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大全夢見瞎眼人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故事會》編輯部評語:

作品敘事順暢,線索清晰,圍繞“豬究竟去哪裏了”這一懸念,逐漸道出故事角色的經歷,情節跌宕起伏,人物形象鮮明,讓人在閱讀過程中時而緊張,時而疑惑,時而惋惜,時而憤懣。作品題材深入群眾,講的雖是扁擔村的故事,反映的卻是時代的問題,現實意義重大,讓人反觀時代,關註深陷輿論風波的弱勢群體等問題。

殺豬風波

扁擔河是從大山中流出來的一條溪流,扁擔河邊有個村子叫扁擔村,村子不大,住著三四十戶人家,過著安穩富足的日子。臘月二十這一天。村民何三決定殺頭肥豬,賣一半吃一半,過個肥年。

何三今年五十多歲,身體健壯,做啥事都要算計算計,是村裏出了名的“人精”。這天一早,他請來了殺豬的禿老五,一起到豬圈去抓豬。哪知進豬圈一看,發現要殺的豬不見了,他忙屋前屋後、村裏村外找,怎麼也不見豬的影兒,他慌了,兩百多斤的肥豬,一千多塊呢!

何三正在焦急,他老婆跑來問,鍋裏水涼了,要不要再把它燒滾?何三氣得衝老婆發火道:“燒你娘的頭!豬都跑了,水燒滾了燙你?”

老婆不服氣,嘀咕道:“豬跑了,還不是你幹的好事!為了省兩瓢糠,打昨晚起就不讓我給豬餵食。豬餓壞了,不跑才怪呢!我這就回去燒水,豬燙不了,就燙你這缺德鬼!”

村裏人聞知此事,都笑何三精明過頭,為省兩瓢糠,丟了頭大肥豬。

何三沒話說,想想也後悔。有人就對他說:“你到各家豬圈看看,說不定這豬餓了,闖進人家豬圈搶食去了。”

於是何三挨家挨戶看豬圈,都不見豬的影子,最後來到余業家。去不去他家豬圈看,何三猶豫了。因為他和余業有隔閡。那是二十年前,何三賴了余業家兩只鵝。余業一直耿耿於懷,兩人見面,從不說一句話。今天,何三本不想去,但又不死心,便打算悄悄去余業家豬圈看一眼。

哪知還沒等何三接近豬圈,就見余業幾步躥到他跟前,鐵青著臉問:“幹什麼幹什麼?鬼鬼祟祟的!”

何三說:“我家豬跑了,我在找豬。”

余業仍沒好臉色,說:“你看見你家豬跑進我家豬圈了?”跟著又大著嗓門喊道,“告訴你何三,一頭大肥豬可不是兩只鵝,想賴就賴過去的!你想看?行!但必須當大夥面說明白,這裏沒有你家的豬,不許再耍賴!”

何三見余業翻出舊年醜事,便有些氣短,更怕人圍觀看笑話。於是就說:“余業,我不跟你嚼蛆!不就是一頭豬嘛,有它沒它我不在乎!不像人家小肚雞腸。”說完便氣鼓鼓地回家了。

余業見氣走了何三,覺得今天出了一口氣,心裏暢快極了。那年余業家養了兩只鵝,在河灘上放時和何三家的鵝混到一起了,後來又被何三趕回家,余業上門去討,何三不但不承認,賭咒罵祖宗,還操起鐵鍬,說余業你敢捉我的鵝,我就劈了你!余業退讓了,可這氣一憋就是二十年。

晚上,余業躺在床上想起白天氣走何三的情景,越想越高興:想到美處,突然喊一聲:“殺豬!何三你這小子,這回看我殺豬過年吧!”喊罷從床上一躍而起,決定連夜殺豬。

老婆勸道:“我們又沒孩子,老兩口過年還要殺頭豬?我有高血壓,可吃不了多少肉!”

余業說:“高興了就殺!自己吃不了,就便宜賣給鄉親。我已決定殺豬,你別攔我。”

老婆見攔不住,就提醒道:“快過年了,屠戶的生意都特別好,不提前預約,深更半夜的你去請誰呀?”

余業想了想,就說:“我去請老歪!”

老歪原來是鄉裏的“一把刀”,曾紅遍整個公社。如今老了,村裏人殺豬幾乎都不請他了。今晚見余業上門來請,挺激動的,爽快地答應了。

到了余業家,老歪想大顯身手,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老眼昏花,手忙腳亂,捅了十多刀才將肥豬殺死。肥豬臨死時的慘叫聲,撓得扁擔村的村民半宿沒睡好覺。

第二天一大早,人們見余業家門口掛著兩大塊白白凈凈的豬肉。余業雖然一夜沒合眼,但仍精神抖擻,笑著對大夥說:“過年高興,殺頭年豬,吃不了多少,就便宜賣給大夥,沒現錢,賒著也成。”

一問價,還真比市場上便宜。大夥兒先有點兒疑惑,後一經點破,樂了:“余業,你老家夥真叫缺德!你殺豬不是明擺著氣人嘛。”說笑間,肉一掛一掛地拎走了。

余業賣完了肉,錢多錢少他無所謂,圖的就是賺個好心情。

何三也是一夜沒合眼。丟了豬又遭余業搶白了一頓,自然睡不著,想起那年賴了余業家兩只鵝,也感到後悔:兩只鵝值幾個錢?竟厚著臉皮做了。唉,那是窮逼的唄。可是,余業這老家夥也沒多大出息,為這小事竟記恨我二十年。

早上何三披衣下床,立到門口,見不少人拎著大掛小掛的肉從他家門口過,便知村上有人殺年豬了。於是問:“村上哪家殺年豬了?”

