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大黑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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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延平

雙鳳回到家推開院門的一瞬間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不由自主地撲簌簌滾落下來。

院子裏似乎比平時安靜了許多。白白胖胖的母豬領著它的豬娃悠閑地躺著嗮太陽。雞欄裏下過蛋的母雞們,臥在那欣賞一個個滾圓的雞蛋,咕咕咕不停地呼喚著,似乎那裏還有一個滿滿的希望。

一群鴨子,鵝都圍著一個盛滿水的破缸邊上,伸長脖子在戲水,喝水。鴨子不時發出嘎嘎嘎的叫聲,惹得大鵝也呃呃呃地鳴叫。虎紋大黃貓爬在窗臺上只管迷著眼睛睡覺,好像院子裏的一切都與它無關。

羊欄裏羊兒不緊不慢地咀嚼著青草,如往常一樣,不慌不忙。鴿子籠裏嘰嘰咕咕,一群鴿子吵的正歡。那幾只大紅公雞滿院子竄來竄去仔細找尋著食物。只有大黑見主人進來歡快地從屋門口跑過來,圍著雙鳳跑前跑後撒歡兒。

雙鳳看著滿院子的雞鴨鵝、豬貓狗,沒了往日的欣喜和踏實,此時的她心裏是空蕩蕩的。

打開屋門,屋子裏是空蕩蕩的,孩子們還不到放學時辰。書架上也是空蕩蕩的,原本滿滿的書都已經拿走了。

她呆呆地坐在炕沿上,眼前浮現出油燈下誌遠看書的樣子,

她的淚水再一次流了下來。

她想不明白,我一心撲在這個家上,想把日子過得比誰家都好,怎麼還會有錯。我餵豬,還不是想著到了年底,殺了年豬讓一家人過個好年 。再說了,孩子們都在長身體,沒錢買肉,這樣殺個年豬,省著吃可以吃上一整年。

餵雞鴨鵝就是家裏的零用錢,孩子們上學買個本,買個筆。過日子買個油鹽醬醋,針頭線腦兒都得從雞鴨鵝的屁股裏摳。

養幾只羊,一家人冬夏換季衣服就不用愁了。那一群鴿子更不用說完全是為了誌遠,他身子骨單薄,都說鴿子是大補,他每天看書那麼晚,常常給他煨碗湯,補補身子。你說這有什麼錯,誌遠,你咋就不懂我的心呢。我這樣做還不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為了咱們的一對兒女嗎。

想到這,雙鳳又是一陣難過。她就這麼呆呆地坐著。每天她都忙的團團轉,起早貪黑,扔下耙子就是掃帚,像個磨道驢睜開眼睛就轉一天。現在她什麼都不想幹。那股心氣兒、心勁兒早已無影無蹤了。

她取下掛在墻上和誌遠的照片,想起了那還是她們一起去鎮上登記時照的。她看著照片上的人像越來越模糊,可最初見到誌遠的情形卻越來越清晰了。

那是冬日的一個傍晚剛剛放學,村長領著兩個陌生的年輕人走進她家院子。說是城裏來的知青,分在她家兩個。

這可是從來沒有的新鮮事,城裏人到鄉下來,還就住在自家。雙鳳難抑心中的喜悅和好奇,又是幫著拿臉盆、背包,又是忙著收拾屋子。按照母親的吩咐,她把自己的被褥抱到東屋,把屋子上上下下打掃幹凈,很快收拾停當,看看再也沒什麼可收拾的,她才回到東屋,可是打那以後,西屋好像磁石一般,把她那顆心牢牢地吸引住了。

每天早晨她早早起床,生火燒好洗臉水裝在水壺裏,放在西屋的門旁。晚上她搓上一筐玉米芯把西屋的炕燒得熱熱乎乎。這些活計原來都是媽媽在幹。可不知為什麼,雙鳳就想親自動手幹,只要來到竈間她總是有意無意地往西屋瞟上一眼。不管能不能看到兩個城裏人,她心裏總有一份滿足。

