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泥濘的路上走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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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揚

李成虎近照

“假如你不是一位作家,假如你就是一個拉面人,你能做好拉面生意嗎?”

“我想會的,我還真動過下海的念頭!”

初冬雖寒,陽光卻暖。我和李成虎的對話就在海東市化隆回族自治縣群科拉面特色小鎮的黃河岸邊開始。

我知道,他之所以對我設置的問題回答得幹脆利落,並自信滿滿,和他二十多年來始終和拉面“糾纏不清”有關。見過太多的沈沈浮浮,傾聽過太多化隆拉面人的故事,他早已把自己當作了拉面人。

李成虎就這麼輕易地跳進我挖好的“坑”,他和青海拉面的故事也就這樣娓娓道來……

從西寧到冷湖,他把贊美留給化隆人

李成虎和拉面人在一起

李成虎長我六歲,可他看問題的視角顯然超越我二十年。

那是1999年,我從魯西南大平原紮根青藏高原的第九個年頭,青海的荒涼在我心裏仍未散去,給家鄉親友寫信時,西寧市每天下午的風沙是我抱怨的主要話題,然後還會鄙視這座高原小城的樓不夠高,商場裏甚至沒有扶梯。

抱怨歸抱怨,日子還要一如既往地過下去,隔三差五仍會下個把次館子,記得那時最愛的就是拉面和“炮仗”——一種青海清真特色面食。

因了拉面,我的一位戰友兼文友竟然還詩興大發,寫了一首不錯的詩發表在某個詩刊雜誌上,至今我還記得其中的半句:“(拉面)拉出了悠悠鄉愁。”

同樣在那一年,李成虎在西寧烤羊肉攤上並沒有自顧自地享用美味。在細細咀嚼羊肉串,吸下最後一根拉面後,味蕾和胃都得到滿足的同時,也觸發了他心裏的“文脈”。但他《羊肉串》那篇文章的落腳點並沒有放在期期艾艾的鄉愁上,因為他所接觸的那些坐在烤羊肉串爐火後面的,大多都是化隆人,他突然間被這些老鄉們的“不容易”所感動。

我相信,那時李成虎是帶著一種憐憫之心來寫作,他關註市井間的小人物,給予他們關愛和關懷,這和我的另一位兄長兼好友宋長玥《尕寺巷》等系列詩歌所表達的情感如出一轍。

上世紀80年代以來,改革開放的春風催生出難以計數的個私經濟的燦爛花朵,由此誕生了一批又一批的農民“候鳥”,他們背井離鄉,辛勤勞作在各地建築工地、公路橋梁施工等現場。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一個擦皮鞋的攤點,一爿雜貨店,或者一間小小的飯館,也都有農民“候鳥”們忙碌的身影。正是有著這些小人物的存在,歷史的脈絡才變得如此清晰,社會的發展才觸手可及。他們無疑也成為文人們情感裏最脆弱的組成部分。

2000年的冷湖已經是非常熱鬧了。這個位於柴達木盆地的小鎮因石油開采和礦產資源開發而繁榮起來,與此相生相伴的,是服務業的漸次興起,特別是餐飲小店,布滿了一條不長的街道。彼時,李成虎走在冷湖逼仄的巷道上,最終選擇了一家牛肉面館果腹,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家掛著“蘭州牛肉面”招牌的小店,店主兼面匠竟然是化隆人!李成虎的心再次被一種情感所觸動,《站在高原話征服》的文章一氣呵成。從文章的標題也不難看出,他那時已經開始把對家鄉人的關註引向了另一個方向,即化隆人的“闖勁”。

將李成虎真正和拉面“綁定”在一起的,是他1999年7月的杭州之行。那一年,他在業務培訓之余,漫步在杭州街頭,車來車往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家“蘭州牛肉面館”。進去落座後他聽到了熟悉的鄉音,店老板是化隆縣巴燕鎮加合村人,姓馬。這是李成虎第一次接觸在省外開拉面館的化隆人,從小在巴燕長大的他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這一次,他平鋪直敘,連文章的標題也簡單明了,直接取名《牛肉面館》。

