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綠珠子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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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直到被丫鬟扶進了洞房,姜惜竹還是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嫁給沈宴之了。

沈宴之是誰?

那是聲名顯赫的晉國公府上唯一的世子爺,當今聖上的親外甥。更是十七歲就領兵上戰場大敗敵軍,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而她姜惜竹只是個五品小官的女兒,在這富貴繁華的京城裏,真的是絲毫不起眼了。

如果不是當初的那場意外,說句難聽點的,她連給沈宴之做妾的資格都沒有。

唉,當初那場意外,姜惜竹實在不想再提,每每想起都覺得臊得慌。

2

姜惜竹的生母早逝,父親隔年便迎娶了繼室。繼母生養了一個女兒,只比她小兩歲,名喚姜惜蘭。

姜惜蘭從小到大處處都要和她攀比,還偏偏事事都要壓她一頭。

父親不管家,家裏的一切事由都是繼母說了算。吃穿用度上,她自然是比不上姜惜蘭。

可身材長相方面,她卻隨了已故的生母。眉若遠山,膚如凝脂,纖腰玉骨,花容月貌,這是姜惜蘭萬萬都比不上的。

她今年剛及笄,繼母就開始操辦起了她的婚事。

姜惜竹冷眼看著繼母給她挑的那些人,不是歪瓜裂棗就是年紀大的可以當她爹了,再不然就是死了老婆的讓她去當填房。

姜惜竹面上看起來柔弱乖巧,骨子裏卻是個有主見的人。她知道父親指望不上,回到院子裏她就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去投靠外祖母。

“小姐,紀州離咱們這少說也得有好幾百裏地呢,您一個弱女子怎麼去啊?”丫鬟小桃看她正不停地收拾東西,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礙事的,我有手有腳又有錢,到時候請個鏢師護送我過去就行了。”

姜惜竹一邊說話,一邊數著錢匣子裏厚厚一沓的銀票。她母親去世前把陪嫁的田莊鋪面都過到了她的名下。她把其中幾個賺錢的鋪面暗中請人悄悄打理,只余下幾個不怎麼賺錢的,放在明面上。就連父親都不知道,她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富婆。

因此她倒真不擔心離了這府裏,她的日子該怎麼過。

姜惜竹才把小桃安撫好,正打算偷偷溜出府去,卻聽下人來報,府裏來了客人。

來的居然是她的表哥顧懷淩。

“表哥,你怎麼來了?”乍一見到親近的人,姜惜竹歡快的跑了過來,裙裾飛揚,笑容明媚。

顧懷淩穿一身藍色直綴常服,玉冠束發,眉目清雋,見她過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浮現一絲笑容。

外祖母憐惜她幼年喪母,因此每年暑季都會派人過來接她去避暑。

表哥大她五歲,性格溫潤,待她也是極好的。

她也最黏他,整日裏跟在他身後,像個甩不掉的小尾巴。

顧懷淩揉了一下她的發髻,道:“我不來你就要被人欺負死了。”

原來是她的外祖母知道她已到及笄之年,又不知道從哪裏得知繼母要為她張羅婚事,生怕她受了委屈,於是連忙讓表哥過來提親。

“表哥,你不用這麼幫我的,我受不起。”姜惜竹看著小廝一趟又一趟地往院子裏搬東西,連忙擺手。

“其實,我也是願意的。”向來穩重自持的顧懷淩突然結巴起來,白凈的面上浮現一抹淡紅,他又道:“難道你不願意嫁我嗎?”

他問得這樣直白,直把姜惜竹羞得臉色通紅,捂著嘴巴不敢再看他。

表哥那樣光風霽月,溫文儒雅的男子當她的夫君,她自然是一百個願意的。

小女兒家的嬌羞被顧淩懷看在眼裏,他輕笑了一聲,揶揄道:“表妹不說話就代表默認了,那我就去跟姑父商議親事了。”

姜惜竹只覺得臉上燒得慌,她瞪了顧懷淩一眼,又提著裙擺跑回房間了。

姜惜竹待在房裏緩了好久,心裏才慢慢平靜下來。

父親那邊,她倒是不擔心會有什麼變故。

她的舅舅,也就是顧懷淩的父親官至大理寺卿,比她父親不知道高出了多少。顧懷淩小小年紀就精通五經四書,只待來年參加春闈,博取一個好功名。

父親一向是勢力眼,這樣顯赫的家庭他巴不得攀上去,又怎會不同意表哥的提親。

果然,沒過多久,姜惜蘭就氣衝衝地跑到她的屋子裏,衝她吼道:“別以為你能順利嫁給顧表哥,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看著她通紅的眼睛,姜惜竹總算明白了,為何這兩年來她總是明裏暗裏的跟自己打聽顧懷淩的消息,原來是早就愛慕已久了。

