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自已抓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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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夢蟹潢涇

蟹潢涇是蘇南一條名不見經傳的小河浜,是我青春年少時尋夢和生活的地方。我家的老宅緊靠河邊,屋外一條通向蟹潢涇的石板路,一直延伸至河床,便於取水及淘米、洗菜、洗衣之用。空閑的時候,蹲在臨水的石級上,手伸入石板底下,就可摸到一把螺螄、抓住幾只河蝦或者是躲在石板底下築窩的“土婆魚”。淘米用的竹籃裏留幾粒米,放入河裏一會兒就有“四眼魚”甚或鳑鲏魚進入,快速將竹籃提出水面,就有了貓食。

如果什麼時候想嘗鮮了,到竹園裏折兩根竹枝梢,在棕床上拔根棕絲,打一個活扣,用棉線綁緊在一根竹枝梢一端;砸碎摸到的螺螄取肉,用棉線縛住並固定在另一根竹枝梢上作逗蝦的餌食。將螺螄肉拋入河中,蝦就會尋食而來,兩只大螯咬住螺螄肉往嘴裏送。這時,你輕輕抖動綁著螺螄肉的竹枝梢,逗得河蝦尾巴一翹一翹的,忘乎所以不知危在旦夕,就可以將棕絲活扣套向高高翹起的蝦尾直至腹部,稍一用力向上提拉,一只鮮蹦活跳的河蝦就束手就擒了,如果運氣好的話,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捉到一小碗河蝦。

“土婆魚”喜歡躲在“窩”裏繁殖,於是人為地為它們建一個“窩,”以備捕獲。取冬天穿過的蘆花鞋(冬天穿著比較暖和的用稻草編織的鞋子),用兩片屋瓦凹面對合,置於鞋內,上端開口,用繩縛住,留約二米長繩子。晚飯後將準備好的“魚窩”甩入離河岸一米遠處,繩尾系於河岸邊的樹根處,盡可安心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來到河邊,抓住繩子迅速將“魚窩”提出水面,如能聽到劈裏啪啦的聲音,準是小有收獲了。

老宅屋後有三、四分地大的竹園,南半部分是堂叔家的燕竹,粗如小孩的臂膀,疏朗高聳,勝過屋脊。小時候玩心重,雙手握住竹竿做前空翻、後空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有時候手腳並用,攀至高處,“嗞溜”一聲滑到地上,其嫻熟程度絕不亞於如今的鐵桿舞表演。有的時候,稍不留神或因雙手松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會引來玩伴嘲弄的笑聲。竹園的北半部是我家手指粗細的密竹,密竹叢簇濃密,郁郁蔥蔥,小夥伴們穿梭於間捉迷藏,盡興瘋玩,縱然劃破了臉皮、衣衫都在所不惜。生機勃勃的竹園一夜春雨後,胖嘟嘟的竹筍從肥沃的泥土裏探出頭來,在它們長到十幾厘米高時,就被挖來油燜、清炒,或者竹筍攤蛋、燉鹹肉,其味鮮美可口至極。

春夏之交也是鳥兒築巢繁育的季節,每當在竹園裏發現新的鳥巢,就開始惦記著什麼時候能捉到鳥蛋,幾乎每天都要悄悄地爬上去觀察一番,等鳥巢裏有了三、五枚鳥蛋,就會成為鳥家族的“劊子手”。其實,在那個年代,麻雀曾被列為農作物“四害”之一,必欲除之而後快,曾經大張旗鼓地開展“消滅麻雀運動”。在竹枝上築巢的主要是麻雀,捉麻雀蛋等於減少了麻雀的數量,不僅無過而且有功。有一次,我攀爬到剛好伸手可及高處的鳥窩,當手探入鳥窩時,只覺得手裏有一種毛刺的感覺,以為是摸到了剛孵化的小鳥,心裏一陣驚喜,待一把抓起來看到的竟是一條偷吃鳥蛋的烏梢蛇,烏梢蛇雖然無毒,但也嚇得魂靈出竅一身冷汗,閉著眼甩掉手裏的烏梢蛇,人直溜溜地摔到地上,爬起來狼狽而逃。放了暑假,整天在竹園裏瘋玩,玩累了,玩膩了,在竹園裏放兩張條凳,上面擱一扇木門,或者搬一把竹躺椅,躺著乘涼,微風輕拂,在沁入心肺的竹葉清香中朦朧睡去,暑氣盡消,愜意無比。夜幕降臨時,鳥兒們飛回竹園歸巢歇息,才在母親“吃夜飯了”的再三催促下,惜別鳥語啁啾蛙聲陣陣的竹園。

