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腳被猿猴咬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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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看上去只是一個身披白大褂‘平平無奇’的急診外科大夫。誰知道他‘私底下’竟幹著一些填補空白的事兒!”王傳林這麼調侃自己。

王傳林

除了北京大學人民醫院急診科副主任、創傷救治中心副主任,他還有多個身份:中國醫學救援協會動物傷害救治分會會長、中華預防醫學會狂犬病控制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國家免疫規劃百白破疫苗技術工作組副組長、國家健康科普專家庫首批成員專家、國家衛健委疾病預防控制專家咨詢委員會專家……

為了其中的每一個身份,他都不辭勞苦。上個月,一部由全國200多位專家聯合編撰的《中國動物致傷診治規範》發布,這是我國動物致傷診療領域的首部專著。而作為組織者,王傳林已經為它付出了整整三年的休息日。

“做這件事,與其說是為情懷,不如說是為責任。”王傳林特別喜歡俠客精神——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醫之大者,亦士亦俠。在他眼裏,俠和醫是一樣的,都靠著情懷和責任來“提氣兒”。

自制門診地圖

“大夫,家裏剛養的小狗,還沒打過疫苗,我就被咬了,不會發病吧!”

在北大人民醫院急診科的診室裏,一位年輕女士前來處理動物咬傷。她舉著被咬傷的左手,神色凝重,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非常焦慮。

“您已經第一時間用大量清水衝洗了傷口,並及時來到醫院進行規範處置了,大可不必過於焦慮,不過記得帶寵物去打疫苗!”對面的王傳林一邊安排她接種狂犬病疫苗,一邊語氣平和地開解著患者。

“這位患者代表著公眾因為對狂犬病不了解而產生的一種典型反應——過分焦慮。”工作間隙,王傳林擡頭跟同事們笑著交流。2005年,北京開始在第一批醫院設立狂犬病免疫預防門診,實行24小時接診,北大人民醫院正在其列。王傳林也正是從那時開始介入動物傷害的救治和研究工作的。

公眾因對狂犬病不了解而產生的另一種典型反應——不重視。這往往會帶來更慘痛的後果,這一點讓王傳林感觸頗深。2011年夏天,北大人民醫院急診科來了一個非常“奇特”的病人。19歲的男孩坐在診室裏滔滔不絕地自言自語,樣子非常亢奮。時而狂呼,時而叫罵,口水噴得到處都是。

出診的大夫一問,原來這個男孩是從北京安定醫院轉診過來的,在餐廳當廚師的他突發“精神病”,不可自控地折騰、鬧事,被同事們送到了醫院。安定醫院的醫生們一評估,發現他精神正常,只是神經興奮,看不出是什麼問題,於是建議他轉診北大人民醫院。

正當醫生們感到奇怪,探討病情時,王傳林發現,這位病人目光閃躲,不停逃避跟醫生的眼神接觸。恐懼、興奮、拖涎……王傳林立刻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狂犬病的癥狀嗎!

經詢問,原來,在這位病人工作的餐廳附近,有流浪狗覓食。身為廚師的男孩時常對這些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小動物心懷惻隱,有了多余的食材、剩飯,會拿到後門餵給流浪狗。一個多月前,手上有傷口的他在餵食過程中,無意間被流浪狗舔舐了傷口。不是被咬傷,他也就沒在意。沒想到時隔三十幾天,竟然狂犬病發。

“這麼善良的孩子,如果對狂犬病的常識有基本的了解和重視,遠離流浪犬,一旦發生暴露接觸就立即到醫院規範處理,絕不至於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說到這兒,一直娓娓道來的王傳林語氣有些激動。確診後,男孩轉診地壇醫院,3天後離開了人世。“開放性傷口或黏膜被動物體液汙染存在感染風險,一定要盡早處理傷口、根據需要應用被動免疫制劑以及按照流程註射疫苗。如果在暴露時立即啟動規範的處置措施,是完全可以有效預防狂犬病的。”時隔近十年,這件事仍然讓他感到沈痛和惋惜。

為了讓人們了解狂犬病,進而重視狂犬病,也為了指導和規範醫療機構的狂犬病處置工作,身為國家免疫規劃狂犬病疫苗工作組副組長的王傳林,多次參與制定和修訂了狂犬病預防處置的相關標準和規範。在日常工作之余,他還與同行們共同開發了一個“全國狂犬病門診地圖”。

打開“狂犬病預防門診”微信公眾號,長按識別“全國門診”的二維碼,就能在第一時間了解到離你最近的5個救治門診的地理位置信息。

“地圖的使用完全是免費的,只有一個想法,讓受到傷害的患者第一時間找到可以救治的門診,讓疫苗接種過程中的患者能找到打針的地方。”王傳林說,由於狂犬病疫苗有著嚴格的免疫程序,一共打5針持續時間近一個月,時常有患者向他詢問,如果途中出差離京,到了目的地該去哪兒打疫苗呢?