她站起來,走到姜惜竹面前,巧笑嫣然:“我和表哥兩情相悅,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你不願意我嫁給他,我偏要嫁。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小心別把自己氣壞了。”

姜惜蘭擰著手帕灰溜溜的走了。

3

姜惜竹和顧懷淩定了親。

臨走時,顧懷淩把一只碧綠通透的鐲子交給她:“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讓我交給未來兒媳,我把它交給你,你保管好。待到明年春闈過後,我高中,就來迎娶你。”

姜惜竹胸口微熱,一顆心像是泡在蜜罐裏。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吶吶的回了一句:“好。”

顧懷淩走後,她就安心的待在家裏繡嫁衣。繡的累了,就侍弄侍弄花草,看看書,日子一天天過去,倒也悠閑。

這日,繼母差人過來喚她一道去雲安寺上香祈福。繼母信佛,往日也經常帶她一起去寺裏燒香,她絲毫不曾懷疑。

雲安寺在城外,路途遙遠,山路難行。她們一行女眷晚上就歇在了寺裏,打算第二日再回。

在大殿上跪了半天,姜惜竹回到禪房收拾妥當就歇下了。她總覺得今日格外的乏力,闔上眼沒多會便沈沈的睡去了。

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發現自己在一個破舊的茅草屋裏。身邊有幾個地痞流氓,見她醒了,紛紛圍了過來。

“你們是誰?為何要把我綁到這裏來?”姜惜竹問。

“姑娘,我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誰讓你得罪人了呢,別害怕,我們不會殺你的,等陪爺們玩夠了就會送你回去。”男人淫蕩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

她強裝鎮定,拔下頭上的發釵抵在脖子上,質問道:“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自盡。出錢的人沒有說要傷及性命,你們就不怕到時候拿著一具屍體交不了差嗎?”

男人們互相對了個眼神,正因為她的話猶豫不決時,其中一人邪惡的笑道:“沒事,我給她餵了合歡散,待會藥性發作,便是她求著我們了。”

合歡散,姜惜竹曾聽說過是青樓妓院常用的藥物,她心道不好。

許是覺得她只是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子,土匪們不甚在意,三個人竟在外間賭起錢來。

姜惜竹知道她必須得靠自己逃出去,倘若真被這些流氓玷汙了,就算她不嫌丟人以死明誌,也得被父親逼著絞了頭發做尼姑去。

幸好小時候跟著表哥練過一些拳腳功夫,她悄悄地從後面的窗戶翻出去。離開時,隱約聽見有人說“親姐妹都能下得去手,這些大家閨秀們比我們還狠。”

怪不得臨行時姜惜蘭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她原以為姜惜蘭只是任性頑劣,沒曾想她竟有如此歹毒的心思。

姜惜竹顧不得再想這些,此刻逃命要緊。

更要命的是,她竟開始覺得身上燥熱難受,估計是那藥開始發揮作用了。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外跑,卻因為不識路,竟越跑越偏了。漸漸的,她腳下虛浮,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又好似有無數個蟲子在啃咬,她只覺得癢,蝕骨灼心的癢。

眼前開始模糊起來,她用簪子刺破手心,才能換來一刻的平靜,這樣不行的,她堅持不下去的。

就在她接近絕望的時候,驟然看見不遠處有個舉著弓箭的男子,衣著考究,面容冷峻,清冷矜貴,莫名令她覺得是可靠之人。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姜惜竹跪到他面前,顫顫巍巍的說道:“公子救命,我是京城姜府的大小姐,因被賊人擄劫至此,我趁他們不備逃了出來。卻不想迷了路,還望公子能帶我出去,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沈宴之默默的打量了她一眼,見眼前的姑娘衣裙淩亂,面色緋紅,唇瓣緊抿,雙眸像是含了一層霧氣,盈盈秋水,楚楚可憐。

他問道:“你被下了藥?”

