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和馬雲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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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裏不符合進化論,它是突變出來的,或者說是被一再想象出來的。馬雲就是那個“首席想象官”。

文 / 吳曉波(微信公眾號:吳曉波頻道)

記得第一次跟馬雲握手,的確有遇見了E.T.的驚詫。那只手綿柔無骨宛若婦人,繼而輕輕地有力一執,如綿裏藏鐵。後來聽一位懂手相的說,這是大異之相。

大異之人能否成大異之事,取決於三點,是否身處大時代,是否投身大行業,是否成就大功業。馬雲何其幸也,居然三者俱得之。今天是馬雲的生日,也是他創立阿裏巴巴二十周年。

在這裏,以薄文道賀,並試圖回答一個有趣的問題:馬雲到底是不是“外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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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雲接觸互聯網是在1995年,是當時最早觸網的幾百個中國人中的一個,這些人裏迄今還活躍著的包括馬化騰、丁磊、雷軍等,與上述幾位相比,馬雲是唯一不會寫代碼的。

在四處碰壁多年後,1999年的9月,馬雲在自己的家裏創辦了阿裏巴巴,10個月後,他成為第一位登上《福布斯》封面的中國企業家。

這背後有一個宏大的產業圖景:在經歷了1998年的東亞金融危機之後,朱镕基總理為了拯救產能過剩的制造業,對民營企業開放進出口業務,從而引爆“中國制造”的黃金年代,阿裏巴巴正好趕上這趟大車。

其實在當時,在同一賽道的企業多達數百家,而唯一大成的只有阿裏巴巴,馬雲要感謝他爸爸把他生在了浙江。這個只有10萬平方公裏的資源小省,卻有全國最多的專業市場和最活躍的中小制造企業集群。

阿裏巴巴最早的對標模式,並不來自美國矽谷,而是浙中的義烏小商品市場。用馬雲的話說,“阿裏巴巴是網上的集貿市場,也就是網上的義烏”。

阿裏是真正的“中國式胚胎”,誠信通、中國供應商和支付寶,俱是原創性創新。阿裏的銷售隊伍被稱為“鐵軍”,這個名詞的背後其實是一部血淚史。

在很長時間裏,那些沒有讀過大學的銷售人員要把虛無縹緲的“網絡信息服務”,以幾千乃至數萬元的價格賣給幾乎不知互聯網為何物的農民廠長們,靠的就是“連哄帶騙”和死纏爛打的鐵軍精神。

如同所有偉大的公司都不來自一個既定的“藍圖”,阿裏二十年,也是一個隨時運起伏的二十年。

這其間,呈現出的是一條波浪式增長曲線:它在2002年創辦了淘寶網,涉足網上零售業務,2013年推出余額寶,染指互聯網金融,2015年創建菜鳥物流並嘗試跨境電商,2016年提出新零售和大力投入大數據業務。

每一條增長曲線的背後,都意味著一個萬億級的市場,而它們之間既有業務關聯的可能性,又沒有互為成就的必然性。阿裏的不可捉摸和無所不在,在中外商業史上都是極其罕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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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裏的成功,大而言之,得益於兩條,一曰“工具迷信”,一曰“大水庫模式”。

有很多做制造和零售的企業家,對馬雲一直很不滿,覺得是他奪去了他們的生意,甚至還有一些學者認為,阿裏對實體經濟其實沒有貢獻,因為,“它不就把貨物從地面搬到了網上而已嘛”。

這樣的認知,是他們被淘汰的根本原因。

世上所有商品交易的成本和獲利,都取決於三點:一是信息不對稱,二是渠道的多層級,三是資金的流通效率。互聯網的所有能力恰恰都在於對這三點的破壞性重構。

馬雲對互聯網的工具能力始終有一種宗教般的迷信,它似乎不是建立在可行性的前提下,而是“非如此不得活”的堅決心。

2014年,馬雲對銀行業喊話:“銀行不改變,我們就來改變銀行。”這在當時的金融界濺起一片不忿,但是僅僅三四年後,再沒有人對此稍有異議。在很多時刻,馬雲的商業判斷,大多不來自知識,而來自洞察,除了先驗的“工具迷信”,這的確是很難解釋的。

十多年前的2007年,受阿裏巴巴集團的邀約,藍獅子曾經派出兩組財經作家進入公司實地調研,分別長達半年,出版了兩本書籍,一本是《阿裏巴巴: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一本是《淘寶網:倒立者贏》。

那時,阿裏巴巴的主營業務是B2B,剛剛收購了雅虎中國,淘寶網的當家人還是被稱為“財神”、喜歡收集煙鬥的孫彤宇。

在一次交談中,馬雲問我:“世界上最好的生意是什麼?”

