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石縫捉魚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譯者:id不長

原文:

譯者註:

我在2019.11.6看到一部叫鹿角Antlers的恐怖電影預告片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7605563/,當即收藏到豆瓣想看裏,又在評論中發現是短篇小說改編,就順著網址找到了小說原文,那時網上還沒搜到中文翻譯,我讀原文覺得不是很難懂,就翻了個開頭,想著等考完試閑了接著翻,結果一直拖,空閑期間想起來幾次,都因為懶就沒下文了,直到上周才下定決定繼續,利用下班時間加上周末終於翻好了。

等昨晚我回到豆瓣想看下這部電影上映時間,發現去年11.10就已經有人翻好並貼在了豆瓣上讓大家參觀,突然覺得有點搞笑,然後我花了點時間讀了那位豆友的翻譯,發現一些細微處跟我的還是有區別的,也可能是我不專業的原因,但是不管了,我想怎麼著這也是我花時間翻的,而且我覺得故事還不錯,本著無聊的態度還是投個稿吧,不能過的話我下次再努力,爭取克服懶癌。

最後祝大家身體健康,無聊也開心。

故事發生在她當老師的第二個月。那時她23歲,失意不得誌。她原本希望會在一個城市裏教書,但是TFA(Teach for America美國支教項目)卻把她送到了這裏,一個建在廢棄火車站周圍的小鎮:雷克斯福德,位於西弗吉尼亞州。一位老師曾告訴她這座小鎮的非官方座右銘是 “山丘,妓女和酒館”。據她所知,她沒有見過任何妓女,但確實有很多山丘和酒館。

“好了,孩子們。”Julia對她的四年級學生說,“安靜下來,開始寫你們的故事。”

Julia知道自己很幸運。她天生具有老師的嗓音,自信又和藹,悅耳卻又充滿權威。當她說話時,孩子們認真聽。她知道,如果你不能讓他們聽你的,你就完了。

此外你還需要一些其他東西,耐心,以及在那個年紀所擁有的好記性。但最重要的是,你必須愛孩子們,當他們遭遇不幸時為他們傷心,當他們取得成功時為他們高興。她做到了,她愛她的孩子們。

她只是不確定自己是否喜歡當老師,尤其是在這裏,在這個小鎮。

她自己有幾個老師,特別是高中的一位老師,相信她以後會有所作為。她現在就是想要成為那種老師:一個為她的學生們或至少其中一些學生帶來改變的老師。但是大多數雷克斯福德的孩子似乎並不想改變什麼,他們已經期待著16歲就從高中輟學。

她告訴全班學生:“你的故事可以是寓言,荒誕故事或童話故事。但是要記住,所有故事必須有什麼?”

“Grey小姐!我知道!”Travis擡起手臂說,“開頭,中間和結尾。”

Travis吵鬧又專橫,是他們經常開玩笑以後會成為老師的那種孩子。他住在雷克斯福德郊外的新郊區巴拉德溪,那裏到處都是華盛頓特區的通勤者,他們因為稅率較低而住在那兒。Julia上個月去過那裏,送一個錯過公共汽車的孩子回家。那兒草坪整齊。她曾和那個孩子的媽媽簡短聊過,後者有點喝醉了。孩子媽媽指向街道兩旁腫脹泥土層裏的樹苗說:“樹苗,所有的樹苗都在同一時間種下去,這就是為什麼它們都一樣大小。沒有什麼比樹苗更讓我討厭的了。”

Julia禮貌地點了點頭,心裏想著:你丈夫真可憐。

你能立即區分出巴拉德溪的孩子們和雷克斯福德的孩子們。前者有更幹凈的衣服,他們不比後者更聰明,但是他們的父母會讓他們做家庭作業。

“是的,”她告訴Travis,“開頭,中間和結尾。”

Grey小姐,這個稱呼就像是一只大小不合適的手套。

*

課間活動鈴聲一響,他們就從座位上跳下來,在門口排成一列。

除了Lucas·Weaver,他趴在書桌上狂熱地書寫著。

所有雷克斯福德的孩子都是窮人,但是Lucas似乎特別窮。他有一頭黑發和粗糙的雙手,他每天穿的那條牧馬人牛仔褲被修補得如此草率,她猜測那是否是他自己補的。

“好了,孩子們,”她對那列九至十歲吵鬧的學生說,“安靜下,我說的是一列,不是一團。”

他們變得安靜,她才讓他們出發。其他老師已經在外面操場上看他們了。

教室只剩下她和Lucas。她的書桌上堆滿了未完成的教學計劃和需要她評分的論文,她想直接讓他出去玩,以便她能專心完成自己的工作。她坐到他旁邊問:“Lucas,你不想出去玩會兒嗎?”

他沒有擡頭,“我正在寫我的童話。”

“好吧,”Julia說。她看到他不僅在寫作,而且還在畫插圖,插圖細致而迅速,她不想打擾他,因此只安靜地看著,他太全神貫註了!他的雙肩瘦弱,骨頭像鳥一樣鮮明。他有早餐吃嗎?他吃的夠嗎?

她打聽過有關他的事。他住在泥漿區,那是他們對火車鐵軌旁一排房子的稱呼,真名是佩爾穆特路,那是鎮上最貧窮的地方。

在她兩個月的經歷中,Lucas是最難與之建立聯系的。他沒有朋友,如果你靠近他,他似乎會隱隱退縮,好像他害怕自己身上很難聞。確切地說,他身上確實有一種淡淡的氣味,但並不令人反感。他聞起來像潮濕的樹葉,像戶外,又像……寵物,像潮濕的動物皮毛。

她問:“你家裏養了狗還是貓?”

Lucas停止寫作,這個問題似乎令他為難。“沒有。”

“哦,”她說,“那你有問過你爸媽能不能養一只嗎?”