村裏人便望著他笑道:“你猜呢?”

何三說:“猜不出來,反正半夜聽到豬叫了。”

村裏人告訴他:“是余業。便宜呢,每斤比市場上便宜一塊錢。你想買肉趁早,要不一會兒便沒了。”

何三一聽是余業昨夜殺了豬,火便上來了:狗日的余業,存心氣老子呢!老子丟了豬,你幸災樂禍!何三覺得好沒面子,又進房,鉆進被窩睡覺。可睡又睡不著,就披衣坐起看電視。心裏煩,電視看不下去,關了電視再睡。睡不著再爬起來看電視,就這樣反反復復,折騰沒完。

禍起小人

就在何三煩惱時,有個人閃身進來。此人名叫土豆,三十來歲。別看他長相不賴,名字也挺樸實,卻是全村出名的懶蟲。土豆父親去世早,他的瞎媽媽千辛萬苦把他拉扯大,實指望老了有個依靠,誰知竟是個逆子,是全村人見人厭的痞子無賴,所以,何三見土豆進來了,連招呼也不和他打,只顧抽煙看電視。

土豆也不在乎,徑自走上前,從何三的煙盒裏抽出一支煙來,叼在嘴上點著,說:“我說何叔,你還有心思呆在屋裏看電視?”

何三橫了他一眼,說:“丟了頭豬就該哭喪個臉?不就千把塊錢,有什麼了不起!”

土豆在一旁坐下,笑道:“你何叔有倆錢我知道,可不該這麼窩囊,豬讓人家偷殺了,你卻躲在家裏,大屁都不敢放一個。”

何三一骨碌跳下床,忙問:“你是說我的豬讓人家偷殺了?誰?誰偷殺了我的豬?”

土豆見他這樣就故意賣關子不說,把個何三急得在屋裏團團轉。土豆見火候到了,才告訴他,是余業。

何三問:“你看見了?”

土豆一笑,說,“這還要親眼看見?明擺著的事。”

何三搖晃著腦袋,手指點著土豆說:“土豆你這狗日的沒安好心,當年你見余業無兒無女,硬纏著要給人家當兒子,想以後吞一筆家產,可人家不要。你便一直懷恨在心。今天你想出這麼個招來,挑我和余業幹仗,你在一旁看笑話。嘿嘿,我五十多歲了,還會讓你耍了?”

土豆不急也不辯,慢條斯理地說:“昨天,你是不是全村人家豬圈都找遍了,就余業家豬圈沒看?”

何三說:“雖沒走近看,但遠遠瞧見余業家豬圈門是鐵柵欄,又高又堅固,豬是不可能闖進去的。”

“哈哈,要是人家把鐵柵欄先打開,把在外面的豬往裏趕呢?”

何三忙說:“這麼說,你看見余業把我的豬往裏趕了?”

土豆笑笑,不說看見,也不說沒看見:“你想,余業為啥半夜殺豬呢?為啥請老歪殺豬?不就因為老歪老了,糊塗了,說明他心中有鬼嘛!”他見何三臉上的肌肉在抽搐,就越說越來勁,“再說,余業本是個小肚雞腸小氣鬼,想當年為了兩只鵝和你吵死吵活,這次倒好,豬肉半送半賣,自己的豬,他舍得這麼幹?”

何三驚道:“這麼說,余業半夜殺的就是我丟的豬!”

土豆火上澆油地說:“就你蒙在鼓裏。大夥心裏都明著呢!”

“何叔,你要是還不信,再去問問老歪,他昨天殺了怎樣的豬。”

何三再也坐不住了,急著要出門去,土豆一把抓住他,說:“何叔,你能不能給五十塊信息費?”

何三說:“如果真是這回事,別說五十,六十也給!”

土豆一聽,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土豆真是個無賴,今天上門找何三,就是為了出心中這口惡氣。原來,早上土豆見余業便宜賣肉,便也趕去要賒二十斤。誰知別人賒都成,就他土豆這個遠房侄子賒不成。別說二十斤,二斤余業也不幹。余業說,賒給你,以後找你要錢得喊你爹了。你要實在饞得慌,那邊還有條豬尾巴,拿去塞塞喉嚨。

土豆氣得眼珠直翻,可又沒辦法,最後還是把豬尾巴拿走了。在回去的路上,土豆越想越惱火,發誓要讓余業栽個大跟鬥。

按下何三找老歪不表,且說,這天晚上,余業在家和村民組長黃聾子喝酒,正喝得高興,何三推門進來,一臉令人捉摸不透的笑。

黃聾子見余業有些發楞,趕忙立起身,說:“何三,來喝一杯。余業殺了豬,我們吃大戶……”

何三不理睬黃聾子拉扯,陰著臉,走到余業面前,從口袋裏掏出兩百塊錢往桌上一放,說:“那年我賴了你家兩只鵝,的確不對。當時兩只鵝頂多值十塊錢,我現在連本帶利賠你兩百,這事我們就兩清了。”

余業見何三來說的就是這事,不屑地昂了昂頭,接著搛了塊肉塞到嘴裏,然後含糊不清地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何三不急不慢,掏出一根煙扔給黃聾子,又掏出一根自己點上,說:“現在,輪到我說了,昨夜有人偷殺了我的豬!”

