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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喧鬧的酒吧一條街,左拐,她立即聽到一陣有些嘶啞的歌聲。這歌聲令疲憊的她加快腳步前行。

到大理兩天,她不時看到一兩個抱著吉他,在大理夜晚街頭出沒的歌手。現在她幾乎可以斷定,這陣歌聲便是來自某位流浪歌手的街頭吟唱。她極想見到這位歌手,因為聽出他的聲音裏有故事。她對有故事的人,最是情有獨鐘。

不過多久,她看到了他。他抱著吉他,眼睛望向固定的某處忘情地彈唱《南山南》。他的右腳邊有個破舊的小音箱。吉他套攤於地上,擺成個裝錢的口子,裏面零星地散放幾張小錢。他的歌聲有種特別的魔力,既可以裂解她好不容易樹立起來的堅強,又可以一瞬間撫慰她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心靈創傷。

她的手在口袋裏反復摸索,想找張小幣投於琴套裏,結果投出去的卻是張令她和在場所有人都吃驚的大幣。她想收回已來不及。並非不舍,而是不想讓他覺出她對他的不同。

看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幾秒,她的臉不由發燙,小聲解釋說,本來是想拿張小的,結果卻這樣。他沒有說話,也不再看她,繼續自彈自唱。

直到圍觀他的人越來越少她才悻悻離開。快轉角時又回頭看他幾眼。此時的他,籠罩在長街緋紅的霓虹中,落拓而孤獨,一如他的歌聲。

第二天與前天相同的時刻,她再次來到那條街。如她所願,他還在那裏。他的身邊圍著少許客人,當他彈唱完一曲,會得到他們寥落的掌聲,同時獻出他們小面額的紙幣或五角一塊不等的硬幣。她走過去,和他們並成一個圈。她投出的錢令他們驚異地打量她,眼神裏有各種猜測。

也許選擇的地段不對,聽他唱歌的人一直不多。來往的人本就不如別處那麼絡繹不絕,更多的人又只是匆匆一瞥,不為他停留片刻。而他卻一直在賣力地唱,仿佛自己的這一舉動,與任何人無關。但她想,或許是有關的,一個流浪的歌者不就是靠聲音來維持生計嗎。

夜漸漸深去。各種喧騰收散,他的面前只剩她一人。當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她的臉又有些燙。

人都走光了,你還唱?她說。

為你唱的。你給這麼大的錢,又還沒走,我怎能不唱。他說話的聲音和唱歌的聲音同樣低沈且磁性十足,具有迷死她的殺傷力。

原來是因為她使他大半夜還在努力,她很是愧疚。他太瘦,神情疲憊,仿佛隨時都極需休息的樣子。

對不起,我耽誤你收工時間了。她向他道歉。

他說,沒關系,在有些城市,我唱得更 晚呢。

你唱過許多城市嗎?

是啊,唱過許多地方了。他說。如果你不再聽歌,那我收拾東西了。

她向前一步,也不再羞赧,仔細地打量他。從昨夜到現在之前,她一直不敢認認真真地看他,哪怕躲藏於人群中偷看。她膽怯於他身上冷漠的疏離感。此刻的他清瘦蒼白,陰郁逼人,刀削般的俊美五官顯得銳利而病弱。她心痛他的病弱,不停地猜測他大半夜還在街頭賣唱的背後有著怎樣的故事。

平息幾聲咳嗽後,他開始撿琴套裏的硬幣,動作迅速。她幫他撿紙幣,一張張認真地攤平拉抻,速度與他的剛好相反。他說他已走過許多城市,她擔心明天他便從這裏消失,所以現在想爭取與他多一秒的相處,感受他身上對於她來說的極致誘惑,往後在回憶大理行時,能激起溫柔漣漪。

她因為被背叛而千瘡百孔來到這裏,想在這裏療傷或幹脆自生自滅。但她竟然遇到了他,時間不久,交流不多,可他奇跡股地成為她的救世主,讓她眼裏的世界恢復以往的五彩繽紛。

收拾完畢,他問她,你住哪裏,我送你。

她內心暗喜,故意帶他繞過一條又一條長街。街燈將他們的身影時而拉長,時而縮短。有時她看到他有意踩自己的影子。

她問,你為什麼總踩自己的影子。

他說,可能這樣就不要漂得太遠吧。

是為了夢,還是為了生活?她停下來凝視他。

他說,我有夢,但現在是為了生活。

她說,你身體好像不太好,是生病了嗎?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否認她的說法。

到洱海邊時,她發現有幾塊石頭往海裏伸,便小心走過去,而後回頭叫他,你過來,你過來,我感覺我們到了洱海的心臟了吔。

他聽話走過去,與她並肩站。他們的影子雙雙倒在洱海裏。她看看海裏他們的影子,再看看他,笑呵呵說,你看,我們都在洱海的心臟裏,洱海一定記住我們了。

他心裏覺得好笑,但不想拂走她的興致。

嗯,嗯,洱海肯定記住了我們。他附和她,又指著前方巍峨的山巒剪影說,不過那邊的蒼山正誤會我們呢。

誤會我們什麼呀?

