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牛頂門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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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唐酥| 禁止轉載

1

按理說,烽火連天的歲月裏,人人忙著茍活,哪裏有心思去管別人家的事兒。偏偏平城的老百姓特別操心兩位姑娘家的婚事。家裏有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是大事情,而這兩個姑娘又在同一家,每每讓人想起便不住地搖頭,真是家門不幸。

張家兩姐妹,姐姐張頂紅身體康健,多智近男,妹妹張舒好自娘胎裏帶病,纖弱扶柳。因張太太結婚後只生了這一胎雙胞女,此後再無所出。

張老爺納了兩個小妾也無聲息,便歇了生男孩的心思,一心一意教養頂紅,當男孩兒養,望她頂門立戶,日後招個贅婿傳宗接代。

至於舒好,因自初生起便瘦瘦小小的,幾次沒了呼吸又救了回來,看遍平城的醫生也僅僅能夠做到續命,特別招張太太心疼,簡直是要了為娘的命根。漸漸地,張太太便一門心思撲在舒好身上,眼裏沒了另一個女兒的存在。

張老爺白手起家,做的是糧油生意,又是平城商會的一員,頗有些大財主大商賈的氣魄。

平城男人不少,可是願意入贅的多半有點別樣的心思,家世稍好,頂天立地的男兒誰願意丟這份臉兒。稍次點的人,別說頂紅看不上,就張老爺也不願意冒險將半輩子的心血交到財狼虎豹手裏。遂頂紅難嫁,歲月蹉跎一直到二十四歲了仍未找到合適的人選。

舒好病秧子的名號在平城是出了名的。她患有心疾,小病不斷,一年中有大半年都得臥床休息。就算出大筆嫁妝也沒有哪家願意娶進門,畢竟別說擔起當家主母的責任,連能不能生小孩都是未知之數。

舒好亦是二十四歲的花樣年華仍未找到合適的婆家。雖說民國以來,女子成婚的年齡往後延了些,可二十四歲再不嫁可真真岌岌可危了。

張太太為這個女兒的親事操碎了心,一會兒覺得這家家貧,會刻薄女兒,一會兒覺得那家的婆母尖酸刻薄,口下不留情。人家願意的,張太太也滿意家境的,這回又輪到舒好不點頭。她被張太太慣壞了,樣樣都要最好的,連夫婿也絕不肯次人一等。

所幸她們心中自有計較,外人看戲般耳熱心躁絲毫不影響二人態度。

張老爺年近六旬的人了,管起事來力不從心,早就慢慢地將權力放松,將差事交給頂紅去辦,自個兒耍雀鬥雞,不亦樂乎。頂紅也爭氣,著一身男裝,束起頭發,戴頂西洋帽把生意管理得井井有條,雇員們絲毫不敢以為她好欺負。

也因為常年做男裝打扮,又學著男子的做派,原本與舒好有八分相像的俏臉變成只有五分相似的俊臉,眉目分明,英氣勃發。若是不知內情的客人,也每每有人認錯,喚一聲張少爺。

頂紅滿心滿意想著的皆是舒好和家業,兒女私情暫且不入法眼。再說許多事情她做得並不比男子差,一時間也不覺得要夫婿有何用處。

舒好與頂紅不一樣,她整日裏躺在床上,閑來無事便愛看小說話本,對書中的才子佳人、兒女情長心神向往。正因如此,終日沈溺在浪漫情懷之中,不覓個十分如意的郎君決不妥協。

是日夜,華燈初上,頂紅忙完生意照舊去探望自家妹子。舒好斜靠在榻上,腰肢軟軟地癱在靠墊上,淺淺地捧著一本書看。她的眼睛長而媚,雙眼皮的褶子,直掃入鬢角裏去,黛眉微蹙,時不時地嘆氣。

“若是看得不舒坦,不看也罷。”頂紅把書奪過來,翻了幾頁,無趣地放在桌面上。又是些擾人心思的玩意兒。舒好脧一眼頂紅,把書搶回來,細細地撫平封面的皺褶。

“我是一日不看,才覺得渾身不舒坦。”

頂紅曉得她的德性,不過嘴上說她兩句,真不給她看也舍不得。她又見桌子上擺著幾張名帖,攤開一看,是幾幅畫像,笑道:“媽又找了人給你相看?”

