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仇人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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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為了省電,在天沒黑透之前,我坐在靠窗的桌邊借一點天光寫作業,我姐姐不停地在換衣服,每換上一件衣服,都要問我是身上穿著的這件好看,還是上一件更好看。我都說好看,因為她長得很好看,穿什麼都無所謂。

我姐姐叫林詩文,比我大四歲,那年我念初三,而她已經不念書了,在便利店做收銀員。她很愛打扮,買的裙子顏色總是鮮艷,她像只漂亮的花蝴蝶,但飛錯地方,飛進了這棟老、破的樓房。

我叫林詩舞,我與姐姐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也許是因為我長得更像爸爸,我長得不太好看,普普通通,我不太愛說話,不像姐姐那麼嘴甜,哄得人好開心。我常年穿著校服,隱沒在初中生的行列中,我是這個世界、這個家可有可無的一個人,降低存在感使我感到安全。

我懷疑爸爸有時候會忘記還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所以他喝醉酒打人的時候,只打我的媽媽和姐姐,而我把自己藏在被子下面,聽著媽媽和姐姐的呼救聲,哭著,發抖著,心底也有慶幸爸爸忘了我,沒有發現我。

從心底生出的這點慶幸在日後無數個日夜折磨著我,究竟是我殘忍一些,還是我那個暴力的爸爸更殘忍一些?因為這點殘忍,我不能否認我身體裏始終流淌著一部分他的血液,我是繼承了他殘忍的那個孩子。

姐姐終於決定要穿一件碎花連衣裙出去約會,她塗了口紅,臉上更增嬌艷,她笑容明媚動人,不說誰也不會知道,她碎花連衣裙下的身體布滿傷痕。

她拍拍我的腦袋說,晚上回來給你帶漢堡包。我點點頭,繼續做數學難題,她感到無趣,她常對我說,詩舞,要開心一點!我說我沒有不開心。

她背起包打算出門,這時玄關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響,我們都僵住,註視著那扇門被打開,爸爸比平時早了兩個小時回來,他的臉漲紅,身上一股酒氣,姐姐忙把房間的門關上了,我倆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

忽地房間門被人一腳踹開,我和姐姐縮在墻邊瑟瑟發抖,媽媽不在,我和姐姐將遭受全部的暴打。

爸爸打人的時候,總是喊著要打死我們,他說我們只會浪費他的錢,他說我們花光了他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害他沒錢買房、買車,過上體面的生活,他把他生活的不如意全部怪到我們頭上,他像恨仇人一樣恨我們。

我被他高高舉起又摔下,那刻我以為自己會死。媽媽終於回來了,她一向是他暴怒的承載體,他看見她就不由自主地走向她,媽媽一退再退,可兩個女兒在這裏,她也沒有多少退路。

之後的場面很混亂,我總是回憶不起任何細節,只記得爸爸流了很多血,鄰居驚恐地大叫,不知誰報了警,把媽媽捉走了。

我和姐姐都在醫院裏躺了半個多月,出院後我搬到外婆家住,她則和她男朋友同居了。我們從那個家拿走自己的東西,分別的時候,她說,詩舞,要開心一點。我第一次跟她說了實話,我說我開心不起來。

舅舅舅媽外出打工了,留下剛斷奶的小表弟給外婆照顧,外婆沒空管我,我們感情很淡,我像是借住在她家的過路人,或許事實上也是如此。

我早上醒來時會恍惚一陣,不知道自己身處哪裏,今夕何夕,但又很快回過神來,帶著心裏那揮之不去的淡淡哀傷趕去上學。

我因為在醫院躺了半個多月,落下很多功課,馬上就要中考了,我不得不花更多的時間在學習上。中午放了學我不回家吃飯,就留在教室刷題,我不敢問外婆要午飯錢,外婆好像也從來沒有想到這一點,中午我總是餓著肚子,餓著餓著漸漸胃就習慣了,知道這個時間沒有飯吃,也不鬧了。

