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稅務局查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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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 photo/圖)

2021年12月20日,國家稅務總局杭州市稅務稽查局依法對網絡主播黃薇(網名:薇婭)追繳稅款、加收滯納金並處罰款,共計13.41億元。

一個月前,網絡主播雪梨、林珊珊也因偷逃稅款,分別被罰以6555.31萬元和2767.25萬元。

財稅、法律界專家學者認為,稅務部門作出的處理處罰決定體現了稅法權威和公平公正,再次警示網絡主播從業人員,網絡直播要自覺依法納稅,承擔與其收入和地位相匹配的社會責任。

事實上,早在2018年,國家稅務總局加強對影視行業的稅收監管,就曾引發明星補稅潮。

2021年9月18日,國家稅務總局辦公廳發出通知,要求進一步加強文娛領域從業人員稅收管理,對明星藝人、網絡主播成立的工作室和企業,要輔導其依規建賬建制,采用查賬征收方式申報納稅,且定期開展對明星藝人、網絡主播的“雙隨機、一公開”稅收檢查。

10月11日,《鄭州晚報》報道稱,鄭州出現全國首例網紅補稅案。該納稅人在2020年匯算清繳有大額欠稅,納稅人補交634.66萬元,滯納金27.78萬元。

在規範網絡直播行業稅收秩序過程中,稅務部門寬嚴相濟,也為網絡主播們的“自我救贖”打開了一扇窗,在國家稅務總局發布的上述通知中明確指出,對2021年底前能夠主動報告並及時糾正涉稅問題的,可以依法從輕、減輕或者免予處罰。根據新華社消息,截至12月20日,已有上千名網絡主播主動自查補繳稅款。

主播們一人的補繳稅款、罰款金額從數百萬攀升到十數億,不禁讓公眾好奇,邁入高收入人群的主播們此前是怎樣納稅的?

12月20日,薇婭因偷逃稅被罰款13.31億元。 (視覺中國/圖)

一位主播為何擁有十幾家公司?

Ellen在一家跨境電商平臺負責財務工作,同時運營“表姐說會計”微信公眾號做財稅咨詢。她以此次雙十一為例,向南方周末記者解釋,通常來說,雙十一的交易額扣除掉退貨部分,才是品牌方真正的銷售收入。主播收取的費用主要是銷售提成和坑位費。

主播的納稅方式,也與其和品牌方、經紀公司的關系有關。品牌方通過經紀公司找到主播,品牌方的傭金會直接打到經紀公司的賬戶,最後由經紀公司根據與主播的關系再做分成。

市面上大多數腰部、尾部主播會選擇簽約經紀公司,即MCN機構。少部分的頭部主播會選擇單幹,其中一些主播自己就是經紀公司的老板。

在第一種主播普遍采取的模式中,經紀公司與主播是雇傭關系,經紀公司將傭金以工資的形式打給主播,主播納稅與一般工薪階層無異,都是按照收入高低,根據累進稅率制,按3%-45%繳納相應的個人所得稅。

如果不通過公司,主播以個人名義在平臺直播,那麼主播收的是平臺支付的勞務報酬費。

2019年新個人所得稅法實施以來,中國建立起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人所得稅稅制,勞務報酬所得這類收入,應按稅務機關規定的預扣預繳辦法扣繳稅款,納稅人一個納稅年度取得的所有勞務報酬所得需要與其他所得合並計算,勞務報酬所得統一扣減20%的費用,適用3%-45%七級超額累進稅率。

在預扣預繳階段,按照稅率要求,超過800元不超過4000元部分,扣除800元後按20%繳稅;超過4000元,扣去營業額的20%後,納稅基數在20000元以下的,個稅稅率20%,納稅基數超過50000元的,稅率40%。勞務費一般按次計算,同一項目的連續收入,則每月核算一次。

但Ellen表示,此前行業內,一般主播並不會選擇以個人名義和電商平臺合作。對於頭部主播而言,更常見的做法是通過把個人經營所得轉變為企業經營所得,以更低的稅率繳納稅款。