舒好把書往被子上一扔,厭煩道:“趕緊拿走,看著就眼睛疼。”又抱怨,“媽也是的,都這麼多年了,要是好的,哪裏還能剩下來。這上頭連個比得上你的都沒有,還嫁什麼嫁?白費心機!”

頂紅趕忙上前抱住她,安撫道:“好了好了,媽也是為你好。”果然,舒好又自怨自艾起來,“都怪我沒有一副好身子,長得又不頂好,女兒家大了沒人要,給爹媽丟了臉,嗚嗚……”

“胡扯!”頂紅假怒,大喝一聲,“我們家舒好樣子頂好的,我在外見了那麼多自稱美人的夫人小姐,就沒一個比得上你的。”

“真的?”舒好哭得梨花帶雨,水珠兒在眼眶哧溜一圈,連頂紅這個假男人也不免心跳漏了一拍。

舒好的眼珠子咕嚕嚕地轉著,“怎麼證明?”

頂紅多聰明的人兒,如何不知道她的意圖。知道醫生說她最近身體好了些許,心思便活躍起來。

“聽聞名雅詩社明日下午要泛舟湖上,在湖中有論詩大會,明日帶你去瞧瞧熱鬧。”頂紅真心疼愛這個妹妹,只要她想,上九天攬月也無不可。

舒好轉身緊緊地擁抱著頂紅,嬌嬌地道謝,柔軟的身子蹭得她渾身發燙。

2

二十四年來,舒好踏出家門的次數屈指可數。並不是她的身子真的這般嬌弱,而是張太太不允許。張太太恨不得將舒好鎖在自己身邊,不離開視線一步,又怎會願意讓舒好有機會沾染到外面世界一絲一毫的灰塵呢?

在她看來,只要在府外,空氣中都是細菌病毒,連呼吸都是錯誤的。

今日頂紅特意請劉太太邀請媽媽去打牌,再三保證自己會照顧好舒好,才有機會帶舒好脫身。

頂紅先陪她去理發店用鉗子燙了如今最時髦的發型,戴上粉嫩的琉璃流蘇耳墜,又換上鵝黃喬琪紗旗袍,高領圈,荷葉邊袖子,下著半西式的純白百褶長裙。加上她終年不曬日光,膚白如雪,真真好一個絕代佳人。

舒好看鏡子,鏡子裏的人兒滿眼皆是笑意,越發笑得歡喜,挽著頂紅的手臂,像小雀兒一樣,止不住地說俏皮話。

坐上汽車以後,舒好還舍不得撒手,甜蜜蜜地向親姐撒嬌,興興頭頭的。等到了湖邊該下車的地方時,卻突然矜持起來,跟在頂紅身後,踱著小碎步慢慢地踏上船舫。

張家是商戶,請的教書先生教的是商場上的門道,其他不過涉獵。頂紅不喜歡風花雪月,對詩詞歌賦也無興趣。只因與名雅詩社的杜四少有些生意的往來,每每有他在場,便投其所好附庸風雅一番,遂對詩社有些了解。

知她要攜伴出席,杜四少便替她留了兩個雅座。恰巧今日也有一個老朋友要到場,所以杜四少十分得意。

“頂紅來來來,這位是?”杜四少見她帶了個嬌俏的年輕姑娘,心情甚好,忙給她們指引座位。

頂紅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傳回爹媽耳中便是罪過,只推說:“這位是我表妹,楊小姐。”

