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人死出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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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陳皮皮

1

我是一個死神,一個剛拿到上任執照的死神。

我來的時候老人的子女們都圍在她床邊,我尋了個沒人坐的空位,撐著頭看著。

還真是有趣的一家子,比我這個死神還懂生死之道。床邊滿滿地擺著一打東西,針管、註射器、氧氣袋……他們在等一個好時辰,等一個適合死去的時辰,人類發展科學發展了這麼久,卻還是信奉鬼神之說。

有一個像她兒子的人說:“時間到了。”

於是屋子裏的人也動起來了,他們拔下針管,床上的老人開始吐血,血跡沿著嘴角流到枕頭上,她的女兒替她擦著嘴角。

老人沒了脈搏,眼睛卻沒有閉上。

靈魂也沒離開她的身體。

屋子裏的人都慌了,一個老婦人坐在床邊,她握住老人的手,嘴裏念念有詞,“姐姐你安心地走吧,姐夫是個很好的人,你這輩子也沒有遺憾了。還有家福他們,你的兒子女兒都出息嘞,也孝順,你放心地走吧……”

老人的眼睛還是沒有閉上,她的兒子大著膽子上前,拿手蓋在她的眼皮上,將手拿開後,老人的眼睛還是微微睜著,他擡頭看了眼身邊的人,“大哥,這……”

她還是沒有離開身體,我不想硬生生地將她扯出來,於是繼續看著,有七天呢,時間還很多。

老大發了話,“先擡到堂屋裏去吧。”

他們給老人換上早就準備好的壽衣,把她背到了堂屋裏,我也跟著去了,反正沒人看得到我。

老婦人跪在地上,對著草席說:“姐姐啊,你放心地走吧,孩子們不會虧待了老劉的……”

老大“啪”的一聲跪下,“媽,我們一定讓您走得風風光光,您這是白喜事啊,是喜葬啊,我們一定會把喪事辦得越大越好!”

老人的眼睛閉上了,原來是個死了也愛面子的人。我搖了搖頭,屍體被放進棺材裏,她出現在了我面前。

“終於出來了啊,我是負責帶你回陰間的死神。”

得快點讓她開心起來,“你可以許一個願望。”

她這才轉頭看向我,混濁的眼裏有了些許光亮,表情也帶著點驚訝與期冀。

“什麼願望都行嗎?”

我搖搖頭,“只能是關於自己的,死前有什麼想做的沒做啊,想吃的沒吃啊,我都能滿足你。”

“我就想再看看家裏人。”

“就這個?”

這下輪到我驚訝了,我的任務對象這麼容易滿足?我的任務就這麼簡單?

“嗯。”

“行吧。”

2

葬禮辦得又大又熱鬧,我吃著從桌子上拿來的蜂窩糕,坐在空著的椅子上。我雖然是靈體,但還是喜歡吃各色的食物。本來還希望能出現前輩們口中的吃貨,帶著他吃遍各地,我自己也能沾點光,拿著公費吃吃喝喝。

可惜這次的任務對象是個無欲無求的老人家。

而且我還一刻都不能離開她。

在我不知道嘆了多少次氣後,站在一旁的老人終於動了,她從桌子上拿了一塊糖,走到哭鬧的小男孩面前,蹲在他面前將糖遞給他,嘴裏說著:“寶寶乖,不哭啊,來,吃糖。”

那小男孩是劉家老四的兒子,也就是她的小孫子。他已經有六歲大,自然看不到亡魂。他繼續哭鬧著,老人想用手摸摸他的頭,但是那雙蒼老的手穿過他的頭到了空中。

意料之中的事,看來她還沒接受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

我繼續吃著飯桌上的東西,其實那些東西靈體是吃不到的,若是想吃到真正能下肚的東西,要去陰間的飯館。而陽間的食物,我們只能吃吃味兒,被我們吃過以後的東西會變得毫無味道。

我坐在這裏已經兩天了,老人也站了兩天。看所有人忙忙碌碌,有人哭,也有人笑,相幹的、不相幹的,所有人都披麻戴孝。

這是喜喪,死去的老人又好面子,理應辦得越大越好。人死前沒人珍惜,死後都惺惺作態以表孝心了。

院子裏唱著戲,我選了個中間的空位子坐下,看臺上的人咿咿呀呀地唱著我聽不懂的戲曲。沒多久有個小孩跑來了,一屁股坐在我的身上,他流著透明的鼻涕,懵懵懂懂地看著臺上。小孩子魂弱,靈體或多或少會對他有些影響。我作勢捏了一下他的臉,移到了旁邊的位子。