蒼山以為我們是瘋子啊。你看,大半夜的,哪還有什麼正常人瘋到這裏。

她說,我就是瘋子啊,我就是瘋子啊。說完連喊三聲,我是瘋子!我是瘋子!我是瘋子!

清冽的聲音散播在洱海上空。

他正想像她那樣喊,卻不小心讓琴箱抵到了她,把她頂到海裏去。起始她有些驚嚇,鎮定後倒撲騰撲騰遊起泳來。

他看不清水裏的她,以為她在掙紮,盡管自己不會遊泳,但還是跳下去想拉她上來。這一跳便秤坨入海,直往水裏鉆。她見狀不妙,遊過來奮力救起了他。

兩個人渾身濕漉漉。他的身體有些發抖,連咳幾聲。她怕他病著,忙說她住的酒店快到了,剩下的幾步路她自己走,要他快些回去休息。

各自轉身後,她又叫住他問,你什麼時候離開這裏?

他說不確定。

她說,你相信嗎?我已經很舍不得你離開了。但我也是這裏的過客,所以無法挽留你,但我可以隨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說完她很緊張。她害怕看到他對她的鄙視。她太快向他袒露她的心跡了。其實她心裏明白,自己還不算對他有多深情,只是如果有這麼個他存在,她就可以很快清空她前面的他,那個見異思遷,幾乎要掉她半條命的他。

隔著一段距離,她當然看不出他對她是否鄙視,但聽出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他說,我告訴過你,我這麼走,不是為了詩,更不是為了夢,而是為了生活,所以你不能隨我走。

她早料想會是這樣,並沒多少失望。只是求他,他走的時候讓她送行。他也同樣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不說任何理由。他對任何美好的物景都容易留戀,接受裂割的能力又很脆弱,所以他不能讓她送行。他怕當自己進行下一段旅程時,因為留戀她,而重重地傷害自己。

她只得退而求其次,要他現在就為她唱一首歌。她不能確定他什麼時候走,說不定明晚當她再去那條街的時候,他已人去街空。他直直地望向她,許久才說,很晚了,明晚吧。明晚給你唱我專門寫給你的歌。

是個讓她內心竊喜的答案。既然他這麼說,明天的他一定還在。只要他還在,她的心便是滿的。

他在她轉身後悄悄跟了她一段路,等她進了酒店大門後才離開。

因為父母連番的電話轟炸,她再見他的時候,比先前兩天晚了一個多小時。

依然只有不多的人圍著他。而換了件白T恤的他看來更瘦了,仿佛件脆生生的瓷器,讓人擔心它隨時都有碎裂的可能。

她倒換上了今天特意去商場買來了紅色連衣裙。她決定為他伴舞。人多力量大,如此他或許會多些收入。

《南山南》是他每晚的必唱。她的伴舞就從《南山南》開始。

她記得自己從會走路起,就一直在跳舞。因為跳舞,她遇到了他。他倆的配合幾乎壟斷了近些年來國內舉行的各種大型舞蹈賽事的頭名。去年他們水到渠成地成為了男女朋友。

可就在他們即將走進那座神聖的殿堂的前夜,他為了紀念最後的單身時光,而把自己放肆到本來定好的她的伴娘的床上。當伴娘把她與他赤裸相擁的視頻發到她手機上後,她沒掉一滴淚,只是默默燒掉那件他幾乎陪她尋遍全城才找到的潔白婚紗及所有與舞蹈相關的物件,然後關掉手機,只身一人去了大理。

她發過誓,今後不再舞蹈,可今夜為了他,她決然違背了誓言。

她的舞姿精美絕倫,虛幻得仿若夜遊靈。又能根據不同的歌曲變換不同的舞種,招引著來往的遊人。人們驚嘆他與她歌與舞的絕配,心甘情願地往地上的琴套裏扔銀子。

夜又深。起風的街頭在人流退去後顯得異常清冷。她停止舞蹈,發現那輛黑色的小轎車仍停在他們不遠處巋然不動。她正好奇車內人物的目的時,車門突然打開,一個滿身脂肪、散發濃烈香水味的中年女子走向他們,幽沈地註視他一眼,彎腰朝琴套裏施舍,迅速返回去驅車離開。

