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死人蓋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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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雲

在我國古代歷史上,傳染病跟戰亂、饑荒並稱為廣泛威脅人們生命健康的“三兄弟”,有一些現如今已經很少聽到的傳染病,比如霍亂、鼠疫、天花,在那時曾經造成“萬戶蕭疏鬼唱歌”——瘧疾也是其中之一。

現代科學研究證明,瘧疾是經按蚊叮咬或輸入帶瘧原蟲者的血液而感染瘧原蟲所引起的蟲媒傳染病。但在古代,這種忽如墜入冰窟,忽如炙於烤爐的病癥,以其感染性強、傳染範圍大、死亡率高而引起人們巨大的驚恐,以至於古印度人將其稱為“疾病之王”。也正因此,在我國的古代筆記中,對瘧疾的病因和防治方法都有各種匪夷所思的記錄,充分體現了在科學不昌的年代裏,人類面對惡性傳染病時的惶惑不安和茫然無措。

一、瘧童專愛惡作劇

晉人幹寶在《搜神記》裏指出瘧疾乃是瘧鬼傳播所致,瘧鬼是顓頊氏的三個兒子之一,居住在長江邊,這大約是因為南方濕熱,而長江一帶更容易爆發“瘴氣”(即瘧疾)的緣故。

瘧鬼到底是個什麼形象,說法不一,古代筆記中最多見的是以兒童的面貌出現,即瘧童。

南朝《錄異傳》中寫嘉興縣令吳士季患瘧疾,經過武昌一座廟宇,“遣人辭謝,乞斷瘧鬼”,然後走出二十裏地,因為困乏,找個地方躺下睡覺,夢見塘上一人乘馬追呼,讓他上船,上得船後,“縛取一小兒去”。夢醒了,瘧疾就好了。

另外,有個名叫弘父的瘧疾患者,患病多年,飽受折磨。這一天他獨自走過一間田舍,瘧疾發作,忽冷忽熱,苦不堪言。昏迷中,他恍惚見到有很多小孩搔撓他的頭和腳,他以為是村裏的孩子淘氣,欺負病人,便突然跳起,抓住一個孩子的腳腕,誰知那孩子竟變成一只黃鹢(一種水鳥),剩下的孩子都逃走了。弘父將這只黃鹢帶回家,綁好了掛在窗戶上,準備明天煮了吃,誰知第二天一早發現,黃鹢已經失蹤了,而弘父的瘧疾也從此痊愈了。

瘧童的傳說在清代筆記中也很多見。袁枚的《子不語》寫上元縣令陳齊東,少年時代曾經跟一位姓張的朋友寓居在太平府關帝廟中。張某患上了瘧疾,陳齊東與他同住在一個屋子裏,午休的時候,兩個人對臥床上,朦朧中,陳齊東見到一個童子,“面白晢,衣帽鞋襪皆深青色”,探頭探腦地站在床邊看著張某。陳齊東起初以為是廟裏的頑童,也沒過問。片刻,張某突然瘧疾發作,躺在床上哆嗦不止,那童子便離開了,誰知他剛走,“張瘧亦止”。第二天睡覺時,陳齊東突然聽見張某狂叫,痰如湧泉,而昨天那個童子又立於張某榻前,“舞手蹈足,歡笑顧盼,若甚得意者”。陳齊東一下子醒悟過來,知道這童子其實是瘧鬼,立刻跳起身來抓向童子,“著手冷不可耐”。童子嚇得拔腿就逃,陳齊東追到院子裏,不見了蹤跡。張某就此痊愈,而陳齊東的手上染了一層如煙熏色的黑氣,數日方消。

