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老公要害我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本故事已由作者:洋氣,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號“深夜奇譚”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戚攸拉開窗簾,透過落地窗看向外面,下午的陽光有點刺眼,樓下進出皆是行色匆匆的公司白領。這是棟寫字樓,她的心理咨詢室就在十八層,中間樓層,她覺得剛剛好。

時間差不多了,她回到電腦桌前,關閉正在播放的輕音樂,按下鬧鈴提示。

躺在沙發上的男人在這時醒來,他坐起身先是整理了一下頭發,又將沙發靠墊擺放整齊,然後對戚攸露出了笑容。

男人很年輕,身形修長,他穿著一身黑,顯得皮膚越發白凈,只是那笑容在他的臉上就像是一張套上去的面具,使他原本俊秀的面孔變得有些扭曲。

男人說話了:“戚醫生,我最近在練習微笑,你覺得怎麼樣?”

戚攸說:“所以你現在照鏡子的頻率變高了?”

男人回答:“是。”

戚攸問道:“你照鏡子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有點興奮。”他的臉上還是保持著那詭異的笑容。

戚攸說:“這很正常,回去好好休息,下次治療你會更好。”

男人站起身,朝戚攸鞠了一躬,說:“謝謝戚醫生。”

待他離開後,戚攸在電腦上的診療記錄中打出一行字:偽裝能力進化。

這時,診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他戴著鴨舌帽和口罩,低著頭。

戚攸擡頭看到來人,神色緊張起來,她迅速起身拉上窗簾,鎖了門,然後回過身對他說:“丁子陽,計劃已經開始了,你這麼做很危險,萬一被他看到……”

“他就是陳淇?”叫丁子陽的男人摘下口罩,靠在沙發上,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問戚攸。

戚攸點點頭。

丁子陽身子坐直了一些,饒有興趣地問:“他真的是精神變態?”

戚攸說:“根據這幾次我對他的診療,他身上的確具有精神變態的顯著特征,冷血、自私、自大、喜歡追求刺激、善於偽裝,而且我讓他做了腦部檢查。”

說著戚攸拉開電腦桌的抽屜,取出一個文件袋遞給丁子陽,丁子陽打開來看,是一張腦部掃描CT。

“這就是我讓陳淇去拍的片子,你看這裏,”戚攸指了指片子中頭顱的左下角位置,繼續說,“這塊大腦邊緣系統就是負責人類情感和道德價值的地方。可怕的是陳淇這裏幾乎是空的,所以他根本不會擁有人類正常的情感和道德約束,快樂、痛苦、憐憫、內疚這些他都不會有。”

丁子陽問:“這樣的人多嗎?”

戚攸答:“不多,只有百分之二,精神變態要麼是先天性的,要麼是因為童年時期遭遇過一些打擊導致大腦受到損傷。”

丁子陽笑了一下說:“所以說他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真有意思。”

戚攸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她對丁子陽說:“子陽,我必須提醒你,陳淇是個很危險的人。”

丁子陽收起了笑,眼神變得堅定,他說:“戚攸,我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註定是危險的,如果你怕了,現在就可以退出,我不會怪你。”

戚攸看了看丁子陽,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了,資料我已經給他看過了。”

丁子陽握住戚攸的手,說:“戚攸,這些年只有你一直在我身邊。”

“子陽……”

“好了,早點回去休息,我得走了,從現在開始,我不能再見你了,有事我會想辦法跟你聯系,照顧好自己。”說完丁子陽站起身就走了。

戚攸坐在沙發裏,看著門被關上,思緒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見丁子陽的時候,那畫面已在她腦中回放無數遍。

後來她常想,如果那天沒有遇到丁子陽,她的人生會是什麼樣,是會成為一個普通的公司白領還是已經不在人世。她做不出這個假設。

戚攸還記得那天起風了,她站在國貿大廈的天臺上,翻過圍欄,看著底下的萬丈深淵,想象著父親從這裏掉下去的樣子,她閉上眼,緩緩邁出左腿,她感覺風正從下而上包裹著她。

就在那時,一股強勁的力道將她拉了回來。

她一睜眼就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孩,年齡和她差不多大,他緊緊抓著戚攸的胳膊,他的眼神裏充斥著恐懼:“你不能在我面前死。“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戚攸一聽,就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自父親死後,她都沒有這麼哭過,男孩就坐在旁邊看著她哭。

等她哭夠了,他問她為什麼要死。那天下午她將自己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訴了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孩。

戚攸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離開了家沒再回來過,一直以來都是她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

父親沒有正經工作,他們過得落魄且艱辛,餓,饑餓,每當回憶起童年,這種強烈的饑餓還是在戚攸的胃裏翻騰。

戚攸知道,父親對她好已經是竭盡所能,可每當她看到父親那副窘迫可憐的樣子,心裏就會生出一絲厭惡來。

十六歲生日那天,戚攸很晚才回到家,看到桌上是一塊巴掌大的草莓蛋糕,上面插著一支蠟燭,戚攸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對著父親說:“我想要一部手機。”

父親說:“等過兩年就給你買,來,先許願,我們吃蛋糕。”

戚攸說:“我的願望就是想要一部手機,我們班同學都有。”

“好好好,下次發工錢就給你買。”父親端起蛋糕,堆起滿臉的笑。

就是這樣的笑,讓戚攸覺得父親永遠都不會有出息,他們的生活不會有一點改變。

她推開父親的手,蛋糕掉在地上,有一半糊在了她已經開膠的帆布鞋上,她說:“我只是想和別人一樣,有那麼難嗎?”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父親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眼神裏是無措和惶恐,戚攸在那一刻終於知道母親為什麼會離開他,他這樣幼稚,看上去比她更像個孩子。

一氣之下,戚攸跑出了家門,可是她沒想到,這一跑,她就再也見不著父親了。

那天晚上,戚攸的父親偷了一家手機店,他抓起一部最新款的手機就往外跑,店家邊追邊喊“抓小偷”,這一幕正巧被附近辦案的警察撞見,警察追著戚攸的父親,一路追到了國貿大廈的頂樓上。

一直膽小懦弱的男人面對警察充滿了恐懼,他抓著手機一步步往後退,沒等反應過來就失足從樓上掉了下去。

“他就這麼死了,死得這麼突然,我不該那麼任性,是我害死了我爸。”戚攸說起這些,眼淚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男孩說:“害死你爸的不是你,是那個警察,要不是他窮追不舍,你爸不會從這裏掉下去。”

戚攸轉過頭看身邊的男孩,一絲冷漠浮上他的眼眶,他說:“無論如何不要死,只要活著,一切都還能翻盤。”

戚攸思索著他說的話,似懂非懂,但莫名的,她對他產生了一種信任,她在他的身後,陽光被他擋著,他的周身像是散發著一圈光芒。

戚攸問他:“你叫什麼?”

“丁子陽。”他回答。

2

“劉隊,剛剛接到報案,又出現了一名死者,還是女性!”劉進磊剛到辦公室,王新就迎了上來。

劉進磊是從法醫胡雪那裏回來的,他對著上周被害的女屍一夜沒合眼,本想回來洗把臉換件衣服,沒想到剛一來就又接到了一起命案。

他胡亂地拿毛巾抹了一把臉,問王新:“案發現場在哪?”

“護城河邊,刑偵科的人已經過去了,劉隊,這會不會和前兩起案件……”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還沒調查之前不要隨意下結論。”王新還沒說完,就被劉進磊打斷。

“知道了,劉隊,你還沒吃吧?要不我去給你買點包子?”王新說。

“不吃了,現在就去現場,我一晚上沒睡,你開車。”說著劉進磊披上外套就往外走。

大廳裏一個長相清秀的女警員看見劉進磊出來,跟了上去:“劉隊,是要去現場嗎?我能跟著一起去嗎?”

劉進磊疑惑地看了一眼王新。

王新解釋道:“她叫李夢,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新來的,警校剛畢業,你說你會什麼來著?”他回頭問李夢。

李夢忙回答:“犯罪心理側寫,我在警校學的就是這個。”

劉進磊看了看李夢,點點頭說:“跟上吧。”

李夢一聽,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跟著劉進磊出了公安局,三人上了一輛警車,鳴笛而去。

“本臺最新消息,護城河邊出現一具女性屍體,據報案人所述,死者於淩晨四點被發現。現場已被封鎖,警方有關部門正在進行勘察,這已經是本市近期出現的第三起兇殺案,死者均是女性,後續情況本臺記者將持續跟蹤……”

國貿大廈內,戚攸坐在電視機前,看著某臺的報道,手裏端著的咖啡已經涼了,她卻沒有要喝的動作。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門鈴聲,她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屏幕,監控裏並沒有人,只有走廊的燈。

就在下一秒,陳淇那張蒼白的臉赫然出現在屏幕上。他已經有兩個月沒來復診了,不知為什麼突然在這一天出現。

戚攸顯然被嚇了一跳,她手一抖,手裏的咖啡有幾滴灑在了沙發上,她顧不上擦,放下杯子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這才起身去開門。

護城河邊,封鎖線外圍滿了人,警車停了一片,技術人員穿著工作服在裏面進行勘察,死者就是在橋底下被發現的。

劉進磊在河岸邊,環顧四周,雜草叢生,他四處巡視了一番,這周圍是一片荒地,離公路很遠,前些日子下過雨,橋下河水湍急。

“劉隊……”

劉進磊回過頭,看見胡雪向他走來,她邊脫手套邊對他說:“死者叫劉亦婷,三十三歲,死因和前兩起案件一樣,是被繩索勒住脖子窒息而亡,初步推斷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屍體是在死後被運到這裏來的,這周圍沒有發現任何腳印,還有她的腰上系著一條男士皮帶。劉隊,最近這三起案子我很在意……你還記得十年前的連環殺人案嗎?”

