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媽媽挖土埋葬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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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永嬴

12月14日,國家文物局在京召開“考古中國”重大項目重要進展工作會,會上確認,陜西省西安市白鹿原的“江村大墓”墓主人正是漢文帝。江村大墓的形制、規模均符合西漢最高等級墓葬規格,加之其周邊分布竇皇後陵、薄太後陵,專家確認江村大墓為漢文帝霸陵。

本文為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馬永嬴對於漢文帝霸陵選址研究。在他看,漢文帝霸陵放棄渭北祖陵區,選址白鹿原的原因不是因為受到”昭穆制度”限制被迫別葬,而是為了解決其母薄太後的喪葬禮儀問題,並兼顧扼守交通要道、防禦東方諸侯的政治需要;同時,文帝的個人情感因素也影響到霸陵的選址。

2011年,筆者曾與焦南峰合撰《西漢帝陵選址研究》一文,系統分析了西漢帝陵選址受到諸如傳統葬俗、風水思想、政治形勢以及皇帝個人好惡等諸多因素的影響[1]。這是西漢帝陵選址的普遍規律,具體到每座帝陵的選址,又與陵主的自身情況息息相關,本文主要討論漢文帝霸陵選址白鹿原的主要原因。

霸陵陵區外景

漢文帝為漢高祖庶子,公元前180年即位。當時,高祖、惠帝已入葬鹹陽原,形成祖陵區。文帝卻放棄此地,另擇新址,營建霸陵。個中原委,史無明載,後世學者頗多研究考證,其觀點不外兩種:其一,西漢帝陵按昭穆排列,文帝繼兄而立,其陵位與惠帝安陵均為穆位,無法安排,故只能另辟新址[2]。其二,西漢帝陵無昭穆制度,文帝霸陵選址白鹿原主要是個人原因[3]。

這兩種觀點都涉及到昭穆制度,根據文獻記載,先秦時,這種制度多用於宗廟[4],也用於墓地。《周禮·春官·冢人》:“冢人掌公墓之地,辨其兆域而為之圖,先王之葬居中,以昭穆為左右。”[5]考古發現的按照“昭穆制度”排列位置的,只有陜西鳳翔馬家莊一號建築群遺址略有其意[6],但墓地的實例卻從未發現。

漢文帝時,為規劃祖先陵園寢廟,丞相韋玄成提出按照“昭穆”規劃宗廟:“臣愚以為高帝受命定天下,宜為帝者太祖之廟,世世不毀,承後屬盡者宜毀。今宗廟異處,昭穆不序,宜入就太祖廟而序昭穆如禮。”[7]這裏明確強調的是宗廟,何況韋氏明言當時即便宗廟也是“昭穆不序”,更遑論陵墓!因此,西漢帝陵不可能有昭穆制度,漢文帝霸陵選址當另有原因。

筆者以為,漢文帝霸陵選址白鹿原主要原因有三:其一,解決薄太後的喪葬禮儀問題;其二,政治需要,即扼守交通要道,防禦東方諸侯;其三,文帝個人情感因素的影響。

漢文帝之所以離開鹹陽原祖陵區別葬他處,其首要原因應當是為了解決其母薄太後的喪葬禮儀問題。

史書記載,文帝之母薄氏原為秦末復立的魏王豹妾妃,漢三年(公元前204年)魏王豹死,劉邦“見薄姬有色,詔內後宮”[8]。文帝即位後,薄氏被尊為皇太後,其陵墓禮儀問題自然會提上議事日程。當時,劉邦已葬長陵。古代有“夫妻一體”[9]“生死相恤,墳墓相從”[10]觀念和葬俗,西漢也有嬪妃祔葬帝陵的制度性規定[11],更何況劉邦嬪妃已有戚夫人、傅夫人等陪葬長陵[12]。因此,按常理薄氏應該入葬長陵,陪伴高祖左右。

江村大墓

在中國古代,墳墓是墓主留在世間的最後遺跡,反映著墓主的終極地位和最後的榮耀。《周禮·春官·冢人》載:“以爵等為丘封之度與其樹數。”[13]《呂氏春秋·孟冬紀》也說:“營丘壟之大小高卑厚薄之度,貴賤之等級”[14]。因此,墳墓絕不僅僅是埋葬死者的場所,它還有相當深厚的社會文化含義。正因如此,已被尊為皇太後的薄氏的墓葬絕非小事。它以哪種規制營建?不僅關乎薄氏本人的終極地位問題,甚至會影響到文帝承繼漢室的正當合法性,因此,不可不慎。然而,呂後此前已作為正妻與高祖合葬,長陵不可能出現2座皇後陵墓,薄氏欲葬長陵,只能以嬪妃的身份祔葬。這樣,其墓葬規制將大大降低。

