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鑲玉寶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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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史依弘走下舞臺,洗去妝容,那幹凈而蘊藉的模樣,笑容中透出的靈秀與優雅,更有一種素樸安靜的氣場,雅而美,善而真。

史依弘近影

  今年的“五一”假期,史依弘再顯勞模風範,連續三晚在上海大劇院推出三臺大戲,分別為《霸王別姬》《白蛇傳》《鎖麟囊》,跨越梅程兩派,亦張亦弛,允文允武。

  當史依弘走出劇情,走下舞臺,洗去妝容,那幹凈而蘊藉的模樣,笑容中透出的靈秀與優雅,更有一種素樸安靜、籠罩全場的氣場,雅而美,善而真。正像宋徽宗說李師師:“一種幽姿逸韻,要在色容之外”,那是一種素以為絢的大美。她在江湖之中,又在紅塵之外,繁華歷盡,不改初衷,慣看風月,依舊純真。她不說話,都是聲情並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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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依弘祝夜光杯的朋友們五一節快樂

一、文武昆亂,梅尚程荀

  毛尖對史依弘說:“我要是跟你一樣會唱戲,我一個字也不會多寫。一亮嗓,就是國色天香。”確實,梅派大青衣史依弘唱念做打俱佳、文武昆亂不擋,日常舉手投足間更有一種含而不露、氣定神閑的優雅。其不溫不火、清凈淡雅的風範,正符合中國傳統平淡天真、溫柔敦厚的審美,展現出一派堂皇蘊藉的大家風範。

  史依弘曾和我的博導盧甫聖先生合作,在“文武昆亂”的京昆大戲《白蛇傳》《牡丹亭》《穆桂英》《奇雙會》和《玉堂春》中,盧師的國畫作品《知一知二之間》《國色》系列等依次作為舞臺天幕,驚艷登場。當飛揚奇碩的大朵牡丹灼灼盛放於嬌艷的杜麗娘身後,當萬山紅遍的奇峰峻嶺綿延起伏於一襲白衣的白素貞周遭,當代頂級的視覺藝術與表演藝術完成了親密碰撞,給人以與古為新的時尚感與新奇感,與傳統劇場的格調殊異。喜歡挑戰的史依弘,骨子裏卻是最傳統的。她一生癡迷於梅派,將梅派的精髓貫穿到聲腔的每一絲起落。她認為梅派最為典雅工整,就像學聲律以唐詩啟蒙,學戲則從梅派入手,必不會偏頗,找不到特點便是最高級的特點,正如大美無形。

京劇《鎖麟囊》劇照

  據說梅蘭芳先生曾認為弟子言慧珠很適合扮演《巴黎聖母院》裏的艾斯米拉達,最終這出戲未能排演,一直是個遺憾。在史依弘的推動下,現任上海京劇院副院長的馮鋼擔綱編劇,將雨果的《巴黎聖母院》改成了京劇《聖母院》,女主角史依弘將唱念做打融入“非傳統”的改良京劇配樂中,中西合璧,神貫氣連,大放異彩,更了卻梅派弟子們的一樁夙願。2018年的“五一”期間,史依弘一鼓作氣推出了“梅尚程荀史依弘”專場,即《蘇三起解》《昭君出塞》《春閨夢》和《金玉奴》,百轉千回,天雨繽紛,堪稱視聽盛宴。這些其實是京劇傳統戲中旦行必會的骨子老戲。追溯京劇的歷史,可發現很多大家並非恪守一派,比如楊榮環先生藝兼梅尚;言慧珠之《法門寺》,一晚上唱幾個行當;王瑤卿、梅蘭芳先生亦糅合青衣、花旦而創造出“花衫”行當。由此,史依弘遍演“梅尚程荀”之做法亦有章可循,是對歷史的借鑒,更是對傳統的巡禮。