“嗯。”姜惜竹緊咬唇瓣,拼命忍下心底的難堪。

沈宴之的目光掃過她血肉模糊的手心,楞了一下。生性淡漠的他不知怎的,突然就動了一絲惻隱之心。

“忍一下,我帶你出去。”沈宴之把她攔腰抱起。

這可真是要了命了。姜惜竹乍一聞見他身上清冽的男性氣息,心肝都跟著顫了顫。她忍不住的想離他近些,再近些。於是她悄悄地,把身子往他懷裏蹭了蹭。

橫亙在她腰間的那雙大手似乎抖了抖,不過很快又恢復正常,他輕咳一聲,“再堅持一下,我帶你去醫館。”

欲望完全淹沒了姜惜竹僅存的一絲理智,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嬌媚勾人:“怎麼辦啊,我太難受了。”

沈宴之腳步頓了頓,隨即穩下心神,抱緊她往城中醫館方向狂奔。

4

據說,那日半個廬州城的人都撞見一向端方自持的世子爺抱著個衣衫淩亂的姑娘火急火燎的穿梭在各個醫館間。

坊間傳聞,那懷裏抱著的定世子爺最心愛的姑娘,所以才把人急成了那樣。

姜惜竹因著在醫館泡了半日的涼水澡,回去之後就發起了高熱,彼時她正躺在床上慶幸,不管坊間怎麼傳,總之沒有人認出是她就好。

結果隔天就有人認出那個姑娘就是福苑路姜府的大小姐姜惜竹。

“那就是姜惜竹,她那張明艷不可方物的臉我怎麼可能會認錯。”那書生說的信誓旦旦,徹底打消了其他人的最後一絲疑慮。

流言愈演愈烈,又有坊間傳聞,說姜惜竹雖因生的漂亮,卻是十足的水性楊花,定了親事居然還去勾引世子爺,還狠心到自己下了藥。世子爺宅心仁厚,非但沒有怪罪她還好心送她去醫館。

姜惜竹聽見這個傳聞,冷笑一聲,這十有八九又是她那個好妹妹的傑作了。

她懶得理會那些汙言穢語,暗中找人把當時綁她的幾個地痞流氓給抓了回來。嚴刑逼供之下,他們很快承認是姜惜蘭給了銀錢,讓他們玷汙姜惜竹,事成之後再把她扔到姜府門口,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失了清白。

她把這幾個人連同散播謠言的書生一起綁到父親面前。父親聽聞這一切之後,怒不可遏的打了姜惜蘭幾個巴掌。本來要送她去田莊上思過,卻在繼母哭哭啼啼的哀求下軟了心腸,只罰她去跪了三天祠堂。

對於父親的偏袒,姜惜竹已經習以為常。她難過的只是京中那些流言滿天飛,表哥早晚會知道。更遑論,她也確實是衣衫不整的被陌生男子抱在懷裏。在大家眼中,她早就失了女兒家的貞潔。

就算表哥不在意,可顧家百年門楣她卻不忍心令其蒙羞。再者說,以她對舅母的了解,出了這檔子事,也絕對不會再同意讓她進門的。

此時離春闈不到半個月,姜惜竹不想因為此事妨礙到表哥。

她整日把自己關在家裏,嫁衣索性也不再繡,就這樣一日一日的捱到放榜那日,她得知表哥中了探花,打心眼裏的替他歡喜。

隨後,她退了親,把表哥送過來的彩禮盡數還了回去。

表哥卻差人又把那只鐲子還給了他,並說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再要回來的道理。”

姜惜竹知道,她是真的傷了他的心了。

陽春三月,暖風拂面。

這日,沈寂了許久的姜府突然被一個大消息驚著了,那就是世子爺沈宴之來提親了。

他著一身墨藍色長袍直綴,袖口金色絲線鑲邊,身形玉立,氣質疏離。他站在廊下,道:“我要求取姜家大小姐,姜惜竹。”

姜惜竹匆匆趕來,所見就是這樣一幕。

不知道是不是走的太急,她覺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其實姜惜竹明白,當初那件事,純粹是因她置身險境,沈宴之只是恰巧幫她一把而已。左右被流言所擾的是她,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實在沒必要為了她的名聲搭上自己的一輩子。