漢初對喪葬應當已有制度性規定,《史記》記載:“高帝崩,孝惠即位,乃謂叔孫生曰:‘先帝園陵寢廟,群臣莫習。’徙為太常,定宗廟儀法。”[15]張家山漢簡即出土有《葬律》[16]。漢景帝時期,武原侯衛不害“坐葬過律,國除。”[17]漢哀帝祖母傅昭儀以皇太太後的身份,強行合葬元帝渭陵,也只能按照一般貴族大臣的等級使用“甲”字形墓葬[18],其封土因超高,被王莽以“不應禮”[19]為由,將之平毀。

根據考古資料來看,西漢帝陵陵區只有皇帝和皇後的兩座陵墓是主墓,其墓葬形制為帶有四條墓道的“亞”字形,地面有高大的封土(一般在30米左右),陵墓周圍有大量外藏坑。其他嬪妃姬妾、貴族大臣的墓葬規制則一般是“甲”字形墓葬(個別為“中”字形),封土高度10多米,大多無外藏坑。

江村大墓墓葬

如果薄氏要入葬長陵,大概只能以後者的規制修建陵墓。這樣的墓葬形制,明顯貶低了已被尊為皇太後的薄氏。倘如此,我們勿作他論,僅從情感上來講,文帝都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史書記載,薄氏進入漢宮之後,“歲餘不得幸”,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劉邦“召而幸之”“一幸生男,是為代王”。代王劉恒生於漢五年(公元前202年),至漢十二年(公元前195年)高祖去世的七八年間,按理說,他應當有機會與父親一起生活相處。但問題是其母薄姬“希見高祖”[20]。在古代皇家,母以子貴,同時,子也以母貴。既然母親被冷落,兒子恐怕也是“稀見”父面。偌大的漢宮中,母親薄氏是年幼的劉恒唯一的親人和依靠。

薄氏母子當時的處境淒冷,卻也因禍得福,“高祖崩,諸禦幸姬戚夫人之屬,呂太後怒,皆幽之,不得出宮。而薄姬以希見故,得出,從子之代,為代王太後。”[21]從此,薄氏母子在邊鄙之地——代國相依為命,互為慰藉。期間,“太後嘗病,三年,陛下不交睫解衣,湯藥非陛下口所嘗弗進。”代國雖僻遠,但王府侍女應不缺少,劉恒親力親為,以王者之尊服侍母病達三年之久,其心可鑒!誠如爰盎所言:“夫曾參以布衣猶難之,今陛下親以王者修之,過曾參遠矣。”[22]足見劉恒對母親的摯愛與至孝。他因此被後世列入“二十四孝”,世代傳頌。古人雲:“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23]文帝絕對會以最高的禮儀修建母親的陵墓,以盡最後的孝道。

在漢文帝之前,秦昭襄王嬴稷的情況與其頗為相似。嬴稷是秦惠文王的庶子,“惠王卒,子武王立”,“武王取魏女為後,無子。立異母弟,是為昭襄王。昭襄母楚人,姓琇氏,號宣太後。”[24]“宣太後者,惠王之妃,姓羋氏,曰羋八子者是也。”[25]關於秦昭襄王的父親惠文王、兄長悼武王的葬地,史書沒有明確記載。有學者研究認為,他們可能葬於鹹陽原秦都鹹陽以西[26]。但昭襄王並未隨父、兄葬在鹹陽原上,而是在鹹陽以東另辟陵區,“葬茝陽。”[27]其母宣太後作為秦惠文王的嬪妃,也沒有祔葬公陵,而是隨子“葬芷陽酈山。”[28]

前朝舊事,文帝應該有所耳聞。仿照秦昭襄王的做法無疑是一個打破僵局的辦法。文帝霸陵離開鹹陽原祖陵區,另擇新址。其母薄氏則以“近孝文皇帝霸陵”[29]為由,順理成章在霸陵附近以皇太後之禮營建陵墓。薄氏喪葬禮儀問題迎刃而解。

