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棗樹長滿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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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馬士明

四時有序,花開有期。三月的春風早已吹開了桃花杏花梨花,楊柳的身姿更是婀娜,也可見幾種叫不出名的蛺蝶紛飛在花海中,卻有一種樹木仿佛還在沈睡,置身那麼熱鬧的春野之中,它還是一副漠然的姿態,那就是我們最熟悉的棗樹。

棗樹算得上魯北平原上林木中的望族,種類有金絲小棗、冬棗、長紅、梨棗、鈴棗、婆棗、牙棗等十幾種。故鄉村子周圍到處是一望無際的棗林,各家各戶庭院中也多有種植。每年的四月間,幾場春雨後,原來幹枯的樹枝看起來變得充滿生機,不知不覺間冒出了鵝黃的細芽,往後一天天長成嫩綠的葉。薔薇大小的葉子綠意盎然,綴滿枝條,吸引了各種鳥雀飛落其上,自然也吸引了孩子們在樹下玩耍,棗林給予鳥雀和孩子們無窮的快樂,也給孩子們的童年平添幾分多彩的印記。

棗花開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香甜的味道。這時候,中國的“吉普賽人”——江南的放蜂人準時來安營紮寨,放蜂人多是一家子,大人孩子三四口就擠在一個不大的帳篷裏。我們一下了學,就蜂擁來看他們勞作。那人變魔術般地把一塊長方形的板子從蜂箱中提出,放入一個白鐵皮桶中,快速地轉動搖柄,就變出蜜汁來,覺得他們真了不起。我也得以認識了一個大哥哥,他的話我聽不太懂,他就在小紙片上寫字交流,他是念到初中就下學了。大哥哥一家每年都是來我村南的大片棗林邊安排下臨時的蜂場,他們極少主動地親近村裏的人,但擋不住好奇的男孩女孩們造訪。

夏至過後,棗花開盡,放蜂人收拾起家當一路向北方遷徙。有一年,“吉普賽人”走後幾天,村裏的三丫也不見了。撒下人去找,也都無功而返。其實孩子們中間關於三丫的去向早有了議論,三丫的爹娘只是不願承認。轉年,棗花又開了,再來的放蜂人就不是大哥哥一家了。年底,三丫抱著一個嬰兒回村,那個叫“小棗”的嬰兒的眉眼跟那個大哥哥很像。“小棗啊,你爹那個混蛋,他老家早有了媳婦,還來招惹人。”三丫說著這些,稚氣尚未脫盡的臉上是平靜的。

“吉普賽人”北上後,棗樹上一個個圓錐形的小果實在葉子間長出,到長得能塞住耳孔大小時,就有了一個大用處——下灣塘小河洗澡時塞住耳孔潛到水中,不用擔心耳朵灌進水。那時的孩子們沒有啥零食兒,所能吃到的就只有梨圪瘩、桑葚和棗子這幾樣。雖然生產隊裏安排了保衛人員看護棗林,但也阻擋不住我們一群孩子放學後經常去偷棗。將上衣紮在褲腰中,把摘下的棗子從領口放入,腰間鼓鼓的粗了一圈,像一只只鼓肚子青蛙。

麻角子是棗樹上常見的一種害蟲,學名刺蛾,通身綠色,腹部之外長有有毒的細毛,人不小心碰觸上,至少腫疼數日。麻角子的厲害孩子們都領教過,那鉆心的疼一點兒嚇不住我們,倒是負責看護的一聲喊,都象猴子一般敏捷地逃竄。最好的安全地帶就算棗林邊的一方池塘,撲通撲通跳入水中,向那人扮著鬼臉,嘻嘻哈哈吃著棗子,一個夏天就這樣過去了。“七月十五半紅棗,八月十五吃軟包。”中秋節時的棗子熟到最好,是收獲的最佳時節,男女老少齊上陣,到處是劈裏啪啦打棗的聲音。棗子收獲的幾天裏,生產隊裏特別寬松,一向黑著臉的生產隊長也有了笑模樣。這時節對孩子們來說也是最快樂的日子,甚至可以逃課,每天吃得肚子脹脹地,一天能省下兩頓飯。秋風過後,樹葉變黃,簌簌地落了一層,像黃地毯一樣,娘就掃攏落葉曬幹,來準備冬季的燃料。曬幹後的棗葉特別好燒,釋放出清香的味道,裹雜其中的幹棗又在清香中增添了甜絲絲的氣息,滿屋子香甜。冬天說來就來,棗樹光禿禿的枝丫只有在蕭瑟的寒風中等到來年再綻生機了。