夜夜都有人守著,男人們抽著煙,吞雲吐霧地聊著工作、聊著家庭,他們聲音沙啞,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倦意與滄桑。

女人們眼裏還是含著淚,她們總是有流不完的眼淚,說著小時候的事,說著關於過世的老人的事,哭著哭著又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

孩子們圍成一圈,屋裏的電視機開著,放著與今天毫不相幹的內容,每個人臉上都有淚痕與茫然無措,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幾天發生的事。

我打了個哈欠,天邊翻起了魚肚皮。

人類的喪事比喜事還要麻煩。

但是還好每天宴席上的菜都不重樣。

有小孩不知道從哪裏買了糖畫來,是兔子模樣的,我趁他看電視的時候把糖畫吃了,他咬了一口兔頭,馬上就吐了出來,開始大哭,喊著這個不好吃要換一個。

我又跑到屋外去,屋外正熱鬧著,老人還是站在原地,但是她這次死死地盯著堂屋裏。

堂屋裏有人在吵架,是她的老伴和她的小兒子劉家老四。

“這錢必須得她倆出,她倆都參加工作了,也該盡一份孝心。”

劉家老四站在火盆前,拿著紙紮的搖錢樹,指著兩個年輕的女孩兒說。

我在這裏待了幾天,人也沒意思,就看著過往的人。因此也記得那兩個女孩是老人的外孫女,分別是劉家老二老三所出。

她老伴說:“這得按照規矩來,你是兒子,這些紙紮的錢都應該是你出的。”

“我都出了這麼多錢了,你讓她們出一點盡一份孝心怎麼了?”老劉正欲再說,但是老四卻沒給他這個機會,“她們兩個都是你養大的,你就從來沒管過我的孩子,到這個時候了還偏心!”

老二冷著臉,嚷嚷道:“人說話還得講良心啊,你別說這話!媽偏心誰你自己不知道啊?媽想帶你的孩子你碰都不讓碰,這下還怪起咱媽來了?”

老四媳婦站出來,她指著老二喊道:“我怎麼沒給媽碰了!哪一年過年不是帶回來給媽看,陪媽過?”老人的小孫子被留在城裏,和外婆外公一起生活。

“得虧你倆還有點良心,”老三叉著腰,“哪次我從外頭回來媽不是喊著自己沒錢了,她一從我這裏拿到錢就給你們夫妻倆,自己存的幾萬塊都留給了你們,咱爸身上都沒有一分錢,怎麼了?這下幾百塊都舍不得了?”

我喝著人類著名的肥宅快樂水,坐在棺材上看熱鬧不嫌事大,還真是希望他們打起來,這樣我這一趟也不算白來,至少看了一場不正規的拳擊賽不是!

但是站在一邊的老人顯然沒有我這麼快樂,她面色蒼白,嘴唇抿得死緊。

聽前輩們說過,死神圈裏真正的高手是能夠不投入一絲感情地完成任務,不會憐憫,不會感慨,甚至不用調整心態就可以開始下一個任務。但我只是一個新人,對自己並沒有那麼高的要求。

我問她,“你到底偏心誰啊?”

其實我自己也知道答案,在這樣一個偏遠的農村裏,一般人都是重男輕女,而且分外溺愛最小的那個兒子。

老人哆嗦著唇,沒有說話。

真夠無趣的。

她的孩子們還在嚷著,最後還是那兩個女孩其中之一說了一句,“我出,你們別吵了!”

這話一出,老四夫婦也不嚷嚷了,安安靜靜地把手裏的紙紮丟進火盆裏。

老大說:“媽的葬禮上還要鬧這一出!咱媽要是看到了得多心寒啊!”

