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騎紅馬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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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我的窗外。

我看了它555天。

我看了它555天的這天,突然動了遊興,決定要站在它的峰頂,看一看我的窗子。

這555天,風雨雪霜,雷電塵霾;這555天,或喜或憂,或悲或嘆。而它則是時隱時現,變化多端。它像是一個巨大的磁場,吸引我的目光的同時,吸引著風雲向其聚集,吸引著天光向其照耀,這每每使我震撼、驚嘆和傾倒。它在群山之中又在群山之外,孤峰聳立卻又顯得坦然磊落,其龐大的身軀雄踞天外沈穩無比,其雄渾的背影展示著一位神明庇佑者的擔當。這讓人看了心裏就會安靜下來,安靜地去對照一下自己的渺小,對比一下時間的可笑。

時間算什麼。它站在那裏已不知幾千幾萬年。它站在那裏,是為了等待某天我的光臨。

於是在這個冬日我出發了。不為秋山之勝景,只為目睹冬山之蕭索。也唯有此時,它脫去了盛裝乃至偽裝,褪掉了顏色和皮毛,將自己最為野性和原始的面貌顯露了出來。我要的就是寄身於這崢嶸,我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它是一匹被封印的野馬,保持著疾馳的姿勢。

它在魯東南的土地上烈烈張揚著鬃毛,筋骨洪亮,馬鬐高張,於是它就叫做馬鬐山了。

它被封印了不知幾千幾萬年,它那神明般的意誌與天爭持,嘶鳴藏在地脈深處,號角總會破土而出;它那反抗的精神鮮明突出,群峰猛賁直刺於蒼穹,天火總會如雨而下。

風雲際會,大浪淘沙。這歷史上有多少人想將其征服,騎上這匹烈馬,勒住它的轡頭,縱橫於天下。結果,李全馬失前蹄落入泥坑,結果楊四娘子翻身下馬黯然而去,他們的戰馬自筵賓鎮披紅掛彩出發之後,魂魄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裏的山石。蒼蒼莽莽,勝者為王。人類世界的爭鬥沒有必然的勝利者,最終的勝利者卻是這匹沈默的野馬,它以石頭的姿態俯瞰著大地上的一切,在它眼裏,天底下終究沒有什麼新鮮事。

它知道我要來。

我在寫這篇文章的頭一天晚上夢見了一匹紅馬。

它在我去的當天清空了山谷。

空山不見人,但聞鳥語響。

通天澗谷落澗空,草深林密,我從這裏開始攀登,路陡石滑,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當你進入這安靜,鳥鳴會帶你進詩境:出於幽谷,遷於喬木,旋於頭頂。你可以停下來吹幾聲口哨以回應,也可以當做伴奏打發這旅途的孤寂。

在澗底的時候,一切都是闃寂的。等越登越高,至半山經歷絕壁崚嶒之處時,回聲自然就有了。可是我不敢高聲言語,因為此時山勢如切如削,需要手腳並用攀爬而無暇嘀咕,也因為山谷裏巨大的陰影給人心理上造成的壓力。大山的精靈在盯著你呢,在審視著你呢,你看了人家500多天,人家可能等待了五千多年呢。所以啊,在大自然的面前,最好不要炫耀口才,需要做的只是閉嘴和臣服。

山路曲折,千巖萬轉。仰之彌高,行之彌堅。有些路段幾近垂直,只容錯腳而過。在山中攀登了一個小時之後,我累得已是手腳酸軟、雙股戰戰、六神無主、心煩意亂,是走三步歇一歇,直至眼冒金星、口中吐火,簡直具備了天神一般的技能。

喘息著打開手機上的指北針。標示海拔在590米處。於是知道此時離峰頂尚有77米。擡頭,仰望上方黑黢黢的巖石,巖石壁立衝直,塞滿天空。巖縫裏蜷縮著團團的卷柏,失去了水分的它們在沈沈而睡。

落木蕭蕭而下。

我心裏突然很落寞,覺得自己再也爬不上去了。這段路真的是艱難到我望而卻步乃至退步了。

我捶著不爭氣的雙腿,從兩座山峰夾峙的空隙裏往下望去,山下的風景歷歷在目,廣闊無邊。潯河如帶從群山中蜿蜒穿行。我看到了庫山,庫山在我的窗前看起來曾是那麼高大,可是現在看起來不過如此,像是一個微弱的隆起。

庫山再往北,就是我的窗子。我看到自己的窗子了。我的目的達到了。我該離開了。

因為我覺得自己再也爬不上去了。

我想起了那個星夜。

二十二歲的那年那月那天那夜,因為推拖拉機累得虛脫,我躺倒在了膠南的一段山路上。夜空是那麼深邃,那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沒有人生導師告訴我該怎麼做,可是我憑著直覺知道,自己必須走出去,不能在夜裏迷失於異鄉。

我想躺下來,就像那夜一樣。躺下來聞一聞泥土,聞一聞松針的香味。

在我有這個念頭的時候,卻無意間看到崖頂的樹上纏繞著幾條彩帶。突然就覺得這是一個指示,為什麼不去看一看彩帶的盡頭呢?先別急著下山,就是看看彩帶的盡頭吧。於是,堅持著繼續向上爬了幾步。

隨著彩帶轉過一條山坳,眼前居然一下子就明朗了起來。在峭壁環擁之中,我看到了這條天路的盡頭。這時候腿居然活過來了,滿身的疲乏全部抖落進了草叢。我像是一個十天沒有吃飯的人看到了一個大饅頭,幾乎是撲了上去。那段路啊,真是光明之路、歡喜之路,仿佛漫天的梵唄哄哄,天際的雲彩絢麗,我,作為一個朝聖者得到了山神的獎賞。

在衝頂之前,我還是先歇了歇。在一塊形同椅子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再打開指北針。北緯35度,東經118度。方位正南正北。海拔610米。

我來了。

西來諸水通淮泗,東去群峰接海荒。

站在最高峰上,這天下的圖景一覽無余。

馬鬐南向無山,湖水相擁,號稱能盛滿三個西湖,波光蕩漾卻又淑靜有儀;馬鬐山陰群山湧來,率眾兩地三縣,各有千秋卻又俯首成其臂膊。這馬鬐山的王者氣象斷然展開,令人浩嘆不已,塊壘盡消。

山風獵獵,雄猛剛硬。

我在風中坐了下來。平心靜氣,且聽風吟。

我在風聲中聽到了先民的歌詠,伐木丁丁,燧火蓬蓬;聽到了武士的喧囂,鼓角遙遙,旌旆肅肅;聽了世俗的日常,晨鐘暮鼓,漁樵呼應;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回響在這些歷史的片段之中。

風綿綿而不絕,低吟而婉轉;風烈烈而不斷,長嘯而慷慨;風蕭蕭而不哀,源遠流長、足以騁懷。

我在風中坐著。慢慢地享受著這視覺的盛宴,去遙望那更為茫遠的大地的盡頭。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這段詩詞從遙遠的大地盡頭緩緩而來,隨風而至。

我覺得自己在這一天,真的是很有福氣。

我在寫這篇文章的頭一天晚上夢見了一匹紅馬。

它在我去的當天清空了山谷。

這就是我和一座山的緣分。

壹點號東夷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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