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自己掰掉幾顆牙周公解夢的簡單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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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輝畫人先畫眼,“最能表現人靈魂的就在眼上,人的眼睛是有故事的”。

|作者:王媛媛 高石

|編輯:東月

|編審:蘇蘇

以奉獻與犧牲為誓詞,以匡扶正義為己任,他們就是偉大的人民警察隊伍。經黨中央批準、國務院批復,自2021年起,將每年1月10日設立為“中國人民警察節”。

“青春有很多樣子,很慶幸我的青春有穿警服的樣子。”他們說。

當他們選擇了身著藏藍警服的那一刻,便成為了萬千角色的扮演者。危難時刻,他們是力挽狂瀾的搏擊者;防疫一線,他們是挺身而出的前行者;國土邊疆,他們是保家衛國的守護者;暴亂發生時,他們迎難而上,堅持維護國家主權,維持法治止暴制亂……在第一個“中國人民警察節”到來之時,《環球人物》記者采訪了一批戰鬥在一線的人民警察,講述他們的故事,其中就有專門為罪犯畫像的原山東省公安廳刑偵局物證鑒定中心視聽室一級警督、高級工程師林宇輝。

“雙百獻禮”

在林宇輝眼中,2021年是一個特殊的年份。“2021年是建黨百年,我自己是一個老黨員了,我也想獻一份禮。”

這一份禮物名叫“雙百獻禮”。獻禮分兩個部分,其中一個“一百”,是為100位革命烈士畫像,致敬烈士。在林宇輝的工作室和家裏的走廊上,擺放著很多烈士的畫像,每一張畫像上的烈士都看起來很年輕,雙目有神,英俊威武。“每次畫烈士像的時候,我的心情是非常沈重的。”林宇輝說。

·林宇輝為烈士畫像。

前段時間,一位叫左長美的女士來到林宇輝工作室取父親的畫像。她來自江蘇,未出生時父親就在朝鮮戰場上犧牲了,母親獨自把她撫養長大,日子過得很清苦。她一直渴望看到父親的模樣,一次偶然的機會,得知林宇輝正在為烈士畫像,專門趕到濟南,尋求他的幫助。

當左長美看到父親的畫像時,一下子跪下了,嚎啕大哭,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默默地流下眼淚。她特別感激林宇輝,說:“沒有想到,看到爸爸這麼親切。我的夢圓了。”

如今,林宇輝已經給七八十位烈士畫像,他有信心能在今年完成這個“一百”計劃。

林宇輝的另一個“一百”,是為100個被拐兒童畫像,帶給100個家庭找回孩子的希望。

·林宇輝為被拐賣的兒童畫像。

如果一個家庭失去孩子,結果將會怎樣?林宇輝當了大半輩子警察,體會太深了。那麼多尋子的悲愴,林宇輝最難忘的,是吳世元、王正榮夫婦。1990年,他們6歲的兒子在火車站被拐走。夫婦二人就此辭掉工作,把女兒送回老家,帶著全部積蓄踏上尋子之路。兩年時間裏,他們踏遍大江南北,卻一無所獲,絕望中他們開始互相埋怨,最終不堪承受自責、悔恨、痛苦,竟雙雙引燃自制炸藥自殺了。在以如此極端的方式告別人世前,他們給孩子留下一封信,說了一句“對不起”。

女兒長大後,發誓要完成父母遺願,找到弟弟。2015年,在一家尋子網站上,她發現一個和弟弟容貌相似的人,便不顧一切找過去。然而,以當時的技術,確認血緣關系必須要有父母的DNA才行。她咬咬牙,轉身奔回鄉村,決意開棺提取父母的DNA。全村嘩然,面對滿村親族,她說:“讓我父母看到他們的兒子回來了,是我最大的孝。”

從2017年開始,林宇輝一直用自己的力量幫助被拐賣兒童的父母找回自己的孩子。近4年的時間裏,他完成了百名被拐兒童的畫像。在畫像的幫助下,已經有七八個孩子被找回。

畫人先畫眼

聊天時,林宇輝的眼睛一直溫和地、閑適地看著前方,不太聚焦。但《環球人物》記者一旦與他對視,目光陡然相接,只覺這雙異常清澈、透亮的眼睛直懾心魄。

這是一雙銳利的鷹眼!