劉進磊擡頭向前方看去,那個地方大概五公裏外有一處回水灣,他想起剛剛胡雪說的話,面色凝重起來……

十年前發生在本市的連環兇殺案,劉進磊怎麼會不記得。

那時他剛調入刑警隊,就碰上了這樣的案子,為了追查嫌疑人,全局上下集中人馬忙得腳不沾地,隊裏的人更是精神高度集中,連軸轉了一個多月,連家都沒回過。

劉進磊還記得他來報到的那天,當時的刑警隊隊長郭建峰叼著煙往外走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新來的?現在就上崗吧,跟我去蹲點。”

他穿著一身軍綠色舊夾克,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一說話口中就冒出一股嗆人的煙味。

那天劉進磊被安排在紅福醫院門口蹲點,他坐在車子的副駕駛,開車的是一名年輕的警員,郭建峰躺在後座呼呼大睡。

夜色漸黑,車窗外下起小雨,劉進磊回頭看了一眼熟睡的郭建峰。

他早就聽聞過郭建峰的名號,據說他心思敏銳,查案喜歡靠直覺,這麼多年來破案無數,功勛顯著。

可見著本人後,劉進磊覺得郭建峰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趁著這間隙,劉進磊跟身邊的警員打問起最近的案子。

警員說:“別提了,死了兩個女孩,這都第三個月了,連兇手的影子都查不出來。這兩個女孩互無聯系,一個是護士,一個是陪酒女,都是被兇手勒死的,而且身上還多出了一件男性物品。那個護士手腕上戴了個男士手表,陪酒女頭上多了頂男款帽子,都是常見的款式,哪都能買得著,根本就不知道是誰的。

“而且屍體被發現的地方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第一具屍體是在每天運往郊區的垃圾車上被發現的,第二具屍體是在酒吧洗手間內。兇手根本就沒有毀屍滅跡的意圖,好像就等著被人發現。郭隊說了是同一個人幹的,而且他覺得就這兩天兇手還會再作案。”

“郭隊是不是認為兇手和這家醫院有關系?”劉進磊問。

“哎,你倒和郭隊想的一樣,他說了,像這樣的連環殺人犯,第一次作案通常都會選身邊的熟人下手。第一個死的護士就是這家醫院的。

“有個婦產科的男醫生追過那個護士,沒成,你知道婦科的男醫生都有點那個,很有可能就讓郭隊說中了,今天晚上這醫生值班,我們的任務就是盯著他。”

那晚劉進磊他們在車裏守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接到通知,護城河邊發現了第三具女屍,而紅福醫院那個婦科醫生整晚都在醫院沒出來過。

屍體在橋底下泡了一夜,身上綁著一條男士皮帶,下過雨的河灘邊滿是泥濘,卻沒有發現一個腳印。

郭建峰悶不吭聲地在河灘裏站了一個上午,當時的情形就和現在一模一樣,只不過站在河灘裏的人換成了劉進磊。

劉進磊回憶著這個月發生的前兩起命案,第一具屍體也是在垃圾車上發現的,第二具屍體是在夜店的洗手間裏……這絕不是巧合。

這樣想著,劉進磊爬上河岸,發動了車子。這時,副駕駛車門被拉開,李夢坐了上來,她說:“劉隊,我也去。”

車子開到河對岸,劉進磊下車來到河岸邊,這裏沒有地方可以下到河灘,路邊圍著石欄,旁邊有一家廢棄的養殖場。

劉進磊順著石欄一路查看,像在尋找什麼,沒一會兒,劉進磊就停了下來,他猜測得沒錯,有一截石欄的橫梁上確實有幾道白色的磨痕。

戚攸註意到陳淇從進診室後臉上就保持著微笑,他現在的笑不同從前,已經沒有偽裝的痕跡。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註意到沙發上的咖啡漬,抽了張桌上的抽紙擦了擦,將紙巾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他說:“戚醫生,不好意思,今天沒有預約就來了,但我實在想找人說說話。”

戚攸笑了一下說:“沒關系,你是我的患者,有什麼情況都可隨時來找我。”

陳淇眼神停留在茶幾上的遙控器,說:“戚醫生剛才是在看什麼呢?”說著他已經拿起遙控器按了下去。

電視上正在播放護城河邊警察搜索的畫面,河岸邊圍滿了人。

戚攸臉上的笑瞬間凝固,她擡眼看著陳淇說:“剛剛在看電視。”

陳淇並沒有看戚攸,他盯著電視緩緩說道:“戚醫生,你是知道的,十年前的連環殺人案中那些死掉的女人互無聯系、身份各異,她們是那麼年輕,全都被兇手用繩子勒死,而且兇手每一次都會留下一件男士物品。其中第四個被害人就是被扔在了橋底下,河岸邊沒有發現腳印,警察怎麼也查不出屍體是怎麼被運到那裏的。

“其實兇手就是在上遊的河對岸用繩子將屍體吊下去的,那幾天下過雨,屍體掉進河裏,再通過回水灣就漂到了河岸這頭的橋底。當時的刑警隊長郭建峰在河對岸的石欄上發現了繩子磨過的痕跡,還做了一遍實物推演,這才確定了拋屍手法,就和現在一樣。”

說完,陳淇回過頭來看戚攸,他的微笑還掛在臉上,眼神清澈如孩童。

這就是最令戚攸不寒而栗的地方,不管從陳淇口中聽到多麼慘無人道的事,他都能表現得很平靜,沒有一絲傷心和恐懼。他沒有這樣的能力。

3

“劉隊,兇手這是在模仿十年前的連環兇殺案。”李夢出現在劉進磊的身邊,看著石欄上的磨痕說。

劉進磊問:“你知道十年前的案子?”

李夢說:“嗯,我在警校的時候研究過那起連環兇殺案,當年的案件負責人就是郭隊長,他在我們警校可是傳說。聽說他辦案全靠直覺,那時的系統不像現在這麼完善,辦案本就有難度,可郭隊長從一開始就將嫌疑人鎖定在紅福醫院。

他推測得沒錯,兇手第一次作案的確選擇了身邊的熟人,只不過兇手不是當時調查的那位婦科醫生,而是醫院的護工陸建明。像陸建明這樣的人格是典型的精神變態殺人犯,可惜直到出現第七名被害人時郭隊長才追查到他,將他擊斃。”

直覺?所有人都認為郭建峰的直覺能洞察秋毫。劉進磊記得當年他問過郭建峰這個問題:破案真的可以憑直覺嗎?

當時郭建峰指著自己的腦袋說:“查案當然是要講求證據的,所謂的直覺不過是這裏儲存的經驗,當你和太多的惡魔打過交道後,你就能站在他們的角度思考了。想要知道惡魔在想什麼,你得先成為惡魔。”

李夢繼續說:“可是劉隊,現在這三起案件,看似和十年前的連環案中的前三起有相似之處,但又大不相同。”

劉進磊回過神來,說:“說來聽聽。”

李夢說:“十年前七名被害人都是被勒死的,並且身邊都會出現一樣男性物品,這與現在的案件相似。但不同的是,十年前,除了第七名被害人是三十五歲之外,其余的都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性。而現在這三起案件中,被害人的年齡都在三十五歲左右,兇手的目標年齡與十年前有很大的差別,目的性也完全不同。

“連環殺人案中,兇手選擇的目標通常與他自身經歷有關。陸建明殺人有一半是為了滿足欲望,每一次他都會留下一個自己的物件,這是占有欲的象征,這應該和他的情感經歷有關。

可現在的兇手選擇的目標並不年輕,且從兇手作案的頻率和喜歡追求刺激的性格特點判斷,他應該是年輕力壯的男性。他應該是在作案過程中影射自己的母親,在他童年時期,他的母親有可能是離開了他或者意外死亡。”

劉進磊說:“你說得沒錯,我一直在想兇手要麼是不屑陸建明的行徑,要麼是不能,現在看來應該是後者,而且現在的兇手不單單是模仿劉建明,他還在升級。”

“升級?劉隊,你是指拋屍手法吧?”李夢問道。

劉進磊看了看李夢,這丫頭一點即通,很少有新人能有這樣敏銳的反應,他有直覺,將她帶在身邊或許對這次破案有幫助。

劉進磊有意試探:“關於拋屍手法,你是怎麼想的?說說看。”

李夢見自己的推理被認可,臉上多了幾分自信,她清了下嗓子,說道:“如今三起案件的拋屍現場看似和十年前完全一樣,但卻有不同。

我查過十年前的垃圾車,它們經過每一個垃圾點停留的時間是十分鐘,而且當時路上監控不多,陸建明藏屍就很容易了。而現在那條路上監控密集,現在的垃圾車停留時間只有三分鐘,兇手根本就沒有辦法在垃圾車路過時藏屍,那麼就只有一個解釋,屍體從一開始就在車上。”

聽到這裏,劉進磊想起他見過那日運送垃圾的司機,小夥子那天早上滿身酒氣,到了警局嚇得直哆嗦,只說前一晚喝醉了酒,早上開車的時候什麼都沒註意到,也沒審出什麼關鍵內容。

王新查了他前一晚的行蹤,案發時間他確實在酒館和幾個司機喝酒,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李夢繼續說:“陸建明殺死的第二個被害人體內檢測出大量酒精,死者是陪酒女,死之前還喝了很多酒。這樣一個醉酒的女人被人扶著去洗手間,在酒吧那樣的地方不會有人懷疑,沒人知道那已經是一具屍體。

“而上周在夜店發現的被害人體內並沒有酒精或藥物,兇手是不會殺完人後擡著一具屍體走到夜店的洗手間,所以這一次的拋屍現場就是案發現場,他就是在洗手間內殺的人。

可見兇手並不完全是在模仿陸建明,我覺得他是在釋放一種訊號,那就是他知道十年前連環案的所有作案細節,但他和陸建明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劉進磊聽著李夢的話,臉上閃過一絲疑慮。十年前的連環兇殺案令整個城市人心惶惶,上頭一直在施壓,直到郭建峰在案發現場將陸建明擊斃,一切終於了結。

警方迫於壓力迅速結案,很多疑點就此塵封,除了死去的陸建明,連警方都不能完整地知道當時的作案細節,現在的兇手又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當年陸建明還有同夥?

