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周公解夢手流蛋爆炸炸傷了老公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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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高級記者 沈文迪 實習生 張卓

對於75歲的農民劉天寶(化名)和71歲的妻子趙秀音(化名)來說,6月5日清晨的一記炸裂聲可能是夫婦倆後半輩子聽過最響的聲音。

今年六月本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豐收季——五月底時,村裏的聯合收割機就轟鳴著在田間穿梭,一捆一捆的小麥被收割、脫粒;緊接著,他們拿起鐵耙走進金黃色的田間,將散落的稭稈摞到一起,方便運走集中處理。

年復一年,這對河南永城的老夫妻就如此耕耘在自家門前的土地裏,平靜而安詳。

爆炸聲後,在地裏忙活的劉天寶倒了下去,失去呼吸。直到村民們發現了鐵耙上的拉環,他們才知道“兇手”是一枚手榴彈。事後經永城公安勘察,這枚手榴彈疑似戰爭年代殘留。

是誰遺落下了這枚手榴彈,這片土地曾經發生過什麼,誰該為老人的死負責,成了村民們等待下一場雨水來臨時的話題,也成了趙秀音和子女心中永遠的痛。

村落一景。 本文圖片均為澎湃新聞高級記者 沈文迪 圖

田裏的巨響

自打劉天寶的兒子劉戶生(化名)記事起,就家住大王集鎮一個不起眼的小村子裏,父母一輩子靠種地為生,養活了他和姐姐劉巧巧(化名)。

如今,他大部分時間在外地打工,每年豐收前回到家中幫父母幹農活。他的屋子緊挨著父母的屋子,中間只隔了一堵紅磚砌成的墻,劉巧巧則嫁到了不遠的外村。

從父母的堂屋走出去不到二十米,便是一片開闊的田野。這其中就有他們承包的四五畝地,每年十月播種小麥,到第二年五月收割;等六七月雨水來臨,他們再種上大豆或玉米。

在兩季播種之間,小麥遺留下的稭稈必須清理幹凈,否則無法在下一季繼續播種。換以前,農民一把火將稭稈燒在田野,殺死蟲害又省事。隨著環保工作的推進,焚燒稭稈已成為過去式,農民需要用人力將稭稈清運出去。

村裏的宣傳標語。

6月5日清晨5點多,劉天寶就起床了,帶著籮簸和耬粑(一種帶齒的農具,類似釘耙)準備下地。趙秀音在屋裏煮了稀飯、蒸了饅頭,她想先叫老伴兒吃個早飯再出去,但劉天寶想先把活幹了,等回來再吃,趙秀音只能跟著他一起去,兒子也在田裏幹活。

到了地裏,老夫妻倆一個負責耬,把地裏散落的稭稈聚攏在一起;一個負責挑,把成堆的麥稭裝進車裏。

村民用來處理稭稈的鐵耙。

沒一會兒,趙秀音只見田裏冒出了煙,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冒煙的地方突然就炸開了。隨著一聲巨響,她被掀翻在地,一只眼睛什麼也看不見。等她掙紮著坐起來,另一只眼模糊地看到,劉天寶已經渾身是血,一動不動。

此時他們的兒子劉戶生在不遠處的田裏幹活,聽見聲響後,他下意識回頭望向爆炸聲傳來的方向,正是父母的所在位置。“看不到父親了,就看到母親過去抱他。”

劉戶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衝了過去,此時父親身上已創傷累累,母親的一側眼角也在流血。

一位前去幫忙的村民說,劉天寶動了兩下嘴巴,什麼也沒說出來,隨後就咽氣了,一動不動。

劉戶生和村民們立即把劉天寶抱上了三輪車,送往鎮衛生院。但早上6點多衛生院還沒人上班,在絕望和無奈中,劉戶生只能把父親帶回了家。

村民李大成(化名)說,爆炸發生時他正在屋裏吃早飯,就聽到外面“嘣”的一聲,嚇得他一哆嗦,以為是外面有車子輪胎爆了。等他出去一看,四下裏並無車輛,倒是能聞到一股火藥味。再細一看,田裏躺了兩個人。

事後他壯著膽子走近田裏,爆炸的地點接近兩片田地的交界處,距離田埂僅幾米,除了土地承包人,一般不會有人經過。

現場留下一個直徑30厘米、深10厘米左右的圓坑,而在一旁農具的鐵齒上,掛著一個不知是銅還是鋁制的圓環,附近還有一個八九厘米長的木桿,他大概有數了,“這是耬著手榴彈了。”

彈坑的位置位於田野邊,靠近田埂,鮮有人至。

農夫之死

爆炸發生後一個小時,得知噩耗的劉巧巧立即趕了回去,竈臺上的稀飯還熱著,可父親已經去世,母親眼角被炸傷,被送往了縣醫院。

當天永城公安對爆炸地周邊進行了勘查,村民說用了金屬探測儀,還帶了一條警犬。探測結束後,警方表示事故現場周邊沒有類似爆炸物。

可村民們仍然心有余悸,婦女們都不願再下地幹活,生怕踩著炸彈。

劉巧巧聽現場的村民說,他們看到手榴彈的木桿上還留有聯合收割機輪胎壓過的印跡,很可能是一直埋在地裏,當天老夫妻耬地的時候不小心耙齒鉤住了手榴彈拉環,導致引爆。

一位當過兵的村民說,手榴彈的爆炸範圍大概在五米之外十米之內,主要是內部爆炸後彈片呈扇形噴射造成殺傷。

他介紹,早年間農民用焚燒的方式處理稭稈,而前年地裏又發大水,整個田地都被淹沒。劉戶生聽了直嘆氣,“(手榴彈)燒沒用,砸也沒用,水淹也沒用,放一百年也沒事。”