“幫助患者”,出於身為醫者最樸素的初心,在王傳林的建議下,全國同行將開設狂犬病門診的醫院位置搜集起來,做成了一個地圖軟件。到現在,它的用戶已達數萬人。

而正是在王傳林和誌同道合者的共同努力下,近十年來,我國狂犬病疫情持續穩步下降。2007年全國報告狂犬病致死數3300例,位居世界第二位;到了去年,全國死亡數為289例,下降比例超過九成。他預計,今年這個數字將不到200例。

“可以說,我國狂犬病暴露後預防處置工作正打開新局面,‘2030年消除犬傳人的狂犬病’的目標是有希望實現的。”說到這裏,一貫語態冷靜的王傳林,也有些難掩驕傲的神色。

拯救致命“無知”

2014年,青島一大學生被海蜇蜇傷搶救無效去世;

2018年,江蘇一家三口被蜱蟲咬傷,兩人喪命;

2020年,一女子在景區被螞蟻叮咬致心臟驟停……

近年來,這樣令人不寒而栗的新聞時有發生,動物致傷帶來慘痛代價絕不是聳人聽聞。而隨著人與自然界接觸的日益頻繁和緊密,人類受到動物傷害的狀況已遠遠不再僅限於犬、貓咬傷抓傷。

螞蟻咬一口你會就醫嗎?許多人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甚至有可能“致命”的問題。王傳林說,事實上,動物致傷是危及人類生命健康及公共衛生安全的重要問題,我國動物致傷的現狀為高致傷率、高致病率、高並發癥率、高致死率。

作為急診科醫生,他在日常工作中接觸過很多動物致傷後出現狂犬病、外傷後破傷風等並發癥的情況。而令患者產生嚴重後果的,是其本人對動物致傷的不重視和救治醫生對動物致傷的不熟悉。

去年,河北省廊坊市某醫院的一位同行打來電話向王傳林求助,一位年過七旬的老太太突然發生抽搐,全身肌肉僵硬,張不開嘴導致吃飯困難。當地醫生查不出病因,沒法確診,有些束手無策。

王傳林認為這位患者的癥狀很像是破傷風,但要確診還需找到患者致病的原因。經詢問,原來,患者家裏養了一只看家護院的大鵝,剛剛孵出了一窩小鵝。在護理幼鵝的過程中,患者被護崽心切的母鵝“叨”中了後頸部,造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傷口。由於傷情並不嚴重,患者完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到了事情發生後的第9天,老太太卻突然發生了各種家人看來“中邪”一般的癥狀。

“破傷風其實是一種中毒性疾病,動物嘴裏很可能攜帶破傷風桿菌,一旦發生感染,它就會在傷口‘發芽’繁殖、分泌毒素。”王傳林指導當地醫生為患者清理傷口,並註射抗毒素中和掉身體裏的病毒,采用支持治療保證患者代謝掉已經進入中樞神經的毒素。兩周後,患者治愈出院了。

“事實上,破傷風的診斷和治療並不復雜。但由於種種原因,我國很多醫務人員對外傷後破傷風預防存在很大的誤區,同時動物致傷領域也缺乏統一的診療行業規範,有些地方醫院的醫生對這樣的病例也不熟悉,極易造成誤診、漏診。”正是基於這樣的現狀,在王傳林的推動下,2018年5月,中國醫學救援協會動物傷害救治分會正式成立。今年9月,首部《中國動物致傷診治規範》出爐。

這份《規範》涉及20多類常見動物,包括犬、蜈蚣、馬陸、水蛭、螞蟻、海蜇、胡蜂、蛇、猴、馬、貓、嚙齒動物、蜱、禽類、石頭魚、蠍子、雪貂、蜘蛛、豬、毒隱翅蟲、SPF級實驗動物等的致傷預防、救治等診治規範。

“希望它可以為醫務人員的臨床實踐提供指導,並能促進動物致傷相關知識的普及。”王傳林說。

敲響敬畏警鐘

翻看這份《規範》,許多聞所未聞的內容令人驚嘆,也提醒著人類面對大自然應保持的敬畏之心。“不打擾,是人類與野生動物給予彼此最大的‘溫柔’。”王傳林化用歌詞,表達態度。

在三亞猴島,在貴州黔靈山公園,在四川峨眉山,輕盈的精靈活躍在山間和枝頭。時而狡黠,時而天真,它們憨態逗人地搶走你手中的餅幹,親密無間地伏在你身邊合影。它們既是人類在這個星球家園裏的“近親”,同時也是充滿危險的“陌生人”。

