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拾掇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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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友才的木屋,正對著九條嶺。每年白露時節,他都用野生獼猴桃釀酒。組圖/胡嘉會

▶壺瓶山村的蜂農張友才,在山上采摘野生獼猴桃。

▶白露,獼猴桃還未成熟,卻最適宜釀酒。

壺瓶山村,板栗,多是山民栽種。

野木瓜,外形更像桃子,酸澀,村民一般切片泡蜂蜜水喝。

海棠果。

張友才用自制的工具采摘野果。

張友才的外孫劉博文,隨外公上山采摘野果。

白露,是一年裏晝夜溫差最大的節氣。白露過後,秋完全占據上風,一層秋雨一層涼,暑熱褪去,秋意已經能夠明顯感覺到了。氣溫上的差別,在壺瓶山,感受並不十分明顯。身處高山的人們,更習慣用山裏的野果來感知節氣的變化,“七月羊桃八月瓜,九月板栗打哈哈”。白露於山裏的人們,是一場豐收的開始,秋日野果,是大山給予人們的額外獎賞。 撰文/本報記者唐兵兵

“獼猴桃樹,是分公母的”

在壺瓶山尋找野果,並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容易,更像一場可遇不可求的邂逅。

我們在象鼻子溝遇到的山葡萄,是景區商戶一早上山好不容易尋見的,擺放在攤位販賣。“快過季了”,對於再次上山,是否還能尋見山葡萄,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葡萄黑紫發亮,已經完全熟透,酸甜可口,比家葡萄多了幾分粗野,山葡萄最適宜釀葡萄酒,只是產量低,有心的村民也只能釀制一小瓶,捏碎,放上白糖,密封發酵即可。

野生獼猴桃,當地叫作羊桃,是壺瓶山最常見的野果。

“起碼有十多個品種,有紅心、綠心、黃心獼猴桃,個頭形狀也各不相同。”壺瓶山村後坪組的村民張友才,是壺瓶山的蜂農,又是鎮上有名的木匠,在秋天時節,更像個水果獵人。他每年秋天上山采摘野果,“一年可以采上千斤,羊桃最多”,女兒在鎮上開著一家特產店,秋天的野果最受歡迎。

張友才的木屋正對著九條嶺,九條山脊,依次延伸到山腳,像個多爪魚。九條嶺的山頂的平地,曾經是村民的土地,“種玉米,要是憑你們的腳力,要走上三四個小時。”張友才指著對面的大山說,秋天上山拾掇土地,常以野果充饑。“現在荒廢了,年輕人都出去打工,很少種地。”

後來,張友才當上護林員,每周都要出去巡山,沿著大山走上一圈,需要花去一天的時間。他在大山裏邂逅過金雕,也遭遇過馬熊,在秋天遇到更多的是各種野果,三年的護林員生涯,讓他成為這片大山的知己。在他心裏有一張關於野果的清晰地圖,每年秋天,他按圖索驥,采摘野果。

“采果果去。”8月27日上午,張友才帶著小外孫劉博文上山采摘野果,工具是自制的網兜,長長的竹柄上掛一個網兜,網兜上的“V”形鐵絲是張友才自己的創造,“這樣不費力,也不會因為用力過猛傷及藤枝”。不過,長長的工具只適於在空曠處或者馬路邊的果樹,攜帶上山實在不方便,叢林裏的采摘還是免不了爬樹。野生獼猴桃和八月瓜、野核桃,不用到遙遠的深山去,後山就有不少。

張友才用柴刀砍倒荊棘開路,很快就找到了幾株獼猴桃,不知道是今年沒結果還是已經被人采摘過,並未找到獼猴桃。“今年雨水太多了,是個小年。去年結果多的果樹,今年就會少,這是大自然的平衡。”張友才說這句話的時候像個大山的哲學家。一上午的找尋,收獲並不多,不少獼猴桃樹只掛著零星的幾個果實,采摘到的幾個八月瓜也未成熟。倒是今年的野核桃長得格外好,遇見幾棵掛滿果實的野核桃樹,野核桃殼硬,石頭都很難砸開,山民的方法是放在火裏烤,炸開後,撿果食,非常香,是家核桃不能比的。