如今的案子引出的疑點越來越多,看來一切還得從根源上查起。

4

戚攸還記得陳淇第一次來診室的時候也是這一身裝束,穿著一身黑,頭發梳得很整齊,他很註意細節,坐過的沙發沒有一絲褶皺。

那一次他對戚攸說:“醫生,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那時候他的眼神裏還對正常人的生活有一絲渴望。可是現在他的眼睛裏是空的,就像一片死海。

戚攸看著坐在對面的陳淇,思索著他的話,突然反應過來:“等等,你剛剛說十年前在橋底被發現的是第四個被害人?”

陳淇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哦,我忘了警方公布的是第三個被害人。準確來說十年前的被害人應該有八個,第一個警方沒有查出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因為我媽死的那一天我在學校,並沒有看到。”

是一瞬間的,戚攸只覺得一股寒意逼向自己,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迅速包裹著她,她喉嚨處吞咽了一下,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鎮定:“這件事你並沒有跟我說起。”

陳淇扯動嘴角笑了一下,他對戚攸說:“學會偽裝,這還是你教我的。”

戚攸問:“你今天來到底是想跟我說什麼?”

陳淇站起身,邊整理衣服邊說:“戚醫生,我來是要謝謝你,幫助我找到自己,這感覺如獲新生,我很期待下一次的治療。”

說完陳淇就走了,戚攸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她早就知道陳淇會失控。

每當陳淇一次次問戚攸他究竟是什麼人的時候,戚攸都會回答:“你是陸建明的兒子,你和他是同一類人,這是不可逃避的事實。”

她一直在暗示陳淇,他和陸建明是一樣的人,可是她忘了一點,精神變態是不可能被任何人掌控的,他不會被戚攸掌控,也不會被陸建明掌控……

一家夜店的洗手間內,李夢站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雙手撐在紅色的洗手池上,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這裏就是第二個被害人杜晶晶死去的地方。她回過身來又掃視了一圈衛生間,陷入了沈思。

早上的時候她分別去了三位被害人的家裏,再次確認了她們的身份和生活狀況。三位都是獨居女性。

第一個被害人叫吳芳,三十六歲,在超市做售貨員,離婚後獨居,前夫和孩子都在外地。她住的房子雖然老舊,但收拾得很幹凈。

第二個被害人杜晶晶,三十三歲,是一名編劇,未婚,沒有男朋友,死前租住在一間單身公寓。李夢一進門就差點被地上的書絆倒,真不愧是編劇,屋子裏到處都是書。

第三個就是前幾天被發現的劉亦婷,三十四歲,在一家企業做總裁助理,未婚,但和公司總裁長期保持著地下情。房子是總裁為她買的,小區很高檔,房間看上去就像樣板房。

如果兇手選擇的作案目標是因為在童年時期受過他母親的影響,那除了吳芳,劉亦婷和杜晶晶都不符合條件……不對,她們之間一定有某個共同點……共同點?李夢回過身來,再次看向鏡子。

李夢趕回隊裏後發現大家正在大廳開會,她站在門口說:“劉隊,我有情況匯報。”

劉進磊招了招手示意她進來:“正好,剛趕上我們開會,你就在這兒說吧。”

李夢點點頭,站到大家面前,將手裏的幾張照片貼在白板上,然後回過頭來指著照片說:“最近三起兇殺案,我們都只掌握了拋屍現場,沒發現第一案發現場,但其實第一案發現場就在我們面前。

我們先來看死在這家夜店洗手間內的杜晶晶,她被發現時身體是整個趴在洗手池上的,我們都知道兇手是用繩子將被害人勒死的。

從杜晶晶被發現時的樣子可以推斷,兇手在作案時是站在杜晶晶的背後、面對著洗手池將她勒死的,而洗手池上面就是鏡子,兇手喜歡對著鏡子殺人。這說明他喜好刺激,性格偏激自負,這樣的殺人過程能讓他的心理得到極大的滿足,所以兇手作案時現場一定會有一面鏡子。

“再看這三張照片,早上的時候我分別去了三位被害人家裏,發現只有杜晶晶的房間裏堆滿了書,非常淩亂,而吳芳和劉亦婷的房間都異常整潔。那是因為,案發現場就是在她們自己家裏,是兇手殺了人後整理了房間。

他有嚴重的潔癖,一直以來我們忽略了被害人的家,就是因為太幹凈了,沒有任何破壞和掙紮的痕跡。如果我沒有推測錯的話,吳芳和劉亦婷就是在自家的洗手間裏被勒死的,因為只有洗手間內有鏡子。而能輕易進入被害人家中,兇手要麼是她們都認識的人,要麼就是有著令人沒有防備的長相。”

劉進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三位被害人之間的聯系,你有沒有什麼發現?”

“這就是我重點要說的了。”李夢從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劉進磊。

“之前我做過側寫,兇手選擇的作案目標是在影射自己母親的影子,他在童年時期應該承受過母親的離開或者意外死亡。可三位被害人中只有吳芳有孩子,而劉亦婷和杜晶晶並沒有孩子,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她們有過孩子。

兇手選擇的目標就是拋棄自己孩子的女人,他在用這種方式再現母親離開前的樣子,這可能是因為他對母親的思念,也可能是一種復仇心理。

“這份資料就是瑪麗婦科醫院的病患記錄,這是一家私立醫院,吳芳、劉亦婷和杜晶晶都曾這家醫院墮過胎,兇手能得到患者資料,應該和這家醫院的工作人員有關。之前已經查過三位被害人居住地的監控,在她們死亡的那天都出了故障,這更加說明兇手是有預謀地選擇目標,提前做了準備。

劉進磊對李夢說:“劉亦婷和吳芳家裏,我會讓刑偵科的人再過去一趟,查這家醫院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只要查到是誰泄露的患者資料,應該就能查到兇手的線索。”

三個女人連出意外,查出的多條線索,卻指向了一家婦產醫院

李夢回:“沒問題,我下午就去。”

劉進磊轉過頭問王新:“小王,讓你去查陸建明的居住記錄和人際關系,查得怎麼樣了?”

王新說:“這個陸建明沒結過婚,也沒什麼朋友,但他交往過的女人倒是不少,不過都維持不了幾個月,只有一個叫趙子妤的女人他交往了五年。

那五年他們居住在林城,而且那時候陸建明信用卡上的流水很大,很多都是女性用品,看樣子他很舍得為這個趙子妤花錢。不過,劉隊,陸建明的案子不是十年前就結了嗎,我們這時候還查他幹什麼?”

劉進磊說:“現在的兇手就是在模仿陸建明作案,要想了解兇手,就得先了解陸建明,而且當年的案子還存在很多疑點,只有查個水落石出,我們才能接近兇手。”

王新說:“好,我一會兒就帶人去林城,好好查查這個陸建明。”

劉進磊忽然想到了什麼,對身旁身材有點胖的一個警員說:“胖子,上回那個開垃圾車的司機,你再去調查一下他身邊的人,劉亦婷死的前一天他都幹了些什麼,幾點幾分出現在哪裏我都要知道,越詳細越好。”

看著案情逐漸有了方向和進展,劉進磊心裏越發覺得十年前的案子就像是一個黑暗深淵,但不管那裏隱藏著什麼,他都要將其翻個底朝天。至於下一步,他想,是該會會老熟人了。

5

“要我說,你們醫院那個張醫生最帥,你們這近水樓臺的怎麼也不努努力啊。”

“哎呀,李警官,人家那是有主的人,哪輪得到我們啊。”

瑪麗醫院內,李夢和護士站的幾個年輕護士聊得正歡。

最近她每天都來,每次都帶著奶茶甜點,很快就和那些護士們熟絡起來,她也不問患者資料外泄的事,只說是在調查劉亦婷和杜晶晶的人際關系。

咨詢臺後面,一個護士低頭整理著發票,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夢正和其他護士聊得火熱。

已經三天了,這個女警察一直待在醫院裏,除了聊天就是瞎晃悠,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麼,可越是這樣她心裏越緊張。中午休息的時候,她換了衣服走到醫院後面,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戚攸,最近警察一直在醫院查吳芳、劉亦婷還有杜晶晶的事,你說你是要研究什麼墮胎方面的心理課題,我才把她們的住址給了你,可現在她們都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電話那頭說:“小蘭,你不會懷疑她們的死和我有關系吧?”

