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故事，出自唐代馬總（一說是李隱）傳奇故事集《大唐奇事》，翻譯時稍有改動。
唐代時期，在淮陰之地，有一人叫李義。李義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很不容易。所以，李義從小對母親就很孝順。孝順到什麼地步呢？哪怕母親冬天想吃魚，他臥冰求鯉都毫不退縮。
後來，母親也去世了，李義傷心至極，他由於太過傷心，又哭泣過度，以至於昏倒在地。醒來後，他又是哭，又昏倒，一連四次，周圍人看著都不忍心。
此後，李義又守七，又安排葬禮，一直過了一個多月，才依依不舍地把母親下葬。安葬了母親之後，李義回到家中，此時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現了：他看到母親還活著，跟平時一樣。看著李義大驚的樣子，母親說：我復活了，從你把我埋下地後，我就活了過來，然後我怕嚇著你，又偷偷回家，所以路上你沒看到我。
李義大喜，也沒有問母親為什麼會復活，依舊像往常一樣照顧母親，孝順至極。母親告誡李義：雖然我復活了，但是你不能把我的墳挖開，更不能打開棺材，否則我就要死了。李義聽說後，也沒多想，點頭答應了。
三年之後，李義晚上睡覺，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中，母親不斷哭，還到家門口拍門，一邊哭，一邊拍門，一邊大聲說：我是你的母親啊，從小餵養你，照顧你，辛苦勞碌，多少有些恩情啊。何況你父親走得早，我一個寡婦在家，把你養大容易嗎？為什麼我死了三年，你都不來看望我，也不祭奠我啊！我每次來，還沒到門口，就讓一條大黑狗來咬我，不讓我進去。我是你母親，你是我兒子，老天爺會不知道嗎？你如果不祭祀我，我一定告到老天爺那裏！說完後，母親走了。
李義一看，怎麼又有個母親？估計是假的，就把她趕走了。
醒來以後，李義覺得奇怪，如果假的母親，怎麼可能這麼像？而且她說死了三年，無人祭祀，也是真事。想不通這些事，李義悶悶不樂，不知道該怎麼辦。
家中老母看到李義的表情，便問道：我兒，你今天怎麼不高興啊，是不是覺得我這個老太太活得太久了，不想伺候我，想把我丟了不管不顧？李義一聽，跪下來哭著說：兒子做了個夢，很不吉利，但又不方便對母親說，所以憂郁如此。請母親原諒，不要怪罪兒子。
李義猶豫了一會，想說但沒說出口，母親也沒問。
幾天之後，李義晚上睡覺，又做了跟之前同樣的夢。夢中，母親又來到門口，捶胸頓足，一邊哭一邊說：李義啊李義，你是我兒子嗎？你為什麼如此不孝！為什麼葬了我之後，都不去墳前看看我，也不來祭祀我？還養一條惡狗，不讓我進門！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趕緊改正，不然我就真去告訴天帝，讓他懲罰你了！母子情深，我不忍心看你被罰，再次跟你說了，你趕緊改正吧。
說完後，李義又把她趕走了。
醒來以後，李義覺得這事兒不對勁。老母親不是說她復活了嗎？那她為何還要給我托夢呢？家中老母說她是復活了，還不讓我去打開棺材，到底怎麼回事？想到這裏，李義猛然醒悟：難道，家中老母不是自己的母親？
越想越怕，越想越覺得可能，這一次李義沒有再跟家中母親說。趁著天剛亮，他帶著祭品，偷偷去了母親墳墓處。
到了墳前，李義磕了頭，心中禱告，然後說：我李義是母親所生，也是母親養大，沒有母親我不可能來到世間，也不可能活到這麼大。母親對我的恩情我一直記得，我怎麼會忘恩負義呢？母親您活著的時候，我早晚都要問候，洗腳洗衣，做飯餵藥，都做得很好，從來不敢怠慢。母親您去世後，我幾次哭倒在地，後面您又復活了，我依然好生照顧著，算得上孝順，可為何近來您總是托夢，說我沒有祭祀你呢？家中老母又說不要去上墳祭祀，夢中老母又責怪我，我到底該聽哪個母親的話呢？聽了家中老母的話，會傷害到夢中老母；聽了夢中老母的話，又違背了家中老母，兒子我也很為難啊！在現實和夢中，您說著相反的話，如此為難我，不是我不孝順啊！老天如果有靈，也能聽到我的話，希望老天能夠明察。
說完之後，李義大哭一場，然後又祭奠了一番，這才傷心地離開。萬萬沒想到，家中老母偷偷跟著李義，看到了他祭祀母親，也聽到了他說的話。
當李義回來時，家中老母很生氣，迎上去說：我給你當母親（請註意這句措辭），死後復活，又來到你身邊，算是同路人了（請註意這句措辭），為什麼你如此癡迷不悟，去那個空墳裏禱告？去破你的妖夢嗎？還是想讓我再死？
說完後，她怒氣不絕，居然氣得倒在地上，然後真的死了。
李義不知道，還以為老母氣得昏過去了，趕緊搶救，過了很大半天，老母也沒有喘氣，看了這下真的死了。李義覺得都怪自己，深深自責，哭了好幾天。既然母親死了，只能安葬。
安葬在哪裏呢？當然是之前的墳，畢竟那本來就是母親的墳，棺材還在裏面呢。為了保險起見，李義提前去了墳頭，打算開棺看一下。
開了棺材後，李義這才發現，棺材中有一具屍體，屍體還沒有完全腐爛，看相貌和穿著，正是三年前死去的老母親。可是，問題來了，如果老母親確實死了，沒有復活，家中剛死去的母親，又是誰呢？
想到這裏，李義大驚，他連忙說著“母親贖罪”，然後把老母親棺材蓋上，又堆上土蓋好，然後聰明趕到家中。才到家中，就看到了一幕詭異的畫面：剛死去的母親，忽然慢慢縮小變黑，最後變成了一條又老又黑的狗。
李義目瞪口呆，老黑狗忽然一躍而起，跑了出去，很快就不見了。
後來，李義時時去祭祀母親，母親再也沒有托夢給他。再後來，他把這事說了出來，一些人就說，也許是李義上輩子就是黑狗的兒子，所以黑狗才變成他母親；也有可能，是黑狗想享受人間之樂，所以才變成李義老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