父親去世母親坐牢,我被迫去偏遠外婆家,過不溫不飽的生活

傍晚放學回到家,外婆已經做好飯菜,我雖餓極,也不敢吃太多,我怕外婆會嫌棄我,不願意再收留我,奶奶那邊甚至恨我,我沒有地方可去的。

吃過飯後,我把碗洗了再去上晚自習。那時天色已是灰蒙蒙,將夜未夜的樣子,朦朧的彎月掛在天邊,而我在馬路上瘋狂奔跑,為了趕在上課鈴打響之前進教室,不然就要被教導主任在教學樓門前攔住,我討厭這樣,我害怕犯錯誤,如果有人給我制定了規則,那麼我就會使盡全力去遵守它,執行它。

我願意活成一個框框,框框對於我這樣的人來講,很有安全感不是嗎?我被框框圍在其中,我被困住了,但我也有了容身之地。

中考之後,我考到一個不錯的成績,收到了鎮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

我和姐姐第一次去監獄探媽媽,我帶了這錄取通知書去,媽媽看著通知書哭了,她不停跟我說對不起,姐姐說,對不起我們的人是那個混蛋,媽媽你沒有做錯!你好好照顧自己,等你出來了,我們就可以一家團聚了。

媽媽和姐姐的手緊緊相握,其中有無形的力量在傳遞,這是屬於她們母女間的愛的力量,我因那些從心底產生慶幸的時刻而感到羞愧,我無地自容,說不出任何話來。

從監獄出來,姐姐說,走,我帶你去吃一頓肯德基。那是我第一次進肯德基,從前我總是路過,也盼望能有進去飽餐一頓的一天,但我進去後不敢點得太多,我知道姐姐的日子也過得很辛苦。

她拿起杯子喝可樂的時候,長袖滑下,她潔白的半截手臂有新添的被煙頭燙出的疤痕,她感覺到我的目光,忙把袖子扯下,遮住了那些疤痕,像她無數次做過的那樣,遮蔽、隱藏,就可以當傷口不存在。

她的解釋蒼白而無力,她說是她抽煙的時候不小心燙到的。我只是點點頭,看似接受了她的解釋,沒有追問下去。

分開的時候,她塞給我一筆錢,讓我拿去付學費,我說我不要,我馬上就跟同學去打暑假工了,我可以自己賺學費。但她堅持要給我,她說,我是姐姐,我應該要照顧你的。我們再堅持一下,等媽媽出來,我們一家就會過上好日子的,就不用這樣一東一個西地四散了。

我點點頭,我說,姐姐,如果別人對你不好,你要學著離開他,不要像媽媽那樣,到最後,要殺了他才能離開他。

姐姐拍拍我的頭,笑著說,小孩子懂什麼?那笑是很苦的,我看得出來。

我們在路邊站了一會兒,她男朋友開了輛臟兮兮的小車來接我們,他染著一頭黃發,手臂上紋滿紋身,花得我無法辨認出一個圖案來。他招呼我們上車,我和姐姐坐到後車座,他邊開車邊打電話,大罵臟話,很難聽,姐姐不好意思地對我笑笑,小聲說,他平時不是這樣的。

到了外婆家門口,我下車,姐姐說,你進去吧,我就不進去了,代我跟外婆問個好。你要好好學習,你比我聰明,以後比我有前途。

我點點頭,目送她上車離開,車刮起一陣塵煙,沒了蹤影。

上高中後,因為學校離外婆家很遠,我開始在學校住宿。

我家發生的事情並沒有因為距離遠就隔斷了傳播,以前的同學總是樂於幫我廣而告之。我時常感到別人帶著異樣的目光看我,那些目光粘在我身上,無論我走到哪裏。

很多年後當我開始接受了自己,我也就接受了因我人生事件而向我投來的目光,但當時我還太小,我無所適從。

那些目光起到的作用就是時刻提醒我,我有一個暴力的爸爸和一個坐牢的媽媽,我一輩子都走不出那些日子帶給我的陰影。

我沒能在高中交到朋友,我的舍友們遠離我,背著我竊竊私語,當然也由於我的性格,總是那麼沈默,那麼無趣。

有一次我被幾個女生堵在廁所裏,她們問我要錢,我說我沒有,她們就要打我,我突然意識到我已經不害怕別人的威脅,我意識到我的拳頭並不比別人無力,我可以回擊每一個對我動手的人,我想我的臉上也顯露了這樣的狠勁。