劉天寶夫婦的屋子。

劉戶生說,門前這塊地從爺爺那輩就開始種,自己每年五月底回鄉農忙,也是守著這塊地,種地賣糧掙的錢只夠溫飽。他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會降臨在老實巴交的父親身上。

劉戶生說,父母兩人均有耳疾,旁人需要大聲說話他們才能聽見,老兩口在一起時互相喊著說話。村民都說,兩人不愛說話,串門也不多,大多數時候待在屋裏或田裏,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三四公裏外的鎮上。

“75歲了沒跟人家擡過扛、紅過臉,以團結為主。慢性子,幹啥都慢悠悠的,跟誰都說說笑笑。”一位65歲的親戚介紹,自己雖然年紀比劉天寶小,但輩分大,劉天寶見了他先主動喊爺。

堂兄弟劉天兵則介紹,劉天寶為人忠厚,喜歡在家門前的園子裏種點瓜果,而且會跟同村的村民分享,“2018年和2019年,他都來我家送過瓜,自己提著來的。”

劉家門前的菜園子。

除此以外,村民們對於劉天寶的記憶所剩無幾。

6月8日上午,村裏刮起了大風,劉天寶的遺體被葬在了田裏。沒有墓碑,沒有貢品,只是田裏多了一個土包。埋葬點距離爆炸位置約10米左右,劉家人出門就可以看到。

離家不遠的彈坑和墳墓。

劉巧巧說,埋得近一些,這樣媽就不會覺得孤單了。

手榴彈來歷成謎

在永城警方的通報中,關於手榴彈的來源只提到了“疑似戰爭年代殘留”,並未提及是哪個年代。

據永城市委黨史辦公室編寫的《建國初期永城縣的基本形勢》一文記載,永城縣位於中原腹地,土地肥沃,因特殊的地理位置,歷來為兵家必爭之地。

到了近代,河南地區遭受了蝗災、旱災和黃河決口等問題,農業產量嚴重下降。在軍閥混戰的年代,河南境內沒有勢力特別強的軍閥,只有小軍閥混戰。軍閥戰敗以後,一些散兵遊勇組建了各種土匪武裝,其中豫東土匪孫殿英便是永城人。

劉巧巧聽村裏的老人說,大約80年前,事發地曾經發生過槍戰,當時一幫人追著一個“大麻子”(意指土匪)來到此處,也不知是追的人帶的手榴彈還是麻子帶的,可能這個手榴彈就是這個時候掉下來的。

1950年,永城縣鄉鎮級組織逐漸健全,開始進行土改復查、剿匪、農業生產等運動。

一位市誌辦研究員表示,手榴彈來自於土匪是有可能的,但這種可能性不太大。他也提到,永城是個革命老區,發生過太多零散的戰鬥,淮海戰役的終點就在永城東北部的陳官莊鄉。

對此,與劉天寶同村、今年92歲的老人劉啟華(化名)說,當時爆發淮海戰役時他十多歲,他清楚地記得,他們村所在的大王集鎮並未卷入到戰爭中,淮海戰役涉及到的永城戰區主要集中在東北部一帶,距離他們村子約30多公裏。

他曾經作為群眾支援過前線解放軍,當時他響應號召,推著載有糧食等物資的板車徒步奔向前線;走上一天一夜之後,再把前線的傷員拉回來進行安置。

事後陳毅在總結淮海戰役勝利的報告中指出:“淮海戰役取得偉大勝利的最後一個原因,是人民群眾的廣泛支前。支前民工達500多萬人,遍地是運糧、運彈、擡傷員的群眾。”

上述市誌辦研究員還推測,在淮海戰役後期,部分國民黨軍隊潰敗後往西南方向逃竄,有可能會途經永城西部。

他補充道,手榴彈也不能排除來自於抗日戰爭時期。據市誌辦編寫的《永城史話》記載,1940年6月4日,夏邑縣長劉貫一曾在大王集鎮與偽軍遭遇,激戰後將偽軍擊潰。

“可能是逃難時舍棄的,也可能是遺落的,還可能是被打死在那掉出來的,這誰也不知道。”據他介紹,在永城境內發現戰爭年代的軍火並不罕見。他曾在上世紀70年代目睹過鐵匠熟練地引爆撿來的炮彈用於煉鋼。但近些年來,民間鮮有發現遺落的軍火。

一位村民在地裏用鐵耙處理稭稈。

對於劉戶生來說,這枚手榴彈無聲地掩埋在他們身邊,直到奪去父親的生命。至於手榴彈來自何處,劉戶生顯得有些無奈,他表示,他相信當地政府會調查清楚,幫助自己和家人走出難關。

在父親的喪事結束後,他回到了屋裏。等大雨澆透土地,他還是會在埋葬父親的土地旁種上糧食,“一年到頭都在地裏,走了也守著這個地。”

農民將稭稈收集到三輪車上,隨後運到指定地點處理。

責任編輯:彭瑋

校對:丁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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