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深
長島蝦醬
1、這是戚家軍的故事，一個抗倭團隊的傳奇。
戚家軍初創時，沒經驗，少戰礪，武器差，火器少，對付流矢般突襲的倭寇，甚為吃力。一次戚繼光單騎偵探海島倭巢，被倭冦發現，群出追殺他。他腹部吃了一刀。他策馬殺出，馬又被射死。他一頭栽倒沙灘上，昏死過去。相當兇險！這時，海上一位搖小舢舨的姑娘發現了他，急忙把他背上船。她撕下衣襟替他紮住沽沽冒血的傷口，避著倭冦，把她搖到一個荒島的山洞裏。這是漁民抓蟹捕參臨時棲居的山洞，有水缸，有鍋竈，有炊具，有柴草，有火種，有火炕，還有糧和米，更有一眼泉。姑娘是本地漁女，自然知道這是長島的“大砣島”。叫是大砣島，其實很小。這山洞也是她家的。她輕舟熟路地把戚繼光弄這裏來。蓬萊長島一帶正在受倭寇襲擾，她不敢把戚繼光弄家裏去，決定把他弄這裏養傷。她先為戚繼光處理傷口。她燒水，水開了給他洗傷口。剩下的開水下米煮粥。她給戚繼光洗凈傷口，在洞壁窩窩裏拿出一個小罐罐，打開，把裏面的藥面撒到戚繼光傷口上，血立刻止住了，外翻著的刀口也合在了一起。不一會，戚繼光呻吟一聲活轉過來！
她給戚繼光包紮好傷口，半抱半攙將戚繼光撮上火炕，升上火。再替戚繼光卸去盔甲褪去戰袍，服侍他躺下，蓋上被子。她又一口一口地餵戚繼光喝下一碗粥。她饒是累得渾身汗透。戚繼光粗出一口氣，真正地醒過來。他立刻雙目如電閃亮亮地瀏瀏四周，低聲厲問：“這是哪裏？”
她不覺打了個寒噤，回：“長島。”
哦。戚繼光不覺松了口氣。他是蓬萊人，知道長島人家大多用靠海巖洞做漁作間。他解除了些警惕，又問：“你是……”
“我是島上的漁家女，叫海草兒。”
“是你救我到這兒的？”
“不是我，你難不成能飛這來呀！”
“謝謝大姐救我！”戚繼光抱拳揖禮。
“救你？是救命！”海草兒說、“將軍已是二次為人了。”
是海草兒家的藥好，戚繼光的傷口幾天就愈合了。這藥叫“見血封口”，顧名思義是這藥見血傷就封創口，是一種厲害的紅傷藥。漁民在海上作業，劃了手腳掛了肛皮甚至叫鯊魚咬去了腿腳……只要是紅傷，抹上去就止血封口子。這是漁民千百年積累的方子，有粘魚頭、墨魚骨、鯨魚皮、鮑魚殼、海蠣殼、海蚯蚓、海毛菜、海石花共八種物品曬幹焙透研末儲罐備用。其藥具止血消炎解毒生肌愈合之功能，被稱著“海上八仙方”。此藥漁民家家都有。
由於戚繼光失血太多，身體十分虛弱，急需進補。
海草兒變著花兒給他補身子，下海採海參撈鮑魚，上崖掏野鴿子和野鴿子蛋……無不用其極盡其心。但效果總是不大。戚繼光傷得太重了。也就是他這鐵打軍漢，尋常人早不知魂歸何處馬革裹屍了。
海草兒想破了腦袋操碎了心，柔腸千轉尋尋覓覓。她突地靈光一閃想起了“健籽蝦”。這種蝦，健壯滿籽，在海裏晶瑩閃光像螢火蟲蟲。到夜裏明月初上時，它們都集到海邊覓食。一片一叢一群一堆閃著綠光在海邊水裏遊動。它們很靈敏，一有動靜，撲啦四散不知跑哪去了。它大補，卻是溫性。它是“生命之火”。能使死灰復燃。它產於長島沿海。漁民采它用於久病、重傷、婦女孕補、催奶、哺嬰、扶弱，養老、固元起勁健壯等，是“海中寶”。由於它太小，捕撈它得用紗網圍捕。