未等我回答,他很得意地給出了答案:“是辦一個國家”。

“你看,國家就是圈一塊地,養一堆警察,建立一種秩序,然後,在這裏每一個做生意的人都需要向你交稅。”他稍稍提高了一點聲量,“所以最好的企業就是國家模式。我建一個大水庫,把管子接到每戶家庭裏,你一打開來,我就有錢賺。”

2007年的阿裏巴巴顯然還不是一個“大水庫”。但2019年的阿裏巴巴絕對是“大水庫”,而且不止有一個“大水庫”。

很多年後,我寫《騰訊傳》,常常比較這兩家企業的異同,它們的成功都是“國家模式”,或者說“大水庫模式”,不同的是,騰訊至今只有社交一個“超級大水庫”,而阿裏起碼已經建成兩個:電商和互聯網金融,並且很可能在物流和大數據領域再造出兩個。

在公司成長範式上,騰訊是進化出來的,從QQ到微信,其內在的基因邏輯是一致的,馬化騰以“流量+資本”的戰略,把護城河直接挖成了天塹。而阿裏不符合進化論,它是突變出來的,或者說是被一再想象出來的。

想象就跟邏輯沒有關系了,在本質上,它屬於藝術的範疇,在商業世界,唯一可以對應的概念,是企業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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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說說阿裏的企業文化。

我認識很多阿裏人,他們都很不“精英”,如同一把被不起眼的麻布包裹著的名刀。

這家公司看上去很江湖,甚至有點散漫。比如早年的阿裏,每個會議室用的都是金庸小說裏的地名,光明頂、黑木崖、靈鷲宮等等。每個阿裏人都要起一個“花名”,金庸十五部小說中稍稍正面一點的人名都被搶光了,除了韋小寶。

不過你仔細想想,當每個人都開玩笑地把爹娘給的名字隱去,其實內在的是一種高度統一的、類宗教式的價值觀重塑和人格再造。

馬雲不懂代碼,不愛開周會,厭煩看財報,所以,他只能散財聚才。在所有的中國互聯網公司裏,阿裏的利益分享機制是最慷慨的。馬雲說,“員工第一,客戶第二,股東第三”,這個公式在商學院的教科書上從未出現過。

比較騰訊與阿裏的主業,前者涉足的行業分別是網遊和社交廣告,這兩個行業加起來的市場總規模為8000億元左右,而後者所涉足的零售業務市場規模為40萬億。因此,阿裏的行業相關滲透性要高出很多,圍繞其生態可獨立創業的機會點便也更豐富。

這就構成了一個現象,在阿裏的周邊如叢林般地生長出無數的關聯性創業公司。阿裏的淘寶總部在杭州西部的余杭區,在大樓建成前,它的對面有一個海創園——海外歸國人員創業園,常年空曠得可以長草。淘寶大樓建成後,兩年時間裏就擠滿了創業公司,其中絕大多數是從馬路對面跑出來的前阿裏人。

與京滬深相比,杭州市的大型公司數量根本不能相比,但是,在胡潤提供的中國十億美金富豪榜上,北京有103位,深圳有77位,上海有66位,杭州有38位,列第四,其中最大的原因是,阿裏系的造富能力。

二十年間,馬雲在阿裏扮演的是CIO的角色,這個I不是Information(信息),而是Imagination——想象。

敢於想象的另外一種表述,就是愛吹大牛。“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解決一千萬農民的就業”“做一家活過102年的企業”,每一句都像極了一個大牛皮。馬雲的口條獨步漢語世界,豈止生龍活虎,簡直起死回生。

不愛吹大牛者,無以成大事。一個牛皮轟隆隆地吹出去,要麼成笑話,要麼成神話。馬雲說,人總要有點夢想,萬一實現了呢。

為什麼馬雲吹過的牛皮,竟然大多數都實現了呢?