環村的幾百畝棗林是集體的財產,每年秋後家裏大約能分到二十來斤幹棗,娘就分揀一下再收藏起來,留待煮臘八粥和蒸年糕,偶爾蒸鍋時,也給祖父蒸上點兒。在生產責任制後,各家各戶都分到了棗樹,情景一下變得不同。各家都盡心地侍弄管理,施肥澆水剪枝,那叫一個仔細。家裏也分到了幾十棵樹齡產量不一的棗樹,分布到兩塊地裏。

每到農歷七月半頭,有的人家就安排孩子去看棗,講究的人家還搭建個窩棚,大多只是簡單地就著樹枝張塊塑料布,地上鋪一床草墊子。隔了兩塊地有一家安排他家小女兒看棗,也很是盡職盡責,還自編了一首《看棗歌》:“摘我一個棗,變成大老雀(qiao)兒;摘我兩個棗,變成獨嘹兒(一種小體型的蟬);……”在午後,樹上的蟬也都歇下來,這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不知疲倦地反復唱誦著她的作品。放了星期天,田裏沒有別的農活,我們也會去棗樹地轉一轉。父母並不安排我們幾個看棗,“每家每戶都有的東西,有啥看的。”但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撿拾“風落棗”,曬幹後俗稱“幹猴子”,就有串鄉的小販上門收購,據說是賣給酒廠用來釀酒。這種棗子賣不上價,一斤不過一兩毛錢,每家也都看得很重。

千家小棗射雲紅,秋野的景致因為棗樹的點綴更加迷人。勤勞的付出也都得到豐厚的回報,賣棗的那幾天就成了全村人的節日。賣棗回來,手裏多半不空,或是打回二斤散酒,或是給孩子買個新書包,給媳婦扯的布料藏在車廂底呢。

村外棗林中的那棵雷擊木給我留下較深的印象。那棵老棗樹在一個夏日被雷電攔腰截斷,被燒焦的斷裂處呈淡黑色,祖父曾撿回一段樹枝制作成一對鎮尺。兩年後,那雷擊木被一個南方的道士買走。那道士向著那一截死樹樁拜了幾拜後,把刨出的樹幹用一塊大紅布包裹著擡到車上運走。據說,被雷公電母封殺的棗木在道家符咒術中具有先天鎮煞避邪的功效,多以雷擊木制作法器,尤以木質堅硬紋理細密的雷擊棗木最為靈驗。

除過這棵雷擊木和另一棵樹形怪異的老棗樹,其他的都是千樹一面,普通不過,卻有一棵棗樹在我心目中占據著特別的位置,那是一棵冬棗樹,長在祖父居住的院子裏。它是在我出生那年,祖父親手栽植下的。每想起它,胸中便湧蕩起陣陣漣漪,自然地就想起祖父生前的點點滴滴。

生於宣統元年(1909年)的祖父,他一生引以為豪的有兩件事:一是只身一人背了一百塊大洋去土匪的窩巢贖回被綁票的表舅爺;一是清貧的普通農家出了倆“秀才”,父親考取河北一所師範,叔父上了山東師範大學。在我出生後,祖父的腰桿挺得更直了。那年正月末,長子長孫的我一出生,祖父就在天井的東南方向栽下一棵冬棗樹苗,它來自百裏外的沾化下窪。我從七八歲就跟祖父做伴,他每天好像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我聽,什麼“子曰詩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等等,我也聽不進去。在昏黃的煤油燈下,帶著老花鏡讀那些線裝豎排繁體字的《繪圖千家詩》《四書五經》《三國演義》,是祖父晚飯後的必作“功課”,我則在條桌的一端描紅或翻看小人書。冬夜,時常燙一壺燒酒,再倒入一只潔凈的白色小酒盅,“嗞……”一聲,仰臉喝下,很愜意的樣子。還把幹棗放在火爐上炙烤到發出焦香後,跟茶葉泡在一起,那棗茶水就有了非常美妙的味道。我五六歲之前體質羸弱,多病多災,一直到七歲後才漸漸強壯起來,而和我同齡的那棵冬棗樹,一年年竄高,已超過房檐了。