我騎在一個女生身上扇她巴掌,她的臉被我扇腫了,其他女生想要拉開我,卻拉不開,她們對我拳打腳踢,我不知該不該謝謝我爸爸讓我變得這麼抗打,我一點也不覺得痛,我只是想要回擊每一個欺負我的人,回擊我那段像老鼠一樣灰溜溜的人生。

最後我們幾個人被班主任抓到辦公室訓斥了一頓,那些女生走後,她單獨留下我,她對我說,老師是過來人,出身不好就要比別人活得更加小心翼翼,你明白嗎?別人犯了錯或許還可以補救,但你不能犯錯,沒人會幫你補救,詩舞,以後你只能靠自己,所以你更該約束自己。

我點點頭,於是她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滿意笑容。

從辦公室出來,我靠著墻長長嘆了口氣,我太累了,我想要犯一點錯,可腳剛踏出那個框框,又被人打回原形。

這世上有活得輕松的人嗎?至少很多人不必像我活得這麼難吧?我忍不住要妒忌那些生活幸福的人了。

2

姐姐跟那個黃毛男友分手後,跟一個富商去了外地,臨走前她和那個富商帶我去飯店吃了一頓飯,許久不見的姐姐胖了不少,但她依然那麼美麗,生活的種種並沒有摧殘她這份美麗。

富商是個愛笑的胖子,一笑眼睛就瞇成一道縫,從那縫裏射出算計的精光,我不喜歡他,就如我也不喜歡那個黃毛。

他對我說,詩舞啊,你好好念書,你要是考上大學,不用擔心學費,姐夫供你讀。姐姐就在一旁笑著,十足是一個賢惠的小女人。

那男人出包間打電話的時候,姐姐跟我說,他是有老婆的人,不過他說他會離婚的。他對我很好,你不用記掛我,自己好好過活。等安穩下來,我再跟你聯系。

我看著她紅潤的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找到自己要走的路,不知道這條路會引她走向何方,那怎麼看都是一條不歸路。

但我依然是沈默的,我不知何時變得越來越沈默,我喪失了我的語言,或許我從來也沒有被允許表達過。

我走在回學校的路上,秋天了,枯黃的落葉紛紛自樹上落下,風刮起沙塵迷了我的眼,這時有人從背後拍我肩膀,我回頭,看見一個與我穿著同樣校服的男生,他有著幹凈好看的笑容,他指指我的頭發,“你頭上有兩片落葉。”我認為這是世上最好聽的聲音。

“你頭上有兩片落葉。”這些語言意味著什麼?它對別人毫無意義,卻逐字逐字敲打在我心頭,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一見鐘情吧。

“我見過你,我就在你隔壁班。”

我笑笑,想要說點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他好像不在意,自顧自說:“上個月的月考好難啊,是不是?不過你考了全級第一,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我們班主任常在班上提起你,他讓我們學學你,也考個全級第一給他爭爭光啊,我看他更想做你的班主任……”

他就這樣一路說,我們慢慢走回學校,最後我鼓起勇氣說:“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補習。”

他楞了楞,隨即說:“那太好了,謝謝你!”