“楊小姐安好。”杜四少嘻嘻哈哈的像舊時人一樣躬身作揖。舒好忙不疊地回禮。

又此時,下人來報杜四少心心念念的舊友來了。他賠不是,言招待不周便去招待來人。頂紅領著舒好入座。舒好第一次見到這般熱鬧的場面,興奮地左顧右盼,就算是華麗麗的一場夢也舍不得醒來。

很快,杜四少和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再次走了進來。

一口洋味的中文飄入舒好耳中,“四少謬贊了,我多年在國外求學,老祖宗傳世的學識哪裏比得上在座的各位。”舒好聽了這滑稽的語調,忍俊不禁,張望著看是哪個呆子說話這般搞笑。

董莘在嘈雜中忽聞一聲有別於眾人的嬌笑聲,也尋著聲源看過去。兩相一對眼,又飛快地看向別處,兩人都是心頭一驚。日頭穿過船舫的彩色玻璃映射在地上,沒來由地暈出朵朵燦爛的花兒。

回到家中,到了半夜,舒好便發起高熱來。醫生查不出病因,只能推說是吹了風之故。被張太太得知白日裏頂紅帶著舒好遊船去了,拿著藤條一邊咒罵一邊鞭打,直打得皮開肉綻。頂紅生生受著,並不解釋。

她也心疼極了,打在身上的痛多少能減緩心底的痛。只有舒好知道,她的發熱並不是風吹的,而是春情蕩漾的。

她夢見了董莘,二人對月盟誓,耳鬢廝磨,如那杜月娘與柳書生一般在亭子裏成就了雲雨之歡。舒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竟夢到這般羞人的事情,愧疚得羞紅了臉,後來便發起燒來。

那董莘曾是杜四少陪讀的書童,家庭並不富裕,後偶然得了機會出國留學。如今學成歸來,在大使館領了職,倒是頗有幾分紳士的風範。又承蒙杜四少念舊,帶進圈子裏,一時也在平城激起點點浪花。

他多年未見過故國的姑娘,覺得舒好長得極好,又楚楚可憐,頗有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韻致,心生幾分喜歡,過了幾日便四處打探那日的是哪家的姑娘。

杜四少聞聲知其意,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告知那日女子是張家表親的身份,又幹脆送佛送到西,遞了帖子與董莘一同登門拜訪。

頂紅並不預料二人會生了情愫,只當普通生意夥伴之前的來往應酬,在前院設宴款待杜四少和董莘。董莘因著覬覦別人家的姑娘,想問又不知從何提起,吃宴席時好不自在。好不容易尋了個借口出院子裏透口氣,才覺得舒心。

看慣了規規矩矩的西式園子,張家的精致園林令他驚嘆。因著中年發跡,確實沒甚文化底蘊,又怕別人嘲笑自家是暴發戶,遂張老爺很下功夫,請了清末的林秀才設計的院子。

布置園亭樓閣,套室回廊以及疊山成石、栽花取勢皆有講究大中見小,小中見大,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或藏或露,或淺或深,其中深意,妙不可言。雖他在國外多年,依然看不上西人頭腦簡單的玩意兒。

迷迷糊糊地走過周回曲折的長廊,穿過一套一套的院子,董莘走了許久,忽然感到一絲冷意。一個激靈,酒醒了大半,才覺察已經走遠了。

他心下懊惱,等下主人家尋不到他,定會認為他是唐突之人,再想尋佳人音訊更是難上加難了。他想尋個下人問路,不曾想一個人影也沒見到。

董莘又走了幾步,聽見墻內傳來聲響,站在拱形圓門前躊躇了許久,終是站在門邊輕喚:“楊小姐……你好啊。”董莘本就中文講得不甚好,見著心心念念的人兒,更是嘴上不利索。

舒好天長日久地被關住,實在厭惡被人小心翼翼地圍著,遂打發了丫鬟,只她一個人坐在秋千上蕩漾著春意。怎料到忽然聽見一個陌生的男聲,慌忙扭頭避讓,又覺著這音調怎生耳熟,悄悄一擡眼,果不其然是自己熟悉之人。