余業一怔,緊接著跳起來:“你是說我殺的豬是你的?”

何三不屑道:“這不僅僅是我說的。心裏要是沒鬼,昨天為啥不讓我看豬圈?心裏要是沒鬼,為啥半夜偷偷殺豬?心裏要是沒鬼,為啥那麼便宜賣肉……”

余業氣得直哆嗦,手指何三:“你給老子滾出去!”

何三衝著黃聾子說道:“黃大組長,你給我說個理!狗日的余業昨夜偷殺了我的豬,我該不該來找他要?”

余業也衝著黃聾子喊道:“狗日的何三說我偷殺了他家的豬,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你黃大組長得說句公道話!”

黃聾子耳雖有些聾,但余業和何三的爭吵還是聽明白了,明白了就為難了,他覺得不好說,只得尷尬地輪流朝余業和何三笑,最後語無倫次地解釋:“你們也知道,這村民組長是大夥都不願當才讓我當的。嘿嘿,就像我的耳朵,是個擺設呢!你倆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說完便起身朝外溜。

爭吵聲引來了不少村民,何三更來勁了,冷笑道:“我白天丟了豬,你半夜就殺了豬。我丟的豬,尾巴是白的,你殺的豬,尾巴也有白毛,世上有這麼巧的事嗎?”

余業這下反而有理了:“我殺的豬一色黑,誰說尾巴是白的?你給我講出來?”

何三說:“要證人?有!”說罷,出了門,不一會兒,就把老歪拉到余業家。

原來,何三聽了土豆的話,馬上就請老歪吃飯,酒喝到一半何三問老歪:“昨夜你幫余業家殺豬了?”

“嗯。”

“那豬尾巴是不是白的?”

老歪不清楚何三丟豬的事,自然不知何三這麼問的用意。想到早上土豆來找他,說他老歪殺豬就是不行,連尾巴上那點白毛都刮不凈,害得他吃那豬尾巴卡了喉嚨,難受得要命,硬逼著老歪賠他一瓶酒潤潤喉嚨。於是,老歪便笑著說:“那豬尾巴還真是白的,因為豬毛沒刮凈,害得我賠了土豆一瓶酒呢。”何三自認為有了證據,就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了。

余業見到老歪,氣憤地說:“老歪,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昨夜我明明讓你殺的是我自家的黑豬,哪來白尾巴?老歪,你還讓不讓我活?”

老歪覺得事態嚴重了,仔細想想,昨晚殺的豬好像不是白尾巴,於是忙說:“對,昨夜我殺的豬是黑豬……”

老歪話還沒說完,何三忙過來喝道:“老歪,說話可不能像放屁!中午,你不是親口跟我說了,昨夜你殺的豬是黑豬,那尾巴是白的,這才過了幾時?怎麼就變卦了!”

老歪臉一陣紅一陣白,怎麼也想不起來昨夜殺的豬,豬尾巴到底是白的還是黑的!他哭喪著臉說:“我求求你們了,別再問我了,我老糊塗,什麼都不知道。這兒跟大夥說了,我以後再也不幫人殺豬了!”說完急急出門溜了。

余業說:“何三,老歪可沒說我殺的豬是白尾巴!”

何三反唇相譏:“余業,老歪可沒說你殺的豬不是白尾巴!”

這時,有人過來說:“余業,你那豬尾巴不是給土豆了嗎?讓他來做個證人。”

於是人們叫來土豆,土豆裝著什麼都不知道:“幹啥呢!幹啥呢!不就吃你余業一條豬尾巴嗎!下肚了,難道還讓我吐出來?真是!”

余業說:“土豆,你給說說,叔送給你的那條豬尾巴有沒有白毛?”

土豆說:“原來是這事!不說便罷,一說我還生氣。老歪真不中用,尾巴上那點白毛都刮不凈,卡得我喉嚨到現在還疼……”

眾人都議論起來,余業聽了差點背過氣去,手哆嗦著點著土豆罵道:“畜生!你滿口噴糞!”說著掄起拳頭要打。土豆見了,一溜煙便跑了。

何三得意地說:“余業,你也不必耍賴了。那豬是自個跑到你家去的,就算是你幫我殺的行了吧。你吃了,留下的雜碎也就算了,但你賣的肉錢必須給我!我了解了一下,你一共賣了八百多塊錢。怎麼樣?我給你兩天時間,你只要把錢還我,這事就像沒發生一樣。人家問,我就說,我忙,余業幫我殺了豬。”說完,扭頭就往外走。

余業氣得血往上湧:“何三你這無賴,休想詐我一分錢!”

何三說:“我是看在同村人分上,給你個面子,你別以為何三真是熊蛋!”