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財稅相關人士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頭部主播大多會選擇成立個人獨資企業(以下簡稱“個獨企業”),也有人選擇某某營業部、商貿部這類個體工商戶的形式。個獨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稅收優惠差不多,只是個體工商戶的經營範圍大於個獨企業。“一家‘個獨’一般做450萬,有些人年營業額過高時,通常名下會有多家(個獨)。”

雖然個獨企業的核定稅率低,但需要對企業承擔無限責任。在實踐操作中,遇到金額更大、風險程度更高的單子,則通常成立有限責任公司來簽合同。

Ellen分析,主播不會把品牌方都用一家公司來接,往往會用多個公司跟不同的品牌方簽合同。最好的“節稅”模式就是個體工商戶加內資公司的組合。以薇婭、李佳琦為例,此前兩人均開設了個獨公司和有限責任公司。

企查查顯示,自2017年至2021年11月,李佳琦名下企業16家,其中9家為有限責任公司,位於上海、海南、浙江和北京。6家是在上海取消一般納稅人核定政策前註冊的個獨企業,均位於上海。還有一家其他有限責任公司,也位於上海。

自2013年至2021年11月,薇婭名下仍存續的企業共有14家,其中7家為個獨企業,均設於上海。薇婭的公司類型繁多,有個體工商戶、個獨企業、有限責任公司和有限合夥企業,分布於上海、浙江、雲南。

12月20日,薇婭的丈夫董海鋒在公開的致歉信中說,“我深知我們在稅務上並不專業,因此聘用所謂的專業機構幫我們進行稅收統籌合規,但後續發現這些所謂的合法合規的稅務統籌均存在問題。”

他表示,“在更為專業的財務團隊到崗後,發現稅務統籌有極大風險,於是自2020年11月至今,我們終止了所謂的稅務規劃統籌,按照45%個人所得稅率全額繳納薇婭相關稅款,並主動補繳在此之前的不合規的相關稅款。”

截至2021年11月,薇婭、李佳琦的企業版圖。 (馮慶超/圖)

稅籌常用手法

國楓律師事務所律師陳沈峰長期從事稅收咨詢工作。他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此前市場上常見的稅收籌劃有:個獨企業、稅收核定和稅收窪地。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所得稅法》,個獨企業、合夥企業不屬於企業所得稅的納稅人。個獨企業以投資者為納稅義務人,征收個人所得稅、增值稅和增值稅附加等。

個人所得稅征收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查賬征收,即年收入減去成本、費用和損失後的余額作為個人生產經營所得,適用5%-35%的五級超額累進稅率征收個人所得稅。第二種是核定征收,包括定期定額征收、定率征收和核定應稅所得率征收三種方式。

國家稅務總局深圳市稅務局官網詳細介紹核定征收三種方式的計算辦法,定期定額和定率征收都是以收入總額乘以核定征收率征稅。核定征收稅率從0-1%,定率征收按0.8%執行。

核定應稅所得率則是先按照應稅所得率計算出應納稅的額度,再適用個人所得稅五級累進稅率。應稅所得率,除了娛樂業征收20%稅率外,余下行業均為5%。

一位業內人士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在年營業額不超過500萬元的情況下,屬於小規模納稅人,增值稅稅率僅3%,疫情期間降至1%。年營業額超過500萬元,為一般納稅人,現代服務業增值稅稅率為6%。

稅收核定政策出臺於2000年,針對的是財務制度不夠完善的企業難以查賬的問題,如應設置但未設置賬簿;賬目混亂或成本資料、收入憑證、費用憑證殘缺不全;未按規定期限辦理納稅申報,要求企業必須按照規定稅率限期申報並納稅。

稅務機關相關人士對南方周末記者解釋,核定征收僅為符合特定情形時,稅務機關采取的一種征收方式,且該征收方式的實際稅負並不一定比查賬征收低。核定後,稅務機關也會依據納稅人經營情況及時進行定額調整。

2020年11月,國家稅務總局開始推動核定征收轉向查賬征收,對特殊行業及一般納稅人的核定征收嚴格把控。2021年初,上海取消了一般納稅人的核定征收申請,同時限制行業律師、會計、房地產評估、資產評估不能核定征收,但個獨企業中的小規模納稅人仍可享受核定征收。

