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白發蒼蒼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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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黃仕忠教授為首的學術團隊在整理《清車王府藏戲曲全編》的時候是按照大略以劇本所演故事年代先後為序的原則編排次序的,所以全書一開始自然就是殷代戲,也就是戲曲故事年代背景在商朝的戲曲,其中皮黃《渭水河總講》、《渭水河全串貫》等說的就是文王禮請姜尚出山輔政的故事(同被歸類在殷代戲中的高腔《賣柴全串貫》、《求救全串貫》說的是姜尚用法術搭救過失殺人的武吉的故事,從情節上也相關,可以認為是上述故事的前傳)。

(《車王府藏戲曲全編》共20冊,收錄870多個曲本,1100多萬字,匯集海內外所有車王府舊藏曲本)

這一劇目發展到後來,就是著名的京劇經典老生折子戲《渭水河》,一名《文王訪賢》、《八百八年》,著名的京劇表演藝術家馬連良先生就曾演出過這一出戲,而在晉劇等地方戲曲之中也同樣有這一劇目。

(京劇《渭水河》劇照)

(《渭水河》姜尚臉譜)

前面說到,《渭水河》又名《文王訪賢》、《八百八年》,顧名思義就是說的文王尋訪禮請應夢賢臣姜尚的故事。

劇情寫道:周文王放誤傷人命又家有老母的武吉歸家料理,限他七日後前來抵罪(即高腔《賣柴全串貫》、《求救全串貫》中劇情),期限已過,不見武吉歸案,文王蔔卦得知其已經死於萬丈深淵。文王又夢見飛熊入賬,召大臣散宜生詳夢,散宜生解夢說此兆預示文王定能得到賢臣良將。文王遂前往郊外尋訪,路遇本以為已經橫死的武吉,詢問才知有一個老者教其避害。文王便命武吉帶路,到渭水邊拜訪這一老者,趕到渭水邊見到一個白發老者,直鉤垂釣,自稱姓姜名尚,道號飛熊。文王以老者正應夢兆,遂請其出山輔政,並邀其登輦,親自牽輦,行八百零八步回到西岐,後保周朝開八百零八年基業。

本劇目本事見太史公司馬遷《史記·齊太公史家》,具體故事見《武王伐紂平話》(全名《全相武王伐紂平話》,又名《新刊全相平話武王伐紂書》)卷中、卷下以及許仲琳(一說為陸西星)《封神演義》第二十三回《文王夜夢飛熊兆》和第二十四回《渭水文王聘子牙》。

(《武王伐紂平話》書影)

在這一系列的歷史文獻和俗文化文獻中,姜尚也就是姜太公、姜子牙是一個白發蒼蒼的垂垂老者,以在渭水河畔直鉤垂釣釣王侯的隱居智者形象出現,同時法術精深,有著道家的文化背景。

(姜子牙劇照)

(王者榮耀中的姜子牙屬性也是法師)

這和姜尚本人的真實形象,存在著很大的差異。

著名歷史學家顧頡剛先生在《太公望年壽》一文中指出:

《荀子·君道》所說的“文王……倜然乃舉太公於州人而用之……夫人行年七十有二,然而齒墮矣。”《楚辭·九辯》更甚其辭的“太公九十乃顯榮兮,誠未遇其匹合。”以及《史記·齊世家》所記載:“呂尚蓋嘗窮困、年老矣,以魚釣奸周西伯”和《自序》所雲:“番番之發,爰饗營丘。”都是戰國時齊(國)遊士之妄談也。

顧先生根據《詩·大明》中的詩句:“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牧野洋洋,檀車煌煌,駟騵彭彭;維師尚父,時維鷹揚”,進一步闡述其極寫牧野一戰聲勢之浩大與太公搏擊之迅勇,說為然齒墮之人實覺不似。又結合《左傳》、《尚書》、《竹書紀年》等古代歷史文獻的資料,最後得出結論:如果根據孟子、荀子的說法,太公遇文王時已七十余歲,則至牧野之戰已九十,至康王六年已一百四十歲;或如《楚辭》之言,太公遇文王已九十歲,則至克殷已逾百歲,至康王六年為一百五十余歲:這些說法顯然不靠譜。故此顧先生假定當滅紂時太公年三十歲,則至周康王六年為七十九歲,認為如此自為極可能之事也。

(牧野之戰想象畫)

顧先生認為姜尚晚年才發跡變泰的說法,應當是因為其謚為“太公”而來,所謂太公,就是白話文老太爺或類似於後世高祖、太祖之意,太公到底是謚號,還是因為周文王說過:“自吾先君大公曰當有聖人適周,周以興。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而被稱為“太公望”(也就是祖爺爺盼望著的人),各有不同的說法,故置不論。

但因為太公這個詞匯導致古人誤認為姜尚在加入周一方時就是一個老者,這種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還有一個誤解,可能也和字詞的訓詁有關,那就是姜尚的官銜:師。

文王任命姜尚為師,是一個負責軍事的職位,在後世,卻被有意無意地理解為王者師,和武王即位後的師尚父這個稱號結合,更有顧命老臣的含義。

這其實也是一個誤解。

(武王伐紂時先進戰鬥力表現在戰車突擊)

我們知道:牧野之戰是著名的以寡擊眾以少勝多的戰役——周軍除了諸侯盟軍之外,不過戎車300乘、虎賁3000人和甲士45000人,商紂王的軍隊雖然不太可能如史籍記載的有70萬之眾,但肯定具有數量優勢。

周軍取勝的關鍵是依托先進武裝的突擊戰成功。作戰開始,姜尚與百夫致師,繼而就“以大卒馳帝紂師”,這裏的大卒,根據《史記正義》的說法就是指戎車、虎賁和甲士,所以牧野之戰就是一場戰車突擊戰,所以戰事所耗用的時間甚短。

姜尚的致師,根據孔晃註,就是挑戰;而《周禮》鄭玄註更進一步解釋:

致師者,致其必戰之誌。古者將戰,先使勇力之士犯敵焉。

姜尚按當時作戰規則作為周一方的勇力之士先行向敵人挑戰,絕非一個耄耋老者能夠做出的行為,顧頡剛先生的整體判斷毫無疑問(當然他老人家驟定其在牧野之戰時具體年歲為三十歲依據也不是很充足);其次,這正是其作為“師”這個軍事指揮官本色當行的職責所在。

(《六韜》又稱《太公六韜》、《太公兵法》,是托名姜尚的著作)

從人類學的視野,姜姓或出自古羌人,結合姜尚的勇武和他的女兒邑姜是周武王的王後、周成王和唐叔虞(晉國的始封諸侯)的母親,姜尚比較大的可能是一個和周人結盟的古羌人部落的戰鬥力爆棚的壯年酋長,而不是一個從隱居狀態出山的智慧老人。

(姜尚畫像)

(晉祠中的邑姜塑像)

那麼,姜尚的形象何以演變成後世民間記憶中經天緯地、道術湛深的姜子牙形象呢?

(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成為了民間俗語)

這在技術上和之前所說對字詞訓詁的誤解有關,而在集體意識方面則首先和戰國時期遊士周遊列國試圖通過遊說諸侯贏取功名利祿的社會風氣有關,其次和後世文士自我想象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成功夢有關,總之,

姜尚或曰姜太公、姜子牙形象的演變根植於中國古代知識分子一個自我實現的夢想,到了後來,已經和原初的那個“周文明化”的羌人部落首領的形象相去甚遠。

(京劇《渭水河》劇照)

(姜太公廟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