他仍然沒有看著她,“我只跟我爸還有我弟住在一起。”

她說:“我都不知道你有弟弟,他叫什麼名字?”

“Todd。”

“他多大了?也在這兒上學嗎?”

Lucas說:“他在家自學。”

她看到他差不多要完成另一個插圖。那是一種大型動物,魁梧而黑暗。突然他站起來,好像很尷尬,把紙揉成一團。

“你在做什麼?”她說。

他跑到垃圾桶旁,把紙撕爛,然後把碎片扔了進去。他以害羞且慚愧的表情望著她,令她很是同情。接著他慌忙跑出教室。她透過窗戶觀察到,他蹲在操場邊緣,雙臂環繞著膝蓋,望著其他孩子。

*

當一位叫做Bret Goucher的三年級老師走近她時,她正在老師的休息室裏。

“那是什麼?”

Julia答:“我的一個學生畫的故事。” 她像拼圖遊戲一樣把Lucas的故事拼粘在一起。她以為Bret過會兒就會走,可相反,他卻坐了下來。他就像那種認為似乎只要他們在你身邊徘徊得夠久,你就會自然而然成為他們女朋友的大學男生的老版本。

“哪個學生?”

“Lucas·Weaver。”

Bret發出輕柔而富有同情的笑聲,“給人一種挫敗感,不是嗎?雖然從來沒有教過他,但我總認為他心不在焉。”

“他很聰明,”Julia說,“我想知道他父親是怎麼想的。”

Bret說:“幾個月前,我在洗衣店,好像是保羅披薩店邊上的自助洗衣店,看到Lucas帶著一大抱床單進去,他走向一臺機器,把床單放進去,投了硬幣……然後,他脫下衣服,把所有的衣服也都放進去!之後就坐在那兒,身上除了蝙蝠俠的內褲外,一絲不掛,像只小狗一樣看著衣服轉來轉去。”他再次發出輕笑。

“他沒有其他衣服可以穿。”Julia靜靜地說。

“你知道嗎?”Bret說,“我在你這個年紀時,也參加了TFA,他們把我安排在巴爾的摩。就像電視劇《火線重案組》裏演的一樣。那些人給他們的孩子起狗屎一樣的蠢名字。當時我班上有一對雙胞胎,一個名字叫殿下,另一個叫陛下……”

“我得走了。”Julia起身,她已經完成了故事的拼粘。

*

Julia在家中閱讀Lucas的故事。她在城外租了一間小屋,小屋坐落在一座大房子後面,這是雷克斯福德周圍最漂亮、保存最完好的房子之一。房東是一位名叫Elaine Fielding的六十多歲離婚女人。小屋安靜又舒適。

Lucas的故事叫做“三只狼”。

有時孩子們直接改寫他們知道的故事,他們寫關於鋼鐵俠或傑克船長的文章。她起初以為Lucas只是改寫了金鳳花姑娘的故事,把熊換成了狼而已。

但是在他的故事中並沒有金鳳花姑娘, 只有小鎮上方山洞裏住在一起的三頭狼。大狼,中狼和小狼。大狼殘忍,小狼膽小,中狼是和事佬。

“每天,中狼都出去為他們所有人釣魚。但是有一天他回來後發現,大狼和小狼染上了rabeez。從此他們只想去鎮上吃人。”

於是,中狼用石頭堵住了洞穴入口,將另外兩個困在裏面,他們日夜不停地咆哮。每天中狼都為他們捉魚,把食物從石縫間滑進去餵他們。每天晚上,他都在入口處睡覺,以確保他們永遠不會出去。

Lucas畫了他們中的每一個。他的插圖很快,但卻不假思索地自信,就像畫家的素描一樣。最出色的是它們的逼真度,除了中狼的怪異人臉,大狼的奇怪雙眼,小狼只是個幼崽。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這真是個奇怪的故事。他曾說過他與父親和弟弟Todd住在一起。那麼,大狼是父親,小狼是Todd,而中狼-負責一切事務並保持和平的人-就是Lucas。

她猜想Lucas的父親可能是個酒鬼,也許很嚴重。Lucas可能是那些必須照顧父母、做家務、當爸爸喝醉了沒及時回家或者過早醉得不省人事只得自己哄弟弟上床睡覺的孩子之一。還有關於小狼染上rabeez的事 ……也許越年輕越容易受到影響,Lucas是否因為他的弟弟敬仰爸爸、可能終有一天變成爸爸那樣而感到害怕?是她想太多了嗎?她上床睡覺時故事還在腦海中打轉,陰森的黑色啞光皮毛的狼形在她的夢中不停浮現。

*

Julia在上學途中經過來德愛(Rite Aid美國第二大連鎖藥店),買了運動衫和襪子。

上課前,她看了Lucas的前臺記錄。他的家庭住址被列為佩爾穆特路 18號,父母欄只有他的父親Frank。Frank,她腦海中描繪了一個粗魯的大個子,渾身帶著酒氣。

“你為什麼對Lucas·Weaver感興趣?”秘書Carole問。

Julia合起文件說道,“Parsons太太曾經提到過艾德董事會,就是一項針對有天賦的學生的藝術計劃?縣藝術計劃,或-”

“傑斐遜縣藝術指導計劃,”Carole答道,“這是美聯儲的錢,他們付錢給專業藝術教師,放學後每周教學生幾次。一對一教學。”

Julia想,那對Lucas來說簡直完美。

*

午餐時,Julia把Lucas留在後面,給了他衣服。兩件便宜的灰色運動衫和六雙紅白條紋相間的襪子。起初他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給他的,雖然他心裏很想要這些衣服。

他躊躇著說:“這些應該很適合我。”

“很好,”Julia說,然後問:“你喜歡畫畫,不是嗎?你喜歡藝術嗎?”