京劇《新龍門客棧》劇照

  近些年史依弘的另一個大手筆是把徐克經典武俠電影《新龍門客棧》搬上了京劇舞臺。在這部可謂“三個人的修羅場”的大戲中,面對男主角周淮安,史依弘一人分飾兩位女主,兼容金鑲玉的熱情火辣與邱莫言之清冷孤絕。一個是紅玫瑰,一個是白玫瑰,一邊是海水,一邊是火焰,終於在暗自較量中相互理解和成全。這部大開大合的戲既有周密的編排,又有“即興的淩亂”,更融入了傳統四大流派的唱腔與做派。現代舞發力方式的融入,略略打破戲曲的程式化表演,令人目不暇給。繼之前“梅尚程荀史依弘”專場演出後,能設計出這樣秉性多元的角色,集萃旦行之美熔鑄一爐,既是新編戲跨界編排的創意與膽識,也是向傳統經典的致敬與回歸。

  今年再演的《杜鵑山》又是一次歸去來兮的嘗試,依舊秉承“從傳統來,不往傳統走”的理念。其音樂在傳統京劇的基礎上,創用了多種新的聲腔與板式:反二黃中板,西皮慢二六,二黃吟板等,並大膽融入歌劇、地方戲、民歌小調等元素,豐富了人物的性格。兼收並蓄的史依弘唱得一氣呵成,響遏行雲。緊張的排練間隙,生性可愛的史姐姐在談笑間不時蹦出幾句臺詞金句,諸如“這個問題,是革命的首要問題”“不能輕舉妄動”等等。這樣的姐姐,在按部就班中擁有了身心的巨大自由,因此人戲合一,信手拈來。

京劇《杜鵑山》劇照

二、敏而好學,深潛傳統

  史依弘少時受教於著名京劇演員、教育家張美娟,從京劇武旦入門,又轉益多師,向戲曲聲樂專家盧文勤學習發聲方法。她說自己其實是個很不自信的人,上學的時候,張美娟老師一直覺得她是個笨學生,不被表揚或認可的她只能一遍遍反復訓練,以期達到老師的要求。為了練“圓場”,老師把她兩條腿的膝蓋都綁上,每次只能走半步,稍微一著急就會摔倒,不知跑壞了多少鞋,也打下了紮實的基本功。十歲到十七歲,她每一天都在練功房裏度過,沒有寒暑假。除了學文化就是練功學戲,她卻樂在其中,甚至不想畢業,覺得一直呆在課堂裏該有多好。

  除了日常練功,少年的史依弘還要每天到盧文勤老師家裏學習發聲。盧老師的兩位女兒回憶往事,總誇贊史姐姐不辭辛苦,從十五歲堅持到二十五六歲,“今天哭著鼻子回,明天又準時來。”盧老師將一生所學傾囊相授,並教給她超越同齡人的思維判斷與審美,比如他告訴姐姐梅蘭芳先生的藝術是美的,即便做不到,也要朝著那個方向努力。

  史依弘認真執著,深潛於傳統,又把每一部傳統戲當作新戲來排來演,貼合人物個性,進行有思考的二度創作,所以每一次的經典再現,都百看不厭。她無與倫比的敬業與用心,便是成功的法門。即便是不帶樂隊的過排,她也堅持滿宮滿調完成每一句唱念,從來不搞“走過場”。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我不願錯過任何一次排練的機會,只有這樣才能找到正式演出的感覺,一氣呵成。”

京劇《貴妃醉酒》劇照

  她的認真還體現在每唱完一場大戲,身心俱疲,衣衫濕透,依舊一次次鼓足精神給熱情的觀眾返場,讓人敬佩又心疼。她擁有很多老年粉絲,經常與老人促膝攀談,沒有任何代溝和障礙。因為她從小跟隨外婆長大,外婆的影響貫穿終身。她常說:我要對老人好一些,更以無比的溫柔與耐心對待身邊的老人。她老少通吃,待人至誠,表裏如一,通透幹凈。曹可凡認為依弘對角色賦予了更多女性的柔美,體現出一種人文情感的內涵,正源於她發自心底的真誠、執著的信念以及柔軟的大愛。

  史依弘對所有藝術門類都深有興趣,除了戲曲,還傾心音樂劇、芭蕾、歌劇、話劇、交響樂等。生活中的她亦心胸開闊,敏而好學,一直保持著赤子般的熱情與好奇心。史姐姐並不擅交際,卻喜歡與不同領域的師友交流,五湖四海,三教九流,她都互通有無,博采眾長。但骨子裏內向的她並不喜歡擠在人群裏,也不太喜歡在非表演時間被人關註。