我沒有研究過阿裏的決策人機制,是馬雲獨裁制,還是民主集中制,或是投票裁定制?不過,彭蕾的那段話可能是真實的,她說:“無論馬雲的決定是什麼,我的任務就是幫助這個決定成為最正確的決定。”

阿裏的波浪式增長曲線,每一條都有可行性,但是,每一條也都可以被證偽。決定其成敗的,與其說是戰略的英明,不如說是價值觀認同和強悍的執行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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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雲出名後,杭州電視臺從片庫房裏翻出了一條很舊的新聞。

在1995年,電視臺做了一個路人測試節目,編導找來五六個大漢在馬路上撬窨井蓋,測試是否有路人制止。結果,那天晚上經過的行人們都視若無睹,直到名叫馬雲的杭州市民出現。

馬雲自己回憶說,那天,他騎單車去上班,看見幾個人在擡窨井蓋,似乎是要偷去賣。想要去制止吧,考慮到自己小胳膊小腿的打不過人家,於是前後跑了四圈,結果沒找到路人或者警察幫忙。於是,他就一腳踩在地上,一腳踩在單車腳踏板上,做好逃跑準備之後,一手指著大漢們喊道:“你們給我擡回去!”

這個細節似乎很符合馬雲的性格。他是懦夫中的勇者,勇者中的懦夫。他有改變世界的好奇心,但秉質上,他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這樣的人,有超乎平常人的勇敢,挑戰不可能的任務,但他深知自己的能力邊界,隨時做好了撤退的準備。所以,別看馬雲天馬行空,其實,即便在一個革命者的隊伍裏,他也不會是格瓦拉。

企業家都不應該是格瓦拉。

二十年來,對馬雲的稱呼有三變,一開始是馬總,後來是馬老師,近幾年成了馬先生。

只有對漢語敬詞有研究的人,方能品味出其中微妙的遞進。

如果你問我,近二十年間,全球思想市場最大的變化是什麼?我的回答是:知識產出方式的變化和知識權力的讓渡。

在很漫長的人類文明史上,知識分子與企業家同為社會精英階層,前者供應觀念,後者供應財富,他們的社會功能很少交叉重疊。

但是,信息化革命改變了這一格局,它以前所未見的方式將世界推平,與此同時,一系列的技術革命,對人類行為及公共治理的影響和滲透越來越大,由此所產生的專門知識,對傳統知識分子——特別是人文學科的知識分子的知識儲備和獲取能力,提出了致命性的挑戰。

知識世界的地理疆域發生了微妙的大挪移,處在變革最前沿的企業家突然成為了新觀念的提供者。與此同時,他們的思想不再需要經由知識分子的“轉述”,而直接可以在社交媒體上獨立及碎片式地發布。他們在商業領域中的創富和知識能力,被普遍化為各方面的優秀智慧或美德。

在美國,最典型的代表是喬布斯和巴菲特,在中國,則是我們的馬老師或者叫馬先生。

對於這一被迫披掛上的角色,在一開始,馬雲是沒有做好準備的。

有一段時期,他經常會發表一些聽上去有點“反智”的言論。比如,他對名牌大學畢業生嗤之以鼻,他說“不讀書和讀書太多的人,都不太會成功,所以別讀太多書”。他調侃說,經濟學家們的預測都是扯淡。他還常常跟一些神神鬼鬼的人扯在一起,前些年的李一道長和王林“大師”事件,都弄得他有點尷尬。

被偶像化或外星人化,只能帶來短暫的虛榮,而更多的是無從言說的苦惱和不適應。在過往的中國企業界,王石、柳傳誌都掉進過這個陷阱。

馬雲曾開玩笑地說:“人生最後悔的事,就是創造了阿裏巴巴。”唏噓之間,未免不是來自於這樣的身份焦慮。如果說,他給這個時代出了無數道挑戰題,那麼如今,他也正在遭遇一場“身份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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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個更大的“身份挑戰”,是阿裏巴巴本身。

2013年,《金融時報》把馬雲評為“年度人物”,此前的當選者包括喬布斯、奧巴馬等。

在接受訪談時,馬雲說:“就正如互聯網在改寫零售業,我們相信阿裏巴巴最終同樣會從根本上改寫金融、教育和醫療保健等由信息驅動的行業。我相信一旦這種變化出現,一旦所有人都在網絡上相連起來,互聯網的平等和透明的核心精神將有可能讓中國社會跨越一大步,發展出更強大的體制和社會基礎設施。”