林宇輝有一雙“鷹眼”。

就是用這雙鷹眼,林宇輝畫過無數罪犯,其中他參與的最著名的案子要數章瑩穎案。

2017年6月9日,27歲的中國訪問學者章瑩穎在美國伊利諾伊州失蹤。監控拍到章瑩穎上了一輛黑色轎車,也拍到了一個白人男子開著這輛車一閃而過的鏡頭,但是模糊不清,無法識別長相。案情陷入僵局。幾天後,美國警方向華裔刑事鑒別專家李昌鈺尋求建議,李昌鈺給了10個偵查方向,第一條是“追查車輛”,第二條就是“強化錄影畫面”。

誰能做到呢?李昌鈺的助手、學生劉世權想到了林宇輝。他們相識不久,半年前,央視錄制《挑戰不可能》節目,李昌鈺是3名評委之一,林宇輝是參賽者之一。當時,擺在林宇輝面前的是3張打滿馬賽克的照片,他得從現場48個打扮極其相似的女孩中找出對應的人。最終,他硬是從一堆馬賽克裏看出端倪,畫出3張頭像,並在48個女孩中準確找出對應的人。

節目錄完後,李昌鈺和林宇輝有過一番交談:“美國的模擬畫像也走在世界前列,但大部分都是電腦繪制,手繪畫像畫到你這樣的程度真是不可思議。如果有機會,美國這邊的案件也想邀請你參與。”

沒想到“一語成讖”,機會來得這麼快。6月17日,代表中方在美國交涉章瑩穎案的劉世權,向美方提議,讓中國警官林宇輝來畫嫌疑人畫像。於是,心臟不適、正躺在病床上的林宇輝接到了劉世權的越洋電話。

章瑩穎案牽動了多少中國人的心,幾位視頻專家很快趕來,和林宇輝一遍遍看美方發來的監控錄像。畫面很模糊。他們看了好幾遍,就是看不清駕駛座上的人。他們把錄像定格,一幀一幀看,一幀一幀分析,足足看了幾千幀照片,看到眼睛都充血了。“這可比節目上難多了。節目上的照片雖然打了馬賽克,但光線比較亮,臉部沒有外物遮擋,沒有噪點,角度也相對好辨認。而監控照片不但模糊,還光線暗,噪點多,臉的上半部分又被車遮擋,角度也很偏。”

終於,林宇輝指著一團模糊的監控照片:“我看到了嫌疑人的臉型和一些基本特征,能夠通過推理畫出其他部分。不過,之前主要畫中國人,這次是個挑戰。”

他畫人先畫眼,“最能表現人靈魂的就在眼上,人的眼睛是有故事的”。

6月末的一天,病床上的林宇輝首先畫出了一雙有神的,甚至有點銳利的白人男性的眼睛。然後,才是眉耳閉口、臉部輪廓。畫像傳回美國聯邦調查局(FBI),震驚中美兩國的章瑩穎案宣布了一個更具震撼性的消息——犯罪嫌疑人克裏斯滕森的畫像與照片一同披露,兩雙眼睛的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九十。

林宇輝為克裏斯滕森畫像。

一夜之間,中國警官林宇輝名動天下。

讓死者“開口說話”

在刑偵圈內,林宇輝成名於2009年的一起大案——“青島市2·8殺人碎屍案”。至今,他都記得那天的每一個細節。

“塑料袋被一層層解開,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顆女人的頭顱:黃色的頭發被褐色幹焦地血黏在一起,皮膚幹燥萎縮,滿臉刀疤,鼻子已被砍去,幾顆牙齒外呲,即便在冷庫裏依然散發陣陣惡臭。”林宇輝回憶道,“我當時的感覺是這個人死不瞑目。因為兩只眼瞪著,死得太慘了。那不是我第一次和屍體‘親密接觸’,但損壞腐爛到這種程度的頭顱卻是第一次見。”