  如打通任督二脈般融會貫通,在無盡的日升月落的努力中,史依弘不知不覺將所有龐雜的學識、所有所學的唱腔、招式完美化生成自己的風格與氣質,並引領協調整場氣氛,讓舞臺上下為之傾心震撼,擊節贊嘆。便想起易順鼎送給梅蘭芳的那句:本來尤物能移人,何止寰中嘆稀有。

  “弘”之一字,正代表史姐姐的理想、情懷和心胸。陸康老師曾專門為她刻制一枚“弘”印,印面直讓人想到張大千畫給張充和的《水仙圖》,吳帶當風般表現出飄逸又內斂的水袖和身段。

陸康老師為史依弘篆刻的“弘”印

  陸老師的這枚印,更有青衣的端莊高貴,寬闊自在,如此凝練而飛揚,那就是我們心目中的史依弘,既旁逸斜出,又得其圜中。

三、允文允武,滿堂花醉

  1930年,京劇大師梅蘭芳第一次帶著京劇和昆曲踏上美國的土地,引起轟動。2017年,史依弘帶領京劇《霸王別姬》團隊在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的阿斯特中國庭院演出,歷時半個月十四場。結束之時,這座全球頂級博物館公開宣布,史依弘手上那柄代表中國戲曲魅力的寶劍,將被博物館永久珍藏。那一刻,如同寶劍酬知己,中國的京劇,被世界銘記。

京劇《霸王別姬》劇照

  史依弘也在國內做了《霸王別姬》的室內樂版嘗試,將單線條的中國戲曲音樂結構與縱向多聲部的交響音樂模式做了大膽整合,沒有了喧鬧的鑼鼓經,改為蝶式箏主奏,輔以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激揚的情緒得到緩衝,戲曲整體氣質更加層次豐富而細膩優雅。舞臺上,一片濃紅愁綠,明媚憂傷。我見猶憐之時,更顯出殺伐絕艷之氣質。

  自1921年梅先生和國劇宗師楊小樓著手創排《霸王別姬》以來,至今恰好百年,經過歲月的打磨,這部戲已然成為梅派本戲中最負盛名的經典。這個五一,史依弘在時隔八年後,再次於大劇院演出全本《霸王別姬》,攜手當今梨園界武生、花臉的頂尖人物奚中路、楊赤共同演繹,打造中生代戲曲演員的夢幻陣容,借以向該戲演劇史上兩座高峰——武生楊小樓、花臉金少山致敬,向確立霸王“兩門抱”的梨園傳統致敬。

京劇《霸王別姬》劇照

  史依弘說,梅派戲《霸王別姬》和《白蛇傳》都有悲劇色彩,但是當年梅蘭芳演的時候從來都是極“淡”的。面對生死,依然平淡從容,這種淡然反而讓臺下的觀眾悲從中來,可謂悲到骨子裏,這才是最高級的審美處理。人物性格設計明若星辰,深如大海,映照出虞姬萬般風情之外,雖萬千人吾往矣的劍膽琴心。偌大的舞臺上,史依弘一手捏訣,一手舞劍,蹉步、雲手、抱、栽、刺、涮,重若千鈞又翩若驚鴻,隨著鼓聲和琴聲落下最後一個工尺,仿佛繁華落盡,時空在此間凝駐。子文說,舞劍一折,既是江山易幟的悼挽,又是四面楚歌的絕望,與其說是為霸王解憂片刻,不如說是以劍當語,做人生華美的訣別。

  應邀填過一首《八聲甘州》給史依弘,遍數她的代表劇目,姐姐十分喜歡:“看美人一笑坐生春,龍門醉中真。數風流慷慨,清音遙叩,梅尚程荀。對影湖山依舊,不染衣上塵。律呂自相召,長寄此身。整頓寰中意氣,照一泓秋水,海島冰輪。嘆人間天上,風月浩無垠。盡悲歡、春秋亭外,歸去來、劍舞妙通神。尋常事,弦歌當酒,心跡已陳。”就在這些聲情並茂的煊赫的夜晚,滿堂花醉史依弘,我們一起為有情的春天做個明媚的收稍,迎接熱烈飽滿的濃夏。(胡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