冬棗自然成熟差不多在霜降前後,其它鮮果早已絕跡,就顯得特別稀罕。冬棗外形像小蘋果,果體染一片紅暈,又像一顆顆的瑪瑙掛在枝丫間。晨間最好吃,掛著晶瑩的露珠,吃一枚,那甜脆的感覺能在唇齒間保留半天。娘把品相好的冬棗做成醉棗,成為春節時待客的奇珍異果。

“棗樹好啊!不挑地兒,哪裏都能活命,鹽堿地水土苦鹹,結出的棗子照樣甜掉牙!那年小鬼子毀掉的棗林,第二年又竄出了新枝,命大好活……”這話祖父說了不止一次。我也得以知道,自家產的棗子還被祖父隨著支前擔架隊,帶到了戰火紛飛的前線陣地。我就猜測,祖父栽下這棵棗樹,是希望我像棗樹一樣茁壯皮實,“早有建樹”啊!想到這些時,我已十三歲了,祖父在這一年夏末去世,沒能吃上當年的冬棗。至今遺憾的是,祖父沒留下任何一張照片,以至印象漸漸模糊,能憶起的就只有高高的個子,山羊胡子,精神威嚴的形象了。那棵與我同齡的冬棗樹,每年仍結出甜美的果實,每到棗熟時,娘小心地用手巾包了坐車給我們送來。每當此時,就能想見祖父栽下這棵樹時的動作和表情,那些當時聽不進去的話就又響在耳邊,如昨日發生的一樣清晰。

人生總有許多遺憾的事,父母年高遷居縣城,老房子易主,葉影斑駁的冬棗樹下再也沒有了我的足跡,那棵樹也就移植到我的夢中。而每當我沈浸在兒時歲月的回憶之中,那淡淡的鄉愁就伴著濃郁的棗香彌漫開來。

在我的故鄉——濱州無棣縣小泊頭鎮喬家莊村中還有一棵古樹,可算是我村的名片和地標性景觀。那是一棵樹齡近六百年,被收錄《無棣縣古樹名木》一書,國家一級保護的酸棗樹。“先有酸棗樹,後有喬家莊。”關於這棵樹的傳說,可謂婦孺皆知,正是這個傳說,更增加了這棵古樹的神秘性和傳奇色彩。

很久以前,這個村落所在地還是一片蠻荒的退海之地。唐代開挖的馬頰河北岸稀稀拉拉散居著幾家漁民和獵戶,男子們每天下河捕魚、野外狩獵,留下婦女漿洗縫補和照顧孩子。某年交夏時,一場瘟疫爆發,發病者都是神誌不清,茶飯不思,日夜昏睡。村裏一個勇敢的少年就決定去求告泰山奶奶討要神藥。他提一根齊眉棍,背一袋幹糧就上了路,他一路奔波,鬥惡狼,穿險灘,斬荊棘,渡激流,終於來到山腳下。面對高聳入雲的泰山極頂,他拼上最後的力氣攀爬到泰山極頂,面見了泰山奶奶,聲淚俱下地盡述家鄉遭遇。“我這從海上仙山討來一些樹果,古有神農曾嘗試種植不成,你可留一顆種下,如能成活就是功德無量啊!”他帶上泰山奶奶賜給的樹果靈藥急忙的趕回,按照泰山奶奶教的法子,把百十顆玉米粒大小的皺褶幹巴的黑紅果子放進一口大鍋裏,煮了三個時辰,叫染病的人們喝下“神水”,只一兩天就都好了。