這顆嚴重受損的頭顱給林宇輝帶來不小的挑戰。“法醫給我提供的死者年齡範圍較大:因為她鑲了牙,有可能是年紀較大的女性;但她染了頭發,穿衣打扮也比較時尚,也可能是一名年輕女性。”

畫像第二天一早就要拿出來,整個重案組都在等他。林宇輝畫到淩晨3點,在眾多草稿中選出了兩幅,可他總覺得不太滿意。他迷迷糊糊睡了一會,睡得極不踏實,總是夢見自己手持畫筆站在血淋淋的頭顱前,驚醒了無數次,仿佛死者在呼喊:“你要替我伸冤啊!”“也許噩夢給了我某種啟示,清晨6點,我爬起床畫下第三幅頭像,是一個40歲左右的女人。就是她了。”

到了3月初,與死者同住一個小區的吳小蘭(化名)看到尋屍畫像,心裏咯噔一下,“這不就是那個失蹤的鄰居嗎?”她馬上給當地公安局打電話。警方迅速趕到小區,死者丈夫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原來死者與丈夫感情一直不和,還曾公開包養情夫。2008年12月的一天,死者提出離婚,兩人大打出手,丈夫終起殺心。林宇輝說:“很多犯罪分子殺人後給死者毀容,認為這樣死者身份就無法確認,警方不可能追查到兇手。我們刑偵模擬畫像師的作用,就是根據這些殘破腐敗的屍體為死者畫像,給辦案人員一個指引,讓死者‘開口說話’,讓死者瞑目。”

這一案距他“入行”只有6年,當時剛進入刑事偵查局工作的林宇輝,從電視上看到模擬畫像能幫公安破案,就想,自己學過人物畫,能不能嘗試?“那時國內做這行的只有幾個人。我向領導申請去學模擬畫像,領導非常支持。為了練習畫像,我曾有1000多天沒參與一起案子。”

那時,模擬畫像完全沒有教科書和資料,林宇輝一上班就拿著畫夾去火車站、農貿市場這些人多的地方畫畫,一待就是一天。同事有時碰見他,他就說:“我來接個人。”“後來他們發現我經常‘接人’,大家再碰見就笑一笑,心照不宣。”

踏入這行後,林宇輝覺得挺孤獨的。刑警辦案,幾個人湊在一起談案情,你一句我一句,案子也許就有眉目了。“但我是一個人的隊伍,我畫像時問別人:‘你覺得怎麼樣?’人家說:‘我不懂,你是專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有時候畫出來覺得跟嫌疑人差距挺大,也很失望,但還是得自己琢磨,推敲。”

現在,林宇輝都有條件反射了,對面走過來一個人,他馬上就能在心裏畫出來,回家後也能畫在紙上。這幾年,他畫了7萬張人像,看人的側臉畫正臉,看兒童的照片畫長大後的相貌,復原高度模糊的照片,復原高度損壞腐爛屍體的頭像,從頭部骨骼推理出面部長相……“我是刻骨畫像。”

如今,林宇輝就是這一行的“活教科書”。他去警校教模擬畫像課,總會先給學生“提個醒”:“第一,你不能想著學幾年就能成名,我五六歲跟著爺爺學畫,如今才畫出點成績;第二,你得先問問自己是不是打心裏喜歡這個行業,如果不是,你堅持不下來。”

大半輩子從警經歷,林宇輝深知現實世界中,正義不會輕易到來。但一個人的隊伍,只要走得好,便會越來越壯大。他這樣的“鷹眼”多一點,再多點,那些遊蕩在人間的惡魔得手的機會就少一點,再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