我想我從來也沒有奢望要跟他做朋友,我只是覺得,我只是想要靠近光。

他叫宋天佑,是家裏的獨生子,他第一次帶我去他家時,我呆住了,我不知道家原來可以這麼漂亮。

他媽媽熱情招待了我,給我端來茶點,他媽媽保養得很好,像他姐姐多過像他媽媽。他爸爸平時做生意很忙,有空的時候會帶他們母子出去遊玩,有時候我碰上了,他們也會帶我一起。

我們去遊樂園玩,他和我坐過山車,他在我旁邊怕得大喊大叫,下來後他發誓說此生再也不坐了,他爸爸笑他膽小,還不如我,我在一旁看著這一家人,我以為我會妒忌這種幸福,但我沒有,我只是隔著一段距離欣賞著,像欣賞藝術品那樣,喜歡,但我永遠也夠不到。

有一回我幫他補習時,他突然問我,你好像很少提到你爸媽,他們是做什麼的?我手一抖,筆在練習本上劃下深刻的一橫。其實我沒有要隱瞞他的意思,我想告訴他,我爸爸整天打我媽媽、打我和姐姐,我媽媽在坐牢,我想坦誠地說出來,可是我想要說的時候,我已經淚流滿面。

我匆忙收拾了東西從他家逃走,我不知道我錯在哪裏,可我總覺得自己像只骯臟的老鼠。

其實如果仔細想想我的人生,我一點錯也沒有不是嗎?可為什麼我依然有揮之不去的罪惡感?是由於那在被子下生出的一點慶幸嗎?

那個稱之為爸爸的男人已經死了,可他依然左右著我家三個女人的人生,他依然掐住我們命運的咽喉,我們隨時等待被掐死,而得不到救贖。

我想要恨,我想要發瘋,可我最終只能小心翼翼活著,靠近光的時候,甚至會擔心在光底下,太過暴露了自己。

之後我開始躲著天佑,我有點害怕見到他。

他也許會從別的同學口中得知我的過往,他會怎麼想我?他會覺得我過於軟弱,不夠勇敢嗎?他會覺得我媽媽過於殘忍嗎?他會覺得一定是我們有錯,才會被打嗎?

不,不,我不該這麼想他,他是我心底唯一的光,我但願不知道他的想法,從而他就可以在我心中擁有無限的溫暖和善良。

我上到高三的時候,姐姐大著肚子回來了,她的臉紅腫著,像被人扇過巴掌,她的頭發剪得參差不齊,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是他老婆打的。他原來從沒想過要跟他老婆離婚,只是想我騙我給他生個兒子,現在照出來是個女兒,他就不想要了,又聯合他老婆來對付我!他媽的,他不得好死!

她哭著,嘴上不停咒罵。她拉住我的手說,詩舞,我只有你了。

高考完之後,我就進廠打工了,那時姐姐已經快臨盆,沒法再幹活,家裏的支出全得我來賺。

高考分數出來後,我不敢去查,我怕自己抱有希望,又怕自己失去希望。我知道我沒有上大學的可能了,我是個有家要養的人了,生活從來沒有給我太多選擇。

小侄女長得白白胖胖地,很可愛,可我姐姐討厭她,她甚至不願意給她取個名字。最後上戶口不得不取個名字時,我給她取名生生,林生生,她是新生的希望。

姐姐生完孩子後,一直情緒低落,她常常哭,不願意多看女兒一眼,她每次看到生生,都會恨她是個女兒,她認為如果生生是個男孩,她就不會被拋棄。

我帶她去看醫生,醫生說她這是產後抑郁,需要家人多多呵護關愛,我聽後覺得一個頭兩個大,我一個人怎麼顧得了這麼多事情?

我和姐姐從醫院出來,夏日的陽光熱烈到刺痛人,姐姐忽然跟我說,詩舞,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如果沒有我,你會過得更好。

我心裏不是沒有想過,也許我一個人會過得更好,可是當我挽著她的手,我知道我這輩子最缺失的是親情,最想要的也是親情。我說,沒關系的姐姐,我現在也過得很好,有你和生生陪著我,我一點都不覺得寂寞了。

她說,媽媽還沒有見過生生呢,等生生大點,你帶她去看看媽媽。我說,我們一起去。她慘淡地笑著,點了點頭。

幾天後,姐姐跳樓自殺了。警察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剛下夜班,因為車間不允許帶手機,我已有幾十個未接來電。

我聽到這個消息,腦子嗡嗡地響個不停。掛了電話,我看到姐姐最後給我發來的信息,她說,對不起,詩舞,希望你和生生以後能夠過得開心。

我靠著儲物櫃哭得喘不過氣。為什麼她要離開?可如果生活這麼痛苦,為什麼她不能離開?這兩個問題在之後的人生裏我反復問著自己,如果生活得很痛苦,我可以離開嗎?

