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荒野。
無邊的高峰密林。
靜謐的西部鄉村。
以及。
潛藏在樹林裏,肅穆、沈著又死寂的殺機。
犯罪,於無聲處聽驚雷。
原始,鋒利,野蠻,肅殺。
熟悉的氣味。
更確切地說,是血腥味。
Sir知道,死忠粉到這估計已經沈不住氣了。
是的,它來了:
《黃石 第四季》
Yellowstone Season 4
屬“9分必看”之美劇。
三季下來,季季整齊劃一:9.2。
如今第4季出場,更是一舉拿下逼近滿分的9.8。
它憑什麼?
換別的高分美劇,興許是纏繞不清的謎團、驚心動魄的敘事,亦或讓人瞠目結舌的高概念玩轉。
《黃石》不需要。
硬,它實在太硬。
01
所有的故事,皆圍繞一塊地展開:
黃石農場。
歸屬人:達頓家族。
簡單概括前三季的劇情。
就如同達頓家族的一部“保衛蘿蔔史”。
所有人趕來的目的,都只有一個:搶奪達頓家族的黃石農場。
達頓家族主要任務就是反擊,守住農場的每一寸地皮。
當然了,達頓家族可不是吃素的,遇強則強,遇狠更狠。
第一季,對手地產開發商。
攛掇當地政府,借著城鎮擴張的名頭,要征地,拓展,搞酒店,旅遊,度假村等等業務。
看到老約翰,一臉暴發戶的傲慢,陰陽怪氣地暗諷:
每個我認識的百萬富翁都想成為牛仔
開篇就設計車禍,打算置老約翰於死地。
結果呢?
第九集,被老約翰小兒子凱斯三下五除二當街綁去,吊在樹上。
乖乖地把哄擡地價的陰謀全盤托出。
第二季,強龍轉向地頭蛇:
貝克兄弟。
當地賭場負責人,大哥是蒙大拿州酒類管理局局長。
為了鞏固自家賭場生意,半夜空中投放苜蓿破壞草場,導致黃石農場整個9號草場的牛全部死亡。
甚至綁架老約翰孫子泰特,用以要挾。
結果又如何?
老約翰一怒之下,下令反攻。
貝克兄弟雙雙死於達頓家族槍口。
第三季,實際上是第四季的上半部。
敵人從地產暴發戶,一躍升級成財大氣粗的普羅維斯集團。
有人、有錢、有權、有勢。
得知替普羅維斯管理資金的是大鱷羅爾克後,小女兒貝絲殺雞儆猴、迎面出擊。
做空羅爾克基金會所持有的股票,令其損失慘重。
接著,坐在酒吧悠閑地等待羅爾克上門求饒。
達頓家族究竟何來這麼大本事?
先從黃石農場說起。
這是全美最大的私人農場,坐落在三不管的印第安保留區。
有多大?
四百七十多萬畝,約4300座故宮大小。
包含山川,河流,湖泊,草原……以及上面幾乎所有的動植物。
全是屬於老約翰一個人的。
且,永久產權。
為此,他甚至買了架直升機,沒事就巡邏自家的地。
看起來,老約翰不過是個土地主般的老牛仔。
鏡頭裏,就是養養牛,遛遛馬。
但實際上,老約翰的勢力幾乎遍布蒙大拿州各個角落。
第一季。
開發商想把達頓家族告上法庭,說他們霸著地養牛,阻礙了城鎮發展。
法官聽完直接駁回:
這個城鎮就是達頓家建立的
牛X不?