“獼猴桃樹分公母的,公的只開花不結果。”在經過一株偌大的獼猴桃樹時,張友才突然停住腳步,那是一株藤枝粗壯的雄株獼猴桃,“公獼猴桃樹藤枝粗壯一些,葉子的絨毛會濃密一點,用手摸可以感受出來”。獼猴桃,是雄雌異株的植物,將中華獼猴桃打造成高端水果——奇異果的加拿大,在最初的獼猴桃漂洋過海引進中,就因為只帶去了雌株而失敗。壺瓶山當地種植就無須考慮這個問題,山民們飼養的蜜蜂,完成雌雄株的授粉。

“現在種植獼猴桃的越來越多了。”張友才從十幾個品種中選擇了口味最佳的一種,插扡種植,“明年就可以結果。”

貓兒屎,湘北特有的野果

從山上下來,我們在村主任家休息。村民們聚攏來,知道我們來尋找野果,興致盎然地提供各種線索。原來,不必深入大山,屋前屋後就有不少野果,這是被我們忽略的。在村民的指引下,我們很快找到了海棠果和野木瓜。當地人多用海棠果的樹葉泡茶,果子不及小指粗,看起來跟蘋果十分相似,非常酸澀,所以,果實一般無人采摘,卻用於蘋果的嫁接。蘋果與海棠果同屬海棠科,可以與任何品種的海棠果進行嫁接,村民們說,嫁接的蘋果,香脆可口。野木瓜,屬木通科,看起來更像桃子,即使完全成熟,也酸澀難忍,村民們更多把它作為一種藥材,切片曬幹,泡蜂蜜水,活血止痛。過於成熟的野木瓜反倒藥性減弱,現在正是野木瓜采摘的時候。

要尋找湘北特有的野果——貓兒屎,要到海拔更高的山上去。貓兒屎生長於海拔800~3600米的山坡灌叢或溝谷雜木林下陰濕處,是古老孑遺樹種。跟名字一樣,貓兒屎算得上野果中的黑暗料理。聽起來就讓人沒有食欲的貓兒屎,成熟後呈紫色,從顏色到外形都像腫脹發紫的手指,所以,它有個更為恐怖的別稱“鬼指頭”,待剝開來,果肉更令人望而生畏,像一條通體透明的蠕蟲,吃下去實在是件需要勇氣的事情。村民們說,貓兒屎軟糯可口。大概是為了人們不錯過這一美味,貓兒屎也叫作野香蕉,因為其簇生狀,遠看,像一簇香蕉。

村民彭文錠、文良華,帶我們上山去尋找貓兒屎,路途較遠,連通山頂的是一條只有三輪車和越野才能開上去的泥路,村主任特意讓在山頂種植煙葉的吳誌亞開三輪車來接我們。山路崎嶇,在三輪車上幾乎要把心都顛出來,這並不妨礙他們尋找野果,三輪車不時停下,他們在叢林裏發現了八月瓜、拐棗的樹,只是,並沒有發現果實。

我們決定步行,一是因為車子實在太顛簸,二來為了更好地尋找野果。兩個老人帶著我穿行在山林間,講起自己遇到馬熊的故事,又說起前幾天上百只獼猴到他家偷玉米,“還有一只獼猴站在樹上望風呢”。

看起來,他們對找野果並不十分上心。看似漫不經心,卻少有野果能逃過他們的眼睛,這是大山賦予他們的天賦。文良華用余光瞥見叢林深處的一株貓兒屎,興奮地把我們叫過去。貓兒屎沒有成熟,像幾條纏繞在一起的青蟲,看起來並不十分可怕。“要等到寒露,才會成熟,變成紫色。籽多肉少,沒什麼甜味,也不好吃。”最終沒有吃上這道有名的黑暗料理,是個不小的遺憾,聽起來,文良華更像是為了安慰我。

在山路上,我們遇到的懸鉤子屬果實,是我們最熟悉的野果,但是,不知道是因為雨水,還是已經被采摘過,零星的果實,只夠昆蟲們享用。

山荔枝,與荔枝同名,卻相去甚遠

當我們安步當車到達羅峰埡,吳誌亞和父親已經等候多時。羅峰埡,是山裏難得的一塊平地,也不過十幾畝地。他們在這裏種植煙葉多年,此時,正是烤煙的時節,忙起來,他們就睡在烤煙房旁的小屋裏。

“翻過山,就是湖北。”吳誌亞的父親吳西貴說,他們的方言更接近臨近的湖北,有些難懂。今年受雨水影響的不僅僅是山裏的野果,也明顯影響了煙葉的生長和質量。煙葉是村裏重要的經濟作物,近幾年來,野果逐漸走出深山,成為新的經濟作物,吳西貴就打算明年不再種煙,“專門種獼猴桃”。煙地裏的獼猴桃苗成長起來,不久就會完全取代這片煙葉,“去年種的,你們後年來,就有得吃了。”