小蘭猶豫了一下說:“那倒不是,我就是有點害怕。”

“放心吧,小蘭,這事只是巧合,跟咱們沒關系,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你也別和警察提這事,你只要假裝不知道就好了。”

小蘭說:“我嚇都嚇死了,哪還敢跟別人說啊。”

聽到這裏,醫院裏的李夢取下耳機,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

她第一天來醫院時,就發現這個叫小蘭的護士總是躲著她,於是她申請了對小蘭的手機進行監聽。

這幾日她也一直在觀察小蘭,如果那份患者資料是小蘭泄露出去的,她一定會和要資料的人聯系,可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戚攸。

李夢在警校時,曾參與過對市裏消防隊員的心理培訓,那時負責培訓的心理咨詢師就是戚攸,她很擅長催眠療法。

她還記得由戚攸培訓的那節課,還沒講十分鐘,在場的消防隊員大半都已沈睡過去,如果真的是她,那這案情就更復雜了。

而林城這頭,王新經過打聽,很快就找到了陸建明和趙子妤居住過的地方,當時他們在林城一家鎮上租了一間四合院,那周圍風景不錯,後面就是一片竹林。

四合院裏面現在已經住進了新的住戶,詢問得知他們也是前兩年才搬進來,對於十多年前的住戶一無所知,王新在四合院裏四處查看了一番,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

出了四合院後,王新走進一家小賣部,他拿了一包煙,又從手機上翻出一張陸建明的照片,問站在櫃臺裏的老板:“這人你認識嗎?十多年前住在半山四合院的那家。”

老板是個中年人,下巴留著一小撮胡子,他瞇著眼看了一眼照片,說:“哎呦,這不就是那個殺人犯嗎?以前就住在我們這裏,那時候我就覺得他這個人不對勁。”

“怎麼個不對勁法?”王新問。

“哎,你問這個幹什麼?”

“警察辦案。”王新掏出警官證給他看了一眼,順便拿出一個小本準備記錄。

“哎呀,是警察啊,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我這鋪子開在這裏二十多年,人來人往,什麼事都能經過我這兒。說到陸建明這個人,那還得從十五年前說起,那時候他是和一個女人一起搬到鎮上來的,我還記得那個女人好像姓趙……”

“是不是叫趙子妤?你看看,是她嗎?”王新拿出手機給老板看照片。

老板說:“對對對,就是她,是叫趙子妤,這女人性格很好,人很大方,跟誰都能聊得來。但那陸建明就不愛說話,也不經常到鎮上來,他整個人看上去就陰沈沈的,我也說不出那個感覺,我記得有一次他來我這裏買東西,當時他看著我的眼神就讓我心裏直發毛。

“當時鎮上很多人都說呢,趙子妤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就跟了那樣一個男的,可能是因為陸建明有錢吧,據說他是倒賣醫療器械的,掙了不少,這趙子妤沒什麼工作,可渾身都是名牌。但陸建明脾氣不好,有一陣時間趙子妤總是鼻青臉腫的,身上總有傷,不用想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直到他們把孩子接過來,趙子妤就沒再挨過打。”

“你是說陸建明還有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王新詫異地問道,之前調查時陸建明沒結過婚,檔案記錄也沒有顯示有孩子。

“是男孩,我記得當時他也就八九歲的樣子,還在鎮上的小學讀了一段時間,那之後沒一年吧,就沒再見過趙子妤了,聽陸建明說是回娘家了。又過了一段時間,陸建明和那孩子也搬走了,再後來我就在電視上看到當年的連環殺人案了,沒想到陸建明殺了那麼多人。”

王新問:“老板,你還記得那孩子叫什麼名字嗎?”

老板說:“讓我想想啊,那孩子經常來我這裏玩,我肯定記得,他叫……叫……對,叫陸文濤。

“行,謝謝你今天的配合。”王新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準備要走。

老板又叫住了他:“對了,警官,當時還有件怪事。”

“什麼怪事?”

“那時鎮上很多人都養狗,有段時間有幾戶人家的狗都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到,後來有個小孩跑進陸建明家院子裏玩,說是看見過狗被開腸破肚的屍體。那些丟了狗的人家就上門去找,可到院子裏的時候又什麼也沒有,而且當時陸建明去了外地,家裏就只有他兒子,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王新聽完,隱隱覺得只要找到趙子妤和當年那個孩子或許會引出重要線索,他合上筆記本,向外走去。

6

劉進磊站在一棟老式居民樓前向上看去,他還記得第一次來郭建峰家裏是有一次他們出任務回來弄得渾身都很臟,路過這一片時被郭建峰拉上來衝了澡、換了身幹凈的衣服,還煮了兩包泡面。

那時候劉進磊總跟著郭建峰,他覺得在郭建峰身上能學到很多不一樣的東西,可就在當年的連環殺人案破了以後,郭建峰就申請了提前退休。

後來很多人都說劉進磊辦案的風格和郭建峰如出一轍,他就像是警隊第二個郭建峰。

按響門鈴後,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一個明媚可愛的女孩出現在眼前:“劉叔叔,好久沒見了。”

劉進磊說:“倩倩都長這麼大了啊。”

“爸,你看誰來了?”郭倩朝屋裏喊。

劉進磊向屋裏看去,郭建峰從陽臺的椅子上坐了起來,他戴著一副老花鏡,手裏是一份報紙。

進屋後,兩人寒暄起來,郭建峰說道:“你這小子,自從當了隊長後就沒再來看過我,今天怎麼想著過來了?是不是又有棘手的案子了?”

劉進磊說:“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最近的幾起命案想必你也知道,兇手是在模仿十年前的連環殺人案,當年的案子可是你破的,所以這一次我是想請你出山。”

郭建峰眼神恍惚了一下,似是回憶起了當年,然後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緩緩喝了一口,說:“出山就不必了,我這把老骨頭已不勝當年,如今的案子和當年有很多差別,恐怕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劉進磊說:“能看出差別說明你破案的直覺還在,雖然我不明白當年為什麼你執意要離開警隊,可現在這案子需要你,下一個受害者可能隨時會出現。”

郭建峰嘆了口氣,他想了一下,起身從書架上找出一個筆記本,那皮質的封皮因為長久的翻閱,顏色已被磨損大半,他將筆記本遞給劉進磊說:“我能幫到你的只有這個了。”

劉進磊記得這個筆記本,那是當年郭建峰從不離身的,上面記錄了十年前連環案的所有案情細節。

李夢走進國貿大廈,按下了18層,18層在這棟樓屬於中間樓層,而中間在任何時候來講都是安全地帶。

玻璃門是自動的,李夢進入心理診室的時候便知道戚攸已經認出了她,茶幾上放著兩杯衝好的咖啡,這是為她準備的。

“好久不見,李夢,不,現在應該叫你李警官。”戚攸坐在沙發上說。

李夢笑了一下說:“那我也就不繞彎子了,想必你也知道我今天為何而來。”

“是因為這篇論文嗎?”戚攸翻開桌上的一本雜誌說,“我以吳芳、劉亦婷和杜晶晶為原型做了關於墮胎後的心理研究課題,可這篇論文發表之後,她們就遇害了。”

李夢並沒有拿起雜誌,她只是看了一眼,說:“我看過這篇論文了,很有意義,所以今天來是想向你請教,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會選擇她們來行兇?”

戚攸看了一眼窗外,回過頭來對李夢說:“兇手童年時期應該遭受過家庭陰影。

“我猜他應該親眼目睹了他母親的死,他沒能阻止,一直以來他都不能忘懷,所以他不斷地在別人身上還原他母親的死,他在用這種方式降低他的負罪感。”

負罪感?李夢聽完楞了一下,戚攸的側寫和她所想的完全是兩回事。

她問道:“你的側寫憑何具體到他目睹過他媽媽的死?”

戚攸說:“我接觸過很多精神變態患者,他們在童年時期大多都有相同的經歷,時間久了,我就有了自己的直覺。”

李夢問:“你是說兇手有可能也是精神變態?”

戚攸說:“這只是我的推測,目前看來他作案時的很多行為都符合精神變態特征。”

李夢環顧四周,問:“可以看看你這裏的診療記錄嗎?”

戚攸指了指身後的文件櫃說:“可以,都在這兒了。”

王新開了一下午的車,終於到了烏西村,山路不好走,一路坑坑窪窪,好不容易到地方了,天色已經漸黑。

王新下了車走進村子裏,根據派出所給的地址找到了趙子妤老家的門牌號,大門敞開著,門口拴著的黑狗見著王新後奮力發出吠叫。

屋裏並沒有點燈,院子裏雜草一片,王新進屋後發現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炕上,朝來人望了過來:“誰來了?”說著她摸索著下炕。

“大媽,請問這裏是趙子妤家嗎?”王新問。

老太太緩緩往前走來:“你是誰啊?我這眼睛不太好使了,看不清你。”

王新說:“我是警察,是來找趙子妤問點事,她在家嗎?”

“警察?是有我們小妤的消息了嗎?找到她了嗎?”老太太聲音裏有些激動。

“大媽,趙子妤不在這裏嗎?”

“她……她都已經十多年沒回來過了,我托人打問也沒有她的消息,這個不孝女,這麼多年也不回個信兒……”說著老太太哽咽起來。

來的時候王新就在林城派出所查過趙子妤,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查不到她在任何地方的出入信息和消費記錄,所以這才驅車來到她的老家。

可聽老人家這麼一說,王新心裏生出不好的預感來,他不敢耽擱,回去取了車就連夜往市裏趕。

7

清晨,一棟廢棄的爛尾樓外,警笛大作,街上的人議論紛紛。

“又死人了,聽說還是個女的,我看最近幾起命案都是同一個人幹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抓住兇手。”

“可不是嗎,搞得人心惶惶的,哎,你看網上傳的了嗎,都說兇手是在模仿十年前的護工連環殺人案呢!”