余業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擡頭見何三丟在桌上的兩百塊錢,便抓起砸向何三:“帶走你的錢,我跟你沒完!”

何三不氣不惱,彎腰拾起錢說:“先還兩百?也行!還差六百。”

余業操起條板凳衝出來,被圍觀者上來拉住。何三嘲笑道:“你讓他砸,他敢!偷瓜的還真比看瓜的膽大。”說完,得意地走了。

受辱難平

余業又氣又惱,無可奈何之下去找黃聾子,說:“大小你是個村民組長,你得替我說句公道話。他何三丟了豬,我余業就不能殺豬?殺就是殺他丟的豬?天下哪有這麼不講理的人?”

黃聾子為難地說:“這事不但我,大夥都不好說。他何三丟了豬是事實,你余業殺了豬也是事實。錯就錯在你不該半夜殺豬;錯就錯在你不該請不中用的老歪替你殺豬;錯就錯在你不該把豬尾巴給了土豆……”

余業嘆氣道:“唉,兩天已過了,何三真要找我要錢,我怎麼辦?”

黃聾子問:“你給不給呢?”

余業說:“我沒殺他豬怎麼能給他錢,一給錢,不是承認自己偷殺了何三的豬嗎?”

黃聾子想想是這麼回事,於是嘆了口氣,給余業出了個主意:“你到鄉上找政府反映,讓政府處理,攤著誰是誰!”

余業覺得這是一個解決的辦法,就辭別了黃聾子,可是走到半道上猶豫了,心想:他何三說不定是放狐貍屁,並不真的找我要錢。我現在到鄉上,鬧得風風雨雨反而不好,再說,到鄉上我沒熟人,兩眼一抹黑,找誰?這麼一想,余業決定回去。他想,只要何三不找自己要錢,聽兩句氣話就聽兩句氣話,忍一忍,同一個村上,自己又無兒無女,何必結一個死對頭呢!

哪知余業剛回到村口,就看見何三虎著個臉立在那裏,旁邊還有不少圍觀的村民。余業頓時感到頭皮發麻,想調頭回走,可又覺得那樣倒讓人懷疑自己真的偷殺了何三的豬,心虛了,於是就硬著頭皮往村裏走。

何三上來攔住余業:“兩天期限到了,你得把錢拿出來!”

余業漲紅了臉:“我殺的是自家豬,幹嗎把錢給你?”

何三惱怒地說:“婊子賣淫被捉還說是在談戀愛呢!我理解你的心情,人活一張皮嘛。所以我才說,你是幫我殺了豬。”

余業吼道:“何三!你別想錢想瘋了,欺人太甚!”

何三也吼道:“錢算什麼東西?現在誰也不缺那兩個小錢!你既然不要臉皮,那我就成全你。”說著從身後拿出一條早已準備好的女人褲頭,出其不意地套在余業頭上。

余業氣急敗壞地扯下褲頭,躍起來就和何三拼命。可他又瘦又小,哪是人高馬大的何三的對手,眾人一見忙上前把他倆拉開。誰知何三又突然衝上來,從背後抱起余業,身體一旋,猛地把他扔到路邊河溝裏,嘴裏還罵著:“狗日的余業臉皮值不到六百塊,扔到溝裏洗個冷水澡,正好補平了。”說完,氣咻咻地走了。

人們把渾身濕透的余業送回家,余業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他氣恨難平,平白無故遭受這難言恥辱,以後還有什麼臉面見人?不如一死了之。余業要尋短見,可嚇壞了他老婆,老婆哭著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丟下我這孤老婆子還怎麼過?倒不如和你一塊死去。”望著自己老伴,余業禁不住老淚縱橫,可要活下去,就必須洗清自己的恥辱。他一夜未睡,思來想去,最後決定到鄉上找政府處理,他相信政府會為自己主持公道的。這天一早,余業強撐著吃了幾口飯,拖著虛弱的身體到幾十裏外的鄉政府去討公道。

余業氣喘籲籲地來到鄉政府大院門口,經賣煙老漢的指點,他小心翼翼地走進鄉政府那嶄新的大樓。大樓走廊非常寬暢,大理石鋪就的地面,光滑明亮,余業找了好久,才找到綜合治理辦公室,見門開了一道縫,他剛把頭從門縫裏探進去瞧,猛地聽見裏面有人粗聲大氣地喊:“讓你回去討錢就討到現在?再遲一會兒,加罰五十!”

余業嚇得趕忙把頭往回縮,裏面那人走過來猛地把門拉開,見是余業,便問:“你找誰?鬼鬼祟祟的,我還以為是來交罰款的劉半仙呢!”

余業忙說:“我不是劉半仙,我是扁擔村的余業,來找綜治辦張主任反映情況的。”

那人回到桌前坐下,哼一聲算是應了,然後繼續忙自己的活。

余業估計對方就是張主任,就忙上前一步訴說起來,說著說著眼圈兒紅了,抽泣起來。

張主任擡起頭來,說:“你先回去,這事我們一定嚴肅處理,大肥豬被人偷殺了可不是一件小事情!”