這實際是個小圍網。兩頭掛在一米多的鐵棍上，一頭插在海底沙裏，捕蝦者牽著另一頭尋著綠光慢慢把蝦群圍進去。蝦群發現了也就逃不出網了。圍網兩頭一合攏，撈蝦就是。海草兒當晚就戴著月亮披著星星下海圍捕“健籽蝦”。半夜光景，圍了兩網，有十幾斤。回來她就連夜拾掇。她捧出兩棒，將其它的都倒在洞外汪著海水的礁坑裏養著。那礁坑是就著自然坑凹鑿大鑿深的，用以暫養捕撈上來的海物。叫“小海子”。然後，她煮了留下的那些“健籽蝦”。一大早就盛一大碗給戚繼光。戚繼光雖是蓬萊人，卻從沒吃過這東西，紅紅的，像一碗泡高粱米飯。那鮮氣噴滿四方，戚繼光禁不住喝了一口，呀！又鮮又嫩又軟和，像氽雞蛋糕兒。
自此，每頓海草兒都給戚繼光做“健籽蝦”吃。煮、炒、煎、烙、蒸，換著花樣吃。
幾天後，戚繼光身上出汗了。渾身那癢啊，比傷痛還難受。他抓呀撓呀，渾身都撓出了血，就是撓不著脊背。海草兒見他難捺，撩起他的後衣為他撓背。戚繼光剛死裏逃生就恢復了自制力。他扭著身軀躲：“別、別、別……”
海草兒扳過他：“我敬你是打倭寇受的傷，才冒死救你，給你冶傷換藥，什麼我都看見了！你拿揑什麼！”她嗤嗤給戚繼光撓背。戚繼光一下子給撓住了：“哎哎，這，這……”
海草兒撓著，就覺出戚繼光瘦骨憐憐，這大的軍漢是剩下一張皮了。她心一疼，哭了。
戚繼光問：“你怎麼了？”
“叫你身上的味兒嗆的！”隨口一句話，她旋即省悟：他該洗澡了！她立刻燒水備盆，不由分說，給戚繼光洗澡。好在洞裏有泉，水不成問題。戚繼光有問題了，她給洗澡可以，他堅決不脫內褲。海草兒才不管呢，掏襠搓洗！戚繼光身上搓下的都是皮屑，搓到盆裏，楊花兒落在水裏一般。他真是褪了一層皮。他只覺得一切都洗在盆裏了，加上換了衣服，周身舒泰地躺被窩裏輕鼾微起地安然睡去。朦朧中他覺得海草兒就著熱水也洗起澡來，像一朵綻放的白蓮……
他……好像是夢見了夫人。
他打顫噤突然醒了。卻見海草兒正坐在身邊為他打扇驅蚊呢。
“你醒啦？喝碗米湯吧？”
“不，我喝碗‘健籽蝦’湯吧。”
趁海草兒去熱蝦湯，戚繼光趕緊坐起來收拾殘局。海草兒看見了，驚喜地叫：“哎呀好呀，你跑……你好啦！”
喝下“健籽蝦”湯，又迷瞪一覺。
2、戚繼光能下地了，包骨的皮慢慢厚實起來，緊削的臉也漸圓起來，眼也不瞘了。他旱苗苗澆上水一樣地醒醒了。海草兒才發現這是個特英俊鐵實的青年將軍。她不由得看呆了。
戚繼光警覺地問：“你看我做什麼？”
海草兒臉一紅，哂哂地說：“我看你是誰……”她真不知他是誰。她給他洗衣服時發現他的軍諜，但它都被血湮了，看不清字，只落一戚字。她本來只救人，不問來者何許人。這時冒出一句是遮羞靦。
戚繼光抱拳躬禮：“大姐，小將乃……”
海萆兒一口把話截過去：“什麼大姐大姐的！我比你很大嗎？你傷得七葷八素的我不好意不讓你叫大姐，叫小妹好不？”
“啊，小妹。”戚繼光趕忙改口，重新施禮，“小將登州衛指揮僉事戚繼光。”
“原來你是戚繼光啊！哎呀媽呀！”海草兒激動得一跳，趕緊仆地叩頭，“長島漁女海草兒給戚將軍磕頭！”
“草妹妹快快請起”戚繼光趕忙去攙扶海草兒，腦子一轉不對了：草這字連起妹妹叫不好……他趕緊又改口，“海妹妹快請起，你救了我，如此大恩該我跪！”說著就要跪。