“目前我國尚無每年猴咬傷發生的確切統計,猴咬傷除可造成一般細菌感染、破傷風外,還可能將狂犬病毒、猴B病毒,甚至某些未知病毒傳染給人類……”在《猴咬傷診治規範》中就列舉了這樣一種幾乎不為人知,卻足以致命的“殺手”——B病毒。

王傳林介紹,B病毒是病毒性人畜共通傳染病,屬皰疹病毒科,亞洲地區的獼猴是這種病毒的天然宿主。人類如果被感染猿猴咬傷、抓傷,會引發B病毒癥。“可怕的是,雖然同為靈長類‘近親’,但人猴畢竟有別。這種病毒在獼猴體內僅會引起單純口腔皰疹,而一旦被人類感染,在經過兩天到一個月的潛伏期後,受傷部位就會出現皰疹樣水泡,且伴隨麻痹及腦神經疾病出現。”

王傳林說,這種主要經由被感染的獼猴咬傷及抓傷傳染給人類的疾病致死率高達70%以上,“死裏逃生”者將終身伴隨嚴重的腦損傷。“雖然目前的研究看來人類對B病毒的易感性是相當低的,且近十年內國內也沒有患病的相關報道,但就其嚴重性來說是足以敲響警鐘的。”

大自然是不可褻玩的,對野生動物的敬而遠之,是在成全它們一片生存凈土的同時,也保護人類自身不受未知侵害的襲擊。王傳林呼籲景區加強管理,對能夠近距離接觸到遊客的野生動物進行傳染病篩查。同時他也指出,對於野生動物致傷,預防中最重要的措施就是遠離。

推廣診治規範

“這份《規範》是動物致傷領域發展的一項標誌性成果,它的發布也是這個領域向標準化、規範化發展的一個新起點。”《規範》由中國醫學救援協會動物傷害救治分會組織全國各地50多家單位和200多名專家,歷時近三年時間編撰而成,其間也先後在數十家醫療機構試點推行。而一個離奇“迷案”的破解,正是這份《規範》發揮巨大作用的小小“特寫”。

去年9月,山東青島,一個自稱“被黃鼠狼咬傷”的年輕小夥兒,深夜兩點來到醫院。進了醫院就出現了休克,經會診被送進了ICU(重癥加強護理病房)。醫生檢查了他的受傷部位——左足,發現腫脹不明顯,有兩個淺淺的小印兒。經過實驗室檢查,又發現病人肝腎功能都被破壞,加上眼瞼下垂,醫生們認為這應該是中毒的表現。

雖然懷疑是被當地蝮蛇咬傷,但由於病人此時十分清醒,並一口咬定是“黃鼠狼”咬傷的,疾病的確診一度陷入“謎團”。病情危急,診治容不得延誤,主診的大夫拿出《中國動物致傷診治規範》,參看《蛇咬傷診治規範》中確診的相關條件,完全吻合。

正在此時,病人的家屬也打來電話,他們在家裏發現一條小小的蝮蛇!醫生當即做出蝮蛇咬傷的中毒診斷,為病人註射了抗蝮蛇蛇毒血清。依照《規範》對癥支持治療,沒幾天,病人就痊愈出院了。

原來,在病人居住的村子周圍,時常有黃鼠狼出沒。“案發”當晚,黃鼠狼和蛇同時進入了病人家的小院兒。午夜時分,起床上廁所的病人正好碰到了院子裏的黃鼠狼,二者都嚇了一跳。驚慌失措中,病人踩到了地上的毒蛇,卻誤認為中了“黃鼠狼”的毒。

好在這出“謎案”劇情在《規範》的指導下,還算是有驚無險。當地醫院的醫生打電話告訴王傳林,“要不是有《規範》條理分明的一條條診斷標準,我們還真沒有底氣當場診斷、對癥施救!”而作為急診科的專家,王傳林比誰都清楚時間在施救過程中的意義,這也是出臺《規範》的意義。

王傳林說,不久前,他剛剛接到國家衛健委醫政醫管局的委托,組織力量排查我國動物致傷防治的現狀,不斷完善動物致傷診療規範。“我希望,全國每一個縣都能擁有一個‘動物致傷診療中心’。我更希望,通過培訓讓全國所有治療動物致傷的醫生都能達到應有的同質化水平,讓病患在全國各地任何一家醫院都能得到符合診療規範的標準化治療。”

他透露,一份動物致傷診療的培訓教材,目前正在醞釀中。《中國動物致傷診治規範》也即將由團體標準上升到行業規範,在全國醫院推行。“相信到那時,全國動物傷害的診療水平將有質的飛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