可令她意外的是,沈宴之竟然真的來娶她了。

這一刻,說不感激他肯定是假的。

姜父自然同意,更是像生怕世子爺反悔似的,將婚期定在了下個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姜惜竹就這樣稀裏糊塗的嫁給了沈宴之。

5

她等了許久還不叫沈宴之過來。

小桃兒怕她餓,偷偷塞了幾塊糕點給她。她剛吃完,沈宴之就回來了。

他挑開紅蓋頭,問她:“餓了吧,我讓小廚房給你煨了雞湯,待會喝些。”

姜惜竹搖頭,小聲道:“我不餓。”

離的近,姜惜竹聞見他一身的酒氣,連聲音都是沙啞的。

他輕笑,“我喝了不少酒,有些餓了,你陪我一塊吃點。”

喝完雞湯,胃裏暖暖的。姜惜竹卸下了一絲防備,她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世子爺,你為何要娶我?”

沈宴之疲憊的揉了揉額角,“總得對你負責。”

姜惜竹連忙擺手,“其實不用的,我不在意那些。”

許是看出了她的慌張和局促,他放軟了聲音,道:“既娶了你,我就會好好護著你,別怕。”

說完這話,他就徑自沐浴去了。

姜惜竹靜靜的看著桌上燃燒的紅燭,懸了許久的心,因為他的這一句話,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待到她也沐浴完,看著榻上躺著的沈宴之,她放下的心又開始緊張起來。

她沒有親娘教導房中之事,所有的認知都是來源於坊間的那些話本子。

沈宴之擡頭就看見她穿著一身素白褻衣,低著頭,正不知所措的立在角落裏。

他覺得有些好笑,擺手讓她過去:“累了一天了,早些睡吧。”說罷,他率先閉上了眼睛。

姜惜竹偷偷松了一口氣,快速爬進被窩裏。

紅燭搖曳,一夜好眠。

沈宴之一早醒來,見他肩膀處挨了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小臉貼在他的臂膀處,大概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皺著鼻尖輕輕往他胳膊上蹭了蹭,然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又熟睡了過去。

他覺得胳膊被蹭的有些癢癢的,卻不忍抽身離開。原本是要起的,鬼使神差的,竟又躺了一陣兒。

姜惜竹起來時,沈宴之已經離開了。

她匆匆吃完了早膳,就趕著去給長輩敬茶。婆婆是當朝長公主,何等尊貴的人物。萬一待會她的禮數哪點不周全,會不會被罰跪?一想到這裏,她就覺得腿軟。

將進門時,沈宴之突然從遠處匆匆忙忙趕來。

“你怎麼來了?”姜惜竹問。

“陪你一起去敬茶。”他道。

姜惜竹心稍安。

敬茶儀式很順利,公公一臉嚴肅卻面冷心熱,婆婆雖端著架子卻一點都不曾為難她,還財大氣粗的贈了她不少金銀首飾。

姜惜竹滿載而歸的同時,還在心裏感慨,傳言果然不可信。坊間都道世子爺冷酷無情,國公爺鐵血頑固,長公主不可一世,全都是假的。尤其是沈宴之,明明就是不善言辭卻體貼周全的男人好嗎?

不曾想,沒過幾日,姜惜竹就後悔曾經說過的話了。

6

這日是姜惜竹回門的日子。

沈宴之早早的出府去了軍營,姜惜竹在鏡子前精心打扮好,卻左等右等不見人回。

眼看著都晌午了,沒辦法,她只好一個人回了娘家。一見她是孤零零一個人回來的,姜惜蘭高興的捂著帕子嬌笑。

“姐姐,看來你在國公府的日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啊!”姜惜蘭嘲諷道。

姜惜竹漫不經心的回道:“那也比你強,最起碼我現在頂著世子妃的頭銜,誰見了我都得禮讓三分。怎麼著也比你這被京中貴女圈除名的姜家二小姐尊貴。”

成親前誤中合歡散,我婚事告吹,卻因此陰差陽錯成了世子妃

話雖這樣說,可心中的酸楚只有她自己知道。

原本還指望著帶沈宴之回門,讓她在娘家好好的揚眉吐氣一回。沒成想,臉面丟盡的也是她。

越想越難過,姜惜竹連晚膳都沒吃。她收拾了自己的被褥,打算搬到隔壁屋子去住。既然沈宴之不待見她,她也不想整日巴巴的往前湊,惹人煩。

沈宴之風塵仆仆的回到昭陽院,就發現前兩日都會擺上一大桌飯菜,打扮的俏生生的,站在門口歡喜的等他歸家的人,今天卻不見了蹤影。

姜惜竹的丫鬟小桃平日裏見他跟老鼠見了貓似的,今天居然還敢偷偷瞪他。

沈宴之蹙了蹙眉頭,走進房間,卻發現姜惜竹居然已經歇下了,被窩裏伏起小小的一團。

他問:“今天怎麼睡的這樣早,是不舒服嗎?”

