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上樹摘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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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桃,我們那裏叫五月鮮,入夏早早就熟了。每當看到這種扁圓的果子,我就不由臉熱,想起幼年那次做賊的經歷。

麥梢剛剛發黃,桃李杏都還青著,就有股果子的香甜氣息飄來,像無數條細蟲鉆進鼻孔,鉆進五臟六腑,讓人癢得難受。我們被這股香甜氣息牽到村西頭的一個大院,隔著院墻,看到了枝頭上高高掛著的蟠桃。蟠桃紅紅的,嫩嫩的,被陽光鍍上一層金黃,誘人極了。我們哈喇子都饞下來了,很想嘗嘗蟠桃的滋味,卻進不了那個院子。

大院有個齜牙咧嘴的舊門樓,左邊坐著老頭兒,右邊坐著老婆兒,中間趴著條黑狗。老頭兒、老婆兒的眼睛總瞇著,看不出睡著了,還是醒著。黑狗眼皮也抹搭著,卻像道門簾,稍有動靜就撩開,還會一躥而起,狂叫著撲人。有時老頭兒不在,有時老婆兒不在,有時兩人都不在,黑狗卻總在,這讓我們很無奈。

正好我們剛聽了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故事,一想孫猴子在蟠桃園裏享用仙果,渾身越發難受。可是白天進不去,夜裏大門關著,院墻很高,怎麼進去呢?據說老頭兒還有根類似金箍棒的鐵棍,整宿不睡覺,手提鐵棍領著黑狗繞果樹轉悠。那狗不是滿街跑的粗腰、短腿、尾巴上卷的笨狗,貓腰一蹲撿塊磚頭就能嚇跑,而是腿長、腰細、尾巴下順的狼狗,後腿直立,比我們個頭還高。起初我們想尋個人狗都不在的機會,乘虛而入。比如他們要去碾米磨面吧?他們那麼老了,一個人肯定推不動石碾石磨,兩個人恐怕都夠嗆,會不會帶上黑狗,給它拴根繩子,讓它像驢一樣幫著拉?張望了多日,卻一直沒逮住這樣的機會。我們納悶,他們不去磨面,不買油鹽,整天吃什麼呢,難道像猴子一樣整天吃果子?王母娘娘的蟠桃吃一顆能活幾千年,這院子裏的蟠桃也許吃一顆就飽了吧。這麼一想,蟠桃的誘惑更大了。我們決定夜襲果園偷蟠桃。

黑狗老遠就開始叫,越近叫得越兇,等我們貼近院墻時,幾乎聲嘶力竭。這在我們意料之中。我和臊氣兒隔墻把兩個餅子扔進去,餅子裏有安眠藥。安眠藥是耀武偷的奶奶的,他奶奶不吃安眠藥睡不著。我和臊氣兒一人從家裏偷出一個玉米餅子,把安眠藥碾碎裹進餅子裏。平時耀武奶奶吃一片就能睡到天亮,我們一個餅子裹進三片,估計黑狗吃了,會睡得很踏實。

過了一會兒,黑狗果然不叫了。我們緊盯著大門,擔心老頭兒突然手提鐵棍領著黑狗追出來。貓了一陣兒,沒動靜,臊氣兒耐不住性子,要行動。我勸他再等會兒,耀武也貓著不動。臊氣兒火了,尥蹶子要走,我趕緊拽住他。

三人打肩上墻,臊氣兒打頭,我中間,耀武墊底。臊氣兒趴在墻頭上,探頭探腦,遲疑著不跳,兩腿抽筋,在我肩上抖。他一抖,我也隨著抖,底下的耀武撐不住喊:跳呀!臊氣兒腿一繃,跳了下去。

我把耀武拉上墻,兩人趴著墻頭衝臊氣兒擺手,叫他朝蟠桃樹前進,探清虛實,萬一有詐,我倆拽上他來,馬上逃跑。

臊氣兒蹲在墻根,朝我倆招手,讓我倆下來,共闖險境。

我倆不動,僵持了一會兒,臊氣兒悶聲罵了句,貓腰向院子深處移動,很快就被黑融化。

我倆見沒動靜,怕臊氣兒吃獨食,趕緊出溜下墻,摸索前行。院裏樹很多,那棵蟠桃樹最大,樹冠幾乎遮蔽了整個院子。樹下很黑,我們像跳進了深深的陷阱,感覺危機四伏,陰森可怖,腳像踩在彈簧上,止不住地顫。此時,如果老頭提著鐵棍領著黑狗從某個地方躥出來,估計我們的魂都會被嚇飛。奇怪的是,瞅了好久,沒看見狗,也沒看見老頭兒,屋裏黑著,門窗緊閉。

臊氣兒咳嗽了聲,我們才辨出他的鬼影。原來他就蹲在那棵蟠桃樹下。樹太高了,能聞見撲鼻的果香,卻看不見蟠桃。我仰頭圍著樹轉,正發愁怎麼上樹去摘,腳忽然被絆了下,低頭一摸,是個籃子,裏邊裝著蟠桃。

滿滿一籃子蟠桃,就這麼在樹下放著。

我們遲遲疑疑拎起籃子,想也沒想就朝大門走去。大門竟然沒鎖,連插都沒插,輕輕一拉就開了。邁出大門,我們開始瘋跑,後邊傳來黑狗的叫聲。

月亮升起來了,雪白的月光下,我們分享著夜襲的仙果。扁圓的果子有層細細的絨毛,入口,蜜汁一樣,甜得心裏發癢。吃完最後一顆果子,我們相互追逐拍打對方滾圓的肚皮。鬧了一陣兒,我忽然想到個問題,黑狗呢,老頭兒呢?樹下怎麼會有一籃子蟠桃呢?三人大眼瞪小眼瞅著,誰也說不上來。

回到家,娘看到我手裏的蟠桃核,審訊過後,狠狠罵了我一頓,罵完嘆口氣說:人家孤老倆,靠桃換口糧呢,可不該禍害人家。第二天早晨娘拎著一籃子菜送了去。此後,我沒再進過那院子,可心中的疑團一直沒有解開。

許多年之後,我回到村裏,見著耀武和臊氣兒,兩人已是一臉滄桑。說起當年偷蟠桃的事,耀武憨憨地笑,說忘了。臊氣兒斜我一眼,反問:有這事?

我也有些恍惚,獨自在已然變得陌生的村子裏轉悠,試圖憑著記憶找到那個大院。我相信走到了那個地方,卻不見那座門樓,不見院墻,幾間破房門窗沒了,屋頂塌了,房檐上飄搖著幾叢茅草,老頭兒、老婆兒和黑狗都不見了,滿院子雜草叢生,連個樹茬也沒有......

我呆呆地站著,想那棵蟠桃樹,想樹下那籃子蟠桃……

責任編輯:謝宛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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