余業急了:“不是這樣的!何三說是我偷殺了他的豬。”

張主任笑了:“你是來自首的?很好,我們可以少罰點。”

余業更急了:“何三家豬丟了,硬說是我偷殺的。其實我根本沒偷殺他家的豬。”

張主任惱了:“你沒偷殺就沒偷殺是了!人家豬丟了都不來找我們,你來攪和什麼呢?”

余業說:“他何三認準是我偷殺的,要我賠。”

張主任問:“那你賠了?”

余業說:“我才不會那麼傻,他讓我吃屎我就吃屎!”

張主任說:“那不就得了!”

余業說:“他狗日何三見我不賠,要不到錢就羞辱我,把女人的褲頭套到我頭上,大冷天還把我扔到河溝裏……”

張主任正在喝水,聽了這話,笑得一口水便噴了出來。余業見他笑,心裏很不是滋味,但他仍繼續說:“請政府給我做主!要不我真沒臉活了。”

張主任止住笑,說:“好,好,我們給你做主!我們給你做主!”

就在這時有人進來找張主任。張主任就把余業送出門,然後“”一聲把門關上了。

余業還要問問張主任什麼時候下去為自己做主,正要推門,聽到裏面笑聲陣陣,只聽那張主任對來人說:“你說有趣不有趣,剛才來的那老農,說他村上有家丟了頭豬,懷疑是他偷了,要他賠,他不賠。那人便拿女人褲頭套到他頭上,又把他扔到溝裏……”

來人笑著問:“這事你也管?”

張主任笑道:“快過年了,誰還忙這等小事?煩人呢!如果真是他偷的,套下女人褲頭,下溝洗個澡,也賺了;如果不是他偷的,套下女人褲頭什麼的也不傷皮肉。”

余業聽了,肺都氣炸了,舉起拳頭要擂門,但拳頭舉到半空停了,心想:求人家的事,人家不願替你操心,你還能怪人家?誰叫你余業活著這麼賤,畢竟是個無臉面的人,誰瞧得起?想到這,余業淚水“嘩”直往下流。他艱難地走出鄉政府大樓,來到集市上轉了半天,最後買了兩包老鼠藥。

悲憤成瘋

余業在外面徘徊了一天,到天黑才喪魂失魄地撞進家門。在家等得心焦的老婆見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忙問他到鄉上政府怎麼說了?余業緊閉雙眼不作聲,淚水卻滾滾下落,老婆見他手裏攢著老鼠藥,嚇得哭喊道:“你吃老鼠藥了?!你怎這麼想不開呀!你死了還讓我怎麼活呀!還剩沒剩?讓我吃了和你一塊死!”說著就去摳余業的手。

余業慢慢睜開眼,有氣無力地說:“活著受人欺,沒意思透了。我還沒吃,我不想死在外面。”

老婆終於奪下余業手裏的老鼠藥,說:“我們不能死!死了反顯出我們理虧,我有個法子,那就是我們去找何三丟的豬。大白天的,那麼大一頭豬,又不是個老鼠,怎會說沒就沒了呢?”

一聽此話,余業一躍而起,連拍自己腦袋:“我怎沒想到這!現在就去找。我要是找到何三丟的豬,就把屎糊到他臉上去!”

於是,余業和老婆就白天黑夜地找豬,夫妻倆累得憔悴不堪。

村裏人見了都非常同情,大家勸他:“余業,你這是何苦呢?”

余業說:“現在只有找到那白尾巴豬,才能還我清白。”

村裏人都說:“不找了吧,反正何三現在又不要你賠了。”

余業血紅著眼睛吼道:“我要爭這一口氣!等我找到白尾巴豬,我就把屎糊到何三狗臉上去!”

望著余業跌跌撞撞的背影,村裏人都不由搖頭嘆息。

余業夫妻倆整整找了幾天幾夜,連個豬影子也沒見,找不到豬,余業顯得焦躁不安,躺在床上,兩眼睜得大大的,望著屋梁直發楞。漸漸地,他的大腦覺得像要炸開來似的,越來越痛。這天深更半夜,他突然爬起來,拿起手電直奔荒墳山而去。

天快亮時,余業老婆被一陣拍門聲驚醒,見床上余業不見了,忙起床拉開門。余業一頭闖進來,只見他蓬頭赤腳,滿臉血汙,衣服被磨得破破爛爛,嘴裏興奮地喊著:“找到了!找到了!白尾巴豬找到了!”

老婆一聽,驚喜地問:“找到了?在哪找到的?”

余業邊笑邊說:“在荒墳山那山洞裏。這狗日的白尾巴豬見到我要跑,我拼命追,終於把它捉住了!”

老婆忙把頭伸到門外問:“豬在哪?千萬別讓它再跑了!”

余業得意地說:“它跑不了了,我把它捉在手裏呢!”

老婆驚疑地往余業手裏一瞧,只見余業手裏提著個死老鼠,老鼠尾巴是白的。

老婆“哇—”一聲哭得背了過去。

余業瘋了,他整天提著那條白尾巴老鼠站在村口,見一個人攔一個人,然後絮絮叨叨說道:“我說我余業沒殺他何三的豬,是吧?他的豬跑到荒墳山山洞裏去了,虧得我把它找到了,要不我得背一輩子黑鍋了,你們瞧,這大肥豬是不是白尾巴?”