她腳尖一頓,秋千仍未停下來,被秋千的作用力拋了出去,摔倒在草地上。所幸她力道不大,秋千只是搖搖晃晃的,並不高,摔得也不嚴重,到底嚇了董莘一跳。他忘了禮教,連忙過來察看,心中十分歉疚,都是他的唐突,嚇壞了佳人。

舒好因著出醜,羞紅了臉,只搖頭不搭話。董莘問得緊了,她才急道:“你別掀裙子,我沒受傷!”這回輪到董莘漲紅了臉。他怕她認為他在非禮她。

二人就這般傻氣地坐在地上,相對無言。董莘就像喜歡中式園林一般喜歡中國姑娘。外國的中國姑娘少,在外求學多年也沒談個女朋友,不是巧舌如簧之徒,不知如何打破僵局。

還是舒好先出了聲。她未曾談過戀愛,卻觀遍世間情愛,就理論知識而言,絕對比董莘在行。

她媚眼如絲睨了董莘一眼,淺淺吐氣,“呆子——”董莘自覺香風撲面而來,陶醉在似淺還深的情意綿綿之中,神搖魂蕩。

3

董莘酡紅著臉回到宴席之上。頂紅擔憂地問:“董兄這酒還未散得,在下讓下人準備碗解酒湯可好?”說著,便喚人去準備。

杜四少是風月中的老手,看一眼便知道今夜可沒虛來,當下明了,也不再打探那楊家小姐的來歷。

宴席散後,杜四少送董莘回去。見董莘在汽車內仍不斷回頭看那遠去的宅子,嗤笑道:“看來董弟收獲頗深啊。”

董莘皺眉,“四少可別胡說。舒好是個規規矩矩的姑娘,我們守禮得很。”

杜四少問:“舒好?”

董莘越發臉紅,“嗯,她的閨名。”

杜四少搖頭,“這下可難辦了。”他轉而認真地問,“你是想娶她為妻呢?還是只是想玩玩而已?”

董莘疑心他懷疑自己的品性,忿忿地說:“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自當是以妻待之,董某絕不是登徒浪子!”

杜四少說:“董弟勿惱,且聽我說。董弟常年在外,有所不知。張家共有兩個姑娘,其中一個閨名便是舒好。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體弱多病,以大量貴重藥材續命,根本不適宜嫁人。就連賭坊都設了賭局,賭她哪一年能嫁得出去。

“不是我要毀她名節,實在是娶了她會成城中笑柄。娶妻求賢淑,加上你剛進了大使館,這可不是人人能得的機會。與西人打好交道,有平步青雲之勢,可得要好好思量。”

董莘火辣辣的心被一盆冷水兜頭兜臉潑下來,心神恍惚地下了車,進了家門。爹媽叫喚全不應,自顧自地回房。

可嘆人便是這般犯賤,越是不能得到的越是情難自禁。他想了許多,心頭仿佛被狗尾巴草撓來撓去一般瘙癢得難受,不過幾日便形容憔悴。

第四日下班,鬼使神差地讓黃包車夫拉去了張家。正站在門口,慚愧地想離去,被頂紅見著,只當他有意登門拜訪。再言他在大使館供職,頂紅也有意結交,便催促著進了府內,又是一場賓主盡歡的夜宴。

席間,董莘借口肚子不適,轉個彎又溜入後院之中。舒好聽聞董先生上門作客,早早地在老地方等候。她一見董莘,淚珠兒便在眼眶中打滾,清明的眼珠蒙上一層雨露,迷蒙而情深。董莘情難自禁,將她擁入懷中,溫聲細語地安慰。

舒好說:“我還當你忘了我,不來了呢。”

董莘借口道:“怎敢,怎敢?實在是事忙,我這不就來了麼。”軟玉溫香在懷,什麼前途什麼名聲他全都忘光光了,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兩人情話綿綿,耳鬢廝磨一番,等到月上梢頭的時候,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董莘回到廳中,連頂紅也察覺了不妥,只她不動聲色依舊與董莘把酒言歡。

稍晚些,她去探望舒好,見她春風得意地哼著小曲兒,又見她手上把玩著的是《牡丹亭》,哪裏還不明白?神色一凜便發作起來。

“我還當他是個正人君子,哪裏曉得他竟背地裏來勾引你!”