……

劉進磊站在一個藍色的化工桶前,看著桶裏蜷縮成一團的女人,她的脖子上有明顯勒痕,面部呈青紫色,舌骨斷裂,眼瞼處有幹涸的血跡。

這棟樓棄置多年,已經成了不少流浪漢的棲身地,這具屍體就是淩晨時被一個流浪漢發現的,這棟廢樓外面沒有安裝監控,若是兇手喬裝成流浪漢用麻袋將屍體拖到這棟樓上,也不會有人生疑。

十年前陸建明就是這麼做的,廢棄的大樓、藍色的化工桶、屍體的擺放姿勢,這些在郭建峰交給他的筆記上有詳細記錄。

唯一不同的是,陸建明當年殺害的被害人腳上穿著一雙男士襪子,而這具屍體身上並沒有發現任何男性物品。

“劉隊,死者叫王麗,三十五歲,在一家餐廳做領班,已經查過她在瑪麗醫院的就診記錄了,同樣也是在這家醫院墮過胎。”李夢向劉進磊匯報道。

劉進磊說:“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之前兇手都會在被害人身上留下男士物品,這是模仿陸建明作案的重要特征,可是這一次兇手卻什麼都沒有留下。

李夢說:“兇手知道陸建明所有的作案細節,這說明他和陸建明很熟悉,但現在他開始脫離陸建明,就是想要擺脫陸建明,他們之間在過去應該是控制和被控制的關系。”

“如果是這樣那就更麻煩了。”劉進磊說。

從林城趕回來的王新剛剛將車停在警局停車場,就看見劉進磊和李夢從一輛警車上下來。車子開進來的時候他已經聽其他同事說了,又出現了新的被害者,看樣子他們剛從現場回來。

“王哥,你回來了。”李夢看見王新,向他揮手打招呼。

王新下車走過來:“這趟去林城,我掌握了不少信息,連夜趕回來就是想早點匯報情況,沒想到這又出了一起命案。”

“看來你有重大發現啊,邊走邊說。”劉進磊說。

“我們之前一直以為陸建明未婚未育,但其實陸建明和趙子妤還有個兒子,這孩子叫陸文濤,曾跟隨他們在林城住過一段時間。他們在林城居住的第五年,趙子妤就不見了,陸建明跟鎮上的人說趙子妤是回了娘家,但我去過趙子妤的老家,她根本就沒有回去過。而且那之後就再也查不到她的任何信息,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我猜測趙子妤極大可能已經遇害。

“再後來陸建明就帶著陸文濤離開了林城,再後來陸建明出事了,陸文濤就被送進了孤兒院,我聯系過那家孤兒院,院長說陸文濤很聰明,進入孤兒院沒多久後就被一戶姓陳的人家收養了……”

“等等,你說姓陳?他是不是跟隨這家人改了名字?”李夢打斷王新,問道。

王新回答她:“對,他現在叫陳淇。”

李夢想起那日在戚攸的心理診室,她翻看患者記錄時,看到過陳淇的名字。之所以留意到這個名字,是因為在他的病情診斷上寫著一行字:精神變態基因,嚴重潔癖,善於偽裝。

李夢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快步走進辦公室,打開電腦系統,調出了陳淇的檔案,屏幕上出現一張年輕白凈的面孔,而這張臉她在查看劉亦婷小區監控時看到過。

監控拍到他穿著一身球服從小區走了出去,那套球服是西南大學足球隊的隊服,西南大學是本市的重點學校,這套隊服在本市沒有人會不認識,而那天正是劉亦婷遇害的日子。

這一瞬間,她腦海中所有零亂的側寫都串聯了起來,與眼前照片裏的人對應、重合:母親在童年時死去,知道陸建明的作案細節,精神變態基因,嚴重潔癖,年輕力壯,讓人沒有防備的身份……

此時,劉進磊站在李夢的身後,看到陳淇的資料後便明白了一切,他吩咐道:“王新,馬上以趙子妤的案子為由申請搜查令,其余人全力調查陳淇。”

接著他拍了拍李夢的肩膀說:“做好準備,這次由你來審訊。”

8

“他殺了很多人,每一次他都讓我在一旁看著,我很害怕,她們都在看著我。”陳淇說這話的時候牙關有些打顫,回憶起這些,他還是忍不住渾身發抖。

“殺人的不是你,被迫見證不是你的罪。”戚攸邊做記錄邊說。

陳淇說:“可我是殺人犯的兒子,我怕總有一天我會變成他,我和他是同一類人,戚醫生,這是你說過的話。”

“不,你和他是兩個獨立的個體,不要將他的罪過強加到你的身上。”

陳淇擡起頭看著戚攸,忽然對著她笑了起來,他的聲音變得低沈,他說:“如果我說我喜歡看他殺人呢?”

……

戚攸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額頭上全是汗,床頭的燈開著,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心緒這才穩定下來。

最近她總是夢到陳淇,夢到他第一次來心理診室時說過的話,那時他還在求救,他想擺脫過去的陰影,可她卻親手將他體內的惡魔放了出來。

她告訴陳淇:“不要壓抑內心的欲望,那只會讓你更迷茫,人只有找到自己才會不再痛苦,去做你想做的事,去變成你想變成的人,沒有人能夠阻止你。”

她指著那張腦部CT說:“陳淇,這就是你,你有著不同於常人的基因,你如此特殊,又何必恐懼於它呢?你只有正視它才能找到自己。”

她將瑪麗醫院的資料放在陳淇面前,說:“她們只是需要別人的幫助,將你的罪惡都釋放在她們身上,你會得到升華,你要告訴世人,你和陸建明不一樣!”

她看著陳淇在她的引導下變得一天比一天冷血、自私,他不再迷茫的同時也正在失去人的屬性。

她能想象得到塑造出這樣一個精神變態在將來會造成什麼惡果,但這是計劃的開始,她只能這麼做,因為已經沒有時間了。

審訊室內,陳淇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低著下巴,雙手握在一起,沒有多余的動作,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已經一個小時。

劉進磊從監控室裏盯著他,忽然發現一個異常,他看到陳淇嘴角扯動了一下,他似乎在笑。劉進磊對身旁的李夢說:“差不多了,進去吧。”

進入審訊室後,劉進磊坐在左邊,李夢正對著陳淇,她直接發問:“你剛才在笑什麼?”

“我在練習微笑。”陳淇說。

沒有正常人的情感交流、善於偽裝,這是精神變態的特征,李夢還是第一次接觸精神變態,她只覺得陳淇的周身散發著一股寒意。

她回過神來,開始例行詢問:“姓名?”

陳淇又笑了:“警官,直接問你想問的吧,比如人是不是我殺的?”

急於炫耀,享受刺激,若順著他的話只會被他牽著鼻子走。李夢身體放松了些,準備先試試他的軟肋,她靠在椅背上問他:“你知道趙子妤在哪嗎?”

陳淇收起了笑,眼睛直視著李夢,沒有說話。

李夢繼續說:“是不是早在十年前被陸建明殺死了?”

“對,你說得沒錯,他殺死了我媽。”陳淇的回答沒有一點猶豫。

李夢:“屍體在哪?”

陳淇:“就埋在林城我們住過的四合院後面,那片竹林裏。”

劉進磊看了一眼攝像頭,監控室裏的王新便吩咐旁邊的警員:“快,聯系林城的派出所,馬上展開搜查。”

李夢:“你知道陸建明殺了你媽,你恨他嗎?”

陳淇:“我不恨他,他並沒有傷害我。”

李夢:“陸建明後來還殺了七個人,如果當時你報警了,那些人就不會死了。”

陳淇眼神忽然變得堅定,他說:“那是他的樂趣,我為什麼要阻止?他只有升華自己才能完成蛻變。”

李夢:“樂趣?那也是你的樂趣吧?如果沒猜錯,陸建明殺人的時候你都在現場吧!”

陳淇:“是,我的確都在現場,他強迫我見證他每一次殺人。”

李夢:“所以你學會了他的殺人手法?”

陳淇:“警官,看過不代表我會殺人。”

李夢坐起身,離桌子近了一些,她盯著陳淇說:“你嘴上說你不恨陸建明,但其實你恨透了他。你恨他讓你從小就沒有了媽媽,你恨他讓你在那麼小的年紀就目睹了最可怕的事,你恨你遺傳了他的精神變態基因。即使這樣你還是選擇站在他的身邊,對他的所有惡行冷眼旁觀,歸根結底,你們都是同一類人!”

陳淇表情變得錯愕起來,他的眼睛裏出現了憤怒,李夢緊緊盯著他,她在等。

可就在下一秒,陳淇突然笑出了聲。他說:“怎麼你和戚醫生說的話一模一樣?警官,你好像誤會了一件事,陸建明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李夢聽到這話,迅速做出反應:“所以你更加恨別人說你是他的兒子!加上趙子妤,他一共殺了八個人,你看不上他的行兇手段,如果他和你並無血緣關系,你自然更加恨他!”