漢文帝以別葬他處的辦法解決了薄太後的喪葬禮儀問題,但霸陵選址白鹿原卻是由當時的政治形勢決定的。

漢初,政權的威脅主要來自兩個方面:其一,東方的政治勢力,即六國舊貴族和異姓諸侯王;其二,北方的遊牧部落,即匈奴。為了消除這些威脅,漢朝的建立者高祖劉邦采取了不同的措施。面對異姓諸侯國這一明顯的威脅,劉邦在被迫分封不久,就確立了逐一翦除的方針,經過8年的不懈努力,到他去世前,幾乎將其消滅殆盡,這個威脅可以說基本消除。但六國余孽妄想復辟的不穩定因素,依然存在。另外,來自北方匈奴的威脅,因為實力不足,無法消除,後雖以“和親”的辦法避免了大規模的衝突,但匈奴仍不時南侵搶掠。這些問題,漢帝國在短時間內沒有能力徹底解決,只好采取防範的措施來化解。皇帝陵墓的選址必然會為當時的政治服務,因為其附設的陵邑可以形成一種有效的防範手段。

漢高祖劉邦將陵墓建在與京城長安僅一水之隔的鹹陽原上,“長陵位於長安正北,控制著北向甘泉宮的馳道。由甘泉宮所在的雲陽再向北,有直道直通北邊長城防線。”[30]因此,漢高祖劉邦在此建設陵墓,設置陵邑,徙民移居,等於在京城北側設了一道緩衝的防線。此後,漢惠帝安陵又建於長陵西側,同樣也設陵邑,遷徙民眾。此舉不但加強了京城長安正北的防禦力量,也能起到緩解來自西北威脅的一些作用。馬正林認為:“西漢王朝把陵區選擇在鹹陽原上,除講求‘風水’外,封鎖交通要道、保衛國都長安也不能不是考慮的重要問題。”[31]漢初,匈奴多次南下抄掠,其前鋒甚至直抵雍城(今陜西鳳翔縣)、甘泉(今陜西淳化縣北)一帶,直接威脅長安。在長安北首的鹹陽原上建設帝陵,並設置陵邑,大批遷徙關東的六國舊貴族,將之置於京城眉底,嚴密監控,後患自然消除;另一方面數十萬人遷居鹹陽原,無疑為京師長安的北門戶增添了一道防禦匈奴的堅強屏障。因此,鹹陽原祖陵區的選址可謂一石二鳥。

漢文帝即位時,其父兄以陵墓的形式已經在京城北側建起了一個緩衝地帶,但長安以東除了關中東部的函谷關、東南的武關之外,卻再無屏障。一旦關隘陷落,京城即危在旦夕。秦末,劉邦攻破武關,進軍霸上。秦王子嬰很快就“素車白馬,系頸以組”[32]從鹹陽出降。劉邦破秦不久,項羽突破函谷關,進軍鴻門,劉邦也只好親赴楚營,卑辭言和。這些史實都說明,函谷、武關失守,分居渭水兩岸的鹹陽、長安即無險可守,只有束手就擒。

長安以東的防禦嚴重不足,但威脅卻不斷加劇。上文提到,高祖將異姓諸侯王逐一翦除,但他卻沒有在其地盤設置中央直轄的郡縣,而是分封同姓諸侯國。這些同姓諸侯國逐漸變為漢朝廷的反動因素。漢文帝即位前,齊王劉襄就曾興兵西向,威脅京城長安。盡管其矛頭是針對擅權謀篡的呂氏集團,但仍然被認為是反叛中央的軍事行動。當時,率漢軍阻擊的大將軍灌嬰在諸呂已被誅除,齊國也已退兵的情況下,依然嚴厲問責唆使齊王起兵的齊國中尉魏勃,一向勇武的魏勃居然“股戰而栗”[33],足見此事性質之嚴重。文帝三年(公元前177年),濟北王劉興居又悍然發兵,“欲襲滎陽”,威脅長安。漢文帝“遣棘蒲侯陳武為大將軍,將十萬往擊之。”[34]文帝六年(公元前174年),淮南王劉長謀反,事發前被及時逮捕,雖未造成騷亂,但卻表明了來自東方同姓諸侯王的威脅日益嚴峻。

為防止長安受到來自東方的直接威脅,必須控制交通要道,緩衝壓力,屏衛京師。在此情形下,文帝可選的措施之一,就是仿效乃父高祖劉邦,在關鍵位置修建陵墓,並設置陵邑,遷徙民眾,形成京城屏障。

