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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粉絲的翹首期盼中,桑格格《小時候》新編版面世了,雖遲但到。

“幾乎每天都有人追問我這本書什麼時候再版,問到我羞愧。現在這個新編的《小時候》終於和大家見面了,我也松了一口氣。”桑格格說。

這本書首版於2007年,2020年易烊千璽在專訪裏提及,讓它重回公眾視野。

這本大部頭的小人書,用2258個詞條,講述一個成都女娃子從蹣跚學步到闖蕩世界的成長經歷:從寄養鄉下到廠區子弟,從牙牙學語到呼朋引伴,從幼兒園到戀愛,從被大人守護到守護大人……

以前看《小時候》只覺得天真好笑,如今再看,發現它不經意地劃過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其中藏著一個被時間吞噬的時代,一個普通女孩倔強長大的故事。

那時候我們還小,這個世界也是

桑格格這樣一個寶裏寶器的孩子,是如何長大的?

兩歲半,媽媽給她做了一件新衣服,上面有一只立體繡的小鴨子。她穿著這件衣服,大半天都站在十字路口,手像個指示牌一樣,指著這只小鴨子,嚴肅地對過往的人說:高級!

三歲她被寄養在鄉下,橫穿馬路差點被撞死。大人把她從車底下拖出來時,她哇哇大哭:我的餅子還在車底下!

村裏有個娃子,真被車碾死了。他母親坐在馬路中央拍腿大哭:怎麼也得賠一百塊!據說賠了七百。桑格格的媽媽想了想,把她帶回了成都。

可桑格格已經是一個野孩子了。上學第一天,媽媽不敢去接,果然,老師指著樹上的她都快哭了:她把全班孩子都打了!趕緊帶走!!

在幾個跟屁蟲手心寫上自己的姓,然後宣布,你們以後就是我的人了。幾個跟屁蟲還把手心給別人看,神秘地說:看,我是桑格格的人。”

整個暑假都被關在家中,我只有一天到晚從我們家陽臺上爬出去, 抱到下水管往下梭,去二樓找劉東,再回五樓找鄧佳。整個夏天,你都可以看見一個娃娃,像一個壁虎兒一樣,在一棟五層的紅磚宿舍樓的立面上,爬上爬下。

就這樣,桑格格一條一條地寫,從2歲寫到幼兒園,寫到小學,寫到中學,寫到闖蕩四方。這些跳躍的回憶,就像萬花筒,連小學生的懵懂情愫都是不一樣的畫風:

我們一起坐上4路公共汽車,我出的錢。他可能覺得有點曖昧,不停地偷偷打量我。我說:我不是找你耍朋友哈,你不要亂想,就是我媽今天不在,我想出去耍一哈哈兒。他說:我才不想耍朋友呢。一路上,他給我表演了用橡皮筋變五角星、彈弓打自行車輪胎、動耳朵等娛樂項目,我表示了熱烈歡迎。車已經遠遠過了東風大橋,不知在哪一站,他說他知道這裏有一個沒有人住的老房子,裏面可以探險,我們就下車了。……(兩人在玩耍中吵了起來。)我說:你再說一句,就給老子個人爬回去!他就乖乖坐下來了。我摸了摸硬紮紮的兩塊九,有錢就是腰桿硬。

但她也是個多情的孩子。

每次唱《歌唱二小放牛郎》,都哽咽得唱不下去,覺得二小太慘了,太勇敢了。老師嫌她裝怪。

小學當上衛生委員,周末偷偷跑去把全班桌椅擦了一遍;周一發現無人察覺,有點失落。

她想把全世界都送給同桌王香莉。王香莉孱弱、膽小、說話細聲細氣,填“舒服”的反義詞,她填的是“餓”。

詩人何小竹說, 所有被人遺忘的小時候,都被桑格格切成一小塊一小塊裝進了這部奇妙的書裏。但它又不是安徒生童話般的小時候,而是“卡夫卡的小時候,卡爾維諾的小時候,科恩兄弟和伍迪·艾倫的小時候……有些荒誕,有些輕盈,有些黑色幽默” 。

它勾起了無數人的記憶,讓人回到世界年紀還小的時候。那時候的天很高,雲朵也悠閑。生活就像夏天對著太陽晃動的玻璃片,透明又變幻出淡淡的色彩。

生活的苦,要笑著說出來

還有人記得“父母皆禍害”豆瓣小組嗎?童年不總是歡樂,也有委屈、憤怒、被傷害和壓抑,長大後的我們真的可以笑著說出來嗎??

上天好像給了桑格格一種天賦、一種禮物,讓那些塵埃般的過去在心裏開出花來。

她從不避諱自己是單親家庭的孩子。父母離婚那天,爸爸開了輛東風卡車來拉走家裏的一半物件,院子裏鄰居紛紛圍觀,桑格格也嘻嘻笑著看。看著卡車越裝越滿,那些熟悉的立櫃、五鬥櫥、椅子在車廂中被摞成一個小山,她急了,爬上東風車,把拿得動的小東西一件一件丟下來,一邊丟一邊仰頭往樓上喊:媽——快下來啊!我幫你又搶回一些東西!