“我喜歡畫東西。”

她說:“我發現了一個針對像你這樣的孩子的特殊計劃。放學後,你必須留在學校和一位專業美術老師一起學習繪畫。我和艾德董事會的人談過了,你願意嗎?”

那時她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些東西,激情或希望,那些安靜卻令人興奮的東西之一。

“我願意。”他答。

“太好了!”Julia說,“我只需要讓你的父親簽署許可書即可。我也想和他談談這件事,而且-”

Lucas的臉色變了,像一盞燈熄滅。

他說:“事實上,我又不想去了。” 他站起來,急忙朝門走去。

“等等,”Julia說,“Lucas,你將來會-”

“我改變了主意,”他邊逃跑邊說。她聽到走廊裏傳來他運動鞋尖銳的回音。

*

那天晚上在小屋裏,她邊做晚餐邊想這件事。她聽到主屋那邊房東Elaine的兩條狗-敖犬和達爾馬提亞犬-在咆哮,一定是院子裏進了兔子。她想到了Lucas對她想跟他父親聊聊這個想法反應如此強烈。Lucas是因為她要家訪見Frank而感到尷尬嗎……?

不,不是尷尬,而是恐懼。Lucas肯定認為Frank會因他有繪畫天賦而懲罰他。

第二天午餐時,她試圖再次與Lucas談談,但他拒絕了,只說:“我改變了主意!我不想去!”

後來,她撥打了他的家庭電話號碼-他資料中登記的號碼,但只得到“ 此號碼不在服務中…… ”

這件事困擾著她。她問去年教過Lucas的Simms夫人是否見過Frank,Simms夫人說沒有,而且她很驚訝Julia認為Lucas有繪畫天賦,Simms夫人曾以為他有學習障礙。

沒有老師見過Lucas的父親。

好吧,這就是我要做的,不是嗎?Julia想。如果這所學校中沒有其他人願意竭盡全力幫助這個孩子,或者與Frank Weaver取得聯系,那就讓我來吧。

*

她沒有告訴Lucas。佩爾穆特路是他公交路線的終點站,所以他將在4點下車。如果她現在離開學校,她可以在3:40之前到達他家,這樣她就有20分鐘的時間可以跟Frank Weaver談談。

那天是星期五,放學鈴聲響後她立刻出發。她開車穿過小鎮,經過荒蕪的房屋和拴在柱子上的大狗,經過朱迪自助洗衣店和保羅披薩。然後沿著一條顛簸的路到達廢棄火車站。她越過鐵軌,沿著樹木環繞的一條短路行駛,馬上又變成了另一條路。排成一排的下陷的房屋使她想到了無牙的面孔。

這就是佩爾穆特路,泥漿區。Lucas家在第18號,是一棟兩層的灰色樓房,門廊下陷。車道上雜草叢生以至於幾乎看不見車道。

Julia將車停在街上。近看房子更糟。鄰近家門廊上的玩具、窗戶上的窗簾至少還顯示了生命跡象。但是Lucas家的前院明顯多年未被修整過,甚至連窗戶都被木板封住。

難道我來錯了地方嗎?

她環顧四周,很安靜,能聽到蟲鳴和鳥叫,但是沒有狗。似乎雷克斯福德的每個其他院子裏都有一條狗,但這裏沒有,泥漿區沒有。她想起Lucas身上的氣味,像寵物,但他說他沒養任何寵物。

有人在看著她。

她不知道那個站在隔壁門廊上的年輕男子在那多久了,他有著奧昔康上癮的空洞眼睛,大概高中生年紀。

“你在那兒做什麼?”他說。

Julia說:“我需要和Weaver先生談談。” 她的聲音聽起來太尖了,有點虛弱。她再次嘗試,“Frank·Weaver。你知道他在不在嗎?”

他只是一直凝視著她,也許他不是小孩,也許他二十多歲或更大。他說:“你最好離開那裏。”

她解釋:“我從學校過來,我是Lucas的老師。”

“反正我已經提醒過你了。”他說著走進了他的房子。她想敲他的門,問他是否認識他們。但是她很怕他,她也怕Frank·Weaver,她還怕自己什麼時候會因恐懼而情緒失控。

她走上了Lucas家的門廊,按了門鈴。

裏面沒有聲音。她開始用手敲門,一開始猶豫不決,然後越來越用力。

“你好?Weaver先生?”

還是沒有回應。但是,隨之她感到一種不安,似乎門的另一側有人,而且意識到她的存在。她再次砰砰敲門。

“你好?有人在嗎?”

仍然沒有聲音。她退後一步,註意到窗戶是從外面封住的。她走到最近的一扇,發現封得很隨意,木板未對齊而且釘子以瘋狂的角度打入。

她認為這就像一個小孩做的。

木板之間有縫隙。她俯身,凝視著內部的黑暗,讓她的眼睛適應內部的陰影。

突然她看到一個形狀像男人的身影。

她頭皮發麻。他站在十五英尺外,朝她的方向看。或者,也許只是掛在門上的一件外套,也許只是……不,黑暗中的身影輕微晃動,它沒有離得更近,只是轉移了重心。它就站在那兒,盯著她,散發著惡意。

之後麻痹感消失,她好像被灼傷一樣突然往後退。她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廊的邊緣,脖子後面的陽光使她感覺像個膽小的充滿想象力的小孩。