如此,霸陵的選擇就只能在長安以東,其位置則必須是東西交通要道的咽喉部位。

秦末,劉邦破武關,降子嬰,入鹹陽。滅秦後,除派兵把守函谷關外,親率漢軍主力“乃還軍霸上”[35],以觀天下形勢。此時,項羽攜巨鹿之余威一路西進,勢不可擋。函谷關劉邦所遣守軍幾乎是螳臂擋車,但其進入關中後,卻在距秦都鹹陽咫尺之遙的鴻門(今西安市臨潼區北)停住了腳步。我們推測,這當與劉邦先行駐軍霸上不無關系。漢十一年(公元前196年),淮南王英布舉兵反叛,劉邦親率大軍征討。為屏衛京師長安,臨行前“上乃發上郡、北地、隴西車騎,巴、蜀材官及中尉卒三萬人為皇太子衛,軍霸上。”[36]公元前158年,匈奴從北方和東北兩個方向大舉南侵,文帝除詔令軍隊急赴北方禦敵之外,還緊急調集三路人馬防禦京城長安,其中一路“宗正劉禮為將軍,居霸上”[37]。霸上之所以位置重要,是因為當時通往關東的兩條主要道路都匯聚於此,“受地形控制,武關道只能在長安附近與函谷道相交。”[38]馬正林認為:“說霸上是控制武關道的樞紐,容易被人們接受,而說它又能控制東通函谷關的大道,似乎有些不近情理。其實不然,唐代以前東出函谷關的大道就在漢霸陵縣附近與武關道分離,距霸上很近,自然受到它的控制。”[39]

關於霸上的具體位置,學界意見不一,辛德勇認為:“隋以前的霸上當指今謝王莊、王家圍墻、上橋子口一帶(西安市東北郊——筆者註)”[40]。馬正林則講:霸上“位於白鹿原上,或者說在白鹿原的北端。”[41]但無論霸上位置是否在白鹿原上,通往關東的主要道路——函谷道和武關道從白鹿原旁側經過都是不爭的事實。“白鹿原居高臨下,又有灞、浐兩河護衛,綰轂東去和東南去的兩條大道,兵家相爭,勢所必然。”[42]如果在此營建陵墓,設置陵邑,遷居大量民眾,扼守東西交通要道,勢必在京城長安以東形成了一道堅固的屏障。

漢文帝正是基於以上考慮,將自己的陵墓建在了白鹿原西北部。後又將其母薄太後的南陵也建在其西南約兩千米處,同樣設置了陵邑,這與安陵輔助長陵,加強其屏障作用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江村大墓”與西安市區相對位置

解決薄太後的喪葬禮儀問題;扼守交通要道,防禦東方諸侯應當是霸陵選址的主要原因。除此而外,文帝個人的情感因素可能也會影響到霸陵的選址,雖然這只是一個次要因素,但我們也應加以考慮。

文帝個人情感的影響可能主要來自以下兩個方面:其一,文帝不願葬在父親劉邦身邊;其二,對代國的眷念之情。

前者的原因應當與文帝兒時的境遇有關。我們上文提到,薄氏生了劉恒之後,就“稀見高祖”,隨母生活的劉恒肯定也“稀見”父面。這樣,勢必造成他與劉邦在感情上的生疏和隔膜。而同為高祖庶子的趙王如意之母戚夫人卻“日夜待禦”,趙王如意也“常抱居前”,劉邦也明言如意是“愛子”“類我”。兩相對比,可謂天壤之別,劉恒心中感受可想而知。劉邦的態度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劉邦晚年曾明確講到:“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之上”[43],多次“欲以趙王如意易太子”[44],“大臣固爭之,莫能得”[45],以至於“如意幾代太子者數矣”[46]。雖然劉邦此處所言“不肖子”是指嫡子劉盈,但相對父親的“愛子”如意,被冷落的劉恒肯定也在“不肖子”之列。我們假設文帝入葬鹹陽原祖陵區,根據其嫡兄惠帝安陵緊鄰長陵西側的情況來看,文帝陵墓應當選在緊鄰長陵東側的位置。我們推測,文帝可能更願意避開這樣的情況,遠離父親的陵墓或許能使其稍稍心安一些。

除此而外,文帝對自己早年的封地—代國的眷念之情可能也影響到了霸陵的選址。

文帝幼年離京,與母親在代國相依為命生活了15年。代國雖北鄰匈奴,多有邊患,卻給劉恒母子提供了一個避風港,因此,呂後曾欲將劉恒遷到河東腹地趙國,然“代王謝,原守代邊。”[47]漢文帝即位之後,提倡節儉,其本人也很少出巡,但卻四次巡幸代國,有一次居然留居兩、三個月之久[48]。文帝還將自己的兩個兒子劉武和劉參封太原王,王其故地。當劉武徙為淮陽王後,文帝又徙封劉參為代王,“復並得太原,都晉陽如故”,“如文帝在代時”[49]。可見其對代國的眷念之情。

據《漢書》載:文帝曾到霸陵巡視,家在趙國邯鄲的慎夫人隨從,“上指示慎夫人新豐道,曰:‘此走邯鄲道也'。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淒愴悲懷,顧群臣曰:`嗟乎!以北山石為槨,用纻絮斮陳漆其間,豈可動哉'。”[50]史書記載的這個歷史細節,使後人能夠借此一窺漢文帝的內心情感,對其陵墓選址做出較為合理的推測。