這段話有兩層很重要的信息,其一,阿裏把互聯網視為工具能力而不僅僅是某一個特定行業,它將可能賦能於所有的商業服務領域;其二,阿裏將扮演社會基礎設施供應者的角色。

在人類近兩百年的現代化史上,企業與國家在能力的意義上,第一次出現了大面積的戰略級交集。

馬雲第一次明確提出要做一家“國家企業”,是在2014年的12月。這是一個雄心勃勃的概念,也當然是一個容易被多重解讀的概念。

2015年,跨境電商剛剛興起,有一次,我隨同北京來的幾位部委幹部去阿裏考察。

在阿裏跨境電商部門的大墻上,有一塊巨大的顯示屏,各省的商品出口交易數據快速地即時翻動,非常壯觀。其時,廣東海關剛剛破獲一起出口騙稅大案,一位阿裏的同事隨口開玩笑地說,其實這樣的事情,我們這裏的大數據比任何部門的監管都要準確。

站在我旁邊的一位副部級幹部,身軀微微一動。

也是在2015年5月,馬雲在貴州舉行的首屆大數據產業博覽會上說:“未來最大的能源不是石油,而是大數據。”

這句話當然是真理,問題是,真理意味著什麼,在不同立場和角色的人那裏,卻可以有別樣的體味——

“在我們這樣的所有制國家,石油應該掌握在誰的手上呢?”

在中國一直有一種說法,“國有企業必須在關系到國計民生的支柱性產業中處於主導地位。”且不討論此說法是否不容置疑,不過,在現實的商業世界,情況正在發生決定性的變化。

如果說在上世紀末,講國民經濟的基礎設施,它們是電力、金融、能源、通信運營商等,基本完全被國有資本集團所掌握,那麼今天,民營資本集團在社交、電子商務、移動支付、地產、物流及媒體資訊等領域,已居於很難撼動的支配地位。

這一“新半壁江山”景象的出現,可謂中國產業面貌和所有制改革的最大變局,而它們都是在最近的二十年間發生的。阿裏巴巴無疑是其中最顯赫的標本。

在中國現代商業史上,這一景象曾經發生在1917年到1927年的北洋時期,當時,民營資本控制了銀行、證券、航運、糧食加工和紡織產業,民大政小,有人稱之為“黃金十年”,有人稱之為“亂世十年”。

這道題,中國從來沒有解好過。

在2017年,就當螞蟻金服高歌猛進的時候,馬雲突然表態,“只要國家有需要,支付寶隨時會上交國家。”言者、聽者、旁觀者,且各自解讀。

阿裏未來的步步驚心,顯然並不全部來自創新,而在很大的程度上來自“身份挑戰”。所以,阿裏巴巴模式始終是中國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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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馬雲生日,也是他辭任阿裏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的日子,他才56周歲,無論在任何意義上都是黃金的當打之年。

企業家是一種稀缺的、不可再生的生產資料,他們的養成,大概率與天賦和修養有關。馬雲肯定不來自火星,但想再克隆一個出來,卻也完全沒有可能。

中國要誕生世界級的企業,首先要有世界級的企業家,屈指宇內,能夠進候選名單的,不過六七人而已。按我的看法,排在前幾名的是“一任三馬”,任正非、馬雲、馬化騰和馬明哲,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退賽”,都是中國商業的損失。

金盆端上,他真的會洗手而去,如風清揚般退隱江湖?

他會專心去當一個環保公益者?教育從業者?馬式太極拳普及者?

其實,不得而知。

在局外的我們看來,阿裏這盤大棋,玲瓏初開,百子待落,遠遠未到終局時分,以馬雲的氣象,恐非他人可以替代。況且,他個人及阿裏的雙重“身份挑戰”,都不是洗一下手就可以解決的。

退一萬步說,如果馬先生真的倦怠於商業,在現如今中美貿易摩擦一時無解的國運時刻,他倒可以扮演當年胡適先生的角色,被國家征召,出任特別談判大使。舉國四望,能夠興致勃勃地與特朗普亂拳糾纏的,馬先生恐是一時之選。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If you can dream——and not make dreams your master.”

人生如棋,自行其是,進未必有所得,退何嘗有所失。旁人所有絮叨,都僅是無關痛癢的柳下笑談而已。

馬雲,生日快樂。

本篇作者 | 吳曉波 | 當值編輯 | 李夢清

責編 | 何夢飛 | 主編 | 鄭媛眉 | 圖源 | 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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