前述財稅相關人士對南方周末記者強調,現在核定名額很難拿到,只有跟他們長期合作的園區才能申請到核定名額,“自己註冊‘個獨’是很難申請核定的”。

海南某一園區的財稅企業員工向南方周末記者證實,目前主播行業的核定也越來越難,海南也做不了,“政策處於收緊狀態”。

上述深圳財稅人士則表示,由於核定政策較難申請,且每年都要重新核定,服務價格較高。在深圳註冊有核定名額的個獨企業服務費2.5萬,在深圳以外地區註冊有核定名額的個獨企業首年只需要1.5萬,此後每年繳納1.3萬。如果次年原本所在的園區無法申請核定,財稅公司會為客戶免費更換其他合作園區並申請核定。

尤其是將有限責任公司設立在稅收窪地的園區。當地政府有招商引資的需求,通過區域財政扶持,政府將按照一定比例向企業返還地方留存的增值稅、企業所得稅,最高可返還地方留存的80%。

比如,企業所得稅地方財政最高只能留40%,按照最高返還比例計算,企業所得稅的稅負將從25%降低至17%。

目前,全國各地能夠申請到核定名額或者財政稅收返還的園區都被視為“稅收窪地”,它們不僅集中在發達地區,在中部、西部省份也存在。

MCN機構的避稅之道

頭部主播的多公司版圖之外,腰部、尾部主播與其簽約的MCN機構也有節稅的方式。

通常,主播簽約MCN機構後,由MCN機構作為雇主為主播代扣代繳個人所得稅,但由於整體稅務成本過高,MCN機構、品牌和主播會不約而同地選擇更低的納稅方案。

律師陳沈峰向南方周末記者舉例,在帶貨直播領域,品牌方、直播平臺和MCN機構會達成一種“默契”:假設售價100元的商品,品牌方給主播的最低價為70元,品牌方最後也是按照70元確認收入,剩下的30元被平臺留下,再與MCN機構分成。

陳沈峰認為,真實的稅務邏輯應是品牌方按照實際銷售價格確認收入,再由品牌方向MCN或直播平臺支付服務費,同時收款方應提供增值稅發票。“現在這一過程被掐斷了,直播平臺解決雙方支付傭金的通道問題。”

在這個鏈條中,一方面是品牌方確認的銷售金額低於實際銷售額,報稅稅率低;另一方面,MCN直接從平臺獲得傭金,往往很少對其進行增值稅申報,這筆收入打入主播賬戶時,也未代扣代繳個人所得稅,而是由直播平臺代扣代繳。高收入的主播,稅點也高,MCN通常也會找到一些註冊在稅收窪地的靈活用工平臺為主播代扣。

靈活用工平臺實際上是一種委托代征的模式,適用於短期、兼職的零工人員,尤其是互聯網新型行業中的零工群體,如快遞員、網約車司機、主播等。它們一方面給勞動者申報個稅,另一方面還能給用工單位開具增值稅發票,實現雙贏。在靈活用工平臺中,主播能被視作個體工商戶做核定征收,稅負較低。

一位MCN機構的負責人亦向南方周末記者證實,主播納稅由代扣平臺來完成。南方周末記者向一家財稅公司人員咨詢代扣業務,對方也表示,只要業務是真實發生的,就沒有問題。

在陳沈峰看來,這樣的行為已經遊走在違法邊緣,合規的辦法是主播本身就是靈活用工平臺找的,但這顯然不合實際,只有全行業合規才有可能改變這一現象。

近年來,稅務部門堅持包容審慎原則,積極支持新產業新業態健康發展。同時,深化大數據運用,探索創新稅收治理方式,以推進信用監管為主線,逐步建立“信用+風險”動態監管體系,對新業態實施精準監管。

“稅務部門已經印發通知,對相關經紀公司及經紀人、網絡平臺企業、中介機構和幫助設計、策劃、實施逃避稅行為的第三方等進行聯動檢查,一並依法從嚴處理。”國家稅務總局稅收科學研究所副所長李平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表示,直播平臺企業等要誠信經營,依法依規開展業務,不能抱有僥幸心理,更不能為網絡主播偷逃稅出謀劃策。

南方周末記者 周小鈴 南方周末實習生 李靜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