何三見余業瘋了,心裏有些不安:難道豬真的不是余業偷殺的?這天夜裏,何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這事,忽聽有人敲門,拉開門,便見一個灰頭灰臉的人閃進來,仔細一瞧,見是土豆,何三有些不高興地問:“深更半夜的,你跑來做什麼?”

土豆也不管他何三高興還是不高興,臟屁股往沙發上一坐,嬉皮笑臉地說:“何叔,你可知道?余業瘋了,提只死老鼠,硬說是你家丟的大肥豬。”

何三厭煩道:“余業瘋了,關我屁事!土豆,你要有事,明天來說,我要睡覺了。”說著上來攆土豆。

土豆坐著不動,說:“何叔,你要攆走我,怕你的下場還不如余業。”

何三生氣地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土豆慢騰騰地眨著眼皮:“余業找到只老鼠把它當頭大肥豬。我找到頭大肥豬,不知要不要把它當只小老鼠?所以特地來問問何叔。”

何三吃驚不小:“你找到了我家的豬?狗日的土豆,這事可不能胡扯。”

土豆哈哈大笑:“何叔,你好手段!大肥豬就藏在自家的甘蔗窖裏,卻硬栽贓說是余業偷的,活活把人逼瘋了!”

肥豬現身

土豆怎麼會說出何三把豬藏在家裏,活活把人逼瘋的話呢?

原來,土豆這兩天手癢癢,可沒錢,於是想到何三家地窖裏放著很多打算賣高價的甘蔗,便起了賊心,趁著夜深人靜,他悄悄潛進何三家的地窖,正想扛走幾捆甘蔗,忽然聽見腳下有堆黑乎乎的東西在哼哼,他掏出打火機打亮一看,原來何三餵的那只白尾巴豬跑到這裏躲起來了。他樂得哈哈大笑:這下該我狠敲何三一筆錢了。於是他從地窖裏跳出來,大模大樣地來敲何三的門。

何三打著手電來到地窖一看,果真自家那頭大肥豬跑到這裏來了。何三不由倒吸口涼氣:這麼說是我冤枉了余業,這麼說是我把余業逼瘋了。這麼一想,何三叫苦不疊。現在最要緊的是必須封住土豆的嘴,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他的豬就在自家甘蔗窖裏。

於是,何三把土豆拉到一邊,小聲說:“我說土豆,你何叔平時待你不薄吧?這事還得請你封口不說。若是張揚開來,就是余業不找我算賬,我何三也沒臉見人喲!”

土豆蹺著二郎腿說:“可不是嘛!余業現在瘋了,不曉得把屎糊到你臉上,可他老婆會把屎糊到你臉上的!再說,余業是被你逼瘋的,你得幫他治病,三千五千還不一定能治好哩。我被派出所關過,知道一些,你這是犯了敲詐勒索罪!還有,還有就是侵犯人權,弄不好要坐幾年牢!”

何三雖說是個“人精”,但對法律卻一竅不通,聽了土豆一番話,嚇得頭上直冒汗,忙求道:“土豆,我的好侄子,你得幫幫我。只要你不說,天下就沒人知道。”

土豆道:“何叔,瞧你說的,如果我不幫你,會來對你說?只是……再過兩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卻一樣年貨都沒辦呢。唉,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啦!”

何三忙說:“好說,好說。”於是從口袋裏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土豆,“這錢你拿去用,不必還了。”

土豆冷笑一聲:“你當我是向你討飯啦?你知道,替你保密,這是昧良心的事!余業平時雖看不起我,但好歹還是我一個遠房叔叔。”說完要走。

何三趕忙拉住土豆:“土豆,你說個數,只要我能拿出來。”

土豆聽了心裏美滋滋的:“何叔,你把褲頭往余業頭上套的時候不是說,錢算什麼?人不能不要臉。我也不瞎說,要不你說我敲詐你。你給這個數。”說完伸出兩手指。

何三說:“兩百?”

土豆不滿道:“兩百?那我還不如不說!兩千!兩千其實也不算多,想想你還是劃算的,是不是?”

何三哭喪個臉:“兩千就兩千!土豆你說話可要算數,保證以後不說!”

土豆說:“那當然。我土豆好賭懶惰,但人還是講義氣的。從此這大肥豬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何三進屋取來兩千塊錢,土豆高興地接過來,邊點邊問:“何叔,那頭豬怎麼辦?是殺還是賣?”

何三一臉苦樣:“還殺?還賣?我不想驚動更多人。馬上挖個坑,人不知鬼不覺地把它埋了。”

土豆驚訝地說:“啊呀,埋了多可惜,一千多塊呢!”

何三嘆道:“唉,事到如今,只好權當自己生了一場大病!”

土豆眼珠一轉,說:“這樣也好,我拿了你的錢,也該幫你出出力,替你挖坑去。”

何三用酒拌了些豬食先把豬醉了,然後和土豆把豬擡到挖好的坑裏把豬埋了。

豬雖埋了,何三心仍懸著,第二天一早起來便到埋豬的地方去看看。不看便罷,一看傻眼了,埋豬的那坑被人掘開,豬不見了。

何三忙趕到土豆家,土豆不在。土豆的瞎眼媽說,一夜就沒回來過。何三從早上等到天黑,才等到醉醺醺回來的土豆。何三把他拉到一邊,一問,豬果真被他挖了。何三又氣又急,土豆卻打著酒嗝:“那麼大一堆肉埋了多可惜,我把它搬到鎮上開的那家熟肉店去了,換了幾百塊錢。這不,提前吃了頓年飯。”

何三哭喪著臉:“我的小祖宗,你拿了我那麼多錢,還要壞我的事!”