劉家老大啊,你媽已經看到了。

老劉的眼眶紅了,他氣衝衝地說了一句“丟人!”便背著手走到屋子裏去了。

3

他們上午鬧完這一出,下午老人的屍體又開始吐血。

我看了眼站在棺材旁的亡魂,不禁感概,這老人家還真是厲害,已經離魂幾天了,靈魂竟然還能影響屍體,還能將怒氣通過屍體表現出來。果真人不可貌相。

劉家老大看著自己老娘的嘴角開始溢血,他慌了神,問一旁的師傅是怎麼回事,道士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故作高深地說:“現在就蓋棺出葬吧。”

“但是還沒到時辰啊……”

“時辰不重要了,你自己看看現在這情況。”

老大嘆了口氣,招呼著人蓋好棺材。

回家休息了一會兒的老四沒有見到老人最後一面,又開始吵吵鬧鬧,說他大哥沒把他當兄弟,說他爸沒把他當兒子,說大家沒把他當劉家的主事人。

老劉一巴掌拍在他那小兒子的腦門上,就差把眼眶裏的眼珠子瞪出來了。老四這才住了嘴。

“你們家這老四怎麼跟個娘們似的?”

老人狠狠地瞪我一眼,許是看我年輕,小聲地說:“沒點規矩!”

男人們擡著沈沈的棺材出發了,他們早就選好了墓地,我拉著老人坐在棺材上,棺材後面跟著一路人,哭聲連天。隊伍走走又停停,鞭炮放了又響,響了還放,終於到了墓地。

坑早就挖好了,男人把棺材放進去,開始填起土來。人群都散了,大人們、孩子們都結伴走了。

老人站在自己的墳墓前,新死的人是不能立碑的。新翻的土總比周圍的要鮮艷。

我不明白這個土堆有什麼好看的,人死如燈滅,應該早早地拋下這些前塵往事,快快樂樂地住在陰間,開始新的一段生活。如果生前積累的善事夠多,沒準過個十年就能再轉世成人。

我站在墓地裏的一棵大樹下乘涼,漫不經心地說:“該走了,你不看你家兒子女兒啦?”

老人果然有了動作,她回過頭,緩緩地從原路走了回去。

參加葬禮的人吃了晚飯就走得差不多了,這意味著後面幾天我再也吃不到這樣豐盛的菜了,想到這裏,我幽幽地嘆了口氣。老人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還是沒跟我搭話。

這老人家還挺有自己的想法。

4

出完葬第二天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到了自家人算錢的時候。

老劉被幾個外孫女兒帶出去散步了,劉家老四的媳婦細細地算著,她把花在老人身上的錢都記在了一個本子上。

“我六號那天給咱媽從中醫那裏買了一副藥,三千四;上個月住院費也是老四墊的,兩萬七;氧氣機也是我們買的,一千六;還有那天出的急診費,這半年的飯錢和藥錢,總共……”

老四見自家媳婦兒越說越離譜,皺著眉道:“老婆你別算了,讓我來。”

老四媳婦把他伸過來搶本子的手打掉,嚷道:“你會算個屁!別人把你當冤大頭了你都不知道!”

她的聲音尖利,老三坐不住,我這幾天也看出來了,這個家就屬她倆關系最差,天天就是叉著腰對罵,這次也不例外。

“老四媳婦你這是怎麼回事?你覺得我們兄妹幾個是在惦記著你家那兩個錢?”

“不然呢!”

老三“謔”地站起身,“老娘今天就要撕爛你這張尖酸刻薄的臉!”

啊,終於打起來了!

老三的指甲抓上老四媳婦兒的臉,後者扯著她的頭發,兩人的力量不分上下,老三開始用腳了,她的腿踹在了老四媳婦肚子上,好,老四媳婦反擊,她用力地扯著老三的頭發,老三的表情逐漸猙獰,又是一腳,老四媳婦彎著腰,顯然是被她踢疼了……

我還沒解說完,其他幾個人就拉開了兩人,老四媳婦掩著面跑了出去,老四沒跟著跑出去追。

我身旁的老人重重地嘆口氣,她的臉本來就是灰白的,這下更難看了,如果亡魂也有眼淚,那她眼裏肯定被氣出了淚來。

老二說:“老四你快去追啊!”

“有啥好追的,頂多跑去她媽家,會回來的。現在最重要的事是怎麼安排咱爸。”

老三緩過神,她繼續說:“咱爸不是好安排嗎?他現在身體還硬朗,就待在家裏……”

老三沒再說下去,她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如果將老劉留在這裏,就等於是將他丟給了老大和老四,而老四要和他們商量這個,顯然是不想照顧老劉,或者說是,是不想白白地照顧老劉。

“我的意思是,你們幾個在外地,我照顧咱爸也可以,但是你們每個月每人給咱爸三千塊錢,也算是盡了孝心。”

我只是覺得劉家老四的嘴臉越發惡心,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跟他的媳婦就是一路貨色,打著盡孝的旗號想方設法從兄弟姐妹那兒撈錢,分明就是想錢想瘋了,真是連一點虧也不會讓自己吃。

老三脾氣火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劉家貴你怎麼回事!咱媽把錢、地和房子都分給了你們兄弟倆,什麼都沒給我們姐妹,你現在還有臉要錢?一個月三千?你把老娘賣了一個月都沒那麼多錢!”