姜惜竹不理他。

沈宴之有些焦急的伸出手去摸她的額頭,不料卻被她一把打落。

姜惜竹嚇了一大跳,她不知自己怎麼就發了這麼大的火,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還敢打沈宴之。

“世子爺,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害怕了,身子縮在被子裏,咬著嘴唇小心翼翼的道歉。

半晌,耳邊傳來沈宴之輕輕嘆氣的聲音,他實在是猜不透女兒家的小心思,怎地比三月的天氣還多變。

沈宴之:“你告訴我今天出什麼事了,我就不計較了。”

姜惜竹聞言,才道:“世子爺難道忘了,今天三朝回門的日子。”盡管已經收斂了情緒,但語氣裏還是藏不住的委屈。

沈宴之恍然大悟,難怪他總覺得今天好似有什麼事比較重要,忙了一天居然把這事給忘了。

“今天軍營裏出了點事,比較棘手,我一整天都在忙,把這事給忘記了。”

他抿了抿唇,以手作拳,咳了咳。

見眼前的人不為所動,他又道:“是我的錯,後日端午,我陪你再回趟家。”語氣微頓,帶著一絲誘哄的意味。

姜惜竹聞言,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好像是在跟她解釋吧?他竟然還承諾要再陪她回一趟娘家。

女兒家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姜惜竹瞬間就開心了起來,仰著小臉對著沈宴之說道:“世子爺答應我了,可不許反悔。”

桌上點的還是成親那晚沒有燃盡的紅燭,燭光影影綽綽,襯的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好看。

沈宴之不由的就放軟了聲音,輕輕回了一句“嗯。”

“那世子爺是不是還未曾用飯啊?我去讓下人們擺飯,今天你辛苦了,一定要多吃點哦。”姜惜竹下床,歡歡喜喜的跑出了屋子。

還真是小孩子心性。沈宴之忍不住低笑出聲。

端午那日,沈宴之特意推了一些同僚和好友的邀請,備好了厚禮,陪著姜惜竹一道回了姜府。

許是自知理虧,在姜府沈宴之平日裏波瀾不驚的臉上硬是擠出了那麼一絲笑容,對她也是言聽計從,疼愛有加,給足了姜惜竹面子。

回去的路上,姜惜竹心情大好。難得放開拘謹,饒有興致的跟沈宴之聊起了天。沈宴之午時喝了不少酒,這會正瞇著眼補眠,耳邊是她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他竟不覺得煩,還會時不時的“嗯”一聲來回應她。

姜惜竹說起城南的城隍廟,語氣不知不覺就低了下去。自從成了親,她就整日被關在府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都已經好久都沒有去過城隍廟了。不知道那裏的集市還是不是和往常一樣熱鬧,夜裏的花燈還是不是與昔日一般漂亮。

沈宴之擡眼,問她:“想去玩嗎?我帶你去。”

姜惜竹連忙點頭:“好啊好啊”,隨即,她又苦著臉問他:“父親母親那邊怎麼說?”

沈宴之揶揄道:“無妨,其實他們也不希望我們打擾。”

姜惜竹臉上綻放一抹瀲灩的笑容,她盯著沈宴之看,雙眸明亮,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她發自肺腑的說道:“世子爺果真是這個世上頂頂好的男人,善解人意,清俊無雙。”

“……”