土豆滿不在乎道:“怕啥!只要我不說,誰都不知道。”

何三想想不對勁,忙問:“那麼大一頭豬,你一人能搬到二十裏外的鎮上去?”

土豆一楞,但頃刻賊眼一轉,主意又來了:“對了,忘了告訴你,我是請了一個朋友,我們倆把豬擡到鎮上去的。”

何三的心又一下懸到嗓門眼:“我的小祖宗,你保證不說,你那朋友也能保證不說?”

此刻,何三已經成了土豆手中的玩物了,土豆像逗一只小貓,他撓撓頭,不急不慢地說:“這我倒沒想到,還真不好說,這樣吧,你買上兩條好煙、兩瓶好酒讓我提去,看在我的面子上,我想他不會對外說的。”何三沒辦法,只好花錢買上兩條煙、兩瓶酒交給土豆。

這年春節,何三是在提心吊膽中度過的,他整天窩在家裏不出門。一是心虛,怕看見瘋子余業;二是心煩,怕看見無賴土豆。可土豆並不因為何三煩他他就不來,有事沒事來吃一頓,隔三岔五敲點錢花花,何三這兒幾乎成了他土豆的飯鋪和銀行了。土豆得寸進尺,這個原來在何三眼裏一錢不值的無賴,現在簡直成了何三的爺了。

這天,何三正在家吃飯,忽然聽到外面亂哄哄的,剛要出門去看,土豆卻推門進來。

土豆進了屋,神秘地對何三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余業掉水裏淹死了。”

何三聽了,嚇得手裏的飯碗“啪”一聲掉在地上摔碎了,這哪是好消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原來余業瘋了,整天提個死老鼠不放。幾天下來,老鼠都臭了,但誰都奪不下來。後來,在別人的建議下,余業老婆用紙板剪了個老鼠,尾巴塗成白的,讓余業提著。這天早上,余業提個紙老鼠在村口晃蕩,一不小心,紙老鼠被風吹到河裏,余業當即不顧一切撲下去……到了中午,他老婆來尋他吃飯,尋到河邊,看見漂在水面上的紙老鼠,便暈了過去,等人們下去把余業撈上來,余業早已氣絕身亡。

聽完事情的經過,何三嚇得面如土色,可土豆還在給他施加壓力:“何叔,你現在越發不能讓人知道你是冤枉了余業,人命關天啊!這不是面子不面子,賠兩個錢的事!你肯定會被抓起來,最後,不判死刑,也得判個死緩!”

何三顫抖地哀求道:“土豆,現在我就靠你了,何叔的小命就攢在你手裏。你是不是缺錢花?你叔手裏只有五百塊錢了。”

土豆故意生氣地說:“何叔你以為我又來敲你的錢?你也太小看了我!我已經把你何叔當親人了,世上還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以後,我決不向你要一分錢!”說完水都不喝一口,走了。

土豆走了,何三卻一直不安。土豆怎麼一下變好了?狗改不了吃屎啊,這裏面肯定有更大的陰謀。想到這,何三不寒而栗。

三條人命

何三很快等來了惡消息。那就是村上都在傳,說何三要招土豆為上門女婿。何三有三個女兒,大女兒、二女兒早出嫁了,三女兒花花長得如花似玉。去年,花花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就到上海打工去了,今年春節也沒能回來。何三說了,這三丫頭是舍不得嫁出去的,招個女婿進屋來為自己養老送終。村上好多好小夥有意,何三卻一個都看不上。所以,一開始聽土豆說,村上人都笑話土豆害病想屎吃呢。土豆卻說得有鼻子有眼,說:“何三他喜歡我,隔三岔五請我上他家喝酒吃肉,硬要招我做上門女婿。我見何三說得誠懇,再說他三姑娘又如花似玉,這才答應下來。要不我才不幹呢,一個人多自在!”

大夥一想,覺得是有點道理。今年春節期間何三是和土豆打得火熱,保不準是有這心思:大夥只是弄不明白,精明一世的何三,老了咋讓雞啄瞎了眼睛,糟踏了如花似玉的女兒,這不明擺著找罪受嘛!

何三的老婆聽到了風言風語,便和何三吵:“你怎麼想出來招土豆為上門女婿?這不明擺著把女兒往火坑裏推嗎?再說,招這麼個懶鬼賭鬼進屋來,我們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

何三發火說:“誰說我招土豆做女婿啦!我何三還沒老糊塗,你不要聽人家嚼蛆!”

何三老婆也發火:“村上都說開了,無風不起浪!現在想想是不對勁,這賭鬼、懶鬼過年期間常來,一來你就和他喝酒吃肉,還在一旁鬼鬼祟祟說話,原來我蒙在鼓裏呀!不行,女兒是我生的,你要把她嫁給土豆,我就和你拼命!”說完還真的哭喊著上來和何三廝打。何三理虧,又不能說出事情真相,只好躲讓著,但臉上還是給老婆抓破了。

何三氣憤憤地來找土豆:“你小子落井下石,沒安好心!”