代與趙同在河東,位置比鄰。文帝給慎夫人指示家鄉的道路後,緊接著提到了陵墓之事,而且“意淒愴悲懷”,他應該是想起了視為故鄉的代國。限於當時的條件,文帝不可能遠葬代地,因而只能寄望於百年之後,魂魄能夠方便回歸代國。西漢杜鄴曾經說過:“骨肉歸於後土,氣魂無所不至”[51],說明當時確有靈魂出遊的觀念。漢墓中的壁畫、畫像石等多有車馬出行的題材,時人認為靈魂也需要乘車出行,這就需要道路。東漢張衡《冢賦》:“修隧之際,亦有掖門。掖門之西,十一余半。下有直渠,上有平岸。舟車之道,交通舊館。”[52]可見靈魂是需要乘車、船沿著道路(包括水道)才能回到舊居。既然如此,靈魂的居所—墓葬建在大道旁邊自然會方便出入。由此可見霸陵的選址,文帝頗有用意。

另外,文帝提倡薄葬,霸陵“因其山,不起墳”[53],為了便於防水,可能需要借助白鹿原頭“高敞”的自然地勢,這大概也是霸陵選址的一個原因。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文帝霸陵選址白鹿原應當不是因為“昭穆制度”的限制被迫別葬,而是為了解決其母薄太後的喪葬禮儀問題,並兼顧扼守交通要道,防禦東方諸侯的政治需要;同時,文帝的個人情感因素也或多或少地影響到霸陵的選址。

註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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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a.戚夫人因受劉邦寵愛,遭呂後忌恨,被其殘害致死。劉慶柱等認為:“呂太後在世時不會把她安葬在長陵附近,使之陪葬於高祖。然而,呂太後去世後,諸呂被翦滅,戚夫人被遷葬於長陵附近還是有可能的。”“戚夫人墓,傳說在長陵以南,即今鹹陽市秦都區肖家村鄉柏家嘴村的大漢墓。” 劉慶柱李毓芳.西漢十一陵[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7.b.關於傅夫人陪葬長陵事,文獻記載:漢哀帝時期,司隸校尉解光言:“臣謹案永光三年男子忠等發長陵傅夫人冢。”班固.漢書(第97卷下)[M].北京:中華書局,1962.

[13]同[5].

[14]陳奇猷.呂氏春秋校釋(第10卷)[M].上海:學林出版社,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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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班固.漢書(第97卷下)[M].北京:中華書局,1962.

[20]同[8].

[21]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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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焦循.孟子正義(第10卷)[M].北京:中華書局,2017(6).

[24]司馬遷.史記(第5卷)[M].北京:中華書局,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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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同[24].

[29]同[8].

[30]王子今.西漢帝陵方位與長安地區的交通形勢[J].唐都學刊,1995(3).

[31]馬正林.鹹陽原與西漢諸陵[J].人文雜誌,1987(2).

[32]司馬遷.史記(第8卷)[M].北京:中華書局,1959.

[33]司馬遷.史記(第52卷)[M].北京:中華書局,1959.

[34]司馬遷.史記(第10卷)[M].北京:中華書局,1959.

[35]同[32].

[36]班固.漢書(第1卷下)[M].北京:中華書局,1962.

[37]同[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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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馬正林.也論霸上的位置[J].陜西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5(3).

[40]辛德勇.論霸上的位置及其交通地位[J].陜西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85(1).

[41]同[39].

[42]同[39].

[43]司馬遷.史記(第55卷)[M].北京:中華書局,1959.44]同[15].

[45]司馬遷.史記(第96卷)[M].北京:中華書局,1959.

[46]同[8].

[47]司馬遷.史記(第9卷)[M].北京:中華書局,1959.

[48]文帝三年,“帝自甘泉之高奴,因幸太原,……留遊太原十餘日。”“十一年冬十一月,行幸代。春正月,上自代還。”“(後元)三年春二月,行幸代。”“(後元)五年,……秋七月,行幸代。”班固.漢書(第4卷)[M].北京:中華書局1962(6).

[49]班固.漢書(第47卷)[M].北京:中華書局,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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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葛洪.西京雜記:杜子夏自作葬文(第3卷)[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

[52]張震澤.張衡詩文集校註(冢賦)[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53]班固.漢書(第4卷)[M].北京:中華書局,1962.

(本文轉載自《學衡》公號,原載《考古與文物》 2021年第1期,引用參考原文及出處,作者馬永嬴系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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