夏風拂過車簾,路邊的鳳仙花隨之擺動,灼灼明人。粉嫩的顏色被風一吹,散在空氣裏,偷偷鉆進馬車裏,染了姜惜竹的裙角,也染上沈宴之的脖頸。

7

府上開始起了些閑言碎語。

原是長公主召了宮中的太醫到府裏給眾人請個平安脈,卻無意間得知姜惜竹仍是處子之身。

成親三個月居然還不曾和世子爺圓房,長公主氣的直拍桌子。盡管婆婆已經克制了情緒沒對她發火,可姜惜竹還是嚇得小臉都白了,灰溜溜的回了昭陽院。

接著府上就開始流傳一個消息:世子爺不喜姜惜竹,定是因之前娶她是被逼無奈,所以成婚這麼久才不願意碰她。

沈宴之忙完軍營裏的事務回府的時候,這股子流言愈演愈烈竟已經到了即將要成真的地步。他狠狠的懲治了嚼舌根的下人,又去長公主那裏坐了半天。

回到昭陽院,沈宴之望著眼睛紅成兔子的姜惜竹,突然覺得有些心疼。

“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他自責道。

姜惜竹卻勾起嘴角笑了笑,笑容裏苦澀滿滿:“沒關系,世子爺對我已經夠好了。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

沈宴之打斷她的話:“最開始娶你,是抱著救你免於流言蜚語的打算的,我本就不熱衷男女情事,娶妻生子於我而言只是一樁不得不完成的任務,娶誰都可以。”

頓了頓,他有些別扭的繼續說道:“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突然很慶幸能娶到你。”

窗柩外最後一縷霞光照進來,姜惜竹擡眼就撞進沈宴之灼灼的目光裏,一剎那她心跳如雷。

用完晚膳,各自沐浴完之後,躺在榻上。不知怎的,姜惜竹突然有些緊張。一室安靜,她和他輕輕淺淺的呼吸聲纏繞交織在一起,氣氛變得曖昧起來。

她悄悄地往邊上挪動身子,與他隔出一段距離。可隨即沈宴之就翻身湊近她,他撐著手臂立在她上方,緩緩低頭吻在她額間,又慢慢流連到她唇上。

沈宴之啞聲輕笑,語氣裏帶著幾分隱忍:“本來是不著急的,憐你歲數還小。可現在不行了,再不圓房,我怕你還會受委屈。可以嗎?”

姜惜竹羞紅了臉,聲音又怯又軟糯:“嗯。”

第二日,闔府上下都知道世子與世子妃圓房了。

下人們想到世子爺那麼冷冰冰的人,平日裏卻對世子妃處處體貼,百依百順,頓覺一陣後怕。自此之後再不敢對世子妃不敬。

姜惜竹在府裏的日子過的當真是愜意極了。

8

九月初十是外祖母的壽辰,姜惜竹精心備好了賀禮,沈宴之陪著她提前兩天出發去紀州。

姜惜竹臨走時把表哥顧懷淩送給她的那只鐲子帶上了。她暗自思忖著,既已嫁了人,這東西還是得物歸原主的好,否則萬一哪天被沈宴之知道了,她不敢保證他能大度到什麼都不會亂想。

祖母的壽宴結束已是半夜了。姜惜竹在宴席上聽說表哥明日就要離家去外省赴任,她和沈宴之說要去單獨和外祖母說會話,其實卻是去尋了表哥。

“表哥。”

月色溫柔,顧懷淩望著眼前的女子,心裏滿是苦澀,嘴角卻拼命擠出一絲笑容:“惜兒。”

“表哥,這個還給你。”姜惜竹把手鐲還給顧懷淩。

顧懷淩臉上的笑容一滯,低垂著眼眸,半晌才接過鐲子,聲音晦澀難辨:“惜兒,你過得好嗎?”

姜惜竹道:“表哥,雖然你我緣分已盡,但我仍當你是我最親近的人。我嫁得了好歸宿,也希望你往後平安順遂。此去山高水遠,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你要保重。”

顧懷淩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放心,你也保重。”

辭別表哥,姜惜竹轉身走到花園的時候,卻被突然出現的沈宴之攔住了去路。

“你去了哪裏?”沈宴之問。

姜惜竹有些心虛,“我才從外祖母那裏回來呢。”

沈宴之雙眼微瞇,辨不清喜怒,只道:“原來你的閨名叫惜兒,真好聽,你未何不曾告訴過我?”