我媽沒有理我,她一個人在後陽臺上,拿個長雞毛撣子一直在撣陽臺的角落,一邊撣一邊流淚。我不曉得她為什麼一直撣啊撣的,後陽臺根本就不臟啊。

在同齡人還在好好上學的時候,她已經開始為減輕家庭負擔操心。十歲擺地攤賣折扇、十三歲坐公交車去峨眉電影制片廠毛遂自薦、讀高中時給豬飼料拍廣告……這些遠超出她的年齡所應承受的事,被她寫得興味盎然。

只有在最不經意的角落,這個孩子才會流露出敏感的一面:

《雪孩子》從頭到尾都沒有看見小兔兒它爸,包括最後它們家著火燒起來了,它爸都沒有出現過。它們家,是不是媽老漢兒也是離了婚的喃?

當生活的艱難和不堪襲來,她搖搖頭,閉口不提,只是講了一個笑話。

我在四川影視圈最大的收獲,就是代言了好幾個豬飼料廣告,以至於現在我都對豬飼料品牌如數家珍,這都是業務啊!尤其是一個叫“杠上花”的牌子,連續多年都指定我做代言人。我問為啥老找我喃?他們負責人笑瞇瞇地說:我們老總說,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模特,可以對著想象中的豬笑得那麼投入,還持久。

所有困難的生活,都可以是興高采烈的

從小到大,桑格格身邊鮮有成功人士,只有一群花椒般活色生香的小人物,粗糲地活著。

媽媽何安秀,渴望愛情卻早早離異。離婚後熱衷相親,總嫌棄相親對象吃太多;

當過保安的三姐,曾手拿菜刀追流氓一條街,在男友入獄後,擺攤獨自撫養孩子;

幹爹,最早一批去西藏開出租的人,坐擁兩室一廳“環球遠東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喜歡在KTV裏跳鍋莊舞;

閨蜜豆豆,十六七歲就跟著汕頭歌舞團去南下,潑辣卻始終飄零無依……

伴隨她二十多年的成長,這些普通人在生活夾縫裏輾轉騰挪,在時代的大潮裏起起伏伏,根底裏有種市井的生命力。在他們身上,再不完美、再困難的生活,也可以是興高采烈的。

桑格格筆下是一部四川話版的“麥兜故事”。某種程度上,她記錄了一個時代和它的世道人心,笑中帶淚。這些普通人,是不是也有你我身邊,那些老去的人的影子呢?

我媽把何無疆往放生池一丟,它一個咪頭就紮到水下去了,頭都沒有回一下。我媽還在岸上站了多久,失落地說: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幾個月,咋個一點感情都沒有喃?硬是冷血動物喔。

她熱愛這些人,以至於如果抽去他們,“桑格格”似乎也消失了。這是一個孩子的深情——“我曾夢見一個星球上住的都是記憶, 《小時候》裏的所有人物都在那裏對我笑。原來你記錄得越詳細,它們在這裏就生活得越好。”

跌跌撞撞學著長大,這也是我們的故事

就像每一個女孩子一樣,桑格格經歷了生活贈與她的一切,想要的,不想要的。

她揣著一本肄業證去了北京,在劇組裏當群演被劈頭蓋臉臭罵,在報社實習從零做起,在寒夜的公交站等了半天,才發現末班車已過。

積蓄越來越少。在最艱難的時候,她低落地走在街頭,看見一個送貨的小販打翻了一筐雞蛋,悲悵地對著一地黃色的液體,不知所措。

我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切,眼睛就紅了。我包包裏有好幾百元,能不能給他呢?最後我跑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哭了一會兒,沒有給錢。

從北京到廣州,從廣州到杭州,她闖蕩四方,除了一顆赤子之心,沒有別的行李。還好她身上有一股莽勁和楞勁,當她不喜歡自己的生活時,總不缺勇氣改變她。她戀愛、分手、得抑郁癥、在男友九色鹿的幫助下一點點好轉,慢慢又能感覺到心的溫度。

每個在生活裏跌跌撞撞、在城市裏打拼的年輕人,都能在這些經歷裏找到自己的影子,她後來的故事,也是我們長大後的故事。

很久沒回成都,常被當作北方人,出租車司機問她,“杜甫草堂切過沒有?”

媽媽何安秀也老了,還是獨自一人。炒股之余,養了一只老鼠作為寵物,取名“何寸光”。桑格格建議她養貓,她搖頭:“算了,耗子吃得還少些”。

資深媒體人王小峰是最早鼓勵桑格格寫書的人,“我覺得每一個人從小到大經歷的,就是純真消失的過程,但從格格的文字裏至少能看出來,她的那份純真還沒有消失。”

桑格格在《一席》的演講裏提到,小時候成都下過雪,當時老師和同學們都衝出教室,讓雪花落在臉上。

回家後,她東翻西找,找出一個破舊的搪瓷杯,裝了一捧雪,埋在樹下。從那天起,沒有挖出來過。“但只要一想起,我的雪還在那兒,從沒有化過。”桑格格說,“那大概就是懵懂、童心的我。”

或許,這也是桑格格替我們封存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