凱斯重回農場,老約翰計劃讓他成為畜牧協會探員,將來替自己的班。
可成為畜牧協會探員的前提是,警校畢業。
且無前科。
凱斯本來都不符合條件。
於是,一邊是凱斯惴惴不安,一邊是電話一頭,“國家犯罪信息中心”查詢結果卻是:
凱斯·約翰
無前科 無負債
之後。
不用測謊、不用進行心理測評。
老約翰一個電話,就能直接幫凱斯跳過這些流程,畢業後一鍵get畜牧協會探員。
此外,州長和州司法部長都曾是達頓一手提拔;共和黨的議員大佬是他座上賓;只要他想,可以隨時左右新任州檢察官的人選任免……
簡單來說——如果把黃石農場比喻成國家,老約翰即如君主。
權力向上伸,民心向下紮。
老約翰並非“暴君”,恰恰相反,他在普通人中極有威望。
長子遇害案中,一聲招呼就能讓案子的證人改口供。
幾句話就說服大學校長,同意聘請莫妮卡為大學教授。
就連教堂的神父都欠他人情,默默應承下他交予的指令。
怎麼樣?
是不是有《教父》那味了?
事實上,《黃石》的確被外媒稱為:美國西部版《教父》。
可想而知。
達頓家族能有如此威望,依靠的絕不只是蠻力。
還有,西部核心價值觀。
02
《教父》之所以能成為人物史詩經典。
根本之處在於運籌帷幄之間,不流失掉人性的準則與魅力。
有規矩,有原則,以情交情,而非強制霸道。
《黃石》亦如是。
老約翰,乃至整個達頓家族之所以迷人。
正是為人處事,都要遵守著一份默契又牢固的情感秩序。
《速激》裏越來越愛強調的“family”,已經變得像《小時代》裏,狗血撕逼後的“我們都是好姐妹”。
甭管多塑料,一說出口立馬冰釋前嫌。
而在《黃石》裏,你看到的是西部硬漢對family毫不含糊的守護。
第二季裏,二兒子傑米,再怎麼和家人鬧掰,都不會背叛家族接受對手的贊助。
老約翰誓死不讓人搶走黃石。
一方面在於對家園精神的守護,另一方面來源於對父親生前的承諾。
這是達頓家族做人的原則:
一秉虔誠,信守諾言。
凱斯上任第一天,牧馬人納爾遜自殺,現場留下一份銀行收回抵押品的通知。
凱斯的第一反應是:
他有孩子吧
看著牧場裏的馬群,凱斯決定把馬群趕到集市出售,用於補助納爾遜的遺孀和孩子。
但這也違反了“遺囑認證法”。
一旦被銀行發現,凱斯免不了大麻煩上門。
猶豫之下,凱斯找父親拿主意。
老約翰篤定地告訴兒子:
銀行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要操心的是人
為他們爭取到最好的 這是你應該做的
原因很簡單,納爾遜的妻子是個好人。
這是達頓家族做事的原則:
好人予以悲憫。
不踩高拜低,富於道義。
但也如同《教父》,這種情感秩序善惡交織,處於黑白之間。
正面,是西部浪漫。
牛仔世界的虔誠重義。
背面,是混沌、紛爭、危險、守舊、殘忍......
因時代落後,到處滋生的野蠻專橫。
這裏,人情世故要遠遠超過法律的效力。
比如好人,以禮相待。
惡人呢?則有仇必報,絕不姑息。
莫妮卡到服裝店選購衣服。
因為種族和膚色,被店主誣賴偷竊。
就連警察都鄙夷地調侃她,讓她脫掉內衣接受全身檢查。
貝絲聽到消息趕到。
於是,劇情反轉。
落荒而逃的,成了警察。
剩下的店主,剛才怎麼羞辱莫妮卡的,現在自己當眾重演一遍。
雖然有道義。
但道義,建立在暴力之上。
欺負黃石的外人,動輒濫用私刑,以暴制暴。
對家人的忠誠,是主流。
但反過來。
自由、命運屈服於家族利益。
子女視父母的意見如上帝旨意。
內部既團結,又“等級”森嚴。
牧場主人與牛仔的關系,與其說是雇主與雇員,不如說是封建時代的領主和農民。
這群人,由出獄囚犯組成。
幫達頓家族殺人放火,保護農場,幹見不得光的活。
△ 把屍體扒光吊在門口威脅敵人
進黃石前,需要被烙鐵印上“Y”字黃石印記。
但凡有敢背叛達頓家族的,他們會送他去上火車:
一路開到黑,送他回老家(在懸崖上槍殺)。
黃石,始終是一塊紛亂又專制的法外之地,強迫著每個入局的人遵守規則。
所以,貝絲雖然憐惜父親多年的努力,一邊幫家族出力。
卻又一邊極力規勸莫妮卡,帶著弟弟凱斯離開黃石。
這裏配不上你
這個家配不上你
這裏,有地獄的絕美。
也布滿地獄的破碎。
03
看起來,《黃石》拍的是勢力之間的角逐。
實際上,勢力背後是價值觀的碰撞。
第一季,最經典的一段主題對話。
莫過於長子葬禮上,女兒問父親:
“告訴我,我們要跟誰開戰?”