再次回到化隆這個出生地和工作地,李成虎將自己所見所聞當作奇聞趣談說給身邊的人聽。

“化隆人在外地開拉面館的太多太多了!”聽完就業局一位朋友的話,李成虎頓覺自己孤陋寡聞,更自責對化隆拉面人的關註不夠。化隆人——拉面——創業——勇闖天下,一個清晰的思路在他腦子裏成型。“這才是我今後的寫作方向!”李成虎對自己說。

尋人與尋夢,采訪全國拉面第一人

李成虎采訪拉面人並合影

如果要問李成虎采訪遍布全國的化隆拉面人的行程有多遠,恐怕一下子很難算得清楚,但他在全國60多個城市間奔波的路程,使我首先想到了赤道的周長。不管這個想法是否準確或誇張,李成虎兩個多月的馬不停蹄,肯定是計步器所無法簡單來記錄的。

李成虎成為采訪全國的化隆拉面的第一人,既是機緣巧合,又似乎是冥冥中早已註定。2003年,他的散文集《遺忘在田間的犁鏵》出版,時任化隆縣委主要領導被他書中《羊肉串》《牛肉面館》《站在高原話征服》那幾篇描寫化隆人的文章所吸引。

“你應該多寫寫化隆人,尤其是外出打拼的化隆拉面人!”領導的一句話如醍醐灌頂,用李成虎的話來說,就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他知道,自己該出發了!

可是,當他真正坐進火車車廂,他又覺得不可思議:就這麼去嗎?真的有那麼多的化隆人在全國各地開拉面館?據李成虎後來回憶,2004年那個夏天,當他從西寧坐上火車前往第一站西安時,內心是忐忑的,他生怕找不到那麼多的化隆拉面人而辜負了縣委領導的囑托,更不希望自己空手而歸。於是他打定主意,不管怎樣,先去搞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誰才是第一個走出化隆開拉面館的人?

當火車穩穩地停在西安站,李成虎的心也穩了下來。一切比他預想的要好:全國60多個主要城市都有化隆人開的拉面館,並且化隆縣在這60多個城市都派駐有辦事處,要找到這些拉面人也易如反掌。也就是說,有十萬拉面大軍等著李成虎的采訪,這又平添了他新的憂愁,這麼龐大的群體即便用10年的時間也采訪不過來,只能精選一些代表性人物了!

從西安到北京,再從北京到上海,然後是廈門、廣州、深圳……李成虎感覺自己兩個月的時間裏坐了一輩子的火車。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對火車產生厭惡或者說厭煩的情緒,他感謝有火車這種快捷的交通工具,要不然放在古代騎馬或坐馬車,他想采訪完遍布全國的化隆人,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了。

《嗨!化隆人》是李成虎那一次采訪的傑作,也是第一本將目光鎖定在化隆拉面人身上的紀實文學作品。書中150多個走出化隆、和拉面相關的老板、跑堂、面匠、政府官員至今仍鮮活地展現在李成虎以及眾多讀者的面前,他尋找第一個走出化隆的拉面人之夢也圓滿完成。“第一個走出大山‘吃螃蟹’的是韓錄,沒錯,就是他!”李成虎言之鑿鑿。

據李成虎考證,化隆縣加合鄉下臥力尕村的韓錄1984年就前往西藏拉薩開拉面館,兩年掙了2萬元,成為名副其實的“萬元戶”。1989年,韓錄轉戰廈門,為青海拉面開拓史書寫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花兒為誰紅?“拉面文學”的爆發力

李成虎在采訪拉面人

如果沒能成為一名優秀的作家,李成虎也會是一位出色的經濟學家。數十年從事財政工作的經驗,讓他對經濟分析頗有心得。

2016年,李成虎再次踏上探尋拉面人之路。不過,這一次和之前完全不同,他是帶著“拉面經濟”的課題去的。在後來他出版的《築夢小康·青海拉面》一書中,我們看到他此次采訪的人物已不再局限於化隆人,大通人、門源人、西寧人、民和人、循化人、尖紮人等等,都在他的書中輕聲細語,向我們訴說著青海拉面經濟的故事。