舒好沈浸在愛戀的幻想中,被嚇了一跳,見是她才放下心來,嗔怪道:“說話怎麼這麼難聽?莘哥是個好人。”

“莘哥?原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怎的?在家待久了,想情郎想得不行了,什麼腥的臭的都往家裏拉?”像是被人耍著玩一樣,頂紅越想越惱火,也越加口不擇言。

“你……你……你出去!”舒好伸出顫巍巍的手指指著房門,心臟一緊,昏了過去。頂紅這下才醒悟過來,慌忙接住軟倒的身子,連忙讓下人傳醫生。

頂紅又是一頓被打無疑。她不肯將二人吵架的緣由說出來。張太太打得盡興,藤條都抽斷了兩根,直到氣喘籲籲,手臂酸疼,才放過她。

差不多張家剛請醫生那會子董莘便知道舒好病了。第二日早餐時間,幾乎全程都在議論此事,張二姑娘又發病了。

董太太體胖,心胸卻不怎麼寬。家長裏短,說三道四,只有這樣,臉上才洋溢著幸福。

她說:“這誰家娶了二姑娘就倒黴了,真真是壓婆母一頭,折婆母福氣啊。”

自兒子回國後,董家的餐桌上便只出現西菜,偏生董太太又做得不倫不類,似西非西的。比如最簡單的火腿煎蛋,火腿貴,她便意思意思地煎臘肉佐蛋,還沾沾自喜自己的精打細算。

董先生幾十年來吃慣了鹹菜白粥,現忽然換了口味,怎都不習慣,匆匆扒了兩口便去上班了。他在一家百貨公司當會計。

丈夫不配合,她轉向大兒子。董莘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臘腸,抱歉地一笑,也趕著上班去。平日裏他可能會想要當一個孝順的兒子,左耳進右耳出,今日他不耐煩聽。

“你別想走。”目送令她驕傲的大兒子離去,她眼尖地看見董昌飛快地吞咽,趕緊捉住小兒子,絮絮叨叨地非把話說完不可。

董昌絕望地看著頭頂上暗淡的吊燈,他就不懂,媽明明等下去買菜的時候,下午去打牌的時候都要再跟人論一番八卦,怎就有那麼多事兒可說呢?才讀中學的人兒便便暗暗發誓絕不招惹女子和小人。

4

等舒好病好後,兩人竟恢復了走動。仿佛要報復頂紅一般,他們的動靜越來越大。有時董莘才剛踏進前院,舒好的丫頭便來喚他。

頂紅也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個睜眼瞎。晚間也有電話打過來,頂紅接了,聽到是他,默不作聲,只叫下人去喚舒好。

舒好每每蹺著腿,甜蜜蜜地喚著“莘哥”,左右當頂紅聽不見似的,偷偷瞧一眼見她臉色越難看,她便越聊得越興起。董莘那頭聽見她如蜜裏調了油般的聲音,憶起她我見猶憐的相貌,只越發沈淪。

不過幾次,張太太得到了消息,火急火燎地來打探消息。“我的兒呀——”張太太人未到,聲先到。

今日是星期天,董莘休息,兩人約定了去公園走走,舒好正在描眉。張太太見了,楞道:“你要出門嗎?”剛問完便急了,“那怎行?才剛病好,吹了風,等下又染風寒,真真是拿我命呀。