海草兒一挺身頂起了他：“別跪，你是上朝跪皇上的大將軍，怎麼能跪我一個小女子！”頓口氣，她又嗔道，“什海妹妹草妹妹，多酸哪！”
戚繼光不由啞然失笑：“那我叫你什麼？”
海草兒截釘一樣：“叫海草妹！”她又扭昵起，“我愛聽你叫、親、親妹兒……”
“啊！”戚繼光突兀不疊：“我有、有、有家、有室啊！”
“我不管！我只有你就夠了，關別人什麼相幹！”
“啊，你怎麼這樣啊？！”戚繼光不禁臉紅：“瞎說什麼！我心裏可沒那想法！”
“我有就夠了，才不管你有沒有呢！”
“你這是剃頭挑子一頭熱！”
“一頭熱總比兩頭涼強！”
從此，海草兒就一頭熱地侍服戚繼光。過去是義，現在加上情了。盡管戚繼光克制，她卻還是很甜蜜。甜甜地侍服戚繼光。除一日三歺，還扶他到洞口曬太陽，給他唱歌，說悄悄話，要不就靜靜地趴在他肩上看星星：“光哥哥，你看天上哪兩顆星星是我倆呀？”
戚繼光只看到她眼睛亮得像兩顆星。姑娘到時候就像果子鼓了漿，甜美得緊。他只有意地離她遠一點
戚繼光抖抖肩頭閃開她，站起來，說：“我看你的眼像星星。”
海草兒一蹦，指著自己的眼睛甜甜地笑：“左眼是你，右眼是我。”
戚繼光苦笑：“一個人的眼，哪能分兩個人呢！”他岔開話，“我怎麼看這‘健籽蝦’真像你的眼睛。”他捧起一把那養在“小海子”礁坑海水裏的“健籽蝦”，展開手掌看，那小蝦就是個水晶體，瑩瑩通明，眼圓圓鼓鼓一點睛，一條小小的尾，整個看上去就像一只亮亮的眼晴。
“哎？”海草兒驚罕，“他真像一只眼哎！在早我怎麼沒註意吶。”
日子在蜜糖間和忌糖中劃過，反正是甜甜的滋味。戚繼光叫“健籽蝦”養得鐵塔一般。他要歸隊了。來船的日子已定。戚繼光歸心似箭卻又似依依難舍。
海草兒心苦苦的，背地直抹淚，忙著為戚繼光備行。給他洗漿衣裳，烙火燒……她知道戚繼光早晚要走，早已腌好了很多壇子“健籽蝦醬”。它們已發酵過來，噴香噴鮮汪了一層油，泛著一壇子各種有益菌。
終於道別了。登州衛衙派了多隊士兵撒網式地搜尋才找到戚繼光，並約定來船接他。海草兒給戚繼光裝了半船盛有“健子蝦醬”的壇子。還給他帶了一壇子剛出水的鮮活“健籽蝦”。戚繼光帶了幾把長島魚叉，和幾把英國商船遺留在島上的太平斧。
大船在前頭開，小船在後頭追。一路上海草兒淚不斷，滿臉苦鹹，不知是海鹹還是淚苦，真是滿把生離淚。直到大船開進蓬萊水城。她才不舍依依地調轉船頭，一路哭著回去……
3、 戚繼光一進府門就焦悽了。夫人王氏剛產畢，下紅不斷，奶水也不下，正水深火熱燥著呢。見戚繼光回來就光火了：“你避哪去了？我生孩子你也不在跟前！有你這樣的男人麼？”
戚繼光是有名的“懼內將軍”。他並不辯解，急忙打開那裝有鮮活“健籽蝦”的壇子，舀出一碗還活蹦亂跳的“健籽蝦”，親自到廚房蒸熟滴上幾滴香油端給夫人。
王氏一聞那股鮮香饒是她大家閨秀也聞所未聞。女子重要的是矜持，王氏此時卻不管不顧地幾口就把一碗鮮美扒喝下去。這一夜她再不折騰了，穩穩地睡著。半夜還出了一身細汗。早起就不下紅了。穩婆揉摩了一陣，奶水也下來了。她如開枷鎖，周身解放。她驚奇地問：“這是什麼，我吃了一碗就這樣奇效。”
戚繼光告訴她：“健籽蝦。”
王氏罕稀：“吃起來又鮮又香，簡直就是天丹！誰弄的？”