你只是自己嚇自己,實際你並沒有看到什麼。

鄰裏空無一人很安靜。她回到窗邊繼續透過木板縫隙向內窺視。那個影子 ……不見了。同一地方仍然有陰影,但與其他陰影沒有區別。

*

給我振作起來。你來這裏是有目的的,為了幫助有需要的孩子,繼續這樣膽小下去可就功虧一簣了。

可是這裏確實有點不對勁,那個客廳看起來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

Julia走下門廊臺階,再次擡頭看著房子。現在她註意到了樓上的窗戶沒有封,只有黑玻璃。

她謹慎地在房子周圍走動- 我真得這麼做嗎?她窺視著後院,雜草很高。裏面有一小塊藍色材料的東西,像風衣一樣閃亮:是一個帳篷。一個松垮的藍色帳篷,像是露營用的,

前襟開著。她走過去,屈膝向裏望去。她看到糖果包裝紙,空的花生醬容器,床單上有一些漫畫英雄,是雷神索爾。這是小孩的床單。她看到了鋼筆和鉛筆以及9*12尺寸的紙張,這是他們在學校打印機中使用的那種紙。還有圖書館書籍,是學校圖書館書籍《大嗓門傳奇》和《仙境之橋》。

在角落裏,有一小堆熟悉的紅白條紋襪子。

Lucas住在帳篷裏。

可憐的孩子。Frank·Weaver在哪裏?Lucas的父親把他遺棄在這裏了嗎?整晚出去喝酒,永不歸家?

她沿著原路返回,打算離開,接著聽到校車的聲音。她本能地停了下來,半掩著。

Lucas和兩個年齡大點的男孩下車,兩個大點的男孩在街上邊走邊打鬧。

她看著Lucas獨自一人走向房子,他繞過另一邊,走進了後院。她偷偷跟過去,看到他進入他的帳篷。片刻之後,他懷裏抱著捆好的雷神床單出來了。他帶著那捆床單繞回了房子的另一側。她看著他走在街上朝洗衣店去,他的身影越來越小。

就只有他一個人。她將不得不與兒童服務機構聯系,讓政府參與進來。他離開之後,她立刻走向汽車,突然她感到脖子後面一陣刺癢感-就像一條絲巾在上面來回拂動-使她轉身回頭看了看房子。它像是一個貝殼,一口石棺。

突然一個影子在樓上的窗口中移動。

*

是一個孩子的輪廓,比Lucas小,可能五歲左右,它一直在吮吸它的手指,瞬間它又消失了。

是Todd,Lucas的弟弟。

她回到門廊,邊按門鈴邊喊:“Todd?”

沒有回應。但是她確實看見了,他就在裏面。

她砰砰敲門,仍沒有回應。她再次透過封窗上向屋內張望,裏面一片漆黑。突然,一個像貓一樣敏捷的小身影一閃而過。

“Todd!”她大喊,“我是Lucas的老師,從學校過來。你能讓我進去嗎?”

沒有回應。她嘗試打開前門,但被鎖住了。

“Todd?我需要跟你談談。”

接著她聽到屋內有聲音,像小貓叫,充滿哀怨。隨著聲音變大,聽起來不再像貓,而是更像小孩。最終變成了嗚咽,悲傷又恐懼的聲音。

我必須進去,我必須幫助那個孩子。

她猛地拍門,“你能聽得到我嗎?把門打開!”

哭聲似乎是從房子深處傳來的,也許來自地下室,聽起來遙遠又驚恐,幾乎歇斯底裏。

Julia用自己的身體撞向門。這房子裏正在發生什麼可怕的事,那孩子一定發生什麼事了。一種類似瘋狂的感覺正在侵襲她的全身。

“我來了!”

然而門還是沒開。她失控地環顧四周,看見草叢中有個尖尖的東西:一塊生銹的金屬長條,像是汽車裏的零件。她把它拿到門邊,把一端從門和門框縫隙間戳了進去,接著用力往回拉。隨著一聲劈啪響,門向內打開了,舊鎖從幹燥、幾乎朽爛的木頭上剝落下來。

哭聲立刻停止。

*

她觀察著骯臟、陳腐的暗處,仔細地聽著。她的心砰砰跳,喉嚨、耳朵和胸膛都能感受到心跳。

之前支配著她,讓她不顧一切想衝進屋內幫助那孩子的狂熱感減弱了一點。我真的聽到了嗎?

是的,她確實聽到了,她也看到了那個輪廓。這座房子裏有一個小孩,而且他很害怕,也許還很痛苦。

但為什麼現在沒聲音了?

她走進屋裏。空氣很……渾濁,她拉過襯衫衣領捂在嘴上。一定有什麼東西腐爛了,屋子裏有動物,或其他過期的東西。

“Todd?”

她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她在狹窄的前廊裏,左邊是廚房……年代久遠的餐盤躺在洗碗池中……每樣東西上都覆蓋了一層汙垢。右邊是起居室,之前看到的小身影就是從這裏閃過的。

她進去了。地毯是灰褐色的,酒瓶在角落裏,滿地都是老鼠屎。一份華盛頓紅皮隊(Redskins美國老牌橄欖球隊)日歷斜著掛在墻壁上,已經泛黃。茶幾上放著一個長了黑青苔的碗,可能之前裏面是湯。

碗旁邊放著三個紅土小雕像。這些雕像的頭異常地大。像某種動物,也許是山羊。

“Todd?”她再次呼喚。

桌上有個用某種深色物質塗抹的符號,看起來很久了,是五角星,星星上還有其他圖案,看上去像帶有黑色矩形瞳孔的眼睛,就像山羊的眼睛,在星星的每個角上各有一個。

一陣恐懼襲來。她感到某種災難性的判斷失誤。

我不應該來這裏的。

突然她頭皮發麻,再次感覺到附近有人,她之前透過封窗想象出的那種存在感- 不,那不是我想象出來的,它的惡意,純粹而又灼人的憎恨。

她感到那種存在的實體正站在她身後,散發出制造殘酷行為的強烈願望,去摧毀、去褻瀆、去吸食他人的痛苦。

她看向身後,卻什麼都沒有。一方面她想逃離那所房子,但是另一方面,那個小身影衝進去的那間更暗的房間,正在客廳之外等著她。她朝那扇門邁了一步,它通向飯廳,燈光照不到那裏。她沒有進去,只是看向裏面。