時間長了,漸漸熟悉起來,不會的算數題她也借機上西屋,讓他們講一講。這樣她進西屋也就越來越頻繁,越來越自然。

日子過得真快,轉過年雙鳳中學畢業了,到生產隊上能頂一個勞力了,這樣不僅早晚在家裏能看到兩個城裏人,就是白天在生產隊裏也能常常看到他們幹活。

雙鳳常常想,城裏人真好看。他們的手白白凈凈的,臉也白白凈凈,他們的衣服那麼好看。男人怎麼也會戴上圍巾,圍巾和我們鄉下也不一樣,我們都是方的,他們的卻都是長的,圍在脖子上也那麼好看。

這兩個城裏人一個叫汪誌遠,一個叫劉成。雙鳳對汪誌遠好像更有好感,他除了幫她講解算數題,他還會吹笛子。有時下了工吃過飯就能聽到從西屋傳出輕輕的笛子聲,每當這時,雙鳳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全神貫註地聽著這動聽的笛聲。

家裏每當做點好吃的,其實都是雙鳳認為是好吃的,她都要悄悄給誌遠留出一份,一個燒土豆,一個剛摘的西紅柿或一個野菜包子。上工時她總會有意無意的路過誌遠身邊塞在他手裏,或衣兜裏。

起初,誌遠不願接受雙鳳的饋贈,可是時間長了也就不以為然了。畢竟自己遠離親人,家人,有這麼一個時時關心自己的人,心裏也感到一絲溫暖。再說青年點食堂的大鍋飯實在難以下咽,慢慢的,他竟然也習慣了這種只有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有時他也竟設想著今天雙鳳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好吃的。

有一天他們的任務是積肥,就是把茅房的凍冰連屎帶尿都刨起來,然後運到地裏。有人專門擺成垛,按米數計算公分,也就算出了你今天的口糧。冰天雪地的,一鎬頭下去,冰面上只留下個白點。幹了一上午,誌遠才刨了有半米高。這樣算下來半米只能領到一塊半豆腐。誌遠領到這一塊半豆腐三口兩口就把它打發到肚子裏了,可是還是意猶未盡。每辦法,想吃就得等下午再去掙。

此時誌遠擡頭看看雙鳳家的方向,他多希望這時雙鳳能給自己帶來點什麼,哪怕一個燒土豆也行。

就在這時他看見雙鳳正朝這邊走來,不知為什麼誌遠從沒有像現在這樣需要雙鳳,他再也無所顧及了,他徑直迎著雙鳳跑過去,一把把雙鳳摟在了懷裏。

雙鳳被誌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也嚇呆了,她怔怔地看著誌遠,揣在懷裏的菜包子滾落到了地上。兩人楞楞地看看滾落到地上的菜包子,又楞楞地看看對方,都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尷尬的境地。最終還是雙鳳打破這種難堪,拾起地上的包子塞在誌遠手上就跑走了。

誌遠看著跑遠的雙鳳,也為自己剛才的莽撞感到不安。心想一定是嚇到她了。他看看手裏用手絹包裹著的包子,還有絲絲溫熱,也顧不那麼多了,就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包子是大白菜餡的,既沒肉,油星也很少,可這時在誌遠嘴裏卻那麼好吃。

兩個年輕人的心越來越近了。從那次誌遠抱了雙鳳,雙鳳送給誌遠的就不僅僅限於吃的了。她自己動手縫的鞋墊,織的手套,圍領,毛衣、毛褲。不管對誌遠有用沒用,她都想盡辦法為誌遠做,她願意為他做一切,他願意看他的一舉一動,願意看他看書的樣子,願意看他吹笛子的樣子。她的心早已經屬於誌遠了。

誌遠也樂意接受這一切,因為長這麼大,還從沒有一個姑娘這樣關心自己。

雙鳳媽看出了女兒的心事,多次給雙鳳潑冷水。“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他一個城裏人能靠得住。”“他能像咱村上莊戶人在這踏踏實實和你過日子。”“現在一個令城裏人到咱們農村了,再有個令回去,看你咋辦。”