約翰想了想,把嘴湊到女兒耳邊,卻又馬上收回來。
提高聲量:
“所有人。”
第四季開篇,同樣有這麼一段對話。
貝絲問長椅一旁的男孩:
你爸是被什麼害了。
男孩說,海洛因,你爸呢?
貝絲深吐一口氣:
“21世紀。”
兩段重疊起來。
真正與達頓家族為敵的,實際上是時代。
“所有人”,囊括了美國社會進程的過去和未來。
在黃石上演的,是保守、進步與歷史三股力量的競逐。
保守,即牛仔精神。
恪守最原始的生活方式,拒絕與時俱進,建立地方自治。
進步,是不斷尋求擴張和增長的現代資本主義。
好好的地,光養牛可惜了。
必須搞房地產開發呀,推進城市化,經濟轉型產業升級……
歷史,即本劇的“第三個主角”,美洲最初的主人印第安人。
由於剝削、壓迫的歷史遺留問題,他們生來自帶民族仇恨。
《黃石》如同沙盤戰役,演示著多重勢力較量下的美國歷程。
誰代表著歷史的方向?
不好意思。
在黃石,絕對的正義是被放逐的。
你是誰,你就會看到什麼樣的正義。
在老約翰眼裏,地產商和財團是土地的外來入侵者,是侵略的敵人。
而實際上,在印第安人眼裏,達頓家族同樣是當年把他們從家園裏趕出的掠奪者。
什麼都沒變
但現在印第安人變成你了
說到底。
這片土地不聽從於血緣、政治正確和先來後到的規則。
它只聽從於實力。
這,也正是孤獨的牛仔與全世界的鬥爭。
未來,或許牛仔時代也會被現代文明寫進被淘汰的日記本。
或許正因如此。
相對比前兩季的生猛,《黃石》從第三季開始便平添了許多疲憊中的掙紮、抵抗情緒。
與普羅維斯集團的金融商戰,貝絲第一次敗下陣來,公司股票大跌。
第三季結尾——老約翰半路遭遇槍擊。
凱斯辦公室遇襲。
貝絲收到炸彈包裹。
炸彈引爆了整層大樓。
達頓家族碰上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危機,差點全軍覆沒。
敵人越來越猛。
幕後操控者也越來越隱蔽。
到第四季,就看海報:
色調是未有過的黑灰壓抑。
“Y”字的黃石標誌上停靠著隱隱不詳的烏鴉。
背景是漫天烏雲壓境。
都預示著,這次的決戰或將是最後的殊死之戰。
但就像Sir開頭所說:
達頓家族最吸引人的,就是絕境中觸底反彈、以一擋十的魄力。
你看這幕。
從爆炸廢墟中,走出來的貝絲。
第一件事就是找路人要了根煙。
恍惚間抽了起來。
緩過神後,下一個鏡頭,即是滿眼的狠絕和殺意。
酷斃!
西部世界,從來都是於愛與恨之間輾轉。
一場非死即傷的遊戲。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伴隨著滅亡新生的,才是歷史。
但往往,讓我們沈迷的不是新生。
而是以浪漫、悲壯和肆意走向余暉的謝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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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罐頭蓋的日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