《子不語》

古人將瘧鬼想象成一個童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瘧疾這種病時冷時熱、時好時壞,仿佛頑童在惡作劇一般。清代學者李慶辰在《醉茶誌怪》中所寫的瘧童,就是這樣一種感覺:一位婦人李氏,“患瘧疾,昏亂中見一物如貓,躍登其榻。細視乃一小童子,綠衣紅褲朱履,頭綰雙髻,向之笑,輒寒熱交作,至昏昏睡去,則不知何作矣”。連續幾天如此,李氏方悟其為瘧鬼,想要驅逐之,卻又沒有辦法。一天晚上,李氏發現瘧童又登上床榻,卻突然退縮,李氏便尋找到底是什麼讓瘧童感到害怕,“見窗上有剖瓜刀一柄,因思必其所畏”。次日,她睡前將那把刀放在枕畔,瘧童果不敢近。李氏拿起刀扔向他,瘧童“吱吱嗥叫而遁”,自是李氏病愈。

二、一泡尿驅走瘧鬼

清代學者朱海在筆記《妄妄錄》中,為瘧疾患者病發時的景象做了這樣一番描述:“其疾初發寒,雖炎暑衣厚棉、擁襆被,尤雙齒格格相都,寒後發熱,遍身如火熾,迨汗出始解。或一日一發,或間日一發,惟四日再發者謂之‘三陰瘧’,病最重。”在這段話的結尾,朱海無意中道出了瘧鬼的真相,那就是“發熱時人輒昏瞀作囈語,往往有鬼憑之”。

不過《妄妄錄》中所記的兩則瘧鬼的故事,與大部分筆記不同,其鬼乃是成人而非孩童。第一則說有個姓李的兒時感染了瘧疾,病發時,恍惚間見一人在旁邊用扇子給他扇風,於是渾身發冷,擁被臥床,那人便壓臥被上,片刻,李某便又覺得氣悶發熱。後來他的父親帶他去土地廟,出廟後也見到有個人“持扇拂其後心”,知道是瘧鬼,便返回土地廟祈禱叩拜,“良見持扇者在廟前窺探,良久而去”。回家之後,李某的病就痊愈了。另一則寫一個名叫沈旭亭的人患上瘧疾,“其初發寒時,但見群鬼揶揄之、嬉笑之、唾罵之,扳其頸、折其腰,佝僂呻吟,群鬼莫不愉快,寒愈甚則侮愈不堪”。等到發熱的時候,群鬼又連踢帶打,扒他的衣服,讓沈旭亭吃盡了苦頭。有一天他在病中忽然想要小便,“方取溺器,溲已遺”,尿到了群鬼的身上,“鬼即不見”,而沈旭亭汗出神爽,漸漸康復。

在《醉茶誌怪》中,亦記載有“成人瘧鬼”,而且是個女鬼:趙某夏天睡午覺,“朦朧間見一婦人搴簾入,白衣麻裙,面貌黃腫,眉目戚戚然,神色可畏”。這婦人逼近床榻,以手按趙某的胸口,趙某便覺氣悶如噎,全身頓時寒熱交作,發了瘧疾,到了晚上剛剛有所緩解,那婦人又來折磨他,如是月余。趙某變得形骸骨立,身體虛弱到盛暑天不得不蓋著厚棉被……後來有人教他以桃木劍釘在墻上和床的四周,這一下那女鬼可就不敢接近他了,只能站在門口瞋目怒視、指指劃劃,後來便不敢再來了,趙某這才算逃過一劫。