“媽,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雙鳳不耐煩地對母親說。

可是說歸說,雙鳳為誌遠做的這一切,雙鳳媽也不攔。

很快,第二年一上秋,知青有了自己的集體宿舍,分散在各家的知青都搬進了集體宿舍。雙鳳知道誌遠要搬走了,就把被褥從裏到外統統拆洗了一遍。誌遠一搬走,把雙鳳的心也帶走了。好在他們一起上工、下工、一起勞動,天天見面。

快到春節了,知青們都忙著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過年。雙鳳也在悄悄地為誌遠打點著,她把秋天采下晾嗮好的蘑菇,木耳,黃花菜及山野菜一包一包的包好,都給誌遠帶上,讓他的家人也嘗嘗山裏人的吃食。

誌遠回到家也把這些東西當寶貝一樣交給媽媽,告訴媽媽各種東西的吃法、做法。並將自己和雙鳳的事也和盤托出,他想看看老人對這件事的看法。想不到一向溫和的母親卻大為光火。一句話,你不能娶這樣一個女人進我們家。更主要的是,你就甘心在那裏呆一輩子嗎。

母親的話如重錘般砸在誌遠的心頭。其實這個問題誌遠不是沒想過,可是還有別的什麼辦法嗎。就是想不在那裏生活,又有什麼出路呢。

假期很快結束了,誌遠回到了村裏。在一次作業中,拖拉機鏈接後面拖鬥的鋼絲繩斷了,鋼絲繩繩頭回彈抽打在誌遠腰上,誌遠被擊倒在地,人也昏死過去。

誌遠傷的不輕,脾臟破裂,幸虧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那天隊上,公社輸血的人都陸續回去了。隊長看見雙鳳一個人站在那裏沒走。“雙鳳……”隊長剛喊出雙鳳的名,雙鳳就對隊長說“明叔,讓我留下吧,我想等他醒了再回去。”隊長看著雙鳳堅定的樣子,只好依了他。

誌遠住在醫院裏,雙鳳沒黑沒白地前後照顧著,人也熬的瘦了一圈。最後村長就對雙鳳說,你就在這兒護理吧,隊上給你記公分。

雖說經過搶救治療,誌遠的命保住了,但身體太虛弱了,本就白白凈凈的臉面,如今慘白蠟黃,人如同紙糊的,一陣風都能刮倒。出院頭一天,村長來到雙鳳家,和雙鳳爹商量,“誌遠出了院就還住在你家吧。住在集體宿舍,誰來照顧他,再說食堂的夥食也沒辦法養病。當然也不是白住在你家,村上一天給你們五角錢,算是誌遠的夥食費。畢竟咱們有家有業的,早晚搟個面湯,熬個粥,總比食堂的白菜幫子湯好吧。”

聽到這,雙鳳爹看看雙鳳媽,雙鳳媽看看村長。想說什麼還沒等張口,村長又接著說:“為什麼接在你家,除了你家有住的條件,就是原來他在你們家也住過,都熟悉。”

雙鳳沒等爸爸媽媽表態,就搶著說到:“明叔,你放心,接過來吧,我們會好好照顧他。”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誌遠又住進了雙鳳家。誌遠住院期間,只要能吃東西了,雙鳳就今天帶點吃的,明天帶點喝的。這下好了,住在了自家炕頭上,照顧起來更方便了。

雙鳳媽也是想辦法調劑著給誌遠做點可口的。好在自家養著雞、鴨、鵝,每天讓誌遠吃個雞蛋。很快,誌遠可以下地屋裏屋外地蹓跶了,雙鳳一家見他恢復的這麼快都挺高興。

這天剛剛吃過晚飯,村長過來看誌遠,一看誌遠比剛出院時好多了,也很高興。“哎呀,這下我可放心了,你能一天天好起來,我就可以向你爸媽交代了。”