生生三歲的時候,我帶著她去監獄看了媽媽,媽媽老得多了,白發長上兩鬢,她說,生生長得像你姐姐,以後也是個漂亮姑娘。

說完她就哭起來,詩舞啊,我對不起你們姐妹倆,我對不起你們。生生用她稚嫩的聲音說,外婆,你為什麼哭?你見到我不開心嗎?我說,外婆是因為開心才哭的。

其實我、我的姐姐和媽媽,我們要做的不是跟彼此說對不起,我們要做的是跟自己說沒關系,沒關系,日子很長,再苦也會過去的。

我抱著生生慢慢往家走的時候,竟遇到了天佑,這次我沒有躲開。他驚訝地問我,你結婚了?我搖搖頭,我說這是我小侄女。

這個對答之後,我們陷入短暫的沈默,正當我想要告別時,他說,我們能談談嗎?

我們走到不遠處的一個小公園,生生開心地跑去玩滑滑梯,我跟他一人坐一個秋千,我腳尖點地,輕輕晃著。

我問他,大學生活過得好嗎?聽說你考了一個很好的學校。他說,你為什麼沒有回學校填誌願?你的分數一定比我高得多。我無奈地一笑,還說這個幹什麼?都過去了。

他又說,你那時為什麼一直躲著不肯見我?

我一楞,沒想到他還記著這件事。我說,有一次在你家,你問我爸媽是做什麼的,那時我沒能回答你,因為我感到自己很不堪,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不知該怎麼面對我的過去。

我爸爸常年家暴我們,我媽媽為了保護我和姐姐,殺死了他,現在還在牢裏。我姐姐跟了一個有夫之婦又被拋棄,生下了生生,因產後抑郁跳樓自殺了。你問我為什麼沒有回學校填誌願,因為沒有意義了,我得照顧我的家人。

我看著他,這些話從前我一定說不出口,但經過這些年,我與自己和解了,我大方地說出這些經歷,我還是感到很苦,但我沒有再責怪自己。不是我的錯啊,這些年來我得反復告知自己。

他說,你當時不告訴我,是覺得我會跟別人一樣用異樣的眼光看你嗎?我們相處了這麼久,我們不是朋友嗎?你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說,對不起,當時我沒法承受一點點你會討厭我的可能性,正因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這時他向我伸出手來,像我第一次見他時那樣幹凈地笑著,“那我們和好了是嗎?”

我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手心的暖意。生生跑過來,他抱起她說,你們住在哪裏?我送你們回去。我們慢慢走著,我感恩他給我的人生帶來了一束溫暖的光。

回到家後,我上網查了我當年的高考分數,原來只比當年的省高考狀元少一分。我在電腦前又哭又笑,我知道我努力就一定可以。

3

生生上小學之後,我輕松了許多,天佑介紹我到他爸爸的公司當助理,工資沒有廠裏賺得多,但我有更多的時間來準備我的第二次高考,天佑爸爸得知這件事,特意沒有給我安排太多工作,我總是可以早早下班。

周末的時候,隔壁小誌媽媽會讓生生去她家寫功課,幫我分擔了育兒工作,我很感謝她,可每次送東西給她,她都會退回來,她說小誌很調皮,有生生陪著玩,她還輕松不少。

不知何時起,我身邊充滿了這些善良的好人。大概是天佑帶給我的運氣。

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天佑媽媽叫我到她家裏吃飯慶祝,天佑帶了他女朋友來介紹給我們認識,女孩名叫悠悠,剪著齊劉海短發,笑起來很可愛。

吃過飯後,天佑媽媽悄悄把我拉到一邊,她看起來憂心忡忡,問我:“你跟天佑……”

她話沒說完,但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啞然失笑,我說:“阿姨,我跟天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看他現在過得這麼幸福,我很替他開心。”原來她和天佑爸爸一直以為我跟天佑在談戀愛。

我透過陽臺的玻璃門往客廳裏看去,天佑低下頭在悠悠耳邊說了什麼,兩人偷偷笑起來,看著特別美好。

我一直不去理清我對天佑到底懷著什麼感情,我想這樣很好,難得糊塗,有些事情看得太清,又有什麼意思呢?我的人生需要理清的事情已經很多,我就任由我的愛情在那裏一團亂又有何不可?