少年選了土質好的地塊,把珍藏的一顆樹果種下,第二年春上就長出幼苗,墨綠的枝葉,水靈靈的,這株樹苗也真是神奇,日長一紮,兩個多月就竄到三四丈高,粗得要兩個成人合抱。不幾日開出一樹黃花,然後結滿圓滾滾的小果子。少年搭了一間茅屋在樹邊看護著,不允許孩童攀爬折枝采食,成熟後的果子酸酸甜甜,人們就叫它酸棗。還有一事也頗神異,那就是酸棗樹旁的苦水井忽然一天變成了甜水井。因為有了這口井,也就吸引了更多的人們來此定居,逐漸就有了村落的雛形。又有一個喬姓老人在村南的河上建了一座木橋,這村子也就被叫做喬家莊。據傳曾有一只五彩神鳥飛落酸棗樹,盤桓數日飛去。還說,樹洞裏住著一只紅狐,只在月圓之夜才現身。我對這些傳說深信不疑,還有幾分神往,如能看一眼神鳥或紅狐該多好!小的時候,孩子們常去酸棗樹下捉迷藏、滾鐵環,大人們都會叮囑自己的孩子一句“離酸棗樹遠著點兒,不能爬樹折枝!”

滄海桑田,歲月輪回,村中的這棵酸棗樹護佑著全村人幸福平安,和睦相處,一年年為人們奉獻著夏日的蔭涼,秋天的果實。只是久經風刀霜劍,歷盡兵荒馬亂的洗禮,它也已近暮年,呈現龍鐘之態,主幹千瘡百孔,樹身中空,但虬曲如龍的枝幹每年還會竄出新枝葉,開花結果。

村外的野地裏,多有一叢叢一簇簇的酸棗樹,都是灌木狀,長不成高樹,大概都是那棵老酸棗樹的子孫。雖不成材,但也並非一無是處,那些年裏,娘每年都采了棗芽和嫩葉做成棗芽茶,味道獨好。選一個響晴的午後采回原料,清洗後置於葦箔或竹篩中攤曬幹透,鐵鍋洗刷幹凈,把幹透的原料上鍋用文火烘焙炒制大約十五分鐘左右即成,涼後收納到容器中避光保存,就成了待客和自飲的佳品。父親煮水初沸,溫水洗杯,投入一撮茶葉,先少量熱水進行浸潤泡,稍後再高衝註滿水,那芽葉有了生命般的上下浮動,茶湯明澈而湯色淺綠,看起來就賞心悅目。初品,會感受到一股微微的酸澀而綿滑,幾秒之後就是回甘無窮。娘的勞作和父親的茶道不經意的為那清貧的歲月營造出幾分詩意。在《神農本草經》中記載,棗芽茶有養肝護心之功效,還可以起到安神助眠、清肝明目的作用。

這天,發小給我發來一組照片和一段視頻,就其中的“棗業示範村”跟我聊起來,曾經不善言辭的他說起棗樹來頭頭是道。我也得以了解到,近年來,政府加大科技富農力度,在農技專家的指導下,通過金絲小棗嫁接改良和發展大棚冬棗,棗業已成為家鄉人們的重要經濟來源。他的冬棗采摘園去年純收入就達到十五萬元,他還入股村辦果品加工廠,棗脯、棗片、棗酒等系列棗產品都走出國門了呢。還有張木匠的後人改行做起了木雕藝人,一棵老棗木經過一雙巧手雕琢後,能賣到一萬多元。我不禁驚嘆,“這真是化腐朽為神奇,以前做燒柴的爛木頭能賣出上萬的高價,真是了不起!”家鄉的棗樹啊,已經成為家鄉人民的搖錢樹。

多年來,我總試圖從故鄉的風物中甄選一樣,作為我精神殿堂的圖騰,尋尋覓覓中,那棗樹的身影就進駐心中。被譽為魯北胡楊的棗樹,生命力極強,它耐鹽堿,抗旱澇,年年歲歲在魯北這片熱土上長成自己的樣子。它從不索取,無須太多管理,卻為人們奉獻出甘甜的果實。棗樹的品格,與豪俠忠義善良正直的魯北人是多麼相似!

(圖片源自網絡)

【作者簡介】馬士明,山東省無棣縣人。愛好閱讀和驢行,嘗試用筆記錄所見所聞所思和凡俗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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