有兩具屍體。

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孩,蜷縮在地板上。

他們已經死了很久。屍體幹燥得像樹葉一樣,幾乎木乃伊化,而且他們的臉很奇怪。

她身後的異樣感突然變得令人無法忍受,就像那個東西此刻正倚在她的肩上,巨大的下巴幾乎擱在她的鎖骨上,氣息呼在她的脖子上。

“再走一步。”

一聲耳語嚇得她渾身顫抖,更像是抽搐。在無意識的驚慌中,她衝出了屋子。到了草坪上,她邊喘著粗氣邊摸索手機,沒有信號。

這座房子正在幹擾信號,她歇斯底裏地想。不管房子裏的是什麼,它很強大,甚至能幹擾信號。

過了半條街她才找到一個酒吧。

*

警長的名字叫Drew Eastin。他是一個瘦瘦的、眼角魚尾紋很深、半笑著、長相成熟的四十歲男人。如果在別的時候,她可能會覺得他很有吸引力。

“待在這,” Eastin告訴她。又有兩輛巡邏警車過來,那差不多是雷克斯福德的一半警力了。“我們進去看看怎麼回事。”

她在警車旁麻木地等待著。耳朵裏不停地聽到那個聲音,那沙啞刺耳的耳語。一個男人的聲音,粗糙而堅定。警長帶著幾名警官進入了那所房子。其中一個出來了,他面色蒼白,不停地擦著嘴。

當Eastin警長出來時,他不再微笑,看起來比之前老了。

“就像你說的,”他告訴她,“兩具屍體。國家犯罪實驗室最終肯定能搞清楚是誰的,不過我認為那是Frank·Weaver和他的兒子Todd。”

“我不明白,為什麼Lucas不告訴任何人?”

“可能是害怕會被孤兒院帶走。他可能看過這兒的其他孩子被帶走過。”他看向四周,一些居民在外面,看著警車。“我會讓Kenny去自助洗衣店接那孩子。”

“好吧,”Julia說,“如果可以的話,在他們找到他之前我想一直待在這。你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他們怎麼死的?”

Eastin嘆了口氣,“如果我不得不猜測,我會說Frank殺死了Todd,也許給他餵了老鼠藥,然後自殺,房間裏放著一個大盒子。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看起來已經一年沒有人去過那裏了。難以置信。”

“那我聽到的哭聲呢?還有四處移動的人影?”

Eastin奇怪地看著她。“那裏沒有任何其他人。我們到處都查看了。唯一沒去的地方是地下室。”

“為什麼不去?”她不安地問。

“它被鎖著,門很沈。我們正在尋找鑰匙,如果找不到鑰匙將會請個鎖匠過來。”

“會有人在下面嗎?”

“如果有,也不會是活人。”

他再次搖了搖頭,緩慢地呼氣。“怎麼了?”Julia問。

“我做警察25年了,見過一些非正常死亡的死者,但是這房子裏的……有些不對勁。”

她點頭表示同意。

再走一步

Eastin不情願地回到了房子。驗屍官的貨車到了,兩名身穿白色制服的男子拿著屍體袋。

*

當柔軟又清脆的腳步聲迅速出現在她身後時,他們正在裝載第二個屍體袋-小的那個。她轉身後發出呼喊-

是Lucas,他從街上的樹林裏出來,他一定是走了捷徑,警察錯過了他。當屍體被帶走時,他驚恐地凝視著,緊抱著他的床單。

“他們在做什麼?”他用顫抖的聲音問。

“我們找到了你父親和Todd,”她輕輕地說,“我們知道你一直獨自一人。會沒事的,我們會-”

“他們在做什麼?”

“Lucas,你這樣自己一個人生活多久了?” 她問,“能告訴我嗎?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好像沒聽見,躊躇著向前幾步,似乎難以置信地盯著黑色小屍體袋被裝進貨車。

“他們把它們拿出來了?”他說,“他們要把它們帶走?”

“Lucas,”她說,“他們不會把你帶走,有人會-”

“他們不能那麼做!”

他臉上的表情令人心碎,一臉絕望,像是個別無選擇的人。

任何一個孩子都不應該遭這樣的罪。

她站在他面前擋住他的視線,把雙手放在他的肩上,看著他的眼睛。

“會沒事的,”她告訴他,“我知道這一定很難-我甚至無法想象有多難-但我會跟你一起,我保證。你明白嗎?”

他的震驚似乎平息了,眼中閃爍理解的光芒,他點點頭。

“我保證。”Julia再次說道。

他非常輕聲地說,“我很害怕。”

她忍不住抱住了他。

*

在Lucas聽不到的地方,Julia與Eastin小聲地交談。警長曾試圖詢問孩子幾個溫和的問題,但沒有得到回應。

“他接下來會怎麼樣?”Julia問。

“首先,我們需要弄清楚親屬情況。也許他有個阿姨或祖母能讓他跟著一起住。”

“如果他沒有親戚怎麼辦?”

“要真這樣的話,”Eastin尷尬地說道,“我們就再想其他辦法,也有些善良的寄養家庭。”

“那他這周末怎麼辦?”Julia問。“他要在哪裏睡覺?”