她一看琴套,厚厚的一沓紅票,不由撿起來,掂了掂,說,至少一萬呢。不會是假幣吧,不然……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笑了笑,笑容意味深長。

把錢遞給他的時候,她發現最上面的那張赫然留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黑字:如果今夜你打這個電話,明天的你將得到新生。字的後面是串數字。

他接過錢,顯然也看到了這串數字,但他裝作若無其事,迅疾將錢收起。

她很想知道他對這串數字的決定,在問與不問間猶豫時,他說,現在沒其他人,我為你唱昨夜專門給你寫的歌吧。她說好啊。可明顯興味不高。

他重新抱好吉他,開始彈唱:

每個人都問我來自何方

就連面前這位美麗哀愁的姑娘

我來自遙遠的北疆

那裏有茂密的草地

成群的牛羊

還有我地底下的親娘

我那麼熱愛我的家鄉

那麼想念墳旁長滿野草的親娘

如今卻在這裏流浪

貧病潦倒冷眼遍嘗

我是為了你啊

心愛的親愛的姑娘

親愛的姑娘

似落單的羔羊

多想撫慰你眸中的憂傷

多想攬你入我溫暖的胸膛

多想帶你回我遙遠的北疆

共折白花敬獻我遠逝的親娘

親愛的姑娘啊

別再哀愁悲傷

別再讓憂郁爬上你的臉龐

我願做你一生的圍墻

圍住溫暖 抵禦悲涼

圍住溫暖 抵禦悲涼

他彈唱完,她的眼睛有些濕潤。

她問他,歌裏的姑娘是我嗎?

他說,是不是由你決定,你喜歡她是你,她就是你,反之便不是。

她說,那我明確告訴你,我喜歡她是我。

他說,我看也像你,你們同樣美麗而哀愁。

她向他要了歌譜。把它收在離心最近的位置。

往回走的時候,她終究忍不住問他,你會打那個電話嗎?他說會。她哦了一聲。那“哦”字拖得很長。又說,我以為你不會。說完停在他後面,直至他已走了七八米遠,才又小跑著追上去與他並肩走。他說,為什麼不呢?為了生活,再講究的人有時也會向某些罪惡妥協的,何況我並不是那種講究的人。

她說,如果只是為了生活,我也可以給你錢。只要不是天文數字,我都給得起。你彈吉他,寫歌,唱歌,靈魂裏長著詩;而她一身肥肉,散發腐爛的氣息。這樣的你和她是不能交融的,否則會對世間純美的男女情愛造成罪過。

他沒再說話,路過一家小吃店時,他邀她進去吃夜宵。他叫了許多美食,當然也有啤酒。吃喝到半夜,結賬時,他把留有電話號碼的那張新幣毫不猶豫地送出去。

她有些醉,從小吃店出來,他不得不扶著她走。她從來都抗拒酒精的,今夜卻因為那串電話號碼而第一次放肆。走了一小段路,她再不肯走,撒嬌著要他背。他聽話地低下身,讓她爬上他的背。

他的身體過於清瘦。她伏在他的後背竟被他突起的骨骼硌痛。她心疼他瘦而艱辛,抑制不住低低哭泣起來。

怎麼了?他問。

我難過,我難過,我難過……她像是回答他,又像喃喃自語。

難過什麼?想家了?

不是。

他不再問,似乎已懂得她的難過與他有關。

她將頭緊貼在他的背上,快到所住的酒店時,佯裝睡著了。

到酒店房門前,她感覺到他的手在她身上摸索著尋找門卡;進房後,她感覺到他濕了毛巾為她擦臉;離開前,又感覺到他輕輕親吻了她的額頭及臉頰。

她做夢了。夢到他打了那個電話,然後那個滿身脂肪的女人開車來接他。她想阻止他,可他冷冷地將她推開。她追在他們急馳的車後,一路呼叫,一路哭泣。突然一輛大貨車迎面衝來,重重地撞向她……醒來時,她發現自己一臉的淚。

天快亮時,她又夢到一身雪白的他躺在醫院雪白的病床上,雙眼緊閉,無聲無息。床邊圍著幾個她不認識的人,他們有的抓他的手,有的摸他的臉,一齊放聲哀嚎……

第二天她很晚才起來。洗臉時極為小心,不想洗去昨夜被他吻過的地方。洗漱完畢,準備去酒店飯堂用餐,突然想到昨夜的夢境,頓時食欲天無,原打算爬蒼山的計劃也因興味索然而作罷。一整個上午她都心緒不寧,坐立不安。

如果說昨夜的第一個夢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至,那第二個夢該怎麼解釋?是不是一種不祥的預兆?她打開手機,去百度周公解夢,可百度裏的說法不一而足,有說是兇兆,有說是吉兆,得不到個令人信服的答案。