竹園臨近河邊有一棵桑樹,旁逸斜出伸入河床,春天采了桑葉餵養蠶寶寶,若養得好結了繭,賣給鎮上的物資站,買鉛筆等學習用具雖然遠遠不夠,但買碗豆腐花或買一包鹹羅蔔絲、甘草味的“棉籽餅”綽綽有余,這也是那個年代我們最奢侈的解饞零食了。桑葚果由青變紅而紫,就爬到樹上大飽口腹,滿手滿嘴紫醬紅色,難免會弄得衣服上斑斑痕跡,回家定然招至母親的斥罵,但其時忘乎所以那還顧不得了。雨過天晴,“知了”在樹上鳴叫不休,我們循聲在樹下搜索它們的身影,一旦發現就用沾在竹竿上的新鮮“蛛網”粘蟬,蘇南人不時興油炸蟬吃,只是作為兒時唯一的“寵物”把玩,是年少時的一樁趣事。

蟹潢涇由奚浦塘蜿蜒而來,奚浦塘不大,北通縣城和長江,南去浙江、上海,是幾十年前的主要水路交通要道,客輪川流不息。奚浦塘穿過恬莊老街,在小學門前緩緩流過,繞了一個弓形彎道,然後分出一條小河浜,蟹潢涇是這條小河浜上一個底大口小的布袋狀“逗點”。春天來臨,螃蟹幼苗從長江入海口逆流而入密如珠網的河道,尋找適於它們生長的場所,便有一批小螃蟹進入了蟹潢涇安居樂業。盛夏季節,農村人常常到河中洗澡消暑,順便施展“空手道”功夫,在河岸邊樹根底下、石縫或泥洞裏逮蝦捕魚捉蟹。有時候,當你的手伸入一個光滑的泥洞裏,手指突然被什麼咬住,驚嚇之下慌忙縮手提出水面欲看究竟,竟然發現是一條鯰魚咬著你的手指不放,心裏由驚變喜。蟹潢涇袋底中央,有一個籃球場大的土墩,土墩上長滿了矮小的蘆葦和水菖蒲,是螃蟹寄居做窩的理想場所。泅水來到土墩上,在延伸到河水裏的蘆葦裏摸魚蝦和螃蟹,定會不負所望。

我家門前有一塊半畝大小種植水芹菜的低窪田,比稻田低一米多,稍高於河床水面。黃梅季節,連綿陰雨,水勢上漲,芹菜田常常被淹。也許正是這個時候,蟹潢涇裏的螃蟹便爬入芹菜田,並以此作為中轉站,向大片的稻田進軍。小螃蟹爬入稻田後,穿梭在稻苗之間,捕食蚯蚓、青蟲之類,快速長大。當人們來到田裏為水稻清除雜草或耘稻時,很容易捉到螃蟹。黃梅過後,雲開日出,在芹菜田四周轉悠一圈,準會有所收獲。暑假放學在家,閑著無事,整天尋思著如何捕魚捉蟹,有時在半夜夢中,想的也盡是捕魚捉蟹的事情,也常常因夢見捉到難得一見的大螃蟹而笑醒。八、九月份螃蟹已長到三、四兩大小,這在市場上已能賣到好價錢。青少年時代我家很窮,母親又經常生病,能摸到些魚蝦螃蟹之類的時鮮水產,多數情況下會小心養護到第二天早上,由父親拿到集市上去賣給鎮上人家,換回些錢貼補家用。有時候,家裏突然來了親戚,家裏又沒現成待客的菜,我就背起竹簍來到田間地頭轉悠,要不了多少時間,家裏就有了招待客人的招牌菜——螃蟹。由於長期與螃蟹打交道,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只要在田埂上走過,憑著泥洞口水質的渾濁還是清澈、螃蟹爬過時留下的足跡陳舊還是新鮮,就能斷定洞裏有無螃蟹的本事。

秋收季節,稻田一片金黃,田裏已無水,等待稻穗成熟、收割,螃蟹已找不到可食之物,紛紛向河裏爬去,隨著水流向大海回歸遷徙。這個時候,在田埂上、幹涸的水溝裏,都隨時可以意外捕獲一二只肥碩大蟹。有時候,農民夜晚出去有事,打著手電或提著桅燈在路上走著走著,也會在光線可及處,有一只舉著雙螯的大螃蟹虎視眈眈地在前面與你對峙著,你走上前去輕而易舉得到這意外收獲。老話說“秋風響,蟹腳癢”,是說這個時候是螃蟹遷徙的時候,大批的螃蟹會離開生活了一個夏秋的新居,回歸它的“故鄉”——海洋。但蟹潢涇口上有竹籪阻擋,有些螃蟹走不了便留了下來。年底生產隊將河水抽幹捕魚時,人們會發現河底爬滿了又肥又大的螃蟹,或許蟹潢涇之稱與這河裏螃蟹既大又肥有關吧。

八十年代後期,堂叔家的燕竹園遭逢竹子開花後成片竹子枯死,密竹園也因我家搬離老宅後疏於管理而頹廢了。再後來,先是204國道改道擦著蟹潢涇河岸而走,之後沿江高速公路橫貫而過,蟹潢涇被填,茍延殘喘的竹園被徹底鏟除,與蟹潢涇相關的記憶也漸行漸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