陳淇楞了楞,眼前的女警官說得對,他確實恨過陸建明,但那只停留在他的十歲。

他永遠都不可能忘記,那年夏天,第一天開學的晚上,他背著一書包的新書從學校回來,看到陸建明正趴在院子裏的水泥地上洗涮著什麼,走近了才發現那是一灘血。

他走進裏屋看見趙子妤的鞋散在地上,旁邊是一團麻繩。陸建明走進來,收起繩子,嘴裏還喃喃地說道:“真麻煩,早知道一開始就用繩子了。”

陳淇隱隱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不敢出聲,他安靜地坐在角落裏,從書包裏拿出書本寫作業,新學期第一天,老師並沒有布置作業,但他就在本子上抄寫,一刻不停地寫。

等到夜裏,他看見陸建明睡了,便悄悄地溜出了門,他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到鎮上的派出所。

可就在他踏上派出所大門臺階的時候,卻被一只手拎了回去,接著就狠狠地挨了一巴掌,是陸建明,他的車就停在眼前。

陸建明將陳淇塞進車子,發動車子往回開,路上他只說了一句話:“別忘了,我現在是你唯一的家人。”

後來,陸建明帶著陳淇離開林城,住在市裏的東區,他物色好一個個女人,將她們用繩子勒死。每一次他都帶著陳淇,他要陳淇看著那些女人在他的力量下扭曲掙紮直到不再動彈的樣子。

他說:“看到了嗎?這樣才算是征服了她們,你媽就是不知好歹,成天和外面的人瞎勾搭,這些女人也是一樣。你將來要學會控制她們,你不用害怕,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那些狗不都是你弄死的嗎?你就是我的兒子,你和我是同樣的人。”

也不知道是從哪一天開始,陳淇真的不再害怕,他開始喜歡上看那些女人死去時的樣子,那感覺仿佛是又看到了他的媽媽,她也是這樣在陸建明手下死去的吧。

漸漸地,他就成了陸建明的共犯,他幫陸建明把風,給他遞上繩子,他習慣了這一切,直到有一天陸建明沒再回來。

“不是八個人。”陳淇突然低聲說出這樣一句話,又像是喃喃自語。

李夢問:“你說什麼?”

“當年最後一個被害人關淑馨不是陸建明殺的。”陳淇擡起頭來說。

劉進磊詫異地看向陳淇:“不是陸建明?你確定嗎?”

“陸建明只會選擇年輕的單身女性,而且他通常是在娛樂場所物色目標,在他看來那都是品行有問題的女人,關淑馨三十五歲,一個單親媽媽,不會是他的獵物。”陳淇說。

劉進磊想起,郭建峰的筆記本裏也沒有關於關淑馨的記錄,而且陳淇的話不無道理。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郭建峰又為什麼掩蓋真相?

劉進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他站起身對李夢說:“你繼續,我出去一趟。”劉進磊出去後,換了另一個警員進來。

李夢問陳淇:“你剛剛說戚攸也曾說過和我同樣的話,她不是你的心理醫生嗎?為什麼她說你和陸建明是一樣的?”

陳淇聳聳肩說:“這我就不知道了。”

李夢:“她都對你進行過什麼樣的治療?”

陳淇:“大多時候是催眠。”

9

“劉隊,我去陳淇住的地方搜查過了,沒有發現和被害人有關的任何東西。而且他出現在劉亦婷的小區是去找他的隊友,他的隊友也住在那個小區,這點已經核實過了,劉亦婷死的時候他和他的隊友在一起,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王新向劉進磊說完這些,又拿出一張紙放在劉進磊面前:“另外,我還在陳淇的住處發現了這張親子鑒定報告,是我的疏忽,之前沒有調查清楚他和陸建明的血緣關系。”

劉進磊看了一眼報告單,說:“這點上陳淇應該不會說謊。

“你去把十年前陸建明案子的案宗拿過來,沒有直接證據,陳淇只能是協助調查,我們必須在24小時之內從他這裏獲取更多的信息,不管他是不是兇手,他將是我們唯一的突破口。”

“明白了,我這就去。”

從審訊室出來後,劉進磊又翻看了郭建峰給他的筆記,陳淇說得沒錯,陸建明選擇的目標都是年輕且喜愛夜生活的女人,郭建峰也曾記錄過這樣的共同點,可是在他的筆記本上卻找不到關於關淑馨的記錄。

王新拿來案宗,劉進磊直接翻到後面,照片中呈現了關淑馨的死狀,她躺在自家的地上,身體微微蜷縮,睡裙被撕扯了一半,長發淩亂地蓋著面龐。

上面記載著現場發現了陸建明的腳印和指紋,以及一條麻繩,當時餐桌上還遺留了剩飯,而對陸建明進行屍檢時,在他體內也發現了對應的食物。

還有關淑馨的內褲上也檢測出了陸建明的DNA,種種物證顯示兇手只能是陸建明,可現在看來,這證據太過充分,反而讓人生疑。

陸建明之前作案時從來不會留下指紋和腳印,可為何偏偏在殺關淑馨時漏洞百出?

劉進磊忽然想到陳淇說關淑馨是單親媽媽,他翻到記載關淑馨資料的那頁,看到關淑馨有個兒子,叫丁子陽,當時的年紀是十六歲。丁子陽,這個名字似乎有點耳熟。

這時,胖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劉隊,林城派出所來電話了,竹林挖出來了一具白骨,經比對確實是趙子妤。”

劉進磊安排道:“這樣,這事交給你了,你去林城跟一趟。”

胖子轉身要走,忽然回過身來,說:“對了,劉隊,上次你讓我重新調查那個開垃圾車的司機,我去那家運輸公司查過了。那個司機是個臨時工,他前一晚上在眾合酒館和其他司機喝酒,那些人都和他不太熟,也沒問出什麼,只說中途他去上過一次廁所,大概半小時的樣子,喝到快天亮的時候他們才醉醺醺地回了公司宿舍。”

劉進磊想起來了,丁子陽這個名字他曾在筆錄上見過,他忙問道:“這個司機叫什麼名字?”

“叫丁子陽。”胖子說。

劉進磊起身邊穿外套邊對王新說:“馬上調出丁子陽所有的資料,不要放過任何信息,我出去一趟。”

半小時後,劉進磊開車到了眾合酒館,他在四周走了一圈,發現這個酒館離吳芳居住的小區很近,如果從大路上走,到吳芳的小區單程要十五分鐘。

但劉進磊註意到酒館旁邊有片菜市場,菜市場後面就是吳芳小區的方向,如果穿過這個菜市場去吳芳的小區應該會更快。

劉進磊看了一眼表,就走進了菜市場。菜市場裏面是一條直線,不需要拐彎,尤其晚上沒有人,如果跑起來能更快一些,劉進磊這樣想著加快速度跑起來。穿出菜市場,他看了眼時間,只用了四分鐘。

接著他進入小區,上3樓,如果一進門就制服了吳芳,再將她勒死、收拾房間,速度快的話二十分鐘,接著再將屍體用箱子帶下樓,放進早已停在外面的垃圾車……若是有預謀地殺人,來回半個小時足矣。

正在這時,王新打來電話:“劉隊,我查到丁子陽的信息了,他在十多年前就被診斷出了白血病,關淑馨死後丁子陽就沒有再上學,一直在外遊蕩,做過很多零工,其中有段時間就是在瑪麗醫院做保安。”

劉進磊說:“將我們剛才掌握的所有線索告訴李夢,讓她穩住陳淇。”

李夢推開審訊室的門,端著一杯水走了進來,她將杯子放在陳淇面前,說:“喝口水休息會兒吧。”

陳淇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李夢趁機觀察了一下他的手,先前她就忽略了這一點,若是近期內多次使用繩索,手上應該會留下繭,不會是這樣一雙細膩白凈的手。

李夢剛剛在外面已經聽王新說了全部,她叫人查了丁子陽和戚攸之間的關系,兩個人之間查不到通話記錄,可就在她翻看丁子陽因打架被拘留的記錄時,她看到了戚攸的名字。

那一次去派出所接丁子陽的就是戚攸,而那時丁子陽只有十六歲,也就是說,他們倆很早以前就認識。

一直以來李夢做的側寫都指向陳淇,那是因為戚攸完整地復制了陳淇的行為和性格,再通過催眠讓陳淇說出陸建明作案時的所有細節,然後讓丁子陽去模仿。

所以李夢從一開始做的側寫就是兩個人的重合,她的側寫既是陳淇,也是丁子陽。她想起戚攸在心理診室對她說過,兇手曾親眼目睹了母親在他面前死去,其實那時她說的就是丁子陽吧。

可李夢不明白的是,如果丁子陽和戚攸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讓警方重新調查關淑馨的死,又何故這麼大費周章?

除非他們知道殺死關淑馨的真正兇手是誰,而那個兇手是他們無法撼動的人物。

10

劉進磊剛要敲郭建峰家的門,門就被打開了,他迎面撞上了郭建峰,看樣子他正準備出門。

“郭隊,我有事要問你。”劉進磊攔住了他。

“我現在沒有時間,以後再說。”郭建峰似乎有什麼急事,急著要走。

劉進磊直入主題:“郭建峰!關淑馨不是陸建明殺的,你知道這件事嗎?”

郭建峰怔了怔,看了看劉進磊:“我現在真沒有時間,等我回來我就向你說明當年的全部。”說完他就向樓梯口走去。

“關淑馨,是不是你殺的?”郭建峰的背影在劉進磊的眼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他還是咬著牙,艱難地問出了這句話。

郭建峰停了下來,他回頭看著劉進磊,欲言又止的樣子。

劉進磊說:“師父,當年你離開就是因為這件事吧?你以為這樣就能逃避嗎?你知道的,已經死了四個人了,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跟我說實話嗎?”