“海草兒……”戚繼光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夫人一切。
戚繼光重傷失訊，軍方並沒告知，只是暗暗尋訪。王氏卻只以為丈夫又有軍情出戰，連就要臨產的她都不顧不管，原來丈夫是重傷余生啊。她跳下床，抱住戚繼光就哭，哭過就埋怨：“你怎麼不把海草兒領回來呀！”
“領回來？”戚繼光一愕，“領回來幹什麼？”
“你娶她當二房呀！”
“啊？！”
“啊什麼，怕我發醋呀？我發醋是對那些俗女子。這麼好的救你命的女子你幹嘛不要呀！其實，我一直暗暗替你物色一位賢妾。我出月子就上長島給你提親去！”
戚繼光一口苦澀湧上喉頭：“夫人，千萬別，人家是清白漁家女，我是鐵血戚將軍，別落笑柄於世人。”他心裏卻辣辣的，哪能讓海草兒做妾呢！嗨！他唯有長嘆，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時。
自此，他鐵起心腸不想海草兒，全身心地投入抗倭軍事。其實他一刻也沒忘記軍事。傷後一醒來就琢磨：倭陣怎麼破？倭刀怎麼敗？好一些了，他就去觀察海草兒圍網捕“健籽蝦”。一天，他靈光突地一閃：用這圍網陣剿倭必靈！他就成天在巖洞裏演習圍網陣。又見漁民叉鯊魚的魚叉，此叉叉頭五根齒，四邊四齒簇著中間一長齒，發力出去鯊魚沒個逃。用以對付倭寇，諒他們無法靠身，倭刀再快也失去了優勢，這叫以長勝短！再是英國太平斧鋼火好，打幾把長刀試試能否鋒過倭刀。一切想好，只等回軍營試演了。這時他接到調任浙江的軍令。他拔營舉家開往浙江。
4、 一到浙江，安營剛畢，戚繼光就試驗他養傷時的構想。他命軍械營的師傅用英國太平斧打了幾把戰刀，一試，果然可斷倭刀。他便命軍需四處收集英國鋼物，鍛造了上千把戰刀，命名為“戚家刀”。一邊打又造五齒魚叉，打造火器。
參軍建議：“戚帥，我看不用費時巴力地打造五齒魚叉，浙江遍地竹林，揀那粗細合適質地堅硬的竹子砍下來，把頭上枝葉削一削，留下的枝杈遠不止十個齒。竹子這東西，迎面砍它的枝杈刀就滑過去了根本砍不下。正好迎面刺倭冦，憑他刀多快，也奈何不得。那削成尖茬的竹枝卻能穿透那些倭瓜蛋子（明軍蔑稱倭寇）！”
戚繼光旋即明白，急問：“有那種合適的竹子麼？”
“有！有一種山竹子長得鐵硬，叫鐵桿子。它只長結實不長粗不長高，長到丈把高槍桿粗就只長結實了。長過十幾年的火都燒不著它。遇上百年的，能把木板捅個窟窿。鉸它一根枝打牛，牛都打得趴下。砍此一竹，狼都戳得穿腸破肚！”
戚繼光喜得直搓手：“天佑大明，賜我這等破倭法寶！你過去怎麼不說？”
“過去在山東沒竹子，回到老家，受你的五齒魚叉點化才……”
“還不率人去砍竹！”
山竹砍回來，削去枝葉，留十幾個削尖了的硬茬，使用起來長槍一般，十分應手，前頭枝杈刺張著，似多齒的魚叉一樣。著兵士對殺演試，執刀兵士跟本近不了身。
戚繼光大喜，著軍械營趕緊制作這種竹槍。這還用制作嗎？一夜之間便削出幾百支。軍械師把它們塗上桐油，尖刺放到毒劑裏泡出。戚繼光給它起名叫“狼筅”。
上千把能斷倭刀的戰刀也鍛造出來。幾十門“虎炮”也鑄好。戚繼光開始練兵。他先退役了一些老殘士兵，從義烏招募了三千名彪悍之士，編隊演陣。他把持狼筅、戰刀，盾牌、弓箭士兵編成一個戰隊一個戰隊，合組成合圍的長蛇陣，日夜操練。