“是生活把我們逼出來的!”這是書中人物的共同心聲。而在李成虎看來,這更是一種時代變遷的結果,是各級政府主導出來的一種新興產業,是一種典型性的經濟現象。

對於拉面經濟,李成虎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他認為,就外部因素而言,地處化隆縣的少數民族,所面臨的地理環境較為惡劣,經濟環境比較落後,迫使他們背井離鄉去尋找新的希望;內因則是這些少數民族骨子裏的桀驁不馴、不服輸的闖的精神。

然而,李成虎對自己還是有著更清醒的認知,他並沒有跳入經濟研究的“窠臼”,在深入論述“什麼是拉面經濟?”“拉面經濟為什麼會成功?”之後,他又回歸到文學,因為他覺得,拉面經濟也需要文學力量的支撐。實際上,李成虎有關拉面經濟的研究既通俗又深奧,他所引用的華東師範大學中國現代城市研究中心、城市與區域經濟學系教授吳文鈺,著名經濟學者、哈佛大學教授邁克爾·波特的例證和觀點恰到好處。

漫漫南行皆為夢,微微北去互幫親。

幾舟有骨人生路,來雁留痕歲月尋。

拉面經年眉上挑,推窗依舊手中論。

初心不改音強奏,一字難成句苦吟。

對於李成虎的這首格律詩,我雖然不大懂,也不知韻腳是否妥當,但還是朦朦朧朧中悟出他傾心文字的心思。

“是拉面改變了我的寫作之路。”對於李成虎的這一見解,我認為他應該是“成在拉面”。

我認識李成虎是從一本書開始的。那是一本名叫《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的長篇小說,16開本,60萬字,足足有429頁,作者就是李成虎。這本書是如何到我手上的,我至今仍想不起來。在一個百無聊賴的夜晚隨便翻了翻,不成想卻再也放不下,竟然看了一個通宵。我當時為自己的“瘋狂舉動”而不可思議,要知道這麼一大把年紀還這麼沈迷於一本書,還真是罕見。

《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的故事情節跌宕起伏,這自然是吸引我的地方,可內中的花兒等青海文化風情,也是讓我欲罷不能的筆觸。李成虎坦誠,他這本書就是采訪全國拉面人時構思出來的,書中男主角從一個“金娃”到“面匠”,是有著現實的影子的。

據說《花兒為什麼這樣紅》的發行非常成功,李成虎在這本書上所獲得的好評和《嗨!化隆人》毫無二致,這兩本書一虛一實,陰陽太極般拱衛起“拉面文學”大廈的根基。我由此稱李成虎為“拉面文學第一人”(這樣說或許會招致不愉快的罵名)。

借拉面經濟揚文學之名,李成虎還有一個拿得出手的東西,那就是獲得第七屆亞洲微電影藝術節優秀作品獎的《拉面拉出了異國愛情》。這是根據他本人的中篇小說《寄掛在別人屋檐下的愛情》改編而來。小說素材是從現實得來:在上海復旦大學校門口,來自化隆巴燕的高大帥氣的拉面匠馬黑亞(主人翁名字)贏得了日本留學生惠子的好感,並擦出愛情的火花,為了美好的未來,馬黑亞努力創業,終於從小跑堂變成面匠,然後又開店成了老板……

這篇小說的故事其實就是化隆拉面人復制成功的模板,按照這個思路下去,李成虎又開始在醞釀他的“花兒三部曲”的第二部《花兒本是心上的話》。在準備創作的這部長篇小說中,以愛情、人情為主線,拉面人回鄉創業這一新聞事實,將變成激情澎湃的拉面產業新故事。