誌遠自己也覺得身上有勁兒了,但不管站著還是坐著,時間長了還是腰酸背疼。

不知村長是有意還是無意說了句“誌遠,你就別走了,就住在老齊家吧,看你們一家多合適。”村長說著看看誌遠又看看雙鳳。

雙鳳緋紅了臉頰,急忙低下頭。誌遠也搓著手不說話。

誌遠何嘗沒想過,可是這一家人能接受自己嗎?尤其現在自己還受了傷。

兩年後,經村長牽線張羅,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村裏為他們舉辦了一個熱熱鬧鬧的婚禮。

村上考慮誌遠幹不了重活,就把他抽調到小學校當了老師。

婚後他們的日子過得很安穩。誌遠教他的書,雙鳳家裏家外地忙。

每到了晚上,誌遠就忙著看書、寫字。燈下,雙鳳也總是不閑著,手裏做點針線活兒陪著他。這時是雙鳳最幸福的,炕上有熟睡的孩子,桌前有讀書的丈夫。她就願意看誌遠讀書的樣子。她就喜歡個讀書人,那麼文明、規矩。不像村裏那些男人粗粗咧咧。她很知足。

後來誌遠又被調到公社中心校,每天早出晚歸。家裏的一切就都成了雙鳳的。餵雞鴨鵝,養豬貓狗,除了隊上的活兒,自家地裏也一堆活兒。雙鳳就這樣每天忙的團團轉。

誌遠回到家經常是冷鍋冷竈,就是渴了想喝口熱水都沒有。裏外找不到雙鳳的影子。院子裏是一地的雞屎狗糞,豬也叫,狗也咬。每次看到雙鳳也是灰頭土臉,頭上不是粘著草葉子,就是腳上有泥,身上有灰,永遠看不到以前那個雙鳳。誌遠為這事沒少和雙鳳說,你能不能不養這些東西,一進院臭烘烘不說,你看這蒼蠅嗡嗡嗡的,真是討厭。再說,你看看你自己還有個人樣嘛,頭不梳臉不洗的,你穿的這是什麼,跟叫花子有什麼區別。

雙鳳也一肚子理由,家家過日子不都這麼過嗎,你不餵個豬過年過節吃什麼。那雞鴨鵝下蛋不都給你和孩子補身子了。再說家裏的油鹽醬醋,針頭線腦還不都出在它們身上。莊稼院和土嘎拉打交道,整天泥裏水裏的能穿出什麼好來。你當是你們城裏人呢。

每到這時誌遠也無話可說。

一次誌遠回來沒留神,一腳踩在狗屎上,腳下一滑摔了個腚墩,手也正巧按在雞屎上。誌遠這個氣呀,從心裏發狠,再不回這個家了。

打那誌遠三天兩頭住在學校。今天開會,明天補課,後天家訪,反正總有理由。有時甚至一個禮拜都不回來。有時回來一趟住一晚就走。

時間長了,難免有些閑話,最後鬧的沸沸揚揚。

雙鳳找到村長,哭哭唧唧讓村長勸勸誌遠。

可誌遠也一肚子委屈。我在外面上了一天班,回到家別說吃口熱飯了,連口熱水都沒有。我都不如她那一窩豬,一窩雞鴨。我只要回到家她不是弄豬食就是弄狗食,滿院子雞飛狗跳。我真是受夠了。我沒別的要求,我只想回到家熱熱乎乎吃口飯,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可就這一點我都辦不到,我的要求過份嗎。

這不,誰都覺的自己委屈。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後誌遠搬出去,索性就住在學校,並提出離婚。

雙鳳哭鬧都沒有用,村長勸說也沒有用。這不上午剛去辦了手續。一切都結束了。

雙鳳看看空蕩蕩的屋子,失魂落魄地想不起要幹什麼,也不知該幹點什麼。她就這麼呆呆的坐著……

那一晚人們覺得雙鳳家很不尋常,雞飛狗跳,羊喊豬叫……

一年以後,某精神病院。

一位年長的老護士對一個年輕的小護士交代,102室的病人如果不吃飯,你就告訴她是誌遠給她讓她吃的,她就乖乖地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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