警長顯然還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好吧,”他最後說,“即使我們開車送他去摩根敦,我也不確定他們今晚能不能為他安排好住處。我…我看看我認不認識什麼人可以—”

“我可以,”Julia說。“他可以和我住一起。我在Elaine Fielding的房子後面租了個小屋。有空房間。”

“太好了,” Eastin說,“我是說,他有你這樣的老師真是太好了。”

*

她開車將Lucas帶到她的小屋。整個過程中,他凝視著窗外,掃描著樹木,仿佛正在尋找什麼東西。遠處隱約傳來警笛器,雷克斯福德在山谷裏,聲音能傳播很久。

“你想聽廣播嗎?”Julia問,因為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對一個經歷過剛剛那種事的孩子你還能說什麼?你所能做的就是設法使他在此刻感到安全。

不管我做什麼,他都需要大量心理治療。

Lucas似乎沒聽到她的聲音,他只是一直看著窗外,不時地蜷縮進座椅,轉頭看向肩膀,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一路跟著他們。

*

當他們到家時,她的房東Elaine正在車道盡頭取回塑料垃圾桶。Elaine很高,一頭灰白短發,笑聲沙啞,給出一個平靜、恍惚的笑容。她正在微笑,一只手在上面寫著Vandals 的褪色T恤上擦著,Julia確信Vandals是一支老樂隊。她還很確定Elaine飛了很多葉子。Elaine俯身向車窗打招呼。

“嘿,這是誰?”她問,“你的學生?”

“這是Lucas,”Julia說,“他這周末過來玩。對吧,Lucas?”

Lucas端詳Elaine,回答“是的。”

“Lucas,Elaine住在另一棟房子裏,那棟”Julia指著。

Elaine看上去有些困惑,但還是揮了揮手。“那好吧。Lucas,我希望你為我做件事,好嗎?

“什麼?”他更加輕聲地說道。

“保持真實,做你自己。能做到嗎?”

“好的。”

“很好,”Elaine說,“那麼你就什麼都不必擔心了。”

Julia開車經過主屋,停在小屋旁,天開始黑了。一進入房子裏,Lucas就關上前門並將其鎖上,然後他走到四周,鎖上了所有窗戶。

*

她開始在筆記本電腦上播放《卑鄙的我》,她沒有電視,他們在沙發上看,Lucas雙臂環繞著膝蓋。“晚餐想吃披薩嗎?”她問,她正試圖讓他有事可做,如果不能讓他放松的話。

“我不想出去。” 他說,“你這裏有吃的嗎?”

“我們不必出去,可以訂外賣。”Julia說,搜尋她的電話。“你喜歡什麼口味?芝士?香腸?”

她從當地的保羅披薩訂了兩個大披薩,想著可以將吃剩的放在冰箱。哪個孩子不喜歡早餐吃披薩?當她坐回去時,她再次註意到他那像鳥一樣脆弱的肩膀。她想幫助他、保護他的願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既然她已經了解他一直以來過著怎樣的生活,她想知道他是否正在遭受嚴重的營養不良。

他應該讓醫生檢查下,他本該被直接送往醫院的。

但現在她不想將Lucas趕去醫院-一小時車程-尤其當電影正變得好看並且披薩餅要來的時候,她不打算讓他的夜晚變得更糟。但是她得確保明天體檢能安排好,於是她帶著電話走進廚房,Eastin警長留了電話號碼給她。

電話響了幾遍才被接通。

“請問是誰?”他聽起來幾乎喘不過氣,背景中警笛聲很大,她猜測他正在開車。

“是Julia Grey。我想問下-我認為Lucas應該去看醫生,檢查一下。我認為他營養不良,而且鑒於他的生活狀況—”

“是的,是的,當然。明天我會安排的。”

“一切都還好嗎?”她問。“出什麼事了嗎?”

“我正趕往巴拉德溪。據說那兒今晚有人受傷了,情況可能很糟糕。”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僵硬,不像是幾個小時前出現在泥漿區的自信男人。“Grey小姐,我得掛了,但有件事我應該告訴你……我們進到了地下室,我要請你對此保密。我們在那兒發現了很多動物,死了的。”

“什麼樣的動物?”她輕聲說,為了不讓Lucas聽到。

“主要是狗,狗和貓。他們中有些戴著項圈和吊牌。他們,啊,我從未見過像這樣的事物,他們有點……扭曲變形,就像他們的脖子和身體都碎了一樣。”

“碎了?”她說。

“就是有人像擰毛巾一樣把它們身體裏所有東西都擰碎了。” Eastin說, “而且……其中一些並沒有在地下室放很久,有些在那裏僅僅只有……也許一個星期,或許更短。”

Julia回頭看著客廳,Lucas正在看電影。

“他們體型多大?”她輕聲問。她聽到電話另一頭響起警察廣播的劈啪聲。

“很小,都是貓和小狗。”他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說:“Grey小姐,我不知道那些動物在地下室發生了什麼,但是,如果你不希望那個孩子今晚留在你家裏,我能理解,你可以把他帶到車站,明白嗎?”

“我待會再打給你。”她輕聲說。

*

掛了電話,她回頭看向客廳,Lucas不再看電影了,他正看著她。

她想起了在學校如果有人靠近他他總是退縮的樣子,就像他害怕自己身上很難聞,但他並沒有難聞 ...

他只是聞起來像寵物。

像擰毛巾一樣把它們擰碎

Julia看著他瘦弱的雙臂,蒼白的小手。

他做不到的。他能嗎?

她慢慢走向他,他一直看著她。她坐在他旁邊,看著他的眼睛。

問:“Lucas,你父親和弟弟什麼時候去世的?”

“我不想談這個。”他喃喃道。

“你需要談談,”Julia說,“ 他們是怎麼死的?”

“我不想談這個。”他幾乎輕不可聞地重復道。

“你親眼看到了嗎?”