土豆嬉皮笑臉道:“一開始我還真沒想到這。後來村上人見到我都說,‘土豆,你小子好福氣,這陣子何三動不動就請你喝酒吃肉,待你這麼親,是不是想招你做上門女婿啊?’我仔細一想,也是,憑目前我們的關系,要是我開口提,你何叔說不定還真答應呢!”

何三一拍桌子:“放你娘的屁!狗日的你想得美!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這樣,也配得上我家花花?”

土豆不高興了:“我怎就不配了?你女兒是七仙女,不定我就是董永呢!不就是人懶點賭點,可從不做傷天害理、逼死人命的事!”

何三氣得嘴直哆嗦:“你,你……你小子別逼人太甚,如今豬沒了,你口說無憑。我不認賬,你的話誰信!”

土豆“哈哈”一笑,說:“我早料到你這個人精會來這一手。你要見你的白尾巴豬嗎?我沒賣掉,把它藏起來了,隨時都可以讓它出來亮相,你信不信!”說罷,他一揮袖子,“這事就這麼定了,反正我愛上你家花花了。我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到時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哼!你不讓我過快活日子,你也休想過快活日子!”說完丟下何三,得意洋洋地去了賭場。

何三腦子亂成糨糊樣,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家裏的,夜裏,何三做了個夢,夢見自己答應招土豆為上門女婿,可花花就是不答應,他就打她。後來花花就拿根繩子去上吊,臨死前,哭著衝他喊:“爸,你好自私!自己想活命,卻把女兒往死路上逼呀……”接著,他又夢到他那頭白尾巴豬不知從哪兒走出來,對他哼哼:“你逼死了余業,又埋了我這個活證人,你好狠心……”何三嚇得大叫一聲,驚醒了,滿頭滿身全是冷汗。

何三再也睡不著了,來到院裏抱頭蹲下,越想越揪心,越想越傷心,他想若答應土豆,這家肯定就毀了!若不答應土豆,這無賴陰毒刁滑,又掌握證據,這家肯定也毀了。怎麼辦呢?他左想不是,右想不行,後來他一咬牙,覺得只有殺了土豆這狗日的!反正自己一條人命在手是死;兩條人命在手也是死!除了土豆,保全了女兒,還能永遠不讓人知道余業是被我逼瘋害死的,也算在世上沒留下罵名。

第二天,何三去找土豆。土豆見到何三笑嘻嘻地問:“何叔,你想清楚了?是願做我的丈人,還是不願做我的丈人呢?”

何三嘆道:“唉,就是我願意,花花不見得同意啊,這事怎辦?”

土豆來勁了:“這有什麼難?只要你同意提供機會,讓我和花花生米做成熟飯,那就由不得她了。”

何三氣得真想掄起巴掌給土豆一個耳光,但還是忍了:“這事也不能蠻來,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商量商量。”

於是,何三和土豆一起來到荒墳山上,找塊空地坐下。何三從口袋裏掏出一包花生米和一瓶酒,要和土豆邊喝邊商量。

土豆抓起酒瓶仔細瞧,瞧了一陣,半開玩笑道:“何叔,這酒裏下了毒藥吧?我知道,你心裏肯定恨我!”

何三心裏一驚,但臉上不動聲色,一把奪過酒瓶,咕咚就是一大口,然後一抹嘴:“唉,下毒藥我能和你一起喝?我不就是因為怕死,要不,我也不會做縮頭烏龜呀。”

土豆這下放心了:“那是,好死不如賴活嘛!瞧我這熊樣,吃了上頓沒下頓,可從不想死,”說完,接過酒瓶往嘴裏倒,很快,一瓶酒喝光了……

後來,村墾人發現荒墳山上的兩具僵硬的屍體。

余業溺死河中,屍骨未寒,如今又死了兩個,這下子扁擔村不平靜了。人們雖然誰也說不清兩人為何而死,但似乎都能猜到這兩個人的死與余業的死有某種因果關系。三個死者的家,除何三有女兒女婿外,余業只有那可憐的老伴,此刻,已經是哭得死去活來;而那個土豆的瞎眼媽媽,更是可憐,更無能力操辦喪事。於是,村裏人便很自然地把村民組長黃聾子推出來主持操辦三家的喪事。

出喪這天,三口棺材同時出村。幾十號送喪者神情肅穆,嗩吶聲、鞭炮聲、嚎哭聲、孩子們吵鬧叫喊聲響成一片,倒也極為熱鬧壯觀。就在出喪隊伍快出村時,突然。從土豆家那沒人住的破屋裏,竄出一頭大肥豬,一頭白尾巴大肥豬!人們頓時驚詫地紛紛大喊起來:“豬!是何三家的白尾巴豬!”“呀!原來何三家的豬是土豆偷去的呀!”“可憐的余業死得冤呀!”“該死的土豆,死後準變豬!”送葬隊伍在議論怒罵聲中,開始亂了……

本文選自改革開放40年40部最有影響力故事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