三、治療瘧疾三奇招

正是因為對瘧疾的病因有著“瘧鬼作怪”的認識,所以在治療這一疾病時,除了請醫生開方之外,還存在著各種稀奇古怪的辦法,倘若總結起來,大致可以分成三種。

一是外用。就筆者對相關資料的歸納總結來看,於抗瘧“有效”的外用物品,一曰衣服,二曰銅錢。

先說衣服。《右臺仙館筆記》中寫錢塘人朱振甫,光緒己卯年夏天,獨坐樓上,“忽風雨驟至。朱起閉窗,為暴雷攝去”。雨停後,家人登樓,發現朱振甫不見了,見窗臺上有火灼的痕跡,窗下還有一只鞋,更加惶惑不安。仔細尋找後,才看到朱振甫躺在樓後面的地上,“胸次尚溫,面目焦黑,所衣白布短衫,蒼黑成紋,似字非字,似畫非畫,皆莫之識”。家人把他扶到床上,半夜他才漸漸清醒過來。問他遭到雷擊後的情形,他卻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恰好家中有個人患瘧疾,寒熱交作之時,倉促中把朱振甫那件有雷擊紋的短衫披在身上,病居然馬上得到了緩解,“自後病瘧及疫癘,或為鬼魅所祟,得此衫,無不立愈”。上門來借這件寶衣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再說銅錢。明末學者周亮工的《書影》和清代學者王椷的《秋燈叢話》中都記載:有抗瘧效果的銅錢,必須是周世宗柴榮“毀天下銅佛”所鑄之周元通寶。順治年間,孝感發生大規模的瘧疾流行,只要“檢取周元通寶一文持之,即愈”。順便說一句,周元通寶因為與佛有關,所以在古代歷史上頗具神名,除了驅瘧,還可辟邪,甚至婦女難產,“持之即下”。

第二種說來奇怪,居然是詩歌。清代詩人陳梓在《刪後詩存》裏就寫過“杜詩止痎瘧”,而在明代學者李日華的《六硯齋筆記》中則明確給出“藥方”:大白天握著一枚棗子,在空中書寫杜甫的“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寐”,然後對著太陽深呼吸一口氣,吹在棗子上,再把棗子給患者吃,就能治療瘧疾。同樣有效的還有杜甫的另外一首詩,“誦少陵‘子璋髑髏血模糊,手提擲還崔大夫’句,瘧亦頓愈”。另外《堅瓠集》裏記載了專門的“驅瘧訣”,第一天念“瘧堙迦酰迦”,第二天念“瘧墜帝藥迦”,第三天念“瘧怛唎帝藥迦”,第四天念“瘧者特托迦”,雖然看上去總有種迪迦奧特曼的感覺,但據說能讓瘧鬼遠避。

《六硯齋筆記》

第三種是“筆墨”。古人對字紙始終抱有神聖的意識,特別是高官顯貴或忠義之士有關的字紙,尤有不可言喻之神力。如民國學者柴小梵在《梵天廬叢錄》寫光緒末年有患瘧疾者,“百藥畢投,無效”,有人告訴他,把寫有高官名字的紙紮在頭發裏,特別管用。“其人如言,取黃紙書欽命頭品頂戴、南洋通商大臣、兩江總督部堂端方,密置發髻中”,果然痊愈。還有反清義士趙繼抃的書法,筆力遒勁,有人收藏來“燒灰治瘧,有奇效”。倘若既不知高官顯貴的名諱,又沒有忠義之士的遺墨,還可以“騙鬼”。《堅瓠集》的作者褚人獲年輕時曾患瘧疾,一天正寒熱交作時,他的族兄李君來探望,用毛筆寫了幾個字,折成紙卷輕輕敲打他的胳膊,褚人獲便癥狀有所減輕。李君叮囑他不要打開,只要瘧疾發作就用其擊打,漸漸的居然病愈。褚人獲拆開紙卷一看,上書十一字:“江西人,討木頭錢,要緊要緊”,大惑不解,後來才悟出“豈瘧鬼不識字,遽以為天符律令而遠遁雲”。

上述三種方法,從現代醫學的角度講,之所以能“治”瘧疾,基本上都是心理作用加上自身免疫力克制疾病的結果——明代筆記《湧幢小品》就曾說“瘧鬼小,不能病巨人,故曰:壯士不病瘧”,說明提高自身免疫力是可以改善病情的——如果說《肘後備急方》中記載的“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漬,絞取汁,盡服之”是古人戰瘧的“主流”,那麼這些神神叨叨的“支流”,從側面反映出中華民族與瘧疾不懈的苦鬥和探索,無論它們何等荒誕可笑,也值得尊重和思考。

責任編輯:顧明

校對:張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