他不說話,她看著他。他所具有的那種她將其解釋為脆弱害羞的品質,……有可能是其他某種更冷漠、更卑劣的東西嗎?她想起那部電影,《壞種》還是《好兒子》?她的一位親戚在她成為老師時曾拿這開了個玩笑。

“Lucas,”Julia聲音哽咽地說,“他們在你家地下室裏發現了一些動物。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沒有回答。

“你知道他們怎麼到那裏的嗎?”

沒有回答。

“是你…把他們放在那裏的嗎?”

他緩慢地搖頭。她握住他的手臂,像骨頭一樣纖細。

“Lucas……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沒辦法幫你。所以請告訴我真相:誰殺了地下室的那些動物?”

他只是盯著她。

突然,像在夢裏一樣,她茫然地站起來並開始後退。恍惚間,她意識到Elaine房子裏的狗在咆哮,但一會它們就變得安靜了。電影還在電腦上放著,嘰嘰喳喳地嘲諷著。Lucas看著她回到廚房,然後他轉身望向窗外,黑暗已經降臨。

*

她給Eastin警長回電話,打了三遍才接通,當電話接通時,她能聽到另一頭的尖叫聲-無法分辨發出叫聲的人的性別,但聲音很清晰,聽著悲痛欲絕。

“是誰?出什麼事了?”Julia不安地問,恐慌感上升。

“Grey小姐,我得待會再打給你。”警長嘶啞地說,“ 今晚有人在巴拉德溪這裏被…殺了。”在說“殺了”之前,他猶豫了一下,使之聽起來好像他們不僅僅只是被殺,像是有更可怕的事情,更……特別的事情發生在他們身上。“我認為可能是……某種野生動物逃跑了,而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它在哪。”

Rabeez

她腦中閃過一個景象,一個人類身體被像擰毛巾一樣擰碎、撕扯,像一塊巨大的撕碎的紅布一樣躺在巴拉德溪其中一塊整齊的綠茵草坪上,。

“警長,我想和你談談Lucas-”

“現在不行,”他心煩意亂地說,“記得鎖好門。”

她說:“已經鎖了-。” Eastin掛了電話。

他們只想去鎮上吃人

也許Eastin並沒有掛斷電話,因為當她看著手機時,顯示沒有信號。就像之前在Lucas家一樣。而且像之前一樣,她感到一陣恐懼的寒意,全身汗毛直立。

她再次看向Lucas,他仍在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黑夜,只是現在他正用關節發白的雙手抓緊沙發的邊緣。如果他是只狗,那此刻他背上的毛一定都豎起來了。

“Lucas,”她小聲說,“你在看什麼?”

突然尖叫聲從外面傳來。

*

聲音來自Elaine的房子。如此原始,如此陌生,以至於Julia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那是 Elaine。她準備出門,但Lucas高聲喊道:“不,不要出去!”

還好她猶豫了一下,因為就在那時,透過窗戶,她看到院子裏有東西在移動,Lucas也看見了,開始從窗戶邊往後退。

那裏有一個孩子。只是一個小的黑色身影,在草地上奇怪地移動著。她立刻知道,這跟她從Lucas家窗戶裏看到的是同一個身影,是一個小男孩的形狀。但是現在她可以看到有東西正從它頭骨裏長出來,像粗糙的樹枝,牛角或鹿角。這個男孩樣的東西把手指放在嘴裏,它像青蛙一樣在黑暗的草地上跳躍。它正在玩耍,一點也沒有被另一棟房子發出的漫長而刺耳的痛苦尖叫所打擾。

“Lucas,”Julia小聲無力地說,“那是誰?”

“是Todd。”

她說:“你弟弟Todd已經死了。”

“我知道。”

*

Elaine的尖叫聲停止了。原本以為會永遠持續下去,但實際大概只有十五或二十秒。

院子裏的小男孩停止跳動,它站了起來,轉頭朝著那棟大房子走去,當它轉頭時,她借著月光瞥見了它蠟白色的臉,奇怪的圓胖狀,臉上瘋狂地瞪著一雙大眼,一張濕漉漉的嘴巴砸吧著,就像不斷尋找食物來源。然後陰影再次覆蓋了它。一瞥如此震驚,如此離奇,以至於她想相信那是自己想象出來的-是來自她小時候看過的某部恐怖電影。

Elaine家的燈滅了,之前是亮著的。現在,小男孩Todd正盯著Elaine的房子,當後門轉開,某個東西出現了,一個男人形狀的黑影,但是比人更高大。

Julia同樣認出來了,這就是她第一次從Lucas家被封住的窗戶中看到的東西,散發出強烈惡意的身影,對她耳語的東西。

再走一步

現在她可以看到,它也有巨大的、粗糙的、像橡樹一樣的鹿角。它向小男孩走去(如果“走”字可以這麼用的話,因為它的腳似乎不著地)並伸出手,小男孩好像在吃或舔來自它手上的東西。

不必問Lucas它是誰,她知道。

是Frank·Weaver。

*

Frank和Todd轉頭看著小屋。他們的臉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形狀怪誕,幾乎滑稽般的邪惡。

她輕聲問:“Lucas,他們想要什麼?”

他很小聲,幾乎聽不到他的回答。

“他們餓了,他們總是很餓。”

他們只想去鎮上吃人

他們仍然站在院子裏,像令人生厭的雕像。她知道他們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吃東西。他們不以肉為食,Lucas指的不是這個。他們以痛苦為食。

“他們是什麼?”她小聲說。“他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做到了,”Lucas說,“他做到了,所以如果他們死了,就會變成這樣……”他的聲音哽咽了。“他不知道如果他們的屍體留在房子裏,他們就沒辦法出來。”

“你一直在餵他們,是不是?”她說,“你把他們困在房子裏並餵他們。”

“我必須這樣做。”Lucas小聲說道。

“而我卻把他們放了出來。”Julia說。

Lucas沒有回答。她想問他為什麼不提醒她,告訴她他們會跟來。但是她知道答案-不會有任何區別,她永遠不會相信的。

她問:“我們能做些什麼嗎?”