夫人不樂意了，她自小怕蛇，到了浙江偏偏她又天天遇到蛇。她恐懼死了，不準丈夫叫“長蛇陣”。
戚繼光也疼夫人天天叫蛇嚇，笑問：“哪叫什麼陣呢？”
“鴛鴦陣！”王氏詩書門第，一肚子詩情畫意，“叫鴛鴦陣多美！”
“啊？”戚繼光一怔：“武戰之陣，怎好叫那文艷的名字！”他連連擺手：“不貼不貼……”
“怎麼不貼？”王氏辯，“你的戰隊都是一雙一雙士兵組成，又是眾隊合力圍擊敵寇。不像鴛鴦和心合體麼？再說，鴛鴦陣不像戰陣的名字，有此柔艷，恰能輕敵！”
“夫人所見，總是勝人一籌。就叫‘鴛鴦陣’！”
於是就練“鴛鴦陣”，就練刺“狼筅”，就練劈戰刀。練戰刀主要練用刀背擋磕倭刀。“威家刀”刀背也壓有好鋼，用刀背磕倭刀或擋倭刀，只一下倭刀必斷。
練兵演陣消耗體力，戚繼光就給士兵加“健籽蝦醬”佐歺。兵士們一吃，又香又鮮又汪著蝦油。還不像其它蝦醬那樣鹹，猶如吃新鮮蝦。格外可口格外下飯。將士們愛不釋口了。成為“戚家軍”的“軍寶”。
“健籽蝦醬”重傷將死的人都能養成健漢。這些健士很快練成了鐵漢。世上就有了一支威名四震的鐵軍——“戚家軍”！
不久，倭冦進犯臺州，戚繼光用“長蛇圍網陣”合圍，用“鴛鴦陣”擊敵。全殲來犯倭寇，泛五千余人。朝庭表彰，舉國歡騰。
5、 大捷過後，更緊練兵。這時“健籽蝦醬”吃了了。先幾天並不覺警，漸漸覺著沒有那蝦醬佐歺太寡淡，吃飯沒滋耷味的，饞想得太家沒抓沒落的。身子疲疲塌塌地泛勁道。鐵軍快成了面軍了。戚繼光頓時急了，想起海草兒說“健籽蝦”：“這東西吃了不覺警，不吃真覺警。”是呀，這才幾天不吃就感覺出來了，真不行！他張羅著馬上派軍需上長島找海草兒。海草兒卻來了。搖著小舢舨，裝了一船腌“健籽蝦醬”。她自長島出渤海，跨黃海，到東海，來到大營門口。從此，每年春秋捕蝦時，海草兒總是來軍營送“健籽蝦醬”。一次，她在成山海域遇上了倭寇的戰船。被倭瓜蛋子炮轟了小船。被炸飛的那剎那，她向南流淚高喊：“光哥哥，我再不能助你了……”
6、 戚繼光聞訊噴口鮮血昏厥過去。醒來，他流著淚給朝庭上表，表敘海草兒的功跡，為她請封。
嘉靖皇帝讀了戚將軍的奏表，饒是他鐵石心腸也流下淚來。他感動大明竟有這樣可敬的女兒。即下旨敕封海草兒為“巾幗健將”旌表她是強健將士的巾幗英雄。她的“健籽蝦醬”被封為“長勝健醬”，並禦筆題書。贊譽這蝦醬助壯了長勝的“戚家軍”。皇帝故意把勝字的月和醬字酉寫小一些，猛一看是“長生健將”，仔一看才是“長勝健醬”。雖是文字遊戲，卻也頗耐玩味。
7、 朝庭在大砣島為海草兒修了衣冠塚和石牌坊，嘉靖禦筆“巾幗健將”豁然刻在其上。戚繼光連連戰功節節提升。他不管是在淅江、在福建、在遼寧、在薊門，每當海草兒的忌日，千萬裏他都要趕赴長島來祭拜。老了，走不動了，他也燒表對天祭拜：“海草妹呀！……”
終於有一天，這位鋼鐵了一輩子的抗倭名將倒下了。別世的那一刻，他看見海草兒由雲海裏搖著小舢舨來接他了：“光哥哥——”
他撲楞一聲掙卻軀殼，海燕一樣撲向海草兒：“海草妹——”
人，只有離開世界的那一剎那才能掙脫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