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兩個字的變化,拉面文化的盛大啟幕

李成虎采訪省外創業的拉面人

我的摯友王偉章先生最近將主要精力放在河湟文化的挖掘上。其在《一萬字讀懂河湟史》《青出於“蘭”而勝於“蘭”的牛肉面》等文章中,都提及一個叫喇家遺址的地方。在民和官亭黃河岸邊的這個臺地上,一碗4000多年前的面條橫空出世,改寫了世界“面條史”,也讓青海拉面有了深刻的文化內涵。王偉章先生稱之為“拉面文化”——河湟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這和李成虎可以說是不謀而合。

2021年的10月底至11月中,李成虎都在為一件事牽腸掛肚。受疫情影響,這段時間裏他只能待在群科,過著一種“兩點一線”的生活,即從辦公室到單位,再從單位回家。不過,他並沒有放棄每天步行的好習慣,一天2萬步是他給自己定的“標準”,但有時散步時遇到熟人就會“不達標”,這讓他頗有些苦惱:“我散步時盡量選擇沒有人的路段。”

其實散步時遇到熟人也不是壞事,特別是遇到知心好朋,倒可以說說他正在籌備的青海拉面文化學會的事,這也是他一直牽掛的事——因為疫情原因,即將誕生的這一社會組織名稱雖然審核了,但尚未正式批復下來,還有一些手續要辦,還要籌備成立大會什麼的。

拉面經濟是一個完整的產業鏈,拉面背後既有著青海牛羊肉、菜籽油等農畜產品的流通,還有著勞務轉移、就業等社會價值系統的構建,更有著青海釀皮、酸奶、甜醅等特產向省外的開疆拓土。由此,拉面文化也應該是一個完整的文化體系。

在這裏,李成虎又引用了高爾基的一句話:“人在很多方面還是野獸,而同時人——在文化上——還是一個少年,因此美化人,贊美人是非常有益的;它可能提高人的自尊心,有助於發展人對自己創造力的信心。”

從拉面經濟到拉面文化,字面上只是兩個字的變化,而這兩個字怎麼變卻必須拿捏好。“唐代糧食一畝地產多少,GDP多少,沒人知道。但是唐宋八大家婦孺皆知,文化的時空穿透力、影響力,審美形態的延續性,那是任何東西不可比擬的。”李成虎說,這句話不是他說的,但他表示認同。“硬實力不行,一打就敗;軟實力不行,不用打自己就倒了。”這句是李成虎的“原創”,我也認同。

青海省著名作家、省作協主席梅卓說,“青海拉面”近年來一枝獨秀,成為化隆脫貧摘帽的主發動力,確乎有大書特書的必要。化隆拉面人群體走出山門闖路子的勇毅,化隆縣委縣政府撥資金給政策引領致富的戰略眼光,都值得我們不斷挖掘其背後的故事。

這是梅卓對百名作家寫“青海拉面”第二屆“華泉春杯”全國散文大賽的評語,而百名作家寫“青海拉面”就是李成虎打造拉面文化的一個載體。

“成功不是將來才有的,而是從決定去做的那一刻起,持續累積而成。當一個人先從自我的內心開始奮鬥,他就是個有價值的人。只有不斷找尋機會的人才會及時把握機會。正是因為有這種想法,我將昨日編輯好的四川劉燕寫的“化隆拉面”感言,用下面一副對聯,發到朋友圈裏:此處就是大昆侖,畢竟賦寫青海拉面世界;大家必須裁滄海,須知追月綠池提居曠坤。”近30年來,李成虎養成了每晚寫日記的習慣,其日記裏密密麻麻的字裏行間,“拉面”應該是一個高頻詞,就在2021年11月15日寫下一篇日記後,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泥濘中行走,“周公解夢”對此的解釋是“非常難走或者艱難前行,通常這種夢暗示對目前工作的無信任感,或者說不滿”。他知道,這正是對他即將開啟的拉面文化之旅的一種鞭策。但不管當下如何,他還是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給我念出了電腦屏幕上他特意設計制作的那幾行字:

青海拉面,傳承於四千年前世界第一碗拉面的靈魂;

青海拉面,師承於黃河流域豐富的面食文化的厚重;

青海拉面,自成於創新融合多元的拉面美食的氣息;

青海拉面,成就於化隆人閱讀城市鑄夢小康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