郭建峰扭過臉,頭垂了下來,如釋重負般地說道:“是。”

劉進磊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郭建峰面前的,他說出了那句不願意說出口的話:“既然,你承認了,跟我回警局吧。”

“等等,我會去自首,但不是現在,現在倩倩有危險,你再給我點時間。”郭建峰說。

郭建峰著急地拿出手機,翻出一條短信給劉進磊看:“你知道我不會拿倩倩的事跟你說謊,這是我今天早上收到的短信,如果我再不去救倩倩,就真的來不及了!”

劉進磊看向手機,短信是隱藏號碼發來的,上面寫著:“還記得十年前你做過的事嗎?天黑之前如果你不出現我就殺了你女兒,你知道地方,我等著你。”

劉進磊沈默著從後腰裏掏出手銬,邊拷向郭建峰的手腕邊說:“師父,我跟你一起去。”

王新帶人闖進丁子陽家中時,裏面空無一人,房子是一居室,王新四處查看了一番,房間內東西不多,客廳的墻上裝飾了一面巨大的鏡子,臥室裏也擺放了兩個穿衣鏡。

仔細檢查過了,沒發現什麼異常,王新站在客廳,面對著那面鏡子,想起李夢說過的話,兇手性格自負偏激,喜歡對著鏡子殺人,王新看了看鏡子的四角,右下角的螺絲有松動的痕跡,看樣子這鏡子曾被取下來過。

王新叫人拿來螺絲刀,兩個人合力將鏡子拿下來後,看到鏡子後面出現了一個暗門,原來這裏還有一間房,這房子並不是一居室。

就在王新推開門後,他看著眼前的景象楞住了,房間四面都是鏡子,中間放著一把椅子,而椅子正對的那面墻上貼滿了照片,他走近了看到照片裏全是之前被害人的身影,吳芳、杜晶晶、劉亦婷都在其中。

王新看著房間中間的那把空椅,想象著丁子陽就是坐在這裏,欣賞著墻上的照片,不禁後背發涼。

午後明亮的診室內,戚攸站在窗前,陽光直射進房間,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她不知道從這裏看到的每一個人是否背後都有一個隱藏的秘密,此時她只覺得恐慌。

就在剛才,她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是丁子陽。他在電話裏說:“戚攸,原計劃可能無法繼續了,警察抓了陳淇。你說得對,他是個很危險的人,他的遊戲一旦結束,警察就會查到我了,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我要去做最後的事。”

戚攸說:“子陽,停手吧,不要再錯下去了。”

“戚攸,你記住,事情都是我做的,和你沒有關系,我不會讓你出一丁點事,以後你一個人,要多保重。”

說完電話就掛了,戚攸再打過去就是關機,自從計劃開始,她就沒有再見過丁子陽,她沒有辦法阻止他,她覺得現在的丁子陽越來越陌生,讓她害怕。

年少的時候她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即使日子再艱難,有丁子陽在身邊,她就覺得安全,丁子陽為了供她讀書什麼都幹過。

有段時間丁子陽在碼頭做搬運工,有好幾次,戚攸都發現他衣服前面都是血,那是白血病發作時鼻腔血管破裂。

戚攸勸他去醫院,可丁子陽死活不去,他說:“一個快要死的人又何必浪費錢,我只希望我走後你能好好活著,不被別人欺負。”

那時候戚攸就暗自發誓,如果有一天丁子陽需要她,她也會義無反顧地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付出她的生命。

於是,在遇到陳淇後,戚攸聽從丁子陽的安排,通過催眠讓陳淇重返童年,講述他看到過的兇案現場,誘發他的精神變態基因。

她將瑪麗醫院患者的資料放在陳淇面前,她要誘導陳淇用陸建明的作案手法去殺人,讓警察重新調查丁子陽媽媽的死,揭露真正的兇手。

她看到名單裏的女人一個個死去,以為事情正在按他們的計劃進行。

直到有一次她給陳淇催眠時,問他:“你是不是模仿陸建明殺了那些女人?”

陳淇閉著眼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中說出一句話:“我不喜歡殺人,我只是喜歡看屍體,她們不是我殺的。”

那時戚攸才明白,殺人的是丁子陽,陳淇告訴她的她全都向丁子陽轉述過,能做到這種地步的,如果不是陳淇,只有丁子陽。

更可怕的是,戚攸通過案件看出了丁子陽正在享受這個過程,當年他的媽媽死在他面前時,他沒有辦法阻止,而現在他正在親手還原他媽媽的死,他從中得到了釋放。

在劉亦婷死後,戚攸接到過丁子陽的電話,她在電話裏說她已經知道他做了什麼,求他不要再繼續了,她說:“子陽,我害怕,我怕我會失去你。”

那一次,丁子陽向她保證,事情到此為止,他會停手。

可是沒過幾天,電視上又出現了王麗遇害的消息,戚攸便知道,丁子陽已經停不下來了,她這才意識到這個計劃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於是,在李夢找上門來的時候,戚攸刻意透露了兇手的心理動機,並讓李夢看到了陳淇的診療記錄,她知道只要警方查到陳淇就能查到丁子陽,她必須要阻止,她不能讓丁子陽變成真正的惡魔。

11

丁子陽坐在地上,面前的地板上是厚厚一層灰塵,他用手指在灰塵中畫出一個圈,擡起頭問道:“哎,你說這些天你爸看見十年前的案子重新上演,他是什麼心情?能心安嗎?”

面前的女孩發出無力的嗚咽,她縮在墻角,胳膊和腳都被繩子緊緊地捆在一起,嘴巴被膠帶封著,汗已經浸濕了她的頭發。

丁子陽冷笑了一下,說:“你怕我?你跟一個殺人犯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都不怕,怕我什麼?對了,你知道你爸是殺人犯嗎?”

郭倩看著他,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丁子陽看了看周圍,繼續說:“當年就是在這裏,你爸殺死了我媽,就是這兒,就是你現在坐的地方。當時我就躲在你旁邊的櫃子裏,透過鎖孔看著他用繩子勒死了我媽,接著又偽造了完美證據。我看著他走了之後才從櫃子裏爬出來,我不敢逗留,連我媽的屍體都沒來得及看一眼我就跑了出去。如果當時他知道我在現場,想必也會殺了我吧。”

丁子陽起身走到郭倩面前,蹲下來說:“你知道嗎?最可笑的是我去了警局,可是他們不相信我說的話。你爸是破獲了連環殺人案的英雄,怎麼可能殺死一個無辜的女人呢?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他就得贖他的罪,你懂嗎?”

郭倩聽到這裏,彎下身子,額頭拼命地叩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丁子陽拉她起來,捏住她的下巴說:“你不用這樣,我們只需要在這裏安靜地等他來就好。”

劉進磊手握著方向盤,郭建峰坐在副駕駛上,他們往關淑馨曾經住過的地方趕去,路上的時候,郭建峰已經跟劉進磊坦白了一切。

十年前,正是郭建峰為陸建明的案子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經常顧不上剛上高中的郭倩,有一天晚上他回家拿換洗衣服時,正好碰上喝得爛醉如泥的女兒,她穿著吊帶,臉上化著濃艷的妝容,一進門就脫了高跟鞋躺在沙發上。

郭建峰忍不住怒斥:“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女孩子家要懂得潔身自好,你這樣哪裏像是一個女孩子?”

郭倩說:“自從我媽和你離婚之後,你什麼時候再管過我?這時候又何必假惺惺地說這些話……”

郭建峰沒時間和她耗,外面還有同事在等他,他拿出一只手環,遞給郭倩:“不管怎麼樣,我是你爸,我不希望你在外面出什麼事。這個手環你戴在手上,要是有什麼危險,按這個按鈕,我的手機就會收到報警提示,並且能追蹤到你的位置。”

郭倩拿起手環看了一眼,甩在一邊:“誰要戴這種東西,這麼難看。”那時郭建峰來不及多說,嘆了一口氣就走了。

可沒想到幾天之後,他的手機竟然發來了警報提示,那是夜裏十二點多,他正在警隊看監控,看到手機提示後,他想都沒想就衝了出去。

位置顯示是在一家酒吧附近的小路上,郭建峰開著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那地方連著幾條胡同,周圍沒有住戶,也沒有見到一個人。

郭建峰搜尋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手機上報告的位置,那是一處胡同死角,郭建峰走近時,腳步停了下來……

他看到一個男人正背對著他,用繩子狠命地勒著癱軟在地上的女兒,他的目光移到女兒的手上,他看到那晚他送給女兒的手環就戴在她的手腕上,一下一下地閃著紅色的光,他做夢也想不到他拼命追查的兇手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沒有絲毫猶豫,郭建峰當即拔出槍,朝著男人的頭部瘋狂射擊,直到子彈都空了,他的手臂還保持著持槍的姿勢,男人倒在了地上。

郭建峰衝過去抱起女兒,解開她脖子上的繩子,摸了摸脈搏,他才松了口氣,還好他趕來及時,女兒只是暈了過去。

可他低頭看去,看到女兒的腿上全是血。這一刻,郭建峰渾身都在發抖,他看著懷裏昏迷的女兒,眼淚掉了下來。

郭建峰沒有通知警隊,也沒有給醫院打電話,他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顧不上多想,他脫下衣服披在女兒身上,將女兒抱上車,又將男人的屍體搬進車子後備箱,他從車上取下清洗工具回到現場,將一切收拾幹凈,這才離開。

