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瑾
東海龍王的水晶宮被打翻了嗎，竟撒滿地都是各色水晶？站在擺著亮閃閃水晶的一個個地攤中間，莫名的念頭浮現在我的腦海。
這天是農歷的二十四，正是水晶趕集的日子。我匆匆從連雲港搭了班車來到東海縣，走進中國東海水晶城中央巨大的露天廣場，集市已經早早擺了起來。從高處看下去，地攤密集、穿著大棉襖的人群穿梭其中，樸實、熱鬧得像是到了菜市場。
把水晶石浸泡在水中以防碰撞 本文均為 黎瑾 圖
然而魔幻的是，像大白菜一般擺在攤子上售賣的卻是貴重得多的水晶。正午的太陽格外淩厲明亮，讓零下16攝氏度的寒冷冬日有了一層溫暖的假象，但更讓人心熱的是琳瑯滿目的寶石。它們成筐地被從電三輪和小轎車後備箱卸下，商戶就地支起小攤，或者幹脆只在地上鋪上一層塑料布，然後抓起大把的水晶鏈子、工藝品、原石、水晶洞等等，按顏色排列，密密麻麻地碼放在攤上。紅橙黃綠青藍紫，一眼望去，如同將彩虹揉碎了鋪開，再抓一把陽光以增其奪目光輝。
東海縣面積不大，也不臨海，可龍王的水晶宮卻似乎真的長在了這裏。這裏擁有中國最大的水晶儲量，被譽為“水晶之都”。3億多噸的水晶石英蘊藏在東海的地下，如同母雞下蛋般散布在全縣十六個鄉鎮村，因此東海的水晶礦被形象地稱為“雞窩礦”。
交易水晶原石的地攤
縣城的地名自然也掛上了水晶的元素，城中心的廣場叫晶牛廣場，旁邊開著一座體量頗大的水晶珠寶城，但規模更大的是晶都大道上的中國東海水晶城。這座藍白相間的龐然大物自身就如同一座城池，集水晶交易與休閑購物於一體，入駐的7000多家水晶商戶、企業，創造了百億元以上的年銷量。
穿梭在水晶城悠長的回廊裏，兩側的店鋪擺滿了各種大小、形態的水晶，比籃球還大的水晶球、比人還高的紫晶洞比比皆是——我忍不住想，恐怕東海龍王的水晶宮也比不上這番氣勢吧。
水晶集市就擺在水晶城最中心的淘晶廣場。幾乎每個地攤旁邊都停著一輛被戲稱為“老頭樂”的電三輪車。這種車體積不及轎車，卻能裝得下一兩個人和不少貨品，而且四面擋風，是連雲港地區最流行的交通工具之一。蘇北的冬季嚴寒，許多攤主擺好了貨之後，便又躲回了車裏，只透過車窗打量趕集的人，待對方表現出購買的意願，才會下車攀談生意。而另外一些守在地攤旁邊的攤主，也是雙手插在袖筒、大圍巾把頭臉裹得密不漏風。幾乎跟賣菜的大叔大媽無異。
擺賣的水晶項鏈手串顏色豐富如彩虹
不少舉著手機的年輕人穿梭在地攤之間，一邊拍一邊直播賣貨，替網絡那頭的觀眾提問、詢價、講價。我也拿著手機拍下那些水晶串、水晶碗、水晶佛像，還有被雕刻成了大白菜的粉晶。攤主毫不介意我們的行為，只在詢價時略擡一擡眼，也不甚熱衷推銷，連賣菜的熱情都比不過。
這是為什麼？只是因為天冷不想動嗎？我有些疑惑，直到逛到一個賣原石的地攤才解開了謎團。
一個女孩蹲在地上，一手舉著水晶，另一手拿著手機正通話，形成三方會談生意的場面。我在旁邊聽去了幾句，“老板你這種貨有多少呀？誒不用擔心車裝不了，量大不是問題，我用船運的，就是要量大。”
各種色澤、大小的水晶碗令人目不暇接
難怪了。人家都整車整船的買，我們這些一件兩件的小買家，著實輸了陣。我這才註意到每個攤旁邊還有一個落地磅秤，買幾個手串的話用精密電子秤即可，而來了大生意就得上磅秤了。
賣原石的攤和賣手串的攤往往也不擺在同個區域。水晶石的攤占地得更大，卻也更簡陋。不同類型的水晶石往往集中裝在不同的塑料盆裏，幾十個盆整齊地鋪開。一個攤主大姐正戴著塑料手套往盆裏倒熱水，水波蕩漾讓水晶的光澤更婉轉動人。我看了好奇，忍不住發問：“為什麼要泡在水裏呀？”
“這麼多石頭裝一起，挑揀的時候難免互相碰撞，水是為了防止碰傷。”看似簡陋的方法，卻有實用之處。
在水晶城的對面有座中國東海水晶博物館，在趕集前對水晶毫無了解的我決定先去學習一番。走進博物館，一座巨大的“晶王”立刻震撼了每一個參觀者。而這座重達1.99噸的水晶只是國內第二大水晶而已，第一大的 “水晶大王”同樣產於東海，被北京的中國地質博物館收藏。
關於這顆水晶的介紹是“晶王，中國第二大水晶”。
水晶博物館精品廳的展品
我從講述水晶起源的“開天辟地”展廳開始參觀，展廳名副其實地布置出了天地初開、火山爆發的場景，隨著我穿梭在幽暗的“地底隧道”，天空雷鳴電閃、巖漿猛烈噴發，仿佛穿梭時光回到了億萬年前。然後我踏進了一條漫長的水晶礦洞，嶙峋的巖壁上布滿了水晶，在一片黑暗中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巨大的水晶柱拔地而起，流淌的光彩仿佛有靈一般，讓我心旌搖曳。
博物館“開天辟地”展廳的水晶礦洞
隨後的每一個展廳都空間開闊，黑暗的環境中強光照亮世界各地不同品種的水晶和雕刻得巧奪天工的水晶工藝品。形如多層山一般的綠幽靈、發絲細密的黑發晶、金光輝煌的“世界鈦金大王”……流溢的晶瑩光澤令我驚艷，亦令我沈醉不已。甚至還真的有一座水晶宮殿，水晶回廊通向幽深處一座亭閣，只可惜黑暗中缺了一位龍王，打破了胡思亂想的幻境。
見識過頂級精品，從博物館回到市集，雖依然對水晶知之甚少，但至少我也能辨認出地攤上眼花繚亂的水晶種類了。下午，斜照的陽光更給這個奇妙的市集添了一層柔和的面紗。我在一個小攤挑了一串黑發晶手串，攤主姐姐一邊幫我重新串了繩子，一邊哈著寒氣說：“天太冷了，便宜賣給你，我打算收攤回去啦。給你一雙手套戴吧，別凍著了。”
指南
*農歷逢四、逢九，東海都有水晶集市，從清晨擺到日落，冬季會提前收攤。
*集市裏的水晶按克售賣，如果不懂行的話，建議先去博物館開開眼界，再多問幾個攤比較一番——同類型水晶因其品質不同，價格差異會非常大。
*連淮揚鎮高鐵和鹽通高鐵通車後，直接坐高鐵到連雲港站，然後去火車站旁邊的汽車站搭乘流水班車，1小時後就能抵達東海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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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穎
校對：丁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