姜惜竹心下一驚,不知道這人究竟看到聽到了多少。

她張嘴想解釋,卻被他打斷:“罷了,原是我強求你了。我原以為娶你是救了你,沒想到好心辦壞事,竟活生生拆散了你的好姻緣。”

最後三個字他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姜惜竹盯著他指尖泛白的雙手,心裏愈加慌亂不安,伸手去抓他的衣袖:“不是這樣的……”

手卻被沈宴之一把拂去,他摸著眉骨沈思,不消片刻,眼中已恢復清明,他道:“軍營裏還有事,需得連夜趕回去。你若想多待幾天也無妨,到時侍衛會護送你回去。”

說完這些,沈宴之轉身離開。

只余姜惜竹在涼涼月色下忍不住難過的落了淚。

9

姜惜竹從未見過沈宴之的那副模樣,像是傷心失望到了極致,她哪裏還有心情在外祖母家多待?當即收拾了行李,翌日一大早就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卻不曾想,沈宴之已經日夜奔襲去了西南邊陲。

那裏是草原,大批的牧民平日裏靠放牧為生。今年生了瘟疫,牧民損失慘重,又加上官府大量征收賦稅,牧民被逼無奈之下索性揭竿起義。在半個月時間裏接連屠了兩座城,殺了太守,領頭人自封為王。

朝廷這才重視起來,下旨讓沈宴之去剿匪平叛。

這一別,就是三個月。

姜惜竹看著院子裏的美人蕉從明艷到枯萎,心裏一天比一天煎熬。

她後悔死了,當初為什麼要瞞著沈宴之去見表哥?橫豎她和表哥都是坦坦蕩蕩的,為什麼不坦白告訴他?被他誤會了為什麼不解釋清楚?早知如此,她當時就應該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一定要跟他解釋清楚,才不會輕易放他帶著誤會離開。

姜惜竹越想越難過,這些日子她腦子裏回憶的點點滴滴,都是沈宴之對她的好,對她的縱容和體貼。

“沈宴之,我想你了,你一定要平安歸來啊。”

姜惜竹深知沈宴之此去有多兇險,她每日都會去佛堂跪上一個時辰,以祈求佛祖保佑沈宴之能平安歸來。

沈宴之回來了,只不過是被擡著回來的。他在三個月內順利的平息了叛亂,卻也因此受了重傷。腿上,腰上各中了一箭。

姜惜竹匆忙趕過來就看見被禦醫團團圍在中間的沈宴之。他臉色蒼白,身形消瘦,下頜上布滿了青色胡茬,被禦醫按及傷處正咬著牙滿臉痛苦神色。

姜惜竹從未見過這樣狼狽的沈宴之,她心疼壞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的往下落。

“過來。”沈宴之看見她,喚她過去。

“世子爺……”姜惜竹走過去,一開口就徹底潰不成軍。

“怎麼了,府裏可曾有人欺負你了?”沈宴之擔憂的問道。

姜惜竹的頭搖成了撥浪鼓,她擡眼對上沈宴之的眸子,認真道:“我擔心你,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麼辦?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當寡婦。”

沈宴之失笑:“別擔心,我說過要一直護著你的。”

沈宴之臥床養傷期間,姜惜竹衣不解帶的伺候他,絲毫不假人手。給沈宴之收拾衣物時,卻突然發現他的包袱裏有一個香囊。

姜惜竹一看上面蹩腳的針法,就認出那是剛成親不久她送給沈宴之的。當時沈宴之收下後就沒見他戴過,她還以為是他不喜歡,原來他一直都隨身攜帶著。

姜惜竹心裏既感動又自覺愧疚,照顧沈宴之也愈發細心。

沈宴之憐她辛苦,讓她去休息。

姜惜竹卻不願意,她一邊給沈宴之餵粥,一邊小心翼翼的說道:“那日的事,我跟你道歉。我不該瞞著你去還表哥的鐲子。但我發誓,我和他之間是清白的,我只當他是親人。”

沈宴之咽下粥,垂眸道:“當日我是真的以為你是愛慕著他的,所以一時沒忍住情緒有些失控,也請你原諒我。”

“胡說,我那時才沒有愛慕他。”姜惜竹連連否認。

“那你愛慕誰?”沈宴之盯著她看,目光灼灼。

姜惜竹羞紅了臉。

“你”,話還不曾說完,就湮沒在沈宴之灼熱的親吻裏,他啞著嗓子對她說:“惜兒,我們生個孩子吧。”

姜惜竹推拒:“不行,你身上還有傷。”

“無妨。”

平日裏清冷自持的端方君子,此刻卻化身一匹餓狼。

芙蓉帳暖,驚起了窗柩上停留的畫眉鳥,羞紅了院子裏的海棠花。(原標題:《世子爺的小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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