恰這時,她在電腦包裏摸到一只筆,便靈機一動,扯來張衛生紙撕成兩半攤平,一張寫個兇字,一張寫個吉字。寫完揉成兩個小紙團,往空中稍稍一拋,閉著眼去撿其中一個。

雙手把紙條攤開後,她的臉頓時一陣肅穆。

在忐忑中捱到天黑,她急匆匆向他唱歌的地方走去。

她老遠就望見今夜圍在那裏的人特別多,心裏不由一暖。可當快走到那裏時,她發現了異樣,因為沒聽到他的歌聲。三步並作一步奔過去,撥開人群,人群裏果真沒有他。但她發覺幾乎所有人都望著前面的古墻,於是也跟著望去。剎那間,她呆了。她看到霓虹燈下的古墻上,有一副她的巨型畫像。畫的右邊留著幾行藍色小楷字:

你是我最美的相逢

蒼山為憑

洱海為證

此去天涯

相會無期

默念完這幾行字,她撫摸墻上的自己低喃……淚流滿面。

圍觀的人很快註意到她的異樣,審視她的目光中加了不少疑問。突然有個男孩大喊,大家好好看,她就是墻上的女孩!她就是墻上的女孩!

經男孩如此一喊,大家也都哦出聲,真是她!真是她!

又有人猜測說,這幅畫肯定是昨夜在這裏唱歌的那個男人畫的,他和這女孩之間一定有過故事。

她哭著走出人群。

過會再回來時,她的手裏拿著幾枝畫筆和一盒顏料。

調好顏料,她朝墻上畫他。她要他和她一起永遠留大理古城的石墻上,成為往來者一道別樣的風景。她有繪畫基礎,別的地方都畫得很順,可大體結構畫好後,準備畫他的臉的時候,她卻突然忘記他的樣子,直至半夜也依然回憶不起。最後不得已,她只得在他的頭部畫上更濃重的夜色,使他的臉籠在一片朦朧中。畫完最後一筆,她也在畫的右邊題字:

曾經洱海難為水

除卻蒼山不是雲

那夜,她一直站在她的畫像前直至天亮,然後叫了一輛的,朝機場的方向駛去。

她通過在網站連載小說獲得點微薄收入,憑著這點收入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漂。她幻想能在某年某月某地邂逅他。結果她漂了十年,願望依然落空。

與十年前相同的日子,她又漂到了大理。她和他的畫像已有些褪色,於是她又在半夜給“他”和“她”補上新妝。補到他的臉時,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他鮮活了,明明白白仿佛就在眼前。她迅速畫上他的臉。

她決定在大理定居。大理是她和他相遇的地方,因此她相信,在這裏回憶他會更容易和鮮明。她每天天黑後都走到那條街,在她和他的畫像前回憶他們不多的相處時光。

一天夜裏,她又在他們的畫像前回憶時,一個中年女子走向她,指著畫上的他說,這個人十年前我見過,他在我們福利院給孩子們上過幾天課,好像叫離塵,姓什麼我忘了。

她一把抓住中年女子,問,那時進入你們福利院要登記嗎?女子說當然要,不弄清來者的身份我們是不能放人進來的。她抱著女子又哭又笑,狀若瘋癲。

還好福利院仍然保存十年前並不十分重要的資料,她終於知道他的家鄉及他的名字。

幾天後,她來到遙遠的北疆,見到了他給她創作的歌中所寫的茂密的草地和成群的牛羊。這草地,這牛羊,是這漫長的十年裏她一直尋找的符號。現在這些符號真真切切就展現在她面前,她開始哭 ,開始一遍遍呼喚他的名字,開始想象他如今的樣子。

向牧民打探他的家。善良的牧民將手一指,欲言還休。

到他的家時,迎接她的是一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夫婦。她問他們,離塵不在家嗎?

男人聽說來者是找離塵,眼圈一下就紅了,女的則抱著一個七歲多的男孩已泣不成聲。

塵弟……塵弟不在了。男人說。哭聲一下變大。

她問,他到哪裏去了?

她心裏其實已明白不在的意思,但她不願相信。

塵弟本來是可以好起來的,可他為了我和我愛人,耽誤了……男人再說不出任何話,抱頭蹲地嗚咽。

女人叫懷中的孩子讓爸爸抱。孩子走向男人,說,爸爸,抱我。

男人止住哭,抱住孩子。突然對她說,我應該告訴你塵弟還在的,不過他變成他了。男人指著小男孩說,你看,他像離塵嗎?

她細細地打量小男孩,伸手把小男孩要過來,緊緊抱在懷裏,一遍遍地親吻他那和離塵極為相似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