“是不是那崽子約的你?簡直是不安好心的貨。”張太太越罵越上勁,所有想搶她心肝寶貝的都是敵人,恨不得上軍區借把機關槍打成肉醬。

眉歪了,她煩道:“媽——你天天這般拘著我,我才悶到病得。董先生是個好人,我們不過是去公園走走,你說話也忒難聽了。”

張太太跌坐在椅子上,“你從未曾反駁過我的話……”自己乖巧嬌弱的女兒,什麼時候學會了反抗?眼前忽地一黑又一白,似天塌下來一般,她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舒好在床頭幫她搖著扇子。我的兒啊,心肝腚啊,還是舒好貼心,上天怎麼舍得把她搶走呢?她的手顫巍巍地摸上舒好的手。此時,舒好才發現張太太醒了,“媽——擔心死人了——”

“你不是要出去約會嗎?”

“哪能去呀,不去也罷。”

張太太心滿意足了。

晚上,舒好和董莘打電話的時候,又提起白天發生的事情。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董莘心中浮現一個想法。掛了電話以後,這個念想越演越烈,不能控制。

董先生因著公事很晚才到家。董家今日八點多才開飯,董太太興致勃勃地斷言,“張太太定是被那病秧子給克了,聽說張太太身子好得很,哪能說病就病。”

又振振有詞,“說不得那心疾會傳染呢,怪不得沒人肯娶她。”

“我娶……”一個細若蚊子的聲音傳來,董太太沒有聽清楚,繼續大放其詞。

“我說,我娶!”董莘漲紅了臉,啪一聲將筷子扔下,把心裏話吼出來後,不給董太太反應的時間,落荒而逃。

“啊……”董太太放聲尖叫,“你這逆子……想氣死你媽……”

董先生和董昌面面相覷,眼裏交換著只有董家男人才明白的信息:董莘瘋了,太厲害了!

董莘逃到風月茶坊去。風月茶坊是杜四少的產業,平日他也在這兒消磨時間。

杜四少正躺在榻上抽大煙,雲霧繚繞中見他慌慌張張地闖進來,聽他說了經過,悠悠道:“真是鬼迷了心竅啊……”

董莘像個大姑娘一般扭捏著求杜四少幫忙。杜四少說:“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親媽不同意,我一個跟你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兒時伴能幫得上你什麼忙?”受不住他的苦苦哀求,杜四少答應想想辦法。

未等杜四少想出方法,機會便來臨了,還多虧了董太太的大嗓門將此事嚷得人盡皆知。董太太可舍不得說自己兒子半句不是,便到處說張家二姑娘是狐貍精,不知耍了什麼下作的手段迷得自家兒子神魂顛倒。

與張家相熟的人一轉頭便將董太太的話原封不動地傳回張家人耳中,氣得他們一家都悶悶不樂,不能睡覺。

董莘連忙打電話到張家。掛了幾次以後,舒好才接起來,甚話都不說,幽怨地哭泣著,便惹得郎君發下重誓定用八擡大轎擡她進門。

“這不是千挑萬挑挑了個爛燈籠,就這麼一個爛人,毀了你名聲,又有他那樣的媽,你難道還就非君不嫁?”頂紅恨恨地說,恨她上趕著要嫁,恨她不要臉面。

舒好撥弄著頭發,嬌媚一笑,“姐姐,我終究是要嫁人的。”這是自她和董莘的情事被撞破以來,她第一次喚頂紅姐姐。

董莘很符合她想象中情郎的模樣,可若說非他不嫁,那就過了。只一想到嫁人最大的好處便是離開張家這個禁錮著她的大牢籠,便覺得生命煥發亮光。

“姐姐,你要不要做回女裝打扮?”舒好興致勃勃。她自己有了喜事,也想要親姐有慶。

頂紅想要拒絕,禁不住她的一再哀求,終究同意了。她總是拒絕不了她的要求。舒好動作極快,找來衣服,妝點脂粉。須臾鏡子前就出現了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俏人兒。

頂紅頓時心生一計······(原題:《雙生》,作者:唐酥。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號: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