兩株山荔枝,矗立在煙地裏,在群山之間,像兩個不合群的孩子。火紅的果實,在一片綠意裏,格外顯眼,吳西貴父子對這種野果司空見慣,沒有太多采摘的興趣,熟透的山荔枝掉落一地。山荔枝,多生長於海拔600~2200米的森林中,喜歡肥沃而排水良好的沙質土壤,適應性強,煙地,於它們應該是一方樂土。吳西貴認為,山荔枝的果實並不好吃,“花好看”,山荔枝的花期在5—6月,黃白色4片花瓣,光彩四照。山荔枝還有一個文雅的名字就叫“四照花”。

山荔枝,在外形上與荔枝大同小異,但是前者屬於溫帶水果,後者屬於亞熱帶水果,中間隔著一個溫度帶,味道也相去甚遠。剝開山荔枝猩紅的果皮,是黃色果肉,微甜帶酸。

就味道而言,山荔枝的果實並不出眾。但是山荔枝的樹芯,卻是一種名貴的木料,紋路美觀,色澤艷麗,據說在過去,只有帝王和達官貴人才用得起,所以山荔枝有“帝王木”的別稱。

采摘了山荔枝,我們下山已經是日落時分。兩個老人似乎並不著急下山,但凡遇到房子,總會去打個招呼,喝口水。村民居住分散,相互之間隔著大山,登門拜訪,於客人主人都是件高興的事情,主人總是格外熱情。在半山腰種植煙葉的裴大軍,得知我們尋找野果,赤身就帶著我們進了森林,根據他的經驗,很快找到了一株八月瓜,令人欣喜的是,其中一枚八月瓜完全成熟,炸裂開來,像個喜不自禁咧嘴歡笑的孩子。還未完全成熟的八月瓜,可放在米糠中催熟。催熟,味道不及自然成熟、炸開的果實。成熟的八月瓜味甘甜,多汁,口感與香蕉有幾分相似,在山林間,甚至比獼猴桃更受歡迎。

釀酒,是野果最好的保存方式

山民們說我們去的不是時候,野果要麼還未完全成熟,要麼已經過季,正趕上野果的短暫的青黃不接。

“寒露,八月瓜、九月黃、貓兒屎、獼猴桃就都熟了。”張友才說。

野生獼猴桃雖然還未完全成熟,釀酒卻是最好的時節。在壺瓶山村,少有關於白露酒的說法,張友才卻總在每年的白露前後釀一缸獼猴桃酒。“有一種綠心的獼猴桃,吃起來有點澀,釀酒卻是最好的。現在很少人釀了。”在商業社會裏,賣獼猴桃酒的效益,還不及賣新鮮獼猴桃。“以前交通不便,野果難運出去”,釀酒是對野果最好的保存方式。貓兒屎、野荔枝、八月瓜都可以釀酒,山民們多以獼猴桃酒為主,其他野果釀酒不如獼猴桃產酒率高。

前一天,張友才上山采摘了數十斤野生獼猴桃。

釀制獼猴桃酒的工序並不復雜,獼猴桃洗過之後,不用剝皮,直接切成小塊,加入水,“18~30℃的山泉水,溫度低了影響發酵,高了酒會發酸。”這是張友才的經驗,然後加入自制的中藥酒曲,密封放置在堂屋,等待發酵,“如果氣溫低,就加上棉被稻草保溫”。

半個月後,發酵好的酒糟,或壓榨或蒸餾。壺瓶山村的人往往選擇蒸餾,壓榨對他們來說,“度數太低,沒勁”,不足以抵抗高山的嚴寒。

當地更多的是包谷燒,玉米是村莊最主要的農產品。包谷燒辛辣濃烈,招待外來的客人,酒裏常加入蜂蜜。加入蜂蜜的包谷燒,變得溫婉好入口,容易掉以輕心,醉臥餐桌。

新果酒釀好,壺瓶山迎來降溫,在冬天迎來湖南的第一場雪,大山被風雪阻隔,變得無限寂靜。山民們在寒冬裏圍爐而坐,喝上幾杯新釀的果酒,在野果升華的味道裏咂摸一年的時光。

瀟湘晨報記者唐兵兵

【來源:瀟湘晨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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