他凝視著窗外,下巴皺了下,“他們不喜歡光,” 他說,“但是燈很快就會熄滅。”

院子裏的兩個人不再停滯不前。

小男孩開始朝小屋走來,仍像玩耍一樣,他踮著腳尖,邁著誇張的大步,就像一個準備偷襲的卡通人物。

而巨大的男人邁著大步,在它身後漂浮著。

*

全身恐慌攫住了她。小時候,她曾經在海灘上被海浪拖曳,那感覺似乎會永遠持續下去,當她的大腦為氧氣而尖叫,視線中的黑點開始膨脹時,她也感到了同樣的恐慌:我快死了。就像現在一樣。

他們帶著噩夢般的緩慢朝小屋走來,咧嘴笑著,十分享受,就像是一對面目可憎的父子模仿散步一樣。她知道當他們到達時,她的生命就會終結。

“我跟他們走,”Lucas微弱地說,“他們是來找我的。如果我出去,他們可能不會-”

“閉嘴,”她噓聲表示反對。她試圖思考,燈要熄滅了,她屈膝在前門的桌子下面摸索著,她在那兒放了一個手電筒。

她腦中有個聲音衝她大喊,送他出去!如果他就是他們想要的,送他出去,然後趕緊跑。

她忽略掉那個聲音。幾乎就在燈光熄滅的前一秒,她打開了手電筒-一個沈重而強力的鎂光電筒,黑色金屬手柄比她的前臂還長。黑暗籠罩著他們,電筒光束瘋狂搖晃著,漂白著墻壁和天花板。突然她看到窗外面他們邪惡的不可思議的面孔,緊貼玻璃向裏看。他們的眼睛有著長方形狀黑色瞳孔,就像山羊的眼睛。那男孩無聲地說個不停,嘴巴皺起、來回移動著。

她知道,如果沒有電筒,他們早就到她身上了,現在連電筒也開始閃爍了。

“把他給我。”

一聲耳語……但感覺就像燃燒著的煙霧碰撞在耳膜上,像蒸汽籠罩著她的大腦。她哭了出來,並向後退縮,因為他們不再在窗邊,而是在裏面,那個男人形狀的東西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男孩形狀的在另一個角落裏,正在靠近,手電筒滅了,Lucas尖叫著。

Julia正要用別人的聲音喊出,帶他走吧!放過我!

突然,車前燈在前窗閃過,一輛車正停在外面。Frank和Todd都不見了。披薩送貨員關上車門,朝著前門走來。

*

Julia試圖警告送貨員,但他還沒來得及按門鈴,兩個身影就從前窗掠過,隨之他也開始尖叫。

她一時被嚇呆了。她的某個部分—是這樣嗎?真是這樣嗎?—剛剛居然打算要放棄Lucas,一陣羞恥感湧上她的心頭。

她聽到外面傳來骨頭斷裂的聲音,一瞬間,就像是一張泡沫紙被擰破一樣。她恢復了點力氣,他們只有一兩分鐘的時間。

她將Lucas拉進廚房,抓起一個玻璃沙拉碗、一個鋼鍋和一個用來煎蛋的平底鍋。她以自己和Lucas為中心,將它們呈三角形排列在油氈地板上。她開始撕開報紙,用碎報紙裝滿容器,然後她抓了些火柴,點燃了報紙。

“不停放紙進去,”她告訴Lucas,“別讓火滅了。”他們只有三份報紙-今天、昨天和前天的。能支撐多久呢?

送貨員的尖叫聲逐漸減弱。火苗逐漸變大,Julia和Lucasas在搖曳的火光下縮成一團,她看到Todd的黑影像小狗一樣在客廳裏雀躍。

Frank出現在廚房的門口,Lucas抓住她的手臂。有一段時間,Frank只是看著她,火苗在他們之間舞動,火光在他腫脹的臉上跳動。

“把他給我。”Frank低聲說。

一種奇怪的平靜籠罩著她。她的大腦似乎再次進入那朵雲裏,那股蒸汽中。她必須面對現實,他們已經得到了Elaine和送貨員,還有巴拉德溪的一些人,他們已經進過食了,如果她放棄了這個男孩,也許他們會放過她。她可以放棄教書,回到學校做點其他事情,過另一種生活。是的,但首先,她必須要活過今晚……而這意味著要放棄這個男孩。

“把他推出來。”

她沒有動,但低頭看著Lucas。這並不難,而之後它們就會離開。Frank可憎的面孔似乎在火光下膨脹並扭曲。

“把他給我,他是我兒子。”

她把手放在Lucas肩上,感覺到他骨骼的脆弱和身體的熱量。Lucas擡頭看著她,他在等著她把他推開。

她擡頭看著Frank,手指緊緊按住Lucas的肩膀,搖了搖頭。

*

起初沒有人註意到她沒去學校。雷克斯福德鎮很震驚,夜間有6人喪生,其中2人在巴拉德溪,而且還有人失蹤。

當她的同事Bret Goucher,教三年級,最終路過她的小屋裏去看她時,他甚至沒有進去。保羅披薩的送貨員正躺在門廊上,保羅本人也在那裏,應該是過來查看他失蹤的送貨員出了什麼事。在發生了他們所經歷的那些之後,他們看起來比起人反而更像是制作醜陋的披薩。Goucher先生迅速回到車裏離開了。

最終找到Julia的是Eastin警長。廚房地板上到處都是她的碎片,就只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