那晚,郭建峰坐在女兒的床邊,看著還在昏迷的女兒,自責不已,他無心理會其他的事,他只想等女兒醒來。

那一夜註定是一個不安定的夜晚,大概淩晨兩點的時候,郭建峰的手機突然收到了一條視頻。

他打開來看,是剛才那條胡同,視頻裏記錄了女兒被傷害的全部過程,角度很模糊,應該是躲在胡同拐角處拍的。

郭建峰不忍再看,退出了視頻,接著他收到了一條短信:“郭隊長,我知道你想保護你的女兒,若不想這條視頻傳到網絡上,請轉賬三十萬到這張卡上。”後面是一串銀行卡號。

短信是關淑馨發的,三十萬,是當時醫院要求她準備的治療費用,這個可憐的女人,為了救自己的兒子,竟然愚蠢到去勒索。

郭建峰向技術科的人打了一個電話,不費吹灰之力就查到了這個號碼的用戶和地址,他戴上手套和帽子,開車來到了關淑馨家裏。

下車前,他在腳上套上了塑料鞋套,又換上了陸建明的皮鞋,他敲響了關淑馨的家門:“你好,我是郭建峰,我卡上沒有那麼多錢,只好帶現金過來。”

女人聽到是郭建峰後,竟輕易地開了門。進門後郭建峰就回身將門反鎖,從背後拿出一條繩子,他捂住女人的嘴,用力地勒住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再動彈,整個過程只用了不到十分鐘。

接著他從外面將陸建明的屍體搬進房間,然後他將一根管子插進男人嘴裏,將桌上的剩飯塞進管子,偽造了陸建明的死亡時間,最後他將繩子放進陸建明的手中,脫下鞋子穿在陸建明腳上,刪除了女人手機裏的視頻和短信。

做完這一切後,他開車去了垃圾場,焚燒了他戴過的手套和鞋套,這才回到關淑馨家中,撥通了隊裏的電話,請求現場支援。

調取監控、偽造證據,這對當時作為郭建峰來說,易如反掌,可他沒想到的是,他做的這一切都被躲在櫃子裏的丁子陽看的一清二楚。

劉進磊聽完郭建峰所述,不禁想起十年前郭建峰曾說過的話:“要想知道惡魔在想什麼,就得先成為惡魔。”

他不知道當時的郭建峰這麼說是處在什麼樣的立場,但他知道人做過的所有惡都會留下印記,終有一天會反噬在自己身上。

12

劉進磊和郭建峰趕到關淑馨家中時,門大開著,裏面沒有開燈,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劉進磊打開手電筒,朝房間裏照了過去,被綁著的郭倩看見來人,發出嗚嗚的叫聲。丁子陽蜷縮在她的身後,他的鼻腔裏正汩汩不斷地流出血來,他的衣服被染紅了一片。

丁子陽聽到聲響,坐起了身,此時的他幾乎已沒有什麼力量,他看著郭建峰說:“你終於來了。”

劉進磊拔出槍,指向丁子陽:“停手吧,現在還來得及。”

郭建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是我錯了,我會去自首,坦白我犯過的罪,求求你,不要傷害倩倩。”

丁子陽擡起手用袖口擦了一下從鼻腔裏流出來的血,笑了起來。

他說:“來不及了,不管是你,還是我……”他從背後勒住了郭倩的脖子,“你們別過來,再往前一步我就弄死她。”

劉進磊大喊:“別衝動,丁子陽,你媽媽的案子我們已經查清楚了,法律會還她一個公道,放了郭倩,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

“公道?十年前我就不再相信這世上有公道,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結束一切。”丁子陽說。

劉進磊說:“你的方式?就是殺害那些無辜的女人嗎?你認為這個世界沒有給你公道,那她們呢?她們又做錯了什麼?”

郭建峰戴著手銬的雙手合在一起,哀求丁子陽:“對,倩倩是無辜的,你要報復的人是我,你放了倩倩,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丁子陽看著這一幕,心裏更加憤怒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剝奪了他的親情,卻又在此刻上演父女情深,這多諷刺。

這時,郭倩感覺丁子陽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趁著這時機,她奮力掙紮了一下,就向前方撲了過去。

丁子陽反應過來,想要伸手去抓她,就在這時,劉進磊瞄準丁子陽,一聲槍響後,丁子陽倒在了地上。

郭建峰眼見郭倩脫離了危險,想站起來去給趴在地上的郭倩松綁,但終是兩腿一軟,整個人癱軟在那一動不動。

他不知如何面對自己的女兒,劉進磊見郭倩無礙,上前查看丁子陽,剛才那一槍他瞄準的是他的肩膀,並沒有打中要害。

“丁子陽,你被逮捕了。”劉進磊拿出手銬正準備銬上去時,才發現丁子陽的胳膊骨瘦如柴,他的鼻腔裏再次流出血來,此時的他眼神正在慢慢暗淡下去,看樣子他早已病入膏肓。

這時,劉進磊看到丁子陽的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什麼,於是他將耳朵湊過去,終於聽清了他的話:“王,王麗,不……是……。”

丁子陽停止了呼吸,他沒有來得及閉上的眼睛看著劉進磊,一動不動。

天漸漸黑下來,戚攸握著手機蹲在玻璃窗前,這一天她都沒有等來丁子陽的消息,她不知道丁子陽最後的計劃是什麼,她想,大概也是回不來了吧。

這樣想著,她站起身,走到電腦桌前拉開了抽屜,那裏面放著一個粉色的草莓發卡,和一個U盤。

她拿起那只發卡,想起了這是她十七歲生日時丁子陽送給她的禮物。

她還記得那天,丁子陽一只手背在身後,臉上的表情有點不自在,他說:“那個,生日快樂,送你一個禮物。”他不安地將發卡放在戚攸的手心裏,對戚攸說:“不管以後你在哪裏,都一定要記得我啊。”

想到這裏,戚攸不禁露出了笑容,她將發卡別在發間,拿起了那個U盤,那裏面是她為陳淇做催眠時所有的錄像,當初錄下這些是出於對陳淇的恐懼,沒想到最後卻在自己身上派上了用場。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餵,是李夢嗎?我要自首。”

尾聲

那日從戚醫生的心理診室出來時,陳淇看到一個戴著黑色帽子的男人從他身邊經過。他一眼就認出了他,十歲那年他見過的那個男孩。

那時候,他突然聽鄰居說陸建明被打死了。怎麼就死了呢?

他不知道陸建明最後一個獵物是誰、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那晚上陸建明是喝多了出去的,或許臨時起意忘了帶上他。

他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自己應該何去何從,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了警局的大門口,他想知道陸建明是不是真的死了,就在那裏,他看到那個男孩被兩個人推了出來,男孩蹲在門口,哭了好久好久。

他回過頭,看見那個男人進入了診室,來這裏的,應該也是和他一樣不正常的人吧。

精神變態,這是戚醫生為他診斷出來的結果,每一次來,戚醫生都會為他進行催眠治療,但其實他一次都沒有被催眠過,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但他還是選擇配合戚醫生,假裝被她催眠。

每一次催眠時,戚醫生都會向他問起陸建明作案的細節,他如實回答後,都會看到對應地死了一個人。

漸漸地,陳淇明白了戚醫生在做什麼,他對此產生了興奮,這是多麼有趣的遊戲,只要自己說出一個人應該怎麼死,就會有人去執行,他開始期待,下一個又是誰呢?

可是那個叫劉亦婷的女人死去後,戚醫生背後的人就再也沒有動靜,一周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怎麼還沒有死人呢?

他按捺不住了,他還記得戚醫生給他看過的那份瑪麗醫院的資料,他知道獵物都是那份名單上的女人。

那個夜晚,他模仿當年的陸建明,喬莊成流浪漢的樣子,尾隨了名單上一個叫王麗的女人,待到沒人的地方,他加快腳步衝了上去。

他一只手捂住女人的嘴,一只手將打好結的繩子套在她的脖子上,是他力氣太大了嗎?沒幾下女人就不動了。

接著他將王麗的屍體裝進麻袋裏,又塞了些空塑料瓶,拖至附近的爛尾樓,他拿出準備好的男士襪子,打算模仿陸建明的做法,將它們穿在女人的腳上,這樣警察就會認為殺死王麗的和之前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但這樣一想,他又覺得沒有了樂趣,於是又將襪子塞回了口袋裏。

時間過得好慢,陳淇看著墻上的鐘,發現他在審訊室裏已經待了十八個小時,那些警察帶他來到這裏,問了他很多陸建明的事,他幾乎都如實回答了,除了他殺了王麗的事,何況他們也並沒有問起。

他們好像很忙,後來那個女警察也出去了,又過了一會兒,那個女警察推開了門,看樣子是有什麼事發生了,陳淇有點期待地坐直了身子,豎起了耳朵。

女警察說:“陳淇,你可以回去了。”

陳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將坐過的椅子擺好,不慌不忙地向門口走去。

警局長長的走廊裏,陳淇和匆忙趕來的劉進磊打了個照面,對方盯著他的眼光灼熱而冰冷,這讓陳淇不由得收起了上揚的嘴角。

走廊盡頭就是警局的大門,大門外的世界喧囂而充滿生機……(原標題:《惡魔回形針》)

點擊屏幕右上【關註】按鈕,第一時間看更多精彩故事。

(此處已添加小程序,請到今日頭條客戶端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