劉家老大當著和事佬,“老四你這麼說也太過分了啊,一個月三千頂得上一個月的工資,老二老三家還有正在讀書的學生要養……”

老四沒耐心聽完他的長篇大論,他也站起身,“大哥這些話說得好聽,那你以後養咱爸,我也不說話了。”

老大面露難色,沒再說話。

老人家握緊拳頭,全身發顫,我問道:“你真的什麼都沒給你家老頭留?”

那個孤零零的亡魂咬緊牙關,顯然是氣急了,但是很出乎意料地,她點了點頭。

我聽說在人類世界裏,死後的財產第一繼承人是伴侶,她倒好,全給了兒子,一分都沒給老伴留。

她沒有給他留一點後路,生前將所有財產死死地抓在手裏,死後也要給自己最疼愛的人。

“那怪不得沒人想養他,就算養了他,等他死了什麼東西都撈不著,那不等於白養嘛。”

老人朝我看來,一雙眼睛怒目圓睜,她的聲音蒼老又沙啞,“我和老劉養了他們一輩子,老劉老了他們給他養老不是應該的嗎?”

“你這麼想那你兒子他們有沒有這麼想過?你看看現在屋裏的人,哪個想要一個累贅?”

仿佛是要讓我打臉,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劉家老二站起身,“我養,不過你們記得多來看看他。”

老三喊道:“姐……”

老人心裏憋著的那口氣仿佛吐出來了,我並不知道她後不後悔那樣溺愛老四,讓他變得刻薄冷血,像她這樣固執的老人,可能到這一刻都在說服自己兒子是有苦衷的。

我這次也難得沒有在她面前開口嘲諷他們,反正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我還能再許願嗎?”

我歪著頭想了想,她一開始要再看看家裏人或許算不上一個願望,或許也算,但是身邊沒人能給我解答,於是我點點頭。

“我能給他們托夢嗎?”

“哪一個?”

“他們四個。”

她就算入夢也沒想過要入老劉的夢,或許在她心裏,小兒子永遠排第一,再是大兒子,然後是兩個女兒,最後才是老劉吧。

我點點頭。

5

我獨自站在老四床邊,老人已經進了他的夢境。

已經是四更天,屋裏還是黑的,床上的老四突然叫著驚醒,坐起來大口喘著粗氣,老人也出來了,站在我面前。

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們都是流著淚醒來,只有老四,我借著月光看清了他的臉,他的額頭上全是汗珠,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她托了什麼夢給他們,也不想再動用靈力去探究。我只是在第七天的時候,帶著臉上有著釋然神情的老人踏上了回陰間的路。

老人對我說:“我那倆兒子,他們家裏都是做生意的,我不怪他們。”

我掏了掏耳朵,並沒有興趣聽她說話,但是離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半天路程,於是權當打發時間了。

“我的女兒都是頂好的姑娘,老二最孝順心也善,就是她嫁的人我不大喜歡,但是他對她好,也就算了。老三脾氣最大,不知道隨了誰……”

“老劉,老劉……是我對不起他……”

老人掩著面,但是並沒有淚從指縫間流出來,亡魂是流不出眼淚的。

我擡頭,“鄷都”兩字高高地掛在城門上。

我在半路上嫌老人走得太慢,於是讓她處於遊魂狀態,這樣就能跟上我的步伐,反正進入城門前也要讓她變成這副模樣,還要等判官定奪,才能知道她需要多少年才會進入下一個輪回。

沒準還能親口跟老劉說句對不起。

我的頂頭上司坐在辦公椅上,見我進來可能是覺得自己的姿勢不太雅觀,她將腿從桌子上挪下來,看了眼我身後的人,笑容可掬,“啊,你終於完成第一個任務了。”

我沒理會她說的“終於”兩個字,所以她這句話,姑且也算是在誇我了。(作品名:《死神任務錄:喜葬》,作者:陳皮皮。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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