我給生生辦了住宿手續,我送她去宿舍時,她背著小書包顯得很開心的樣子,她長大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獨立,比我更能適應在人群中的生活。

臨走時生生問我什麼時候回來看她,我說很快,在你還沒有開始想念我的時候我就已經來了。她說,小姨,我現在就開始想念你了。她像是要哭的樣子,但忍住了。

我親了親她額頭,分開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但我得這樣做,她以後會有屬於自己的人生,我也應該有我自己的人生,從現在開始,我們都不要做沒必要的犧牲。

離開那天我誰都沒有告訴,我害怕那些告別的場面,我這輩子經歷過的告別還不夠多嗎?

我坐上火車,火車帶我一路遠去,我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思鄉的情緒,我在那個地方過得那麼辛苦,但我卻對它存有依戀,我愛恨都在那裏。

我大學畢業後回去,在一家公司做英語翻譯,那時生生已經上初中,我租了個小屋我們一起住。

有一天生生突然問我,小姨,你上學的時候有沒有暗戀過?我一楞,隨即笑了,我問她是不是有喜歡的男生了,她紅著臉說沒有。

那晚我夢到了天佑,夢裏他還是十七歲的少年模樣,而現實裏我們馬上就三十了,時間過得多麼快啊,那些痛苦的或者旖旎的往事,都已久遠得像前生,時間衝淡了一切,我喜歡我現在這樣,三十歲很好。

我睡得迷迷糊糊時,被天佑的一通電話吵醒了,我跑到樓下,夢裏那個少年和面前的中年男人漸漸合為一體,他喝了點酒,臉上帶著醉意,看到我忽然就哭起來,嚇得我忙掏出紙巾給他擦淚,他說:“悠悠跟我分手了,她說她不愛我了,不想跟我結婚了,怎麼會這樣?”

我說:“我怎麼知道?”

他說:“你不是心理咨詢師嗎?你給分析分析她的心理啊!”那時我在學心理方面的課程,跟著老師去幫人做過幾次心理咨詢,完全是個新手,沒資格分析什麼。

我陪他在午夜的大街上慢慢走著,他漸漸冷靜了一點,問我:“詩舞,你說愛到底是什麼?怎麼說消失就消失了呢?”

我說我不知道,我的愛從來沒有消失過。他又說,我覺得這輩子不會再愛上別人了。我說你會的,你會再去愛別人的,因為愛每時每刻都在發生。他說,如果我們到了五十歲還是單身,我們就結婚好不好?我笑了,我說,你真的很幼稚。

這時從拐角處跑出來一只臟兮兮的小狗,特別親人,一直用腦袋拱我的腳,我蹲下來撫摸它,它順勢躺下來露出自己的肚皮,天佑說:“可憐小狗,誰這麼壞把你拋棄了?”小狗“汪汪”兩聲作為回答。

我們散了一會兒步,又回到我家樓下,天佑心情好了一點,就跟我分別了。

我轉身上樓時,發現剛才遇見的那只小狗,不知何時跟在我身後一起上了樓,我們在家門前大眼瞪小眼,它看我的眼神那麼小心翼翼,我忽然被這眼神刺痛了,它像是另一版本的我,它仍處在需要被拯救的階段。

我自問我拯救不了任何人,我承擔不起任何一個人的人生,但是我可以救下一只小狗,小狗的一生比人要簡單純粹得多。

我抱起它,我說:“好了小狗,天氣冷了,我們回家吧。”

我可以確定我和這只小狗會相處得很好,一個生命永遠愛著另一個生命。(原標題:《一個生命愛著另一個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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