中,感受著中華文明清爽,體味著平安國度的生活美好。